第122章 煽风
任瑶亭一张小脸依旧是有些苍白,正被那位嬷嬷小心扶着朝外走,见任瑶期来了,便对着她勉强笑了笑:“五姐姐,刚才可真是吓到我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
任瑶期扯了扯任瑶亭的衣袖,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七妹妹,你当真看到八妹妹推了康姨娘吗?”
任瑶亭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疑惑,想了想之后却是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甩开了任瑶期的手不虞道:“五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怀疑是我胡说八道故意陷害八妹妹?”
任瑶玉之前在荣华院的时候才与任瑶亭产生了矛盾,接着就让她瞧见任瑶玉推康姨娘,之前她去园子里的时候也确实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的,这会儿见任瑶期这么问,自然以为任瑶期是不相信她。
任瑶期也不恼,只笑着解释道:“七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到今日在园子里的时候除了你以外就只有康姨娘的两个丫鬟。刚刚祖母已经让人去八八妹妹找来了……怕到时候还是需要你来西府。”
任瑶亭闻言一愣,随即皱眉。
今日在场的除了方姨娘,任瑶玉,任瑶亭以及几个丫鬟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现在任老太太要追究任瑶玉的责任,任瑶玉见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依着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承认,偏偏她刚才又在任老太太面前一口咬定是任瑶玉将康姨娘推到在地以致她小产。
到时候任瑶玉争辩起来,西府会会叫她过来作证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她才与任瑶玉有了过节,任瑶玉要是一口咬定是她污蔑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任瑶亭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先别说任瑶玉那疯疯癫癫的性子,任五太太林氏又哪里是个能吃亏的角色,任瑶亭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怕不会很太平了。
这个时候她才有些后悔今日不应该因为好奇去趟这一套浑水。
这么想着,任瑶亭有些郁谇地看着任瑶期道:“原本应该拽着你一起去的,偏偏你那时候迷了眼,说起来五姐姐今日还算是走了运了,没与我一起倒霉。”任瑶亭不由得有些怀疑地看了任瑶期一眼。觉得这事儿也太巧合了。
任瑶期由着她看,坦然笑道:“我也后悔当时没有将七妹妹拉住,不过这种事情谁也不能未卜先知啊。”
任瑶亭也不过就那么一想,任瑶期说的不错,她不是未卜先知,怎么可能因为知道会出事就先故意避开?说到底还是自己今日运气不佳才会碰上这种血腥之事。
“不管怎么样。我确实是看到八妹妹推了康姨娘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然后康姨娘就流血了。”任瑶亭虽然有些怵任瑶玉今日的疯样,但是她对任瑶玉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根本没有立场为任瑶玉遮掩什么。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任瑶期闻言轻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了。
苏氏派来的嬷嬷一直低着头小心扶着任瑶亭,任瑶期和任瑶亭的对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却是半句话也没有插。只是在任瑶期停住脚步,对任瑶亭说:“你回去好好歇着,我就不送了。”的时候抬眼看了任瑶期一眼。
任瑶期毫无所觉,目送她们离开。
任瑶亭的背影消失在了荣华院的大门处,任瑶期也缓步往院外走,还没有走出回廊就看见桂嬷嬷带着任瑶玉过来了,她们后面还跟着一脸不安还强装镇静的五太太林氏。
任瑶期走近的时候还听到林氏交代任瑶玉的话:“……你一定要告诉老太太,你不过是轻轻拔了她一下好不让她挡了你的路。是她自己没有站稳倒下去的。你没有做过的事情,可千万不要乱认了!”
林氏的声音没有压低,反而刻意加大了声调。仿佛这样就能说服别人或者说服自己。任瑶玉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桂嬷嬷和几个丫鬟婆子都是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什么表示也没有。
几人听见脚步声抬眼。见是任瑶期过来了,桂嬷嬷屈膝行了一礼,礼仪周到。林氏话语一顿,没有将任瑶期放在心上,继续叮嘱任瑶玉。任瑶玉此刻好像有些神游天外,连对面来了人也没有抬头看上一下。
各自擦肩而过,任瑶期没有回去荣华院听消息的打算,自顾自的回了紫薇院。
而任瑶玉和林氏到了任老太太房里,任老太太来没有来得及兴师问罪,林氏就开始帮着女儿诉苦起来了。
看着林氏那张不断张和的嘴,任老太太眼里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还没等林氏说完,任老太太就冷冷道:“我有叫你一起过来?给我站一边儿去!”
林氏声音一顿,若是以往她必定会红了眼圈觉得委屈,可是这段日子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任老太太对她的不假辞色,今日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也不会撞上来自取其辱。
“我还没老糊涂,事情的真相如何就算她自己不认,当时还是有人看见的!她想要如何抵赖?”任老太太看着任瑶玉,声音冷凝。
林氏忍了忍,还是出声道:“那要看您问谁了,我刚刚听到处事后也问了玉儿身边的几个丫鬟,都说是康姨娘故意挡了玉儿的去路,玉儿原本只是想要轻轻将她拨开,她自己没站稳或者是……反正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的。至于康氏身边的几个丫鬟,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得了什么人的指使,要冤枉我女儿!”
任老太太见她还要强词夺理,冷哼道:“当时瑶亭也在场,并看清楚了,确实是这个孽障去撞的人!”
林氏这时候也没有了在面对任老太太时候的那种拘谨,抢白道:“任瑶亭的话怎么能信!她才和玉儿吵了一架,故意胡说八道冤枉人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说之前任瑶亭想的并没有错,林氏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任家上下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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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
第123章 聪明人的习惯
只是林氏不知道,当人看你顺眼的时候,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谅的。反之当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的辩解只会让人愈加厌恶。
加上任老太太已经认定了任瑶玉这个孙女心术不正,为人阴险狠毒,所以林氏为女儿的辩解只能起到反效果。
最终任老太太忍无可忍,大发雷霆,让人绑了任瑶玉去祠堂领受家法。
任何一个家族底蕴深厚的家族都是有家规的,有家规就免不了会有家法。任家的家族历史虽然不算太长,但是该有的门面在上一任家主任宝明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确立好了。
任家的家法与燕北其他大家族的家法别无二致,是一根成人手腕粗细、扁圆形、长约四尺、不用刷漆也油光锃亮的铁木棍。这根棍子都是与祖先牌位一样长年累月地被供奉与祠堂,总得来说威慑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是一个令各家孩子听了就闻风丧胆的存在,已经超越了一根普通木棍之于孩子的恐怖意义。
所以当任瑶玉听说要请传说中的家法的时候,吓得当场就腿软了下去,看着高高在上的祖母那严正的态度,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丢了。
林氏对于家法的恐惧当然与她女儿对于家法的恐惧是不一样的,不过她也知道请家法的严重性。毕竟自从上一任家主定下家法以来,那一根木棍其实一直都没有用过,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任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所以荣华院又开始闹得不可开交,直到林五老爷任时茂得到消息后求了任大老爷去请了任老太爷回来。
不得不说人的心都是偏的,康姨娘小产使得任五老爷失了子嗣,说不难过是假的。可是无论任时茂对着康姨娘的柔情蜜意如何承诺自己不会亏待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到了紧要关头亲疏远近还是立即就分了出来。
比起康姨娘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任五老爷更为担心的还是自己的长女。尽管所有人都说任瑶玉是害的康姨娘小产的罪魁祸首,任时茂也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自己和林氏的爱女,他无条件相信林氏的说辞。任瑶玉是失手撞到了康姨娘。
而任老太爷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想了想还是回了内院,任老太太因为任时佳的原因最近对林家很不满,因而将气撒在了林氏身上,任老太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自己代表的任家对于林家的态度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最近燕北各个世家之间看上去平静无波。不过不少人都感觉到了这种平静就像是冬日结了冰是河流,表面无波无澜,冰层下却是深流汹涌,等到春暖花开冰层一破汛期就会来临。
所以在这种形势有些莫测的时期,任老太爷还不想真的与林家闹得太僵。
不过任老太爷向来不过问内院之事。这会儿也不好推翻了任老太太的决定让她难堪,所以他回了内院之后就径直去了荣华院的书房,无论任时茂如何请求他也没有真正露面。
任老太太在接到任老太爷回来的消息的时候。任时佳正派了自己身边的婆子过来给任瑶玉和林氏求情,她现在还在坐月子不方便出门,不过还是表现了自己对林氏母女的关怀。
任老太太原本不想搭理女儿的求情,在得知任老太爷回来了之后,却是想了片刻后就改了决定,命令人将任瑶玉暂时关到祠堂去,不准探视,等今日的事情查清楚了之后再决定惩罚。
林氏暂时禁足在自己的琉璃院。因为任瑶玉闯了大祸,而她这么做是不是受了林氏的指使还说不定,林氏被连坐了。
尽管如此。林氏母女还是暂时松了一口气。“家法”这两个字,因为用的少,所以令人十分恐惧。
表面上任老太太是卖了自己的女儿一个人情。让林氏对任时佳这个小姑子感恩戴德,实际上却是任老太太和任老太爷夫妻之间的默契。她知道任老太爷不会无缘无故的回来,既然是被儿子请回来的,尽管没有来正房干涉这件事情,却是暗示了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任老太太其实是个聪慧人,立即就摒弃了自己的喜恶坚定的追随了任老太爷的心意,还追随得让人不能轻易察觉,外加给了自己女儿一个大脸面。
而任五老爷在关键时刻的选择却是让原本对她恨得牙牙痒的林氏态度有了松动。在任五老爷坚持要送她回紫薇院的时候,林氏没有像以往那样坚定的拒绝。甚至后来有琉璃院的丫鬟聊八卦的时候悄悄说任五老爷陪着五太太去了禁足的正房,也没有被五太太赶出来,最后还有人听到五太太在屋里的哭声以及任五老爷小心宽慰的声音。
最后这一禁足,出乎意料的禁了夫妻两人的足,只是一个是被迫的,一个是心甘情愿的。
而这个时候,康姨娘正躺在琉璃院的西厢,几乎丢了半条命。只是这个时候五老爷和五太太都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件事。
没有人知道康姨娘这个时候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情躺在琉璃院的西厢的那张梨花木架子床上的,就如康姨娘自己算计了一切,却终究没有那个本事算计到男人的心。
而东府那边,任瑶亭回去之后先去了自己母亲那里。
一见到苏氏,任瑶亭就红了眼眶,上前抱了苏氏不可能撒手。今日她是真的吓到了,在外面勉强镇定下来不过是因为好要面子硬撑,见了自己的母亲便越加觉得自己今日受了委屈。
严格意义上来说,苏氏性子冷淡,算不得是以为慈母,可是那也是她本身的性情使然,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苏氏还是从心底里疼爱的。
见任瑶亭如此,苏氏姿势心疼,也不立即就问女儿当时的事情,反而耐心的抱着任瑶亭哄了许久,又让人去端了之前就准备好的压惊茶亲自喂了任瑶亭喝下,最后哄着任瑶亭在自己正房的软塌上休息了。
等安抚好了女儿,苏氏示意之前去接女儿的心腹嬷嬷杨嬷嬷带着今日伺候在任瑶亭身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去了隔壁的稍间。
苏氏安静的听那两个丫鬟说了今日的事情,素来平淡的眉眼微微蹙起,无端的就多了一丝冷厉和肃杀之色,她相貌十分普通,这样的神色倒是让她的脸上添了几分别致的韵味,不同与一般的闺阁女子。只是这种神情苏氏是极少在外人面前表露的,可见在场的几人都是她的心腹。
“康氏每日那个时辰都会经过那个园子?”苏氏的语气平平淡淡,脸上已经恢复成了以往的无波无澜。
杨嬷嬷低头道:“奴婢打听过,确实是这样的。不仅如此,八小姐也常常在那个时辰逛玩园子回来,所以两人在那里碰上好几回了,争吵也是常有之事。一般都是七小姐心情不顺故意羞辱数落康姨娘一番。”
苏氏若有所思,随即将视线投向那两个束手立在一旁的两个丫鬟,淡声道:“亭儿也知道任瑶玉经常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园子里?”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年纪稍大的那个站出来斟酌道:“小姐她原本不知道,不想上一次与五小姐去琉璃院附近的园子外头扑蝶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康氏和八小姐争吵,便留了意。因为发现康氏和八小姐的争吵似乎不止那一次,所以小姐还打听过。不过奴婢瞧着当时小姐只是因为好奇随口问那么几句,过后就没有在提起了。”
苏氏眉头微挑:“亭儿可是因为今日在荣华院里受了任瑶玉的气,所以特意挑了那个时辰去琉璃院附近扑蝶的?”
“这……”丫鬟闻言抬眼看了苏氏一眼,踌躇道,“奴婢瞧着小姐在听到园子里传来八小姐和康姨娘的争吵声时确实是有些高兴的。”
事实上,任瑶亭当时当着任瑶玉和康姨娘说的那些话是有些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的意思在的。不过之前在任老太太面前的时候任瑶亭没有将自己说的那几句挑拨之言交代出来。只含含糊糊的表示自己是去劝架的。
任瑶亭在任家极少吃亏,因此对今日任瑶玉挤兑她的事情很有些不满,她知道任瑶玉和康姨娘的矛盾闹大了的话会让任瑶玉受罚。
不过若是说任瑶亭当时是抱着太恶毒的心思那也还不至于,她只是想要看着任瑶玉被长辈责骂而已,带着些孩子气的算计,她并未料到任瑶玉敢对康姨娘动手。
所以任瑶亭被吓成这样,其实是因为害怕这件事情自己也有责任。
丫鬟虽然不好直说,但是之前在与苏氏说明情形的时候是有过暗示的,所以苏氏才有这么一问。
苏氏哪里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她才没有直接问任瑶亭,而是找了丫鬟来问。这样有利于她作出正确的判断。
沉默了半响,苏氏才淡声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聪明人总是习惯性的想太多。
第124章 得罪
杨嬷嬷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太太是说我们小姐是被人算计了?”
苏氏并未回答神情莫测,杨嬷嬷琢磨琢磨却是想起了之前任瑶期送任瑶亭出来的时候说的话,不由得道:“听太太这么一说,这事儿确实是太过巧合了些。偏偏我我们小姐目睹了八小姐推康姨娘的经过。若是当时没有我们小姐在场,只有八小姐和康姨娘在园子里,那这会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加上五太太那不肯吃亏的性子,这康姨娘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有理?”苏氏听了杨嬷嬷地话脸上有些似笑非笑。
杨嬷嬷见她神色,不由得一愣,苏氏正要说什么,却是听到隔间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音,苏氏听了一会儿,立即站起身往隔壁次间走去。杨嬷嬷和两个丫鬟也赶紧跟上。
隔壁次间里,任瑶亭正躺在软塌上睡觉。不过显然她现在睡得并不安稳,眼睛虽然还闭着,眼珠却是眼帘下不安的转动,眼睫如蝶翼般轻颤,口中还不断的说着梦话。
苏氏立即上前握住了任瑶亭由于不安而紧紧拽住身上薄被的手,语气十分柔和地小声唤道:“亭儿?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
任瑶亭似是听到了苏氏的呼唤,立即睁开了眼睛,先生愣怔了片刻,等目光集聚到了苏氏的身上后,立即扑到了她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娘,好多血好多血!八妹妹她还推了我一把,然后我也跟康姨娘一样流了好多血。娘,我害怕……”
苏氏闻言眉头一皱,语气却是依旧温柔,她轻轻拍着任瑶亭的后背:“好孩子,别怕,只是做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任瑶亭趴在苏氏怀里不肯动。苏氏也不说什么,只是轻柔地抱着她,小声哄着。
“娘,你别走,坐在这里陪我,我害怕。”任瑶亭想起来刚才那个令她毛骨悚然地噩梦。拉着苏氏地衣袖央求道。
苏氏点了点头,抚了抚她的发丝:“娘不走,娘在这里陪着你。”
任瑶亭这才暂时安下心来,躺了下去,手却是依旧拉着苏氏的袖口不放。苏氏知道女儿是真的吓到了。任由任瑶亭扯皱了自己的衣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瑶亭的呼吸又渐渐平稳下来,不知道睡着了没有。苏氏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没有动。等到确定任瑶亭真的睡着了之后,苏氏才朝着任瑶亭的一个大丫鬟招了招手,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让丫鬟继续握着任瑶亭的手,让她睡地安稳一些。
做完了这些,苏氏才又带着杨嬷嬷悄无声息地去了之前说话的稍间。
“太太,这次小姐是真的被吓到了。”杨嬷嬷压低了声音,担忧道。
苏氏没有做声。手指轻敲在炕几上的“咚——咚——”声却是让人听了有些不安。
杨嬷嬷小心地看了苏氏一眼,苏氏依旧是那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杨嬷嬷凭借着伺候她多年的经验感觉到苏氏这会儿是生气的。所以她很机敏地只肃立在一旁,不开口说话了。
良久之后,苏氏手指终于停下了敲击炕几。屋里侍里的几个心腹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让人去查查康姨娘。”苏氏突然开口,语气十分平淡。
杨氏下意识地立即就应了声,然后想了想还是说道:“太太,您觉得这个康姨娘有问题?只是她被西府承认身份之前西府老太太那边是找人查过她的底细的,不然她也进不来任家。如今既然让她进来了,想必那边并未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苏氏却是冷淡道:“她地身份没有问题,去查她进任家之前身边亲近之人,另外……”苏氏顿了顿,接着道,“去查一查她与江宁有没有联系。”
“江宁?”杨嬷嬷琢磨了片刻,立即就想到了,方姨娘就是江宁人,“太太您是怀疑康姨娘与方姨娘有关系?”
苏氏嘴角微扯,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这种手法十分眼熟,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出自那一位的手笔。”
杨嬷嬷对苏氏十分信服,闻言立即就有些气愤:“若真是与她有关,那方姨娘未免欺人太甚了!竟然三方两次的来利用我们小姐。在她眼里,我们东府就这么好欺负吗!”
苏氏的神色依旧淡淡的:“这些年我从未插手西府的事情。上一次她利用亭儿我没有做声,想必让她觉得一些无伤大雅的利用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嬷嬷皱眉:“利用我们小姐怎么会是无伤大雅?而且还将我们小姐吓成这样!”
“想必是这些年她过得太顺遂了。”苏氏低头轻抚着自己裙面上的银丝线。
“奴婢也听说了,方姨娘的嫡亲弟弟又升了官。虽然官位不大,任家在江南的生意却是能仰仗他疏通一二。所以听闻西府的正经太太们有的,老太太都不会缺了她那一份。只是她在西府里折腾惯了,难不成还觉着我们东府也得见了她绕着走?”杨嬷嬷冷笑,“什么东西!我呸!“
相较于杨嬷嬷的怒形于色,苏氏面上倒是淡定多了。
“我向来欣赏聪明人,只是……她不该对亭儿下手。如今看来我若是不适时的提醒她一下,难保她不会会将我女儿利用得更顺手了。”
杨嬷嬷见苏氏这么说,便知道她对方姨娘是生了气,她也很厌恶这个总是喜欢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女人:“太太说的对,有些人就是喜欢得寸进尺,连捞过界了都不自觉。”
苏氏并未接杨嬷嬷的话,微微垂下的眼眸中却是不经意的闪现一缕深思。
方姨娘想要什么她清楚的很,如今五太太林氏因何倒霉,联系到前因后果也不难猜出原因。不过她们东府若是想要独善其身,那西府各房之间的势力还是暂时平衡一些的好,苏氏想着是不是不应该就这么看着林氏倒下去。
任瑶期从荣华院回去紫薇院之后,立即去了正房找周嬷嬷。
“帮我查一查最近八妹妹有没有喝过什么汤药,若是有的话能弄到药渣就再好不过了。”任瑶期对周嬷嬷小声吩咐道。
任瑶玉的反常任瑶期看在眼里,任瑶玉若是真的如他所料是被人下了那种药,依着任瑶玉的情和药的药性形来看,这药被下了肯定不止一次,因为要让人发觉不到必须是要循序渐进。
周嬷嬷闻言虽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立即就应了下来,自去安排人手不提。
任瑶期从正房出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这雨来的没有征兆,雨势却是不小。任瑶期站在台阶上都感觉那倒豆子一样的雨滴溅湿了自己的裙摆和绣鞋。
好在夏日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且比起冬雨的阴寒潮湿要让人好受得多了。
丫鬟们却是在下面窃窃私语,说今日这雨来的及时,康姨娘小产留在小花园里的血迹被这么一冲刷就又是一副干净的模样。连打扫都要省了不少力。
而琉璃院里的康姨娘此时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因为是小产,大夫在帮着康姨娘止血之后吩咐了要按照妇人坐月子的标准来伺候。
康姨娘住着的厢房窗户都被关牢了,外头大大的雨声和隔阂在窗外的潮湿气息让人更加闷烦。
康姨娘额头上甚至沁出来了细密的汗珠,可是她依旧没有睁眼。
外头守门的小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传了进来,无非就是谈论五老爷陪着五太太在正房里待着一直也没有出来。康姨娘这边五老爷也仅仅是一开始过来看了一眼,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然后就去了外院找老太爷和大老爷。
原本琉璃园的人见五老爷许久未曾踏进这里,又与康姨娘相处甚佳,还以为五太太林氏失了宠,康姨娘抓住了五老爷的心。今日这么一闹,却是让人看清楚了五老爷真正的心意。
这里是琉璃院,被拨来看门的几个丫鬟也都是琉璃院的人,因此说起这些话来非但没有压低声量,还像是要故意让屋里的人听见似的。
康姨娘却是睡的很平稳,连呼吸也没有变过半分。只是没有人看到,她身下的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抓破了,狼狈不堪。
这一阵雨果然来的快去的也快,到了傍晚的时候便莫名其妙地停了,空气却是清新了不少。
到了第二日,周嬷嬷派去查探任瑶玉吃药的事情就有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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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左膀右臂
下午任瑶期刚刚小睡起来,周嬷嬷便亲自来了任瑶期住的西厢。
“八小姐这段时日确实有在吃药。说是五太太觉着八小姐有些虚胖,上次回娘家的时候从她娘家嫂子那里求了个方子让八小姐吃着,八小姐已经吃了一阵子了。只是因为八小姐面子薄,五太太怕她难为情所以不让下面的人声张。”
在任家几个姐妹当中,数任瑶玉长得最为圆润,个子也最矮,这一点令万事喜欢攀比的五太太很不满意,就怕任瑶玉再长几岁也是这副模样。
虽然说起来长辈们都喜欢给自己的子孙挑长相富态些的媳妇,好生养。但是五太太林氏对这种标准却是嗤之以鼻,因为她清楚长辈们喜欢的相公未必喜欢。所以尽管任瑶玉年纪还小,她已经开始主意任瑶玉的身段问题了。
任瑶期听了挑了挑眉,她记得似乎上一世的时候林氏就偷偷给任瑶玉找了什么方子,说是吃了能让女子身形变苗条,任瑶玉到后来好像还真的瘦了不少。只是任瑶期知道这种药往往性凉,多吃其实于女子无益。
这会儿听着任瑶玉在吃药,任瑶期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药方既然是从林家要来的,上一世也没见任瑶玉吃出来什么毛病,那就一定是熬药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
“有没有找到药渣?”任瑶期沉吟着问道。
周嬷嬷面带遗憾地摇了摇头:“昨日八小姐被罚去了祠堂,今日没有用药。昨日的药渣已经被倒掉,找不回来了。”
任瑶期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听周嬷嬷这么说虽然有些遗憾没有证据,不过也并不是太过失望。
见周嬷嬷似是对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感到有些自责,任瑶期正想要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外间却是突然有了响动。
“谁在外头?”见任瑶期皱眉,周嬷嬷二话不说就疾步上前去挑帘子。
任瑶期之前刚午睡起来,见周嬷嬷来了就直接将伺候的人打发让她进来了。这会儿两人单独在右边的次间里说话。
任瑶期坐在靠窗的炕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跟着周嬷嬷去查看是什么人。
“是你?”周嬷嬷的声音有些惊讶又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然后转过头来看向任瑶玉:“小姐,是……”
不等周嬷嬷说完,外头那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帘子边,手里端着个红漆茶盘。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立着,看上十分恭敬镇静,只是茶盘边缘的双手却是有些紧绷。
周嬷嬷见她进来了便住了口,任瑶期依旧是坐在炕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一双晶莹透彻的眸子定定的看向来人。
任瑶期的眼睛很好看,若是笑起来就会弯成一弯弯月,柔和美丽。让人觉得无害。此时的任瑶期没有笑,也没有沉下脸,只是淡淡的,像是很普通的打量。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窒凝了起来。
“徐嬷嬷?”任瑶期微微一笑,轻轻的唤了一声。
徐嬷嬷这才低头上前,默默地将手中的茶盘放到了康桌上,然后在任瑶期面前跪了下去,低头道:“奴婢该死。”
“该死?”任瑶期看着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笑容里带了几分戏谑:“我们任家也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家吧?随随便便就让人去死?徐嬷嬷您这是在吓唬我吗?”
徐嬷嬷不料向来温和好说话的任瑶期会突然抓住她这么一句平常的话不放,不由得微微愣住了。“奴婢该死”这句话其实就是下人们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跟主子讨饶时用的,谁也没有真的想要去死。否则应该说“主子饶命。”
徐嬷嬷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奴婢是来送杏仁露的,奴婢不是有意……”
任瑶期看着她。耐心地听她解释,却是没有让她起身。徐嬷嬷似是觉得自己怎么说都像是辩解,遂有些挫败的叹了一口气,转而道:“奴婢犯了错,还请小姐责罚。”
任瑶期的目光一直在徐嬷嬷身上,听她这么说也没有立即答话,似是真的在想要怎么责罚她。
倒是周嬷嬷看了看任瑶期又看了看徐嬷嬷,忍不住开口道:“小姐,是奴婢进来的时候吩咐徐嬷嬷去把太太给您准备的杏仁露端来的,说起来这也是奴婢的疏忽。”
这些日子周嬷嬷也在暗中观察徐嬷嬷,毕竟徐嬷嬷和高嬷嬷是她跳出来给任瑶期和任瑶华姐妹两人的,她想着若是不好就提早给换了下来。
不过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周嬷嬷对徐嬷嬷和高嬷嬷都很满意。高嬷嬷为人热心宽厚,正好与任瑶华严厉高傲的性子互补,主仆两人倒是出人意料的和谐。而任瑶期的管房嬷嬷徐嬷嬷沉稳严谨,为人处事四平八稳是个能当大事的。
李氏和周嬷嬷原本就是想要给姐妹两人挑选左右手和助力,可是周嬷嬷感觉任瑶期对徐嬷嬷的态度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虽然将自己房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徐嬷嬷,徐嬷嬷也都完成的很好,不过周嬷嬷还是觉得任瑶期有些不信任徐嬷嬷,甚至对徐嬷嬷有些排斥。
周嬷嬷一直想要来问一问任瑶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出来。在她看来,徐嬷嬷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若是任瑶期能接受她,以后必然会很有帮助。她觉得徐嬷嬷是可以信任的。
任瑶期这一阵子也都在不动声色的注意徐嬷嬷。不得不说,这位徐嬷嬷的确是一个能干的,若不是任瑶期有上一世的经历,徐嬷嬷这种人才她是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的。
任瑶期一直没有发现徐嬷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曾暗中让袁大勇去查过徐嬷嬷,知道她确实只有一个独子,背景完全没有让人怀疑之处。上一世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什么女儿像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倒是徐嬷嬷做事情向来勤勤恳恳,对屋里的丫鬟们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宽容的时候也宽容。上一次她提醒任瑶期那个方姨娘派来的青梅丫鬟不能在留在身边了,任瑶期交给她处理,她不久之后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将青梅给调出了任瑶期的房里,且完全没有牵扯到任瑶期身上来,反而让青梅觉得自己离了紫薇院更有前途,走的时候对徐嬷嬷甚至任瑶期都十分感激。
那个叫雪梨的丫鬟,因为任瑶期说可以用,所以徐嬷嬷便也没有再在任瑶期耳边提起,对雪梨也跟对其余的几个丫鬟没有区别。
也难怪连周嬷嬷也对徐嬷嬷刮目相看,这会儿还想着要为徐嬷嬷求情。
任瑶期自己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位徐嬷嬷目前而言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了想,任瑶期微微弯腰,亲自扶了徐嬷嬷一把,语气十分的温和:“起来吧,我之前是说笑的。”
徐嬷嬷松了一口气,道了一声谢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任瑶期没有问徐嬷嬷什么时候来的,又听了多少,似是忘记了自己刚才是在与周嬷嬷商量什么秘事一样,只顾着端起了那一碗微凉的杏仁露,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倒是徐嬷嬷见周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出去,便二话没说行礼退了出去。
等徐嬷嬷一走,周嬷嬷便道:“小姐,奴婢和太太都觉着这个徐嬷嬷不错,是个可用之人。您可以再试她一试,若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她去办。从上一次青梅丫鬟的事情就能看出来,徐嬷嬷是个有手段的,有她在你身边辅佐,你以后做什么事情也方便不少。”
任瑶期知道周嬷嬷是真心为她着想,见她这么说也不反驳她,反而是点了点头,笑道:“我只是还不习惯罢了,等过一阵子我自会用她的,嬷嬷不用为我担心。”
周嬷嬷现在对任瑶期比对任瑶华还要放心,见她这么说便将这事儿丢下了不再提起,又与任瑶期说起了任瑶玉的事情。
之后正房那边李氏派喜儿来赵周嬷嬷,任瑶期吩咐了周嬷嬷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任瑶期对于徐嬷嬷的事情还没有做出决断,她打算等过一阵子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再说。
反正依着上一世的轨迹,这位徐嬷嬷就算是不怀好意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在任家的时候,徐嬷嬷实在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不然以周嬷嬷的厉害也不可能会让她跟着任瑶华去曾家。
只是,让任瑶期没有想到的是,到了第二日依旧是她午睡起来的那会儿,徐嬷嬷怀中揣着一包东西,主动找上了她。
看着眼前用一块靛蓝色粗布包裹起来的,摊开放在炕几上的那些已经半干燥了的,正散发着难闻药味的各种药渣,任瑶期轻垂下了眼眸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几分莫测。
第126章 献王府入局?
李氏嫁到任家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周嬷嬷。
献王身边虽然不缺人,但是在当时那种兵在其颈的环境下,适合跟着李氏来任家的只有原本伺候献王妃的周嬷嬷。如今跟在李氏母亲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是正正经经的丫鬟嬷嬷出身。
好在能跟来燕北的献王府旧人没有一个是绣花枕头,周嬷嬷算得上是一个以一当十的人物。单从她这些年来给李氏调|教出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就知道,没有心腹陪嫁不要紧,周嬷嬷有本事能无中生有。
这也是为何李氏会这么信任周嬷嬷挑中的人。就连任瑶期也没有怀疑周嬷嬷挑人的本事。
眼前这个低头束手站在任瑶期面前的徐嬷嬷,就是周嬷嬷十分推崇的人。而她的手段,今日任瑶期又进一步领教了。
任瑶期缓缓伸手,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根蝶恋花式样的累丝金簪,轻轻拨弄着炕几上的药渣,直到找到自己预料到的那种药材,任瑶期的手才顿住。
“哪里来的?”任瑶期看向徐嬷嬷,微笑着问。
徐嬷嬷头也不抬:“府里的这些秽物每日都会安排人清理出去……”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微愣,看了徐嬷嬷一眼:“你是在倾倒秽物的地方找回来的?”
徐嬷嬷忙道:“奴婢来的时候已经洗过澡,换了衣裳了。”想了想,她又解释道,“从我们府里出去的秽物,他们会摆放在一边,等一一挑拣过后再做处理。”
白鹤镇有专门处理这些日常秽物的地方,从任家这种大户人家家中运出去的东西,即便是一些废弃之物也会被人重点挑拣,看能不能找出来什么能换钱的玩意。毕竟对穷苦人民而言从富户牙缝里流出去的东西,谁不定都是好东西,因此有不少人依靠翻捡这些为生。
虽然自己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但是任瑶期仅凭着想象也能知道徐嬷嬷将这药渣从任家那么多的秽物中找出来是花了多少力气。
任瑶期看着已经清理过自己恢复了一身整洁的徐嬷嬷,半响无言。
见任瑶期不说话,徐嬷嬷琢磨着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奴婢……奴婢昨日其实不小心听到了您与周嬷嬷两人说的话。虽然最后您大人大量没有追究奴婢的错,奴婢还是心中不安。”
徐嬷嬷看了任瑶期一眼,见任瑶期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心理对这个表面上性子温和好说话的小主子有些拿不准,顿了顿又继续道:“奴婢听到您要找八小姐用药的药渣,便自作主张去找了。还请小姐不要怪罪奴婢自作主张多此一举。”
昨日任瑶期和周嬷嬷说话的时候,并不肯定徐嬷嬷听到了多少。按理说她装作一进来就被周嬷嬷发现了才最好,不然怎么说也有偷听之嫌。会惹得主子不喜。
所以说徐嬷嬷今日这么做,其实是很冒险的。
这个时候的徐嬷嬷也的确有些不安。
她不是笨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一不小心就会惹得主子反感?所以她在赌。
徐嬷嬷进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她感觉到任瑶期的性子很温和是个很好伺候的。可是若是因为如此就以为这个小主子是个好糊弄的主儿那就大错特错了。
相反,徐嬷嬷细心观察后得出任瑶期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从紫薇院管事嬷嬷周嬷嬷对她言听计从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
可是她也感觉到了,任瑶期对她的态度虽然很好,表面上也将房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在她处理丫鬟和房里事的时候从不置喙,可是她总觉得任瑶期对她并不真的信任。
她进府之前,周嬷嬷在她身上使了不少的手段。她心知肚明却也认真配合。因为她感觉到了,周嬷嬷或者说三太太是在为小姐找心腹。
徐嬷嬷上半辈子虽然因为总总原因,过得并不算太如意。但是她是个聪明又有些野心的人,能进任家大宅辅佐小姐,将来跟着小姐去夫家。这对她来说的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她想要把握这个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的机会。
最后,徐嬷嬷果然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聪慧从一堆候选婆子当中脱颖而出。原本她是要伺候三小姐的,后来又被五小姐要了来。平心而论,一开始徐嬷嬷对任瑶华要比对任瑶期看好,所以换了主子她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这种失望很快就被她自己压下去了,她明白有些事情她自己没有办法决定,但是以后的路怎么走,她还可以拼一拼。
如今面对小主子暧昧不明的态度,徐嬷嬷觉得自己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她看出来以紫薇院现在的形势,任瑶期也确实需要一个能干的心腹嬷嬷。她不是选择装傻充愣,直接向主子证明自己的能力。
任瑶期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徐嬷嬷的表情变化却是一直被她收于眼底。包括此时她眼中的拼力一搏的决心和期待认同的渴望。
任瑶期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判断出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徐嬷嬷还只是一个具有野心,只想在主子面前表现自己并希望得到重用的有几分本事的普通嬷嬷。她并不是哪一方势力派过来的人,至少目前而言还不是。
至于以后徐嬷嬷会不会被人收买,会不会临阵倒戈还是很难说的。毕竟很多时候,野心这种东西不仅仅会成为人努力上进的动力,也会是引人走向弯路的导火线。
在短暂沉默的这一段时间里,主仆两人的心思都是转了好几转。
就在徐嬷嬷心里的不安渐渐大于笃定的时候,任瑶期终于开口说话了。
“幸苦嬷嬷跑这一趟了。”
见任瑶期开口说话,不知为何徐嬷嬷感觉松了一口气,忙道:“为主子分忧,这本就是奴婢应该做的。”看了任瑶期一眼,徐嬷嬷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小姐,您下一步打算如何?若是有需要用得上奴婢的地方,请小姐开口便是了。”
任瑶期用手中的金簪将炕几上的粗布的四角挑起。将那些药渣掩盖了起来:“暂时无需做什么,这些你拿出去处理了吧。”
徐嬷嬷忙上前来,将拿包药渣收了回去。
任瑶期看着徐嬷嬷的动作,突然出声道:“徐嬷嬷,我罚你三个月月例,你可有意见?”
徐嬷嬷闻言先是惊愕。等回过味儿来了之后脸上却是带了掩饰不住的欢喜:“奴婢没有意见,奴婢多谢小姐。”
她昨日听到主子和周嬷嬷说话,虽然不是刻意偷听,但是却是鬼使神差的没有立即就退出去,还不动声色的将主子要的东西找了来。
任瑶期从昨日到今日一直不动声色。也没有发作她的意思,却是让她心理很是不安。因为这说明任瑶期没有将她当作自己人,这般举重若轻的态度其实是一种防备。
现在在她自作主张做了这些之后。任瑶期非但没有给赏赐还罚了她。这样不仅没有让她心中不岔,反而让她觉得主子今后怕是会重视她。
因为只有可有可无的弃子才需要安抚,而可用之人则需要适时受到敲打。
所以徐嬷嬷放心了。
等徐嬷嬷一脸松乏的退了出去,任瑶期以手支腮,斜靠在炕几上想了会儿,终于微微一笑。
“林家来人了,这次是林家大太太亲自过来了,老太太让太太和几位小姐都过去见人。”李氏派了喜儿过来对任瑶期道。
林家大太太是五太太的母亲。这次来任家定是为了任瑶玉的事情。
任瑶期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和李氏以及任瑶华一起去了荣华院。
任瑶期不是第一次见林大太太,林家和任家关系亲厚。逢年过节总有往来,遇上哪家有红白喜事,也都会相互走动。
算起来林大太太和任老太太是一个辈份的。不过她比任老太太要年轻许多,长相和林氏有五分相像,只是更为圆润一些。任瑶玉倒是与她长得更像一些,也难怪林大太太对任瑶玉这个外孙女向来很疼爱。
任瑶期过去的时候,大太太和任瑶亭已经在了。
见李氏带着任瑶期姐妹两人来了,林大太太打住话头,看着任瑶期和任瑶华笑容亲切还带着几分戏谑地道:“哟,这两朵姐妹花儿真是一年一个样儿,三太太真是个有福气的。”
林大太太现如今的林家的当家太太,但是她和任家大太太比多了几分亲和少了几分架子,见人总是三分笑,与谁都是一副熟稔的模样,在云阳城那些太太圈子里人缘极好。
李氏带着任瑶期和任瑶华上前去给她请安,她将姐妹两人一手一个给拉住了,等姐妹两人起了身,她还拉着她们的手不放,很喜欢的样子:“我总说任家出来的姑娘们就是招人稀罕,不像我们林家的那些皮猴儿们,就差跟着小子们一样上房揭瓦了。”
好话谁都爱听,任老太太面色更好看了些,李氏谦逊了几句。
林大太太问了姐妹两人不少话才让她们去坐下了。
任瑶期听着林大太太又跟任老太太拉起了家常,从李家和张家的亲事说到了开春后从关东来的老参价儿又涨了两成。她言语风趣,声音爽利,平常的一件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多了几分趣味,连任老太太也不由得听住了。
总而言之,林大太太是个很健谈的人。不过她话语间都是一些近期云阳城里的趣事,由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似乎她这次来任家真的是过来串门的一样。
到最后茶过三盏,屋子里气氛融洽,任老太太也笑容满面的时候,林大太太才提及了今日来的目的。
“我那闺女的性子我知道,也多亏她是嫁来了任家,若是嫁的是别的人家……哎!亲家母,这些年真是对不住你!”
她一开口就是自己认错,任老太太语气软了下来,还不得不帮林氏说话:“老五媳妇是我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女儿一般。她只是性子率真,说她有坏心我是不信的。”
林大太太闻言又是感叹又是感激:“亲家母,让你为难了。”
不得不说林大太太是调节谈话气氛的高手,双方依旧是气氛融洽。倒是不等林大太太开口,任老太太就同意让她去探望林氏和任瑶玉。
倒是林大太太笑着道:“惠君那里就算了。她那性子还是冷着她些让她得些教训的好,亲家母的责罚我看还算是轻了。玉儿那里我过去看看,也好回去跟老太太回话。”
林大太太既然接到了消息赶了过来,自然也知道林五老爷在林五太太那里守着。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这时候去打扰小两口和好。倒是外孙女那里她是实在不放心,想要去看看并问问话。
任老太太点了点头。交代任大太太道:“你陪着亲家母过去看看玉儿。”
林大太太忙道:“大太太事儿忙,哪里需要她陪着。”说着看了任家几个姑娘一眼,笑着道,“要不親家母打发个姑娘陪我,这几个丫頭我瞧著就喜歡。你可別捨不得。”
任老太太哈哈一笑,看了几个孙女一眼:“那就华儿和期儿陪着你去?”
林大太太欢喜道:“这敢情儿好。”
于是任瑶期和任瑶华陪着林大太太出了门。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阳光柔和得恰到好处。任瑶华带着几人往阴凉处走。
任家比不得云家丘家那样的老世家,根基尚浅,任家的大祠堂就设在任府西北方。
任瑶期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上一世她和任益均两人大闹祠堂之后,那一幕就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任瑶期想,可能是她对任家的恨意太深却无处发泄,砸牌位的那一刻是她在任家那么多年最肆意最痛快的时候。
林大太太一路上都拉着姐妹两人说话,十分和煦。她的话不少却有本事让人讨厌不起来。
等到那坐北朝南的两进院子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林大太太突然笑着道:“对了,你们姐妹今年也会去云阳城看龙舟吧?”
任瑶华点头:“嗯。我们会跟着祖母一起去。”
林大太太却是笑着道:“我昨日听说你们外祖一家也接到了邀请函呢,还是礼亲王府下的帖子。”
任瑶华和任瑶期闻言不由得微愣。
献王一家在燕北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身份比任何世家都要尊贵。可是平日里云阳城的各种交际场合,献王一家却总是被忽略的。
大部分时候,他们不会被人想起。
献王来燕北十几年,却从未参加过云阳城的龙舟塞。今年却是收到了请帖,还是从燕北王府发出来的,也不怪任瑶期和任瑶华姐妹两人听到这个消息会多想。
倒是林大太太说了这个消息出来之后就转到了别的话题,还是任瑶华忍不住开口问道:“燕北王府怎么会给我外祖一家发帖子?以往每年不是都没有吗?”
林大太太闻言一笑,也不怪任瑶华打断她的话,好脾气地道:“听说是前几日燕北王妃外出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你们外祖母,两人聊了几句。当时郡主也在,便随意问了一句你们外祖母是不是会去看今年的赛龙舟,之后燕北王妃回去之后就让人送了帖子去。”
说着林大太太看了任瑶期一眼,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道:“郡主虽然极少回云阳城,但毕竟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宠着点儿也是理所当然。”
燕北王府的一举一动向来都是民众们关注的焦点,因此郡主来白鹤镇找任家五小姐同游之事云阳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林大太太也认为是任瑶期和郡主交好,所以郡主才会故意在遇到献王妃的时候提那么一句。既然郡主已经提了人,燕北王妃只有将帖子送过去。
任瑶华是高兴的,她觉得外祖一家能融入云阳城的世家圈子是一件好事。
而任瑶期却是想的更多了些。
她想的是,献王一家接到龙舟塞的帖子真的只是因为郡主无心一句话?
不知道为何,她的面前突然浮现了一个总像是带着仙气的某人的那张脸,从容貌到身姿完美得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泰山压顶,刀剑加身也无法让他改变分毫。
这世上任何一个表示美好的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只是这样的人身上总是少了几分人气,他更适合被供在神坛上。
任瑶期忍不住在心里吐了槽。
因为此人心思太难猜,任瑶期并不确定这件事情与他有没有关系。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与任瑶华相反,任瑶期不想看到献王府在这种形势不明的时候被拉出来受到各方的牵连。相比于融入燕北的世家圈子,任瑶期宁愿献王府安安稳稳的被所有人刻意遗忘。
若是献王府在燕北上窜下跳,与世家贵族们走得太近,朝廷里有些人就会睡不着觉了。
任家的祠堂台基要比别的院子高上不少,进门要上一个十几阶的长台阶。祠堂分前后两院。前院与普通的院子没有太大区别,男女都能进。后院却是只有年节的时候才会开,且只有任家的男丁才有资格入内。
任瑶玉闭门思过的地儿就是前院的西厢,那里是一座小佛堂。
几人上了台阶,丫鬟上前去将那闭合的门轻轻推开。广阔的青石庭院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座祠堂并不是原来旧宅就有的,而是任家搬进来之后前任家主任保明派人重新建的,比任家其他的建筑要新很多。听说选址的时候也是极为讲究的。
前院面北的正房为五楹。悬山式屋顶,此时是关着的。整个院落冷冷轻轻,一眼望去一个人影也不见。
任瑶期听到林大太太一声叹息,转头一看便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眶。
“八妹妹在这边西厢,大太太要我们陪着一起进去么?”任瑶华指着西厢问道。
林大太太来找任瑶玉肯定会有些话要私底下说,任瑶华对林大太太的印象还不错,所以也就卖她一个人情,不跟着去搅合了。
林大太太忙道:“还是我自己进去吧。你们姐妹……”
任瑶期笑道:“我们去东厢坐会儿,您出来了就让人去唤我们。”
林大太太谢了两人,便往西厢去了。
任瑶期和任瑶华往东厢走。这时候留在祠堂的几个婆子从西厢侧边的角房里迎了出来。
任瑶华不用她们伺候,打发她们走了,只让她们将东厢的门开了。
祠堂的前院平日里也很少有人来。东厢是个厅堂,里面不过是些桌椅。任瑶期站在门口似乎就闻到了里面潮湿腐朽的气息,她不喜欢。
“我们在外头等吧。”任瑶期对任瑶华道。
任瑶华倒是无所谓,廊下就可以坐人。
于是两人就在廊下坐着等林大太太出来。
姐妹两人闲着无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任瑶华问任瑶期道:“是你与郡主提了今年的龙舟赛?”任瑶华问的是献王府收到请帖的事。
任瑶期摇头:“我没有提过。”
任瑶华不由得若有所思。
任瑶期对这件事情也暂时没有头绪,并未再言及。
这时候西厢那边传来了哭声,一听就是任瑶玉的。东西厢中间隔了一个大庭院,任瑶玉的哭声还是清晰的传了出来,撕心裂肺的。
姐妹两人往西厢看了一眼,具是无言。
林大太太在西厢待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出来,任瑶期看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眼眶比进去的时候更是红了几分,面容虽然平静却还是掩盖不住其中的担忧之色。
相比于任老太太这个祖母,林大太太对任瑶玉这个外孙女的感情更深一些。
任瑶期和任瑶华也没有多问,只领着林大太太出门。
回去的路上,林大太太的话明显少了不少。
回到荣华院之后,林大太太却是请求任老太太说要去一趟琉璃院。不过林大太太不是去探望女儿林氏的,她要去看看康姨娘。
任老太太也同意了,这一次还是任大太太陪着她去了,毕竟康姨娘那里任瑶期和任瑶华不方便过去。
第127章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任瑶期寻了个间隙,将任瑶华叫到一旁说悄悄话。
“派人去盯着东府那边盯着,有什么动静立即报回来。”
两人还在荣华院正房的东次间里,任老太太正在隔壁明厅听大丫鬟金莲细禀林大太太今儿过来带来的礼单,并亲自交代等会儿回些什么回礼,声音隔着镂空雕花的湘竹帘子传了过来。
原本任瑶音也在东次间里拿着个小绣篮子绣鞋面,刚刚起身去了自己住的小暖阁找丝线去了。
任瑶期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贴着任瑶华的耳朵说的。任瑶华闻言,警觉地往湘竹帘子那里瞄了一眼,虽然不是很习惯,可为了怕人听见还是学些任瑶期的模样凑近了她咬耳朵:“东府那边怎么了?能有什么动静?”
任瑶期正要说话,里面稍间就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像是任瑶音从暖阁里出来了,姐妹两人若无其事地坐好了。
果然,任瑶音从东稍间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绺金丝线。
老太太交代了姐妹几个待在正房,中午要留林大太太在荣华院用饭,让她们几个姐妹也作陪。
这会儿说话不太方便,任瑶华低头想了想,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缓缓起身对伺候在一旁的大丫鬟芜菁道:“去更衣。”
任瑶音过来,冲着任瑶期和任瑶华温和地一笑,便又坐回到炕上忙自己地绣活,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任瑶华带着丫鬟出去了。
任瑶期依旧坐在原地喝茶,时而还凑过去问问任瑶音针法上的问题,任瑶音很有耐性地一一回她,时而还停下来拿出绣篮里不用地碎布给她示范复杂的走针。
对于姐妹们的请教,无论是什么,只要任瑶音会的,她从来都是认真的回答你,不敷衍。不藏私。不可否认,任家几个姐妹当中,任瑶音是最会做人的那一个。
没过多久,任瑶华就回来了,任瑶期抬头看她,任瑶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问清楚任瑶期要做什么。任瑶华还是出去安排了人去盯着东府。
等到快用午膳的时候,任老太太派人去琉璃院里请林大太太过来。
大太太没有来,是大少奶奶赵氏陪着林大太太一起过来的,大太太亲自去盯厨房去了。姐妹几个出了东次间,之后大少奶奶赵氏又喊了任瑶音出去。交代她什么事情。
正好任瑶华的大丫鬟香芹这会儿进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主子身旁。
见任老太太和林大太太正在一旁说话,并无暇顾及她们。任瑶华和任瑶期依旧回了东厢。
见没有了外人盯着,香芹立即快速又小声道:“小姐,东府那边今日有几个婆子过来这边串门儿,还有一个一直在门房那里唠嗑儿。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动静了。”
东府和西府本就是一家,两边的仆从很多就是亲戚关系,所以有来往也是正常。虽然东府的老太太不喜欢两边的人有来往,二太太苏氏倒是对这些管的不太严。
任瑶期点了点头。交代道:“那几个人暂时远远盯着就行了,不要让人发现了。”
任瑶期和香芹两人说话都是极为小声的,任瑶华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东府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任瑶期想了想:“我倒是希望她能有动作。不然还得我费一番心思布置。”
任瑶期就是想拉东府下水,依着她对苏氏的了解,苏氏对方姨娘应该会有所怀疑。
上一次利用任瑶亭将苏家拉下来的时候。任瑶期故意没有将自己摘得太干尽。依着苏氏的精明,肯定会将任瑶亭的反常和她们两人的接触联想起来。
任瑶期不怕苏氏想太多,就怕她不想太多。
不过苏氏会不会淌这一趟浑水她也不能确定,她毕竟不是神仙。
“五小姐,那接下来要怎么做?还是只盯着就行了?”香芹似懂非懂。
任瑶期想了想,叮嘱道:“先盯着就可以了,倘若东府的人与林大太太有什么接触,你想办法让别人撞见,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不过自己的人先摘干净了。”
香芹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交代那两个婆子。”
任瑶期又小声交代了几句,就打发她下去了。
任瑶华对任瑶期的这番布置也不太明白,但是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所以她也没有再多问。
之后大少夫人赵氏带着任瑶音过来问任老太太是不是可以摆饭了,得了任老太太的吩咐,赵氏便带着任瑶音指挥丫鬟们摆桌子。
想必之前赵氏将任瑶音叫走也是在教她一些家事,任瑶音与任瑶华年纪差不太多,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平日里大太太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事儿忙,所以倒是赵氏这个嫡亲的大嫂教她的时候要更多一些。也因此,任瑶音和赵氏的关系很好。
因赵氏和任瑶音跟任瑶期,任瑶华是平辈。她们两人在忙,任瑶期和任瑶华姐妹两人也不好看着,便也出去帮忙,虽然真正需要她们自己动手的时候并不多。
赵氏性子憨厚,虽然难免会有亲疏远近,但是见任瑶期和任瑶华过来了,也肯教她们。
任家招待林大太太还是很慎重的,摆了八个冷盘,十六个热菜,外加八道粥品点心。
林大太太面上已经没有异样,虽然大家子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下来也是宾主尽欢。
用完饭之后,又略坐了一会儿喝了茶,林大太太提出告辞。从琉璃院出来以后,林大太太没有再与任老太太提起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事情,好像很放心将人都交给任老太太处置。
任老太太留了林大太太几次,然后才起身亲自送她出门,并交代桂嬷嬷让人将任家准备给林家的回礼搬到林家的马车上去。
走在前头的两个老太太相互把着手,一番谦让客套,气氛和乐融融。
任老太太一直将林太太送到了二门才转身回荣华院。
任瑶期和任瑶华两人没有跟着任老太太回去,任老太太有午睡的习惯,姐妹两人径直回紫薇院。
三太太李氏之前打了个照面便让任老太太打发回来了,并未让她一起陪客。李氏早已经习惯了。见姐妹两人回来了,还拉着问她们吃饱了没有。
待客的宴席菜虽然多,但是吃不饱也是常事。
任瑶期倒是不饿,她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随手指点着丫鬟布了不少菜。饭量与平日里无二。吃了不少,礼仪无差,所以也没有人说她什么。
之后不久香芹也回来了,任瑶华使了个颜色,两人带着丫鬟一起去了平日里说话喝茶的东次间。
香芹也不含糊。直接就禀道:“林大太太在府里的时候东府那边的人并没有凑上来。不过林家的马车驶出府去的时候,原本在门房里唠嗑的那个东府来的婆子也借机出府去了。我们派出去盯人的那个婆子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就想法子指使了两个门房婆子出去跑腿。另外一个婆子则悄悄从侧门出去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在巷子口的时候那婆子被允许上了林大太太的马车。”
听到这里,任瑶期便放了心,对香芹道:“很好,每人给一两银子的打赏。”
香芹眼珠子一转,开玩笑道:“那是好几两银子呢!从五小姐账上走,还是从我们三小姐账上走?”
任瑶期看了任瑶华一眼,老神在在地道:“自然是谁派的人谁负责给银子。”
香芹一噎。
任瑶华斜睨了任瑶期一眼。轻哼一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香芹吐着舌头下去了。
“你打的什么主意?”任瑶华终于逮着机会问话了。
任瑶期不再开玩笑,细声与任瑶华说了几句。
任瑶华听了不由得微微皱眉:“二伯母能有法子将康姨娘扳倒?”
任瑶期伸出一指摇了摇:“二伯母不是要扳倒康姨娘。她只是想要给方姨娘一个警告。康姨娘和五婶婶谁输谁赢,与她有什么干系?你瞧着这位康姨娘是个有手段有心计的角儿是吧?可是任家谁也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任瑶华想了想:“是因为五叔对她的态度?”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笑了:“那你觉得父亲对方姨娘的态度如何?”
任瑶华一怔。
她们的父亲任三老爷对方姨娘也并不太在意,一个月没有几日是在方姨娘院子过夜的。可是任家谁都知道。方姨娘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任家没有人敢小瞧她。
“这里是任家,你在任家的地位如何取决于你背后的家族。”任瑶期声音极淡,“康姨娘的背景,注定了她再如何心机深沉聪慧绝伦也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
“难怪林大太太在见完康姨娘之后反而安心了不少。”任瑶华若有所悟。
“林大太太是个聪明人,所以她没有将康氏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更为担心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有没有吃苦头。康氏的出现,唯一的作用只是打击五太太而已。”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五太太才会因为康姨娘这么个人而乱了方寸。
“所以你一开始一直不让我插手五房的事……”任瑶华举一反三,沉吟道:“因为你知道,康姨娘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五太太和任瑶玉就算是失宠,真正的原因也不可能是康姨娘?”
任瑶期闻言并没有否认。
“二伯母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插手也只是不疼不痒的警告一下方姨娘,而并没有真的与方姨娘为敌的打算?”
任瑶华性子虽然冲动,但是她是个聪明人,所以渐渐地也想了很远。
“如果是这样,那二伯母的插手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帮助,甚至很有可能方姨娘因为顾忌二伯母而与她示好,两人走到了一处。”
方姨娘向来是个聪明人,硬碰硬的事情她不会去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她不介意放低一下身段。
任瑶期看着任瑶华,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原本确实是如此。”她没想到任瑶华能进步这么快。
任瑶华不由得皱眉,露出了几分不解之色:“原本?”
任瑶期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二伯母插手得更深一些。”
任瑶华一愣:“二伯母会么?”
苏氏是个精明人,自然是不会刻意跟方家结仇,不过……
“不是还有个林大太太么?”任瑶期冲着任瑶华眨了眨眼,显现出了几分顽皮。
“二伯母想要及时抽身就那么容易?她既然插手了,那就不要想独善其身了。”
这才是任瑶期的算计。
康姨娘和五太太的纷争只是五房的家务事,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谁占风头谁吃亏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只是一直再等一个机会,一个将苏氏拉下水的机会。
林家和任家因为任时佳夫妇的关系,将来如何还很难说,所以五太太林氏对上方姨娘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所以说,方姨娘日子过得太闲了。她需要一个真正的对手。
“可是你也说了林大太太是个聪明人,她回淌这一趟浑水吗?”任瑶华有些不确定地道。
任瑶期笑了笑:“林大太太确实是聪明人,可是她也是一个母亲。康姨娘对她而言不算是个事儿。可是她知道康姨娘的存在对她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有机会,林太太不会介意帮自己的女儿扫除这一碍眼的障碍。”
任瑶华闻言不由得沉默。
半响,她不由得叹息一声,看着任瑶期的神色有些复杂:“你的算计果然精准,连人心也考虑进去了。”
任瑶华的语气难得得带了些钦佩,可是任瑶期听了却并没有感到喜悦或自得。
她心里明白,她之所以能将一切算计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没有将这些人当作自己的家人。因为上一世的经历。任瑶期很难对任家的人有好感。
从她和任瑶华被他们推出来牺牲的那一刻起,她就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而任家倒霉之后,林家。丘家,方家这些平日里与任家来往密切互通有无的姻亲之家也都有多远就躲了多远,别说是帮忙。乘火打劫倾吞合伙的生意的事更是没少发生。
又过了几日,康姨娘似是好了不少,主动提出回自己的小院,任老太太便让她搬了回去又多指派了几个丫鬟去伺候。
五老爷任时茂像是真的陪着五太太闭门思过了,自从进了房就没有再露过面,吃喝拉撒都是在屋子里解决的,只是每日都会派人去看望自己的女儿,或者将儿子叫进去考校功课。
任老太太对此有些不满,派了好几次人去叫任时茂。不过任时茂像是铁了心了,就是不肯出来,不过他也没有撒娇耍赖去找任老太太为老婆女儿求情,反倒是很满意目前的状况。
任老太太管了他几次,最后也是没辙,只能由着他去了。
这一日上午,任瑶期正与任瑶华任瑶音在荣华院里跟着任老太太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学针线。门房那边有婆子来报说有府外有人来找康姨娘,来的是康姨娘娘家的嫂子。
任老太太原本听了这话并不在意,以为是康姨娘娘家知道她小产后来探望的。
自从康姨娘小产之后任老太太平日里虽然也安排了人去照料,但是任五老爷不闻不问,她老人家也不好对一个妾太过关注,免得别人以为她故意挑拨儿子媳妇的夫妻关系。
所以听说有人来找康姨娘,也只是吩咐下面的婆子去招待,毕竟只是个妾,娘家来人也算不得正经亲戚,她老人家这么过问了一句也算的上是很给面子了。
任瑶期和任瑶华两人在南窗下相对而坐,任瑶音正低声请教那位老嬷嬷针法。听到来人禀报之后,任瑶华眼皮子下意识的就是一跳,抬眼看了任瑶期一眼。
任瑶期正举起自己的小绣棚对着南窗细细打量,微微蹙起的眉头似是正在为上面那一只水鸭子旁边的小莲蓬用什么色来填而苦恼,并没有注意任瑶华的视线。
任瑶华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埋下了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中的活儿。
没过多久,又有人进来禀报。
这次来的人不是门房,而是之前老太太打发出去的荣华院的那个婆子。
任老太太见她匆匆跑了回来,知道事情可能不太简单,皱眉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领着人去见康姨娘吗?”
那婆子连忙道:“奴婢原本是想要领着人去见康姨娘的。不想康姨娘的嫂子说……说要求见您……”
任老太太闻言有些不悦:“不用了,我现在不想 见客。”任老太太没打算见一个妾的亲戚,有失身份。
那婆子的神色却是有些不安,抬头看了任老太太一眼犹豫道:“康姨娘的嫂子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一户姓刘的人家,说是有事情要求见您。”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外头又有守院门的婆子进了院子,任瑶期坐在南窗下,听到来人在外头道:“快帮我进去禀报,外头闹起来了。”
任老太太耳尖,听到外头说话。喝道:“什么人在外头?进来回话!”
来人是守二门的婆子,听到任老太太说话赶紧进来了。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规矩。”老太太坐在上首,不怒自威。
婆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老太太恕罪,外头那几个人非要来求见您,因没有您的命令奴婢们不敢带人过来,可是他们不听劝,打算硬闯,拦都拦不住。”
“什么?”任老太太闻言一愣。
倒是先前进来的那个婆子也有些惊讶:“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闹起来了?”
原来康嫂子带来的那几个人在府外的时候虽然还是一声不吭,不过也没有说话。进府以后婆子刚说要带她们去康姨娘那里,康嫂子却是说要来见老太太。
婆子见有些不对就忙跑来荣华院禀报了,不想她离开没多久外头竟闹了起来。
任老太太冷着脸道:“多少人?”
二门的婆子回道:“加上康家嫂子在内。三个女人四个男人。那几个男子不方便进内院,已经安排去外院奉茶了,只有三个女子进了二门。刚刚大太太听说后已经赶了过来。”
听说大太太已经过去处理了。任老太太面色好看了一些。
“跟康嫂子一起来的刘家人是什么来头?”任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被她派出去接待的婆子道:“康嫂子只说是康姨娘母亲那边的亲戚。”
任老太太想了想,吩咐道:“去把那康嫂子请过来说话,其余的什么刘家人都先去外院喝茶。”
婆子应了,正要出去,又被老太太叫住:“在外院找个偏僻些的小院子,外面找人看住了,别让他们乱走。”
婆子们都退下了,任老太太垂眸思索了片刻,转眼见任瑶期,任瑶华和任瑶音三姐妹还坐在一旁,任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她们道:“祖母要见客,你们暂且去里间吧,其余的人先退下。”
任老太太没有让几个孙女出去,倒是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了桂嬷嬷和几个大丫鬟。
任瑶期跟着两个姐姐一起退到了内间。
这一段时间,任老太太对几个孙女的教育明显跟以往不同了。孙女们早上来请安她会留饭,然后让她们上午都待在荣华院。一般都是找了绣工出色的婆子来教她们裁衣绣花,平日里和大太太商量事情,处理家务的时候也让她们待在旁边听着,大部分的事情都不会避开她们。有时候还会问问她们意见,虽然不见得会采纳,但是也算是让她们参与了。
今日康家来人明显有些蹊跷,任老太太也仅仅是让姐妹三个进了内间,并未打发她们离开。
任瑶期几人在东次间里坐下不久,就听到外头有人禀报说康佳嫂子来了。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过后,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在隔壁响起:“小妇人康氏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万安。”
第128章 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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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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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妇人的声音不像康姨娘那样温软,而是那种市井女子的爽利泼辣。
任老太太并未立即回话,外间一阵安静,过了一阵子才听道任老太太淡淡地道:“当不起。”
康嫂立即笑道:“当得起,当得起,您老人家是老祖宗,没有当不起的。”
这个康嫂子应该是个厉害的性子,不过到了任老太太面前还是有些拘谨。任老太太是故意给她脸色看的,她说起话来也隐隐有些不安。
任老太太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即淡声打断康嫂子道:“我这里等会儿还有客来,若是无事你便先退下吧。桂嬷嬷,等会儿让厨房准备一桌席面,让康家来的人用了饭再走。”
任老太太这是要送客了。
康嫂子好不容易能进来见到主事的哪里肯走,立即赔笑道:“老祖宗,小妇人是有事情求见您。”
“你有何事?”
“这……能否让您周围的人先退下?”康嫂子似是有些犹豫。
任老太太顿了顿:“不必了,你说吧。”
留在任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丫鬟都是她的心腹。
康嫂子见任老太太这么说便也不再勉强,只道:“我家小姑子她还好吗?”
任老太太没有说话,伺候在一边的桂嬷嬷道:“我们老太太对康姨娘好着呢,你若是不放心就过去看看。”
康嫂子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放心。任家是什么人家啊,怎么会苛待我家小姑子。”
“既然如此,康家嫂子你为何而来?”依旧是桂嬷嬷代替任老太太问话。
康嫂子笑道:“我是来接我家小姑子回娘家的。”
此言一出,外屋就是一静。就连在内室的任瑶期几人穿针走线的手也都是微微一顿。
“康姨娘身子骨还弱着,不方便这会儿回去探亲。且她现在还是我们任家的妾室,要回去也应先得到我们老太太和她的主母五太太的允许。不然岂不是乱了规矩?”桂嬷嬷说道。
桂嬷嬷以为康家以为自己的闺女在任家受了委屈,所以才来这么一出,是为了给自家闺女出头。可是康姨娘不过是个妾,就算小产了,也跟康家没有关系,桂嬷嬷是提醒康嫂子认清康姨娘的身份。
任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不想康嫂子却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小姑子既然没了孩子,那也不好意思再留在任家,我是来接她回家的。”
“荒唐!”任老太太发了脾气,呵斥道,“你当我们任家是什么人家?戏园子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桂嬷嬷忙上前安抚任老太太,端茶递水。
康嫂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市井妇人,见任老太太发了火。还是有些害怕的,强笑道:“老太太,您别发火,我其实也是为了你们任家好。”
任老太太一声冷哼。
康嫂子吞吞吐吐的:“原本吧,我们家小姑子能进任家的门是她修来的福气,我们全家也都为她高兴着呢。可是……可是昨儿我婆婆娘家的人突然找来了。我婆婆人已经不在了,她娘家姓刘,也是蓟州人。是隔壁县的,因不算太远所以平日里与我们家也都往来着。只是他们昨儿说出来意的时候,却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康嫂子说到这里。外头又有人匆匆跑了来,打断了她的话。
任老太太听康嫂子这么颠三倒四的说了半天,本就有些不耐。听到外头的人匆匆忙忙来回话,冷声道:“又出了什么事!”
这回进来的还是个婆子。
“老太太,外头那几个刘家的人又闹将起来了,说我们任家和康家再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他们就要去报官!”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任老太太怒极反笑:“交代?我们任家欠他们什么交代?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人家,还蹬鼻子上脸了!去,都给我赶出去!”
婆子正要应命,康嫂子忙拦道:“老祖宗,您息怒,赶不得啊!万一他们真去报官,这……你们任家又有什么脸面。”
任老太太虽然还在气头上,但是她本身也不是个冲动的性子,听康嫂子这么一说,就感觉到事情可能有些什么猫腻。最后忍了忍气,还是将那婆子先赶了出去。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儿,任老太太说话到是反而平和下来不少。
康嫂子道:“我刚刚就想跟您说的,刘家昨儿找来,是来找我们要人的。”
“要什么人?”任老太太沉声问道。
“是……是来要我家小姑子和……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康嫂子吞吞吐吐道。
饶是任老太太城府再深这会儿也不由有些惊怔。
任瑶期坐在里间,见一旁的任瑶音和任瑶华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坐立不安,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怀中的绣篮子一副呆愣,不知道如何反应地模样。
外头康嫂子的话透过湘竹帘子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刘家是我们家的外家,也算是蓟州的一个富户。在我婆婆还在世的时候,曾为我家小姑子订了个娃娃亲,就是定的刘家舅老爷的独子。不想等刘家老太太和我婆婆去世之后,刘家舅太太嫌弃我家小姑子没有什么嫁妆,便让人来我们家偷走了定亲时的信物。当年定亲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文书,只是口头上约定,加上一对定亲玉佩。后来玉佩遗失,刘家又反口不肯承认亲事,这门亲事就结不成了。”
这种嫌贫爱富悔婚之事也算是平常,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但是任家之前在查康姨娘的时候并没有查到康姨娘曾定过亲的事情。
似是知道任老太太的怀疑,康嫂子解释道:“这事儿已经发生两三年了,因为怕让人知道后让我家小姑子名声受损,所以我公公严令禁止我们将这事儿宣扬出去。所以除了几户姻亲人家,外人都不知道我家小姑子曾与刘家公子定过亲。”
“既然是闹翻了,那你们两家怎么还有往来?”桂嬷嬷出声问道。
“我公公是个软和性子,加上刘家舅老爷说那事儿舅太太瞒着他做的,所以事后亲自上门了好几次来赔罪,我公公看在我故去的婆婆的面子上就忍下了。”
康嫂子说的好听,在座的人却是明白这种事情哪里就是说忍就能忍的,想必是刘家老舅爷来赔罪的时候给了不少的赔礼,康家才善罢甘休没有闹上门。
“原本这亲事已经退了,我们小姑子和刘家小少爷也就各自婚嫁,互不相干。不想前一阵子刘家少爷与友人外出骑马,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这一摔就摔坏了一双腿,还成了傻子。”
康嫂子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家当家的听说了以后还去探望过一次,回来后说……说刘少爷不仅摔坏了腿,以后怕是生不出娃儿了。”
“……”
“刘家舅爷生了三个女儿,只有刘少爷这么一个儿子,向来是当眼珠子在疼的,不想却是出了这种事。”康嫂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们虽然觉得可惜,不过这也是命不是?所以也没有多想。直到昨日,刘家找上门儿来,说要接我家小姑子进门。”
屋子里又是一阵安静,内室里三个姑娘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刘家人说之前刘家少爷来我们家里给我公公祝寿的时候与我小姑子两人……呃……走得很近,然后……然后……”刘嫂子豁出去一般地道,“然后他们说,我小姑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刘家的种!”
话音刚落,隔壁就想起了瓷器被狠狠摔到地上的声音,康嫂子吓得惊叫起来。
“胡说八道!”任老太太气道。
任老太太听了这话有些下不来台,康姨娘是她做主纳进来了,如果真的如康嫂子所言,她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任老太太主持任家中馈多年,自有一番威严,康嫂子着实被她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荒谬,不过刘家人一口咬定了孩子是他们家少爷的。还找了个刘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来作证,说我小姑子与六少爷有私下相会过几次。我当时怕刘家将事情闹大大家都不好看,还跟刘家的人说我们小姑子小产了,孩子没有保住。可是刘家的人不听,更是拿出了当初被他们偷走的定亲信物说是我们不把人交出来,他们就要去报官。我公公原本身子就不好,这会儿已经气得不省人事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带着人找来。老祖宗,您说这事儿要怎么办?”
康嫂子竟是将球踢给了任家。
任老太太这会儿是真的气到了,冷笑道:“你问我怎么办?我倒是想要问你们!当初是康氏自己找上门来,说我怀了我们任家的种,这会儿又出现个莫名其妙的刘家。你们当初收礼金的时候怎么就没手软?不是要告官吗?告去!我倒是要看看,最后是谁家理亏!”
第129章 谁是省油的灯
任老太太这话含着威胁的意思在里面,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是任家理亏,若是闹到衙门里去,吃亏的是康家和康氏。
不想康嫂子听了这话后虽然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回话却是毫不含糊,尽管她语气依旧还是很恭谨谦卑:“老祖宗这话说的在理。我家小姑子自幼被我婆婆娇惯,平日里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什么活儿也不干,在娘家目无尊长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想与她计较,可是我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会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我们老康家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事到如今,她就算是我当家的亲妹子我也没脸护着她。等这事儿完结了,就算你们大人大量不追究她的错,我们康家也会将她带回去清理门户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话头一顿,接着道:“至于报官……依小妇人所见还是算了吧。倒不是我们怕报官,反正我们康家也没打算放过那个小贱人,她死了也就死了,一了百了。只是在我们这些小户人家,爬墙偷汉子的事情虽然说出去让人所不齿,可也不过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上一阵罢了,少不了一块肉,最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倒是你们大户人家……这个丑丢不起不是?”
康嫂子这一番伶牙俐齿让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
任老太太眼眸微眯,看着康嫂子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康嫂子见状反倒是一笑:“老祖宗您也甭生气,小妇人是市井小户人家出生,大字儿都不识得几个,就别说是你们大户人家的那些规矩了。所以小妇人说话也向来是直来直去,可能不怎么中听,还请您见谅。”
说着康嫂子抬头看了面沉如水,严厉威严的任老太太一眼,视线终究还是微偏停留在了一旁任老太太手边仅剩下的那只茶碗盖儿上:“小妇人这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出了这事儿。你们任家可能不想将事情闹大了。所以在路上的时候我也是苦口婆心劝了刘家的人一路,就是顾忌着大家的面子。这事儿要怎么处理,我们康家自然是听你们的。”
任瑶期在屋里听着不由得一笑,这个康嫂子到真是个能说会道的,若非因为双方身份的差距,康嫂子对任老太太有些怵。想必她更无所顾忌了。
“刘家都来了些什么人?主事的是谁?”任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子。毕竟是掌家多年的,任老太太也不会被康嫂子几句话就拿捏住,心中虽然恼怒,也依然还是镇静。
“今日跟我来的是刘家的老管家和刘家少爷的奶娘,还带着几个跑腿的后生。”康嫂子回道。
任老太太冷笑:“这是把我们任家当菜园子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来撒泼了不成?”刘家来的都是下人。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主子。
康嫂子忙笑着解释道:“原本刘太太派了自己的弟弟过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我怕他年纪轻,性子冲动。所以劝着人在镇上的酒楼里暂时落脚了。老祖宗若是想要见他,我这就让人去找他来。”
任老太太不由得看了康嫂子一眼,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客座,淡声道:“坐吧。”
康嫂子欢喜地坐下了。
“如你所说,孩子已经没了,这刘家人还来要什么人?”
之前康嫂子说刘家小少爷是刘家的独苗,本来看不上康氏的出生,所以不愿意娶她过门。这会儿急着要来要人不过是因为这个刘家的独苗无法生育了。所以想起了珠胎暗结的康氏。
任老太太虽然并不全信康嫂子的话,不过这时候她对康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由得有了怀疑。
当初能容康姨娘进府,除了见她怀了身孕。还因为任老太太想要找个人恶心一下五太太,这个康姨娘来的正及时。否则的话,他们任家是没有这么好进的。
康嫂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这刘家听说孩子没了。原本还以为是我们家搪塞他们,后来信了之后便说要找任家讨个公道,那位刘家舅爷说了,王家小姑子肚子里的那个很有可能是他们刘家唯一留下的香火,却是说没了就没了……”康嫂子觑了任老太太一眼,“小妇人瞧着他们是心有不甘,所以过来找刺儿的。所以我才想法子将那刘家舅爷劝住了。”
任老太太闻言心下冷笑,想着这刘家怕是趁机会来敲诈的。这刘家名不见经传,虽然康嫂子说是蓟州的一个富户,不过燕北有些什么样的大家族任老太太心理清楚的很,刘家这种人家在她眼里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破落户怕了,她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康嫂子有一句话说对了,这事儿还真不能闹大了,否则任家的脸面就要丢尽了。她儿子五老爷任时茂以后也没脸出去见人。
任老太太正暗中思考着应对之策,外头却是有起了一阵骚动。
“老太太,康姨娘求见。”隔着帘子,守房门的丫鬟禀报道。
康嫂子下意识地砖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撇,似是有些不屑。
任老太太如今听到康姨娘的名字心理实在是有些腻味,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吩咐让人进来了。
康姨娘是被人搀扶进来的,额头上还帮着白布带,脸色雪白没有半点血色,一张小脸越发只剩下巴掌大了,看上去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虽然出身小户人家,长相也没有多美,可是平心而论,康姨娘人才还是不错的。
康姨娘一进来视线先是在康嫂子脸上一扫,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然后挣开婆子的搀扶,踉踉跄跄走到任老太太面前跪了,正好跪在了之前任老太太摔的那个茶碗的旁边,也不知道膝盖下面有碎瓷片儿没有。
任老太太连看都没有看康姨娘一眼,康姨娘咬着唇给老太太磕头行礼。
康嫂子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会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倒是还敢来,我若是你,这会儿早已经扯了自己的裤腰带挂梁上了,康家的脸全让你丢尽了。”
康姨娘行完了礼,看了康嫂子一眼,目光中带着惧怕和恨意:“大嫂,您为何还不肯放过我?在家的时候你就时时刻刻想着要将我去换好处,如今我已经离开康家,您为何还要处处针对?”
康姨娘闻言忍不住“呸”了一声,火冒三丈地指着康姨娘骂:“你个张口谎话满嘴胡言的小娼|妇,在家的时候就是个惹祸精。我针对你?老娘没那个闲工夫!你自己行为不端,先是勾引了刘家的小少爷想攀高枝儿,最后见人摔傻了转头就算计上了任家五老爷。现在刘家找上门儿来了,你还想狡辩?”
康姨娘脸色又是一白,看上去像是个透明的水晶人了。她泪盈于睫,转头看向任老太太:“老太太,您别信她的。她污蔑我,我没有。”
康姨娘不屑:“我污蔑你?刘家还是我找来的?刘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也是我花钱收买的?你跟六少爷真的清清白白?你敢对着康家祖坟发誓?”
康姨娘一阵眩晕,膝盖都在抖,却是看着任老太太:“我没有……我……”
任老太太冷眼看着姑嫂两人,纹丝不动。
康姨娘闭了闭眼,看向康嫂子,眼泪流了下来:“我爹呢?我要见爹爹,他会信我给我一个公道的。哥哥呢?哥哥怎么没来?”
康嫂子冷笑:“爹已经被气得只剩下半条命,现在还神志不清。至于你哥哥……他一个大老爷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康姨娘怔怔地看着康嫂子,又转头看向任老太太,眼中是绝望和委屈。
半响,她吸了吸鼻子,跪直了身子,红着眼睛看着任老太太道:“老太太,婢妾是冤枉的,婢妾……。”
说着她不知突然从那里来了力气,迅速站起身,冲着右手边博古架旁的柱子就撞了上去。
任瑶期三姐妹正坐在东边的次间里不敢出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听到旁边的柱子“砰”的一声巨响。
博古架上一只琉璃麒麟摆件和一只青花瓷花瓶摔到了地上。
一旁伺候任瑶音的丫鬟“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倒是任瑶期,任瑶华和任瑶音三姐妹谁也没有出声,任瑶华反应快,一把拉住任瑶期的衣袖将人给扯了起来,往里退了几步。任瑶音自己站了起身,也往后躲了躲。
与此同时,隔壁响起了任老太太有些惊怒的声音:“去看看人,请大夫进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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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这一局她输了
这一场闹剧在康姨娘触柱之后暂时告一段落。
隔壁明间里兵荒马乱,桂嬷嬷指挥者一屋子的婆子丫鬟们来来往往收拾残局,从外头的动静和小丫鬟们压抑着的沉重呼吸声中也能听出来康姨娘这一撞撞得不轻。
倒是康姨娘的嫡亲嫂子见了这等惨状,非但没有同情,反而还在一边愤愤地嘟囔道:“又来苦肉计这招,当别人都没见过戏班子唱戏的呢!丢人现眼的货!”
任老太太让人将康姨娘抬了出去,又将康嫂子也打发了,安排去了外院。
任老太太的大丫鬟珊瑚进了东次间,说老太太让任瑶期姐妹三人出去。
姐妹三人出来的时候,任老太太斜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被摔碎的摆件和花瓶的碎片已经被扫了出去,只留下了博古架上几个已经空了的地儿。
地面上干干净净的,还能看见未干的水渍,一个小丫鬟抖着手使劲在擦那根柱子,她脚边放着的一个铜盆里的水是红色的,旁人都各忙各的,视而不见。
任老太太掀了掀眼皮,面色淡然地对姐妹三人道:“今儿你们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任瑶期姐妹什么话也没说,安安静静地行礼退了下来。
原本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一从正房里出来,近夏的暖风徐徐吹来,任瑶期反而回想起了之前正房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姐妹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垂眸走着自己的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在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出了荣华院,任瑶音向任瑶华和任瑶期告辞,分道而行。
任瑶华吁出了一口气,怔怔地道:“我刚刚看到湘竹帘子上还溅上了几滴血迹,能溅那么远,康姨娘那一下撞得肯定极重。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
任瑶华现在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多,从未真正见识过生离死别的事情。
任瑶期安慰她道:“放心吧,命肯定能保住。”
相比于任瑶华的触动,任瑶期却是平静的多。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她太了解康姨娘那种人。而且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不管她愿不愿意,心肠也比旁人冷硬了许多。
任瑶华沉默了片刻:“康家如今来这么一出,是林家的手笔?”
任瑶期想了想:“插过手是肯定的,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不是真的如刘家和康家所说已经不重要了。”
任瑶华的眉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你是说……”
两人已经走到了园子外头的回廊里,任瑶期停住脚步。转身走向了回廊边上,面向着满园子的姹紫嫣红绿荫遮目:“康姨娘当时能在那种情形下进门,除了她挑的时机好还有就是我们任家与那些真正的名门世家相比始终还是有些不一样。这事儿若是发生在云家那样的家族。康姨娘就算是跪死在大门口也进不了门。”
任瑶期上一世在京城住了很多年,燕北相比与京都那样的地方,礼仪规矩上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周遭游牧民族的一点影响,只有云家那样的真正的老牌世家行事上会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就拿康姨娘这件事情来说,她与任五老爷算是无媒苟且,严格来说连进门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世家大族是很注重血脉的,康姨娘在外头珠胎暗结,这事儿其实根本就说不清。
“所以今儿康佳和刘家闹这么一出。康姨娘不管是不是冤枉的她都完了?”任瑶华终于想明白了。
任瑶期点了点头,康姨娘再如何聪明终究还是出身太差,又是自幼在燕北长大。对真正的世家里的规矩根本就不清楚。方姨娘是南边人,方家家底算是厚的,却也够不上世家的行列。且方姨娘幼时她嫡母也不可能教她这些。
任家这些年越发注重家族形象,努力想要与世家靠拢,依着任老爷子和任老太太的性子,是不可能为了康姨娘这么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家族的名声的。任老太太让康姨娘进门的时候忽视了这一点,现在有人来点醒她了。
“这一局,康姨娘和方姨娘之所以会输给林大太太和苏氏,不是她们不够聪明警醒,也不是她们不够狠。她们是输在了出身上。”任瑶期淡然地下了结论。
而康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若是康姨娘真的如康嫂子和刘家所言与刘家少爷珠胎暗结在前,那么她自以为聪明的利用任瑶玉杀掉自己腹中胎儿的做法,现在反而成为了她居心叵测斩草除根的罪证。
孩子已经没了,她如今怎么也说不清了。
任瑶期不用看任老太太接下来的处置,就已经明白了康姨娘会有的下场。她对任家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再熟悉不过了。
“她们还真是……杀人不见血。”任瑶华心里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或许仅仅是谣言,就可以毁掉一个像康姨娘那样的人。
康姨娘在任家的这些日子所做作为,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不说别的,就从她敢算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今日有以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现在,林家大太太或许只需要买通那个什么刘家少爷的一个贴身小厮,说几句似是而非的污蔑之言,这个厉害的女人就成了弃子。
内宅中女人之间的战争,虽然不见硝烟,却是动辄见血。
任瑶华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的领悟到。
看着任瑶华惊怔的样子,任瑶华没有说话,让她自己想明白。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她希望任瑶华能长大,能成熟,能明白在后宅里生存的规则。
这一日下午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却不知怎么的晴朗的天空中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断断停停,拖拖拉拉,淅淅沥沥了下了一两个时辰。这种晴天里的阵雨本来就下不久。
雨刚刚停下没多久,天还没有黑,任瑶期就听到任瑶华那边给她带来的消息。
任老太太让康嫂子领着那个刘家的舅爷进了府,是大老爷去见的人。只谈了一个时辰不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刘家舅爷就老老实实的领着刘家人走了,出门的时候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依着任家如今在燕北的地位,要摆平一个刘家那样的小富户,根本就不需要花太多的功夫。
接下来就是处理康姨娘的事情,对于康嫂子说要将康姨娘接回去处置的话任老太太一口否决了,给了两百两银子将康嫂子给打发走了。这两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康嫂子走的时候还在一张写了字的纸上按了手印,也不知道答应了任家什么条件。
至于康姨娘,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依旧还在任家她自己的小院子里养伤。任老太太也没有说要怎么处置。给外人的感觉就是今日里刘家和康家的人不过是穷亲戚来串门,得了些好处就屁颠颠儿地走了,连个响儿也没有留下。
任家在处理这件事上即果断又悄无声息。
任瑶华之后还与任瑶期讨论了一下康嫂子这个人。
按照常理,康家那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儿能到任家为妾那是她们巴望不得的,任瑶华想不明白为什么康嫂子非要帮着外人毁了康姨娘,这样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最后还是香芹丫头撇嘴不屑道:“康嫂子跟康姨娘不是不合么?康姨娘就算再风光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不借机将她扫地出门就算不错了。这些姑嫂之间的矛盾也都是一笔子乱账。‘家和万事兴’说起来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大多数人还不是为了那点子钱财算计个你死我活的。”
虽然后来香芹被突然进来听见了的周嬷嬷给冷着脸训了一顿,但是大家都知道她那话说起来糙,却也不是没理儿。
任瑶华没有再提起康姨娘,她也明白了,虽然现在任家并没有动静,却不代表任老太太会放过康姨娘这么一个“耻辱”。康姨娘被任家处理掉是早晚的事情。
康姨娘那“英勇无畏”的一撞改变不了她的命运。
可是康姨娘又是省油的灯么?她会乖乖的坐以待毙?
任瑶期对任瑶华道:“看着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任瑶期依旧让人盯着康姨娘那边。
康姨娘醒过来之后派了身边的丫鬟趁着夜色偷偷去了方姨娘的芳菲院。虽然她也急了,却也有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找人。
方姨娘这几日也过得很不顺,她知道自己被人给黑了。
至于黑她的人是何方神圣,以方姨娘的聪慧自然是猜到了前几日才来过的林大太太身上。不过她是仔细人,又派人查了林大太太进府后的细节,然后从门房一个婆子口中得知林大太太出门之后东府的人曾上过林大太太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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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在家,所以早些发文。
因为不能熬夜了,所以亲们以后如果看到过了零点我还没发文的话,那就不要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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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偷听是不对的
聪明如方姨娘,这会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能瞒过任家的某些聪明人,大家也都相安无事,所以她不知道为何东府会在这个时候插上这么一脚。
任家出了这种家丑,最生气的就是任老太爷。康家和刘家被摆平之后,任老太爷狠狠骂了任老太太一顿,只是顾及着任老太太在晚辈面前的颜面,任老太爷是很有分寸地关起门来教训的。
任老太太自嫁进任家以来就与任老太爷两人夫唱妇和,在外人面前十分和谐,配合了几十年很少红脸。任老太太偶尔犯个小抽,任老太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这次丢脸实在是丢大发了。
任老太太也明白是自己做错了,挨了骂也还不了嘴,心里虽然气闷得不行,过了几日也还是照着任老太爷的指示将任瑶玉放了出来并免除了五太太林氏的禁足。
任瑶玉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次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是极大的。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被放出来的时候也蔫蔫儿的,没了这个年纪小姑娘的精神气儿了。
反到是五太太林氏,出来的时候红光满面,看人的时候都像是隔着两汪秋水,像年轻了十几岁。
经过这件事情,五老爷因祸得福重新获得了五太太的接纳,两人如今就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成天见儿的黏糊在一起,连女儿任瑶玉也要靠边儿站了。
至于那无关紧要的康姨娘之流,早已经被两人遗忘到天边了。
谁要是现在站到五老爷任时茂面前指着他问:“你丫当初对康姨娘的海誓山盟呢?说好的照顾呢?”五老爷绝对赏你一个白眼,再附赠一个销魂的背影。
五月初一是东府老太太廖氏的生辰。
廖氏前年逢的五十,当时苏氏也为她大肆操办过。远在京城的东府二老太爷以及四老爷都回了白鹤镇一趟。廖氏的五十大寿也过得风风光光。
今年只是散寿,二老太爷没有回来,四老爷事儿忙人也没有回来,不过寿礼倒是提前半个月就送到了,大大方方的拉了两辆大车。从衣料到吃食应有尽有。
原本今年苏氏也想要给廖氏请个十几二十桌,再叫上个戏班子来家热闹热闹,不想廖氏上次让个来化缘的老尼姑算了算,说是今年年头不好不宜铺张,会折寿。
所以最后苏氏只请了西府的人,算是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外头的人一概未请。
东府和西府不过是半墙之隔,两边来往连车马都省了。
廖氏再不喜欢与西府的人往来,东府和西府毕竟没有真正分家,这种面子情儿还是要有的。
任瑶期这些晚辈们跟着任老太太去了东府。方姨娘作为任家的一个特殊的存在,与往年一样。任老太太也允许她出面。
除了恭恭敬敬地跟在李氏身后地方姨娘,任瑶期还看到了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任瑶英。
自从年前那一次任瑶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后,已经有大半年未曾露面了。这一次再看到她。任瑶期感觉到了任瑶英与以往的不同。
来给李氏见礼的时候,任瑶英一直低眉顺眼,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往小了不少,看上去倒是文静了不少。除了长高了一些,面容上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白皙清秀。
若是以往,她的死对头任瑶玉见了她必定会好一番的冷嘲热讽。可是最近任瑶玉也很点儿背,走到哪里都蔫蔫儿的。看上去还远远没有任瑶英气色好。加上这几日任老太太的脾气不怎么好,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所以任瑶英的重新出现。并未引起多大的动静。
长辈们在东府的花厅里打叶子牌,任瑶期和任家的姐妹几个则在偏厅里喝茶聊天。
今日难得任家的几个姐妹们又聚齐了,场面却说不上怎么热闹。
任瑶玉和任瑶英两人隔着远远的坐开了。谁也不搭理谁,也不吭声。任瑶华是个清冷的性子,也难得开口。所以只有任瑶亭,任瑶音和任瑶期三人偶尔说上那么几句。
任瑶亭首先憋不住,朝着任瑶期道:“五姐姐,我去更衣你要不要一起?”一边却是暗中朝任瑶期使眼色。
任瑶期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着出了偏厅。
路过花厅的时候,任瑶期往里头看了一眼,任家两位老太太加上大太太和二太太凑在一桌打叶子牌,方姨娘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任老太太身后给她出谋划策。大少奶奶坐在大太太身后观摩,五太太林氏不在花厅,只有三太太一个人坐在一边喝茶。
任瑶期对这种情形已经习惯了,她母亲嫁到任家这些年就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任家人的生活圈子。
任瑶期和任瑶亭两人更完衣出来便看到任瑶英也来了。
任瑶英看到两人有些不太自然,点了点头就快步走远了。
等任瑶英的身影进了更衣的耳房,任瑶亭才“噗哧”一声笑出了声,凑到任瑶期耳边小声道:“我猜九妹妹现在一听到更衣两个字就不舒服,我们出来的时候她不来,非得自己偷偷摸摸的。”
任瑶期不过一笑,就将话题扯开了。只是她注意到任瑶英身边除了跟着她自己的几个丫鬟还跟着方姨娘的大丫鬟金桔,上一次的事情对任瑶英而言依旧心有余悸。
两人快走到花厅旁的回廊下时,任瑶期叫住了任瑶亭:“里面待着有些闷气,我们在这坐会儿吧。”
东院摆宴用的大花厅东西两侧不是厢房,而是不长不短的一段回廊,前面是四四方方的庭院,后面则种了一围灌木,绿荫浓密。冬日里若是不烧地龙花厅会很冷,不过夏日里倒是很凉快。
任瑶亭笑道:“我也不爱进去看她们大眼瞪小眼的,我瞧着这会儿离开席还早着,坐会儿就坐会儿吧。”
说着任瑶亭自己先在回廊的绿漆横栏上坐下了,任瑶期坐在了她身旁。
这里环境清幽。间或还能听到几声鸟啼虫鸣,倒是比西府的大花厅要清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任瑶亭问任瑶期上一次康姨娘小产的后续,她这一阵子都老老实实在东府待着没有去西府串门,苏氏最近对她看得有些严,因为她自上次从西府回来之后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最后一个老尼姑给她喝了一碗符水后才好起来。
虽说被吓得不轻,不过好奇心依旧还是有的,这会儿见着任瑶期便打听了起来。还做贼心虚地将自己的丫鬟婆子们都打发远了。
任瑶期正挑着无关紧要的说着,突然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今儿府里没有前年热闹呢,我记得上一次叔祖母五十大寿的时候云阳城里的客人一早就过来了。这边的花厅坐不下,还开了西府的荣锦堂。”
任瑶亭撇了撇嘴:“原本我娘说要请云阳城的德馨班来唱大戏,早一个月就定好了的。前几日来了个老尼。东说一通西说一通的,我祖母就说今年不邀客也不唱戏了。”
“不过我听下面的婆子说,这几日来府上送礼的人也不少。”
任瑶亭不以为然道:“除了京城里四叔派人送了两车礼也就是各地管事们孝敬了。”想了想,任瑶亭又道,“云阳城里苏家和林家也派了管事来。”
任瑶亭这一阵子也跟在苏氏身边学些家务,所以对这些礼尚往来的也知道了些。
“这次林家送的寿礼倒是比前年还要厚些。”任瑶亭随意道。
任瑶期偏头笑她道:“你记性这么好?还记得前年各家送什么礼么?”
任瑶亭瞪了任瑶期一眼:“你不知道,这一阵子我娘正好将这几年府里的礼单都拿给了我,说是让我学一学这些礼尚往来的。我记得上一次林家送的大件儿是一个红珊瑚座雕。这次送的是一尊白玉石的观音像呢。我前儿去我母亲正房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那个林家来送礼的婆子,然后她顺手就给了我一个荷包,里面是两颗龙眼大的金珍珠呢。说是林大太太给我压惊的。”
任瑶亭用手肘碰了碰任瑶期,挤眉弄眼:“难怪五婶婶和八妹妹平日里不将你们放在眼里,这林家一出手就这么阔绰。可见家底厚实。”
任瑶期想了想,说道:“林家不是与我们家亲厚么?对你出手大方你还有意见了?”
任瑶亭笑的得意:“我自然是没有意见,我是受宠若惊了行吗?那珠子被我娘收起来了,说是以后给我做头面用。不过以前也没见林家这么大方啊,我在五婶婶和八妹妹那里也没见着那种成色的珍珠。”
“那难道是林家和你外祖家比较交好的原因?”任瑶期疑惑地问。
任瑶亭偏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这个我娘倒是没有与我说起,不过上一次我在云阳城的时候曾跟着我大舅母去林家做客,我大舅母跟林家几个太太走得比较近。”
任瑶期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地道:“难怪上次林大太太去我们西府的时候还提起了苏大太太和林三太太,好像两人私底下交往很不错的样子。”
任瑶亭对这事儿并不在意,听了任瑶期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林三太太还是林二太太的在她心里都没有太多的区别,她也不懂这些,所以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处。
任瑶期的却是用眼角的余光瞧见不远处有人转身从小径退了出去,不多会儿任瑶英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从小径里走了出来。
几人从任瑶期和任瑶亭身边走过的时候,任瑶期的眼睛在方姨娘的丫鬟金桔的裙裾上一扫便转开了视线。
之前她和任瑶亭说话的时候有人站在灌木后面偷听,任瑶期一早就看到了,只是没有做声。
想必那人见任瑶亭将身边的人都远远的打发了,以为她们在说什么私密之事。
任瑶期刚才是故意提起林家三太太的。
燕北的名门大户们相互之间通婚,几辈下来越是根深蒂固的任家,关系就越复杂,各家与各家之间总是能扯上些关系。
方姨娘的娘家大嫂将要来燕北之事,让任瑶期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
方雅存要来燕北做官,他太太这次来燕北并非只是参加任时佳儿子的满月宴那么简单,她是来给她丈夫打前锋的。云阳城作为燕北王府所在地,实质上是燕北各方的枢纽,自然要先打通关节。
方雅存想要争取燕北的官职,燕州的缺是最好的。不过任瑶期记起来上一世方雅存没能留在燕州,倒是苏家的一个亲戚与方雅存是同一批被朝廷派来燕北的地方官留在了燕州。
任瑶期之前已经打听过了,那人是苏家大太太的娘家兄弟,只是个同进士出身,想要借着苏家的关系来燕北做个小地方官。而林家三太太的叔父则是负责燕北官员调度的一个实权官,相当于朝廷吏部的官员。
朝廷虽然有权向燕北调遣官员,但是这些官员最终怎么个安排法却还是燕北王府说了算的。
而偷听两人谈话的丫鬟金桔,果然一回府就将自己听到的话转述给了方姨娘。
“林三太太?”方姨娘轻垂了眸子细细思索,摇晃在耳边的那一对碧玉蝴蝶耳坠在灯下投射出轻巧的暗影,她总是喜欢带这种小巧的流苏耳坠,让她看起来有一种江南女子别样的温柔。
半响,方姨娘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有些惊怔地抬起头来:“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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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庄子上来的老嬷嬷
“姨娘,林三太太怎么了?”金桔有些好奇地问。
方姨娘回过神来,对她安抚似的柔和地一笑:“无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罢了。”
方姨娘有一点很好,她从来不对身边伺候的人发脾气。
在任何时候,她都是善意体贴的,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所以方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对她都很尽心。
“伺候笔墨,我有封信要写。”方姨娘坐了片刻,终于还是起了身,往书房走去。
金桔劝道:“姨娘,已经很晚了,可要仔细您的眼睛。”
方姨娘摇头:“没关系。”
方姨娘是知道自己的弟弟不久之后就要升迁的,她也希望方雅存能来燕北,这样以后在任家她的地位就能更稳。
官场上的事情方雅存来信与她提过几句,这次她弟媳来燕北还是她事先打听的各路官员的住处和喜好。这次燕北几个富饶的州县空下来有五六个缺,争这几个位子的却不只五六个人,方雅存上次来信曾和她提起过苏家的一个姻亲也有意来燕北。
方姨娘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二太太苏氏这次无缘无故的就帮了林大太太一把,肯定是有缘由的。现在看来最大最有可能的缘由就是苏氏想要为自己的娘家大嫂搭上林家三太太这一条线。
方姨娘很庆幸现在获悉了此事,让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她需要尽快将苏家的意向告诉自己的弟弟,让他早一些做好准备。
事情终于朝着任瑶期希望的方向发展了,这还只是一个开头,而万事只要有了开头,就一切都好办了。
任家决定在端阳节当日启程去云阳城。横竖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算不得太远。
任时佳这次与任家人一起回云阳城,她正好坐完了月子,再在娘家躲着也不像。这次回去也顺便能赶上林家给小岑哥儿准备的满月宴。所以这次任老太太也会在林家多待上个几日。
这次任大太太留在家中,任老太太带着孙辈们过去。原本任老太太打算冷着五太太不带她和任瑶玉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改了主意。至于三太太李氏,任老太太向来是不肯带她出门的。
“今儿祖母说了,方姨娘和任瑶英也一起去。”晚上在给李氏请安出来的时候,任瑶华对任瑶期道。
“因为那位方夫人要来?”任瑶期微微挑眉,并不意外的样子。
“嗯。”任瑶华心情不怎么好,脸色冷冷的。
临分别的时候。任瑶期听到她隐忍又不甘地道:“这三房到底谁是妾,谁才是正经的正房太太!这就是我们任家所谓的规矩?当真可笑!”
任瑶华说这话并未想要从谁那里听到答案,说完之后她就挺着僵直的腰背走远了。任瑶期站在庭院中看着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廊下的暗影里,只有暗红色的裙摆在丫鬟手中的灯笼光下时隐时现,不多会儿也消失在了前方的角门处。
第二日就是端阳节。任家上下都在准备出行事宜。
李氏虽然不去,却也忙着给任瑶期和任瑶华姐妹两人收拾东西。
女儿为李氏打抱不平,李氏却是早已经习惯。对自己被留在家中一事并不介怀,反而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见任瑶华这几日一直沉着脸色一副不痛快的模样,似是只要一点小事惹了她就能炸了。
任瑶期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一日终于还是将她拉到一边笑着劝道:“三姐,你在这边呕什么气呢?都呕了几日了也该消停了。只要母亲她高兴不就行了?”
任瑶华一听就来火:“什么只要母亲高兴!我不信她是真的高兴!我昨儿还去求祖母,才刚开了个口就被祖母岔开了话题。”
任瑶华面上虽然是火气很大的样子,声音里却是带了委屈的。
任瑶期知道她的脾气,见她对着自己发火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倒是觉得母亲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样子,因为……父亲这次不也不去么?”
任瑶华一愣,暴怒的模样变成了愣怔。
“所以我觉得母亲这次不去也好啊。你知道父亲那性子,一画起画来吃饭的事儿都能让他忘到天边儿了,母亲就算是与我们一起去了云阳城她也会惦记着父亲。”说着任瑶期朝着任瑶华眨了眨眼。带了些揶揄的神色,“三姐,你都这么大了还离不开母亲,羞不羞啊!”
“我,我不是……”任瑶华下意识就要辩解,待看到任瑶期坏笑的模样才反应过来是被妹妹打趣了。
“你尽会胡说八道!”任瑶华拂袖摆出了长姐的架势,想了想她又不确定地问,“父亲真的不去吗?”
任瑶期点头:“当然,我问过了。不然你去问问母亲?”
见任瑶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任瑶期不由得抿嘴一笑。
云阳城去不去,对李氏而言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难道李氏去了就能在方姨娘面前彰显正室的身份?李氏就算是委屈也只是会为了任时敏。
所以在任瑶华为这件事情大动肝火的时候,任瑶期偷偷的让袁大勇帮她从一个潦倒的书生那里买了一幅前朝旧画回来。
上一世任时敏手里的每一幅他心爱的画任瑶期都知道出处,原本这幅画是要在今年秋被任时敏手下一个管事买回来孝敬给他的,任瑶期将这画提前买了回来。
因为任时敏有个爱好,每次得到一幅好画后会花上半个月的时间来仔细推敲琢磨,然后再自己临摹下来。
果然,任时敏一看到画脚都挪不动了,什么端阳节龙舟赛,在三老爷心里全是过眼的烟云。他是不会为了烟云而冷落自己的心头好的。所以三老爷大手一摆,云阳城爷不去了,爷要在家闭关画画。
如此,李氏高兴了,方姨娘郁闷了。
方姨娘若是和任时敏携手去云阳城看什么龙舟赛,正室李氏反而被留在家里,外头对任家三房的妻妾地位自然会做一番猜测。李氏难免会被人轻看。而方姨娘揣着正室的待遇,在云阳城里串门子也方便一些。
现在任时敏撂挑子不去了,方姨娘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
到了下午,任老太太还专门派了人过来找任时敏,想让他跟着一起去云阳城,毕竟这也算是一年一度的盛事。燕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过去,男人们觥筹交错之间也能交流一下家族情谊。
可是三老爷是谁,三老爷说不去就不去,牛来拉也不去,谁也强迫不了。最后干脆赖在正房里躺下装病了。任老太太气得不行,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李氏配合着在三老爷床前伺候着,渴了端水。饿了就端吃的,尽心尽力。
这下连任瑶华也高兴了,臭了几日的脸色终于放晴,弯着嘴角去看丫鬟们收拾东西了。
任瑶期也在屋里看着丫鬟收拾东西,说是看着,其实是徐嬷嬷指挥丫鬟们,她歪炕上看书。
正当这会儿,周嬷嬷过来了。
见周嬷嬷这会儿过来。任瑶期还以为是正房那边任时敏和李氏那里又出了什么事情,不由得将手中的书放下了,从炕上坐了起来。
周嬷嬷上前来行了一礼。却是小声道:“五小姐,罗婆子来了。”
任瑶期听到这个人名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罗婆子?”
“就是前一阵子,您说要见的那位庄子上的老婆子。”周嬷嬷低声解释道。
任瑶期立即想了起来。
是那位住在庄子上的婆子。上次任瑶期问周嬷嬷瞿家的事情,周嬷嬷说庄子上住了一个年纪大的婆子,对白鹤镇上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原本早就该请来了,不想这位姓罗的婆子前一阵子被庄子外头的一条野狗咬伤了脚,所以耽搁了下来。任瑶期也因为任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暂时将这事儿给搁下了。
“人呢?”任瑶期问道。
“这会儿府里上下都忙着,我让小丫鬟带着她去吃饭休息了,毕竟年纪大了,怕有个什么闪失。您现在要见她吗?”
任瑶期想了想:“先让她歇着吧,晚些时候再带来见我。”
“奴婢原本吩咐庄子上的人等她伤好了再送过来,原以为还要些日子,不想正好赶上您要求云阳城这会儿,是奴婢安排不周。”周嬷嬷请罪道。
任瑶期摆了摆手,安慰道:“无妨,我只是想问她些事儿罢了。早来晚来都一样。”
周嬷嬷下去安排了,用了晚膳之后任瑶期才让她将那个姓罗的婆子带过来。
罗婆子已经七十来岁了,一直在庄子上做活儿,头发花白,面色是黄褐色的,脸上全是褶子,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精神倒是还不错的样子。
扶着她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长相倒是清秀就是肤色太黑,梳着个双髻冲天辫,穿了一身红色的粗布衫,眼神灵动。
见任瑶期的视线停留在那个小丫头身上,周嬷嬷忙道:“这是罗婆子的孙女,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罗婆子不放心将她留在庄子上就一起带过来了。”
虽然有些奇怪罗婆子这么大岁数了孙女还这么小,不过任瑶期也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免了罗婆子的礼,让桑椹去拿了个凳子来让罗婆子坐了。
罗婆子道了声罪,小心翼翼地挨着半个凳子坐下了,战战兢兢的也不敢先开口说话。跟着她的小丫头对屋子里的事物感到有些好奇,见自己的祖母拘谨却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挨着罗婆子站在她身后。
任瑶期对那小丫头温和地道:“你先跟着这位桑椹姐姐去吃点心好不好?”
小丫头用眼角瞟了一眼桌上的那装着百果墩、糖耳朵、豆面糕、蜜麻花、糖莲子,葵花子儿等各色点心果子的红漆镶螺钿八棱食盒,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看了自己的祖母一眼,没有动。
罗婆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听主子的话,去吧。”
桑椹端起了那个红漆镶螺钿八棱食盒朝着小丫头招了招手,带着她往外头去了。
罗婆子看着孙女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摇了摇头,对任瑶期道:“小姐莫怪。小孩子乡下地方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任瑶期微微一笑:“我瞧着倒是很好,身子骨也结实,她平日里跟着您一起下地干活儿?”
罗婆子脸上笑出了深深的褶子:“这孩子心地儿好,当年才刚学会走路就想着要帮我干活儿,平日里我干什么她就跟在我后边帮忙。我这一生无儿无女。临到老了捡了个宝,这一生也值了。”
任瑶期一愣,原来那小丫头不是罗婆子亲孙女。
罗婆子似是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说道:“这孩子是我七年前在田坎儿上捡到的,当时只有六七个月大的样子。”
周嬷嬷有些惊讶:“这么说她只有七岁?我还以为有九岁了。”
小丫头长得身体结实。身量也高,瞧着也很机灵,跟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
“可不是。饭量也大着呢!好在她自己能干活儿,不然我也养不大她。”罗婆子摇头笑道。
任瑶期在一边打量这罗婆子,这婆子年纪很大,容貌也与一般的常年在田间操劳的农妇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任瑶期却是感觉道她说话动作并没有外头那些农妇们粗俗,就连她那个收养回来的孙女也知道分寸。
“罗嬷嬷一直在我们家庄子上么?家里是哪儿的?”任瑶期问道。
罗婆子眯着眼睛想了想,才道:“奴婢是白鹤镇近郊的,父母在灾年的时候饿死了。所以自小就在庄子上干活儿,不过原本那庄子不是任家的。”
“哦?那庄子原本是哪一家的?”任瑶期问道。
任家的几个大庄子是在前任家主任宝明在的时候买下来的,是与任家这座宅子差不多一起买的。
“在任家之前那庄子是一户唐的人家的。”罗婆子道。
任瑶期想起来这座宅子好像也是从一户姓唐的人家那里买的。可能是这户人家买祖宅的时候顺便将名下的庄子也一起买给了任家,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周嬷嬷见任瑶期在问罗婆子的话,想了想。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叫了出去,只她自己亲自留在屋里守着。
“不知道罗嬷嬷记不记得一户姓瞿的人家?应该是几十年前白鹤镇上的富户,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家道败落了。”任瑶期看着罗婆子,轻声问道。
罗婆子又是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似乎是她想事情时候的惯用的表情:“奴婢倒是没有听说有这么一户富户。”
任瑶期不由得皱眉:“真的没有吗?您再仔细想想?”
罗婆子果真又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小姐确定是我们白鹤镇附近的吗?会不会是别的地儿的?”
任瑶期不由得有些失望,点了点头:“可能是我记错了。”想了想,她又问,“在我祖父那一辈,任家有没有跟哪一户人家不和过?”
罗婆子闻言看了任瑶期一眼,赔笑道:“小姐这是什么话,任家向来和睦友邻……”
周嬷嬷站在任瑶期身边冷声打断道:“罗婆子,我们五小姐这么老远将你找来,不是为了听你说那些有得没得的废话的。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答好了,小姐自会给你赏银,再好好儿的送你和你孙女回去。”
罗婆子一顿,看了看周嬷嬷又看了看淡笑不语的任瑶期,又想了许久才斟酌着道:“要是说不合嘛……也不是没有。当年任家买了西山的几个山头建了煤窑,曾经与临近的一个山主打过官司,因为那个山主写了状子到县老爷那里去告任家将煤窑挖到了他家山头的地底,不过后来任家花高价将那山主的山头也给买下来了,两家便和解了。另外就是有一年有座煤窑塌了,埋了不少人,有一家人的儿子带头闹事,最后被官府抓了起来,不过听说那人在押解的途中逃跑了,临走还放言说要与任家势不两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人出现,估计早成了黄土一堆了。”
任瑶期静静听着,在心理做着判断。
罗婆子接着又说了几户人家,都是几十年前与任家有过大大小小的过节的。最后罗婆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来了,眼巴巴地看着任瑶期赔笑道:“小姐,奴婢就只记得这么多了。”
任瑶期看了看窗外,这时候已经过了掌灯时分,院子外头都点起了灯笼,屋子里也点了蜡烛。
“今儿就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歇着。”任瑶期笑着端了端茶,示意周嬷嬷先将人送出去。
周嬷嬷将罗婆子送了出去交给了丫鬟,让丫鬟将人带去外院歇着,又转身回来了。
“小姐,这婆子还要留在府上吗?”
任瑶期正斜靠在炕上想事情,闻言抬头:“嗯,暂时先让她在府里待着吧,等我从云阳城回来再做打算。”
她总觉得还能从罗婆子口中问出什么来,不过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云阳城,任瑶期今日没有时间细细盘问了。
“那奴婢先将她们祖孙安排在外院住着。小姐今儿早些休息,明日卯时一到就要启程呢。”周嬷嬷嘱咐了一声就退下了,交代丫鬟们进来伺候任瑶期洗漱。
第133章 偶遇(南加州Melin和氏璧+)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任家的下人们就开始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主子们都要再晚些时候才起,丫鬟婆子们要先将出行要用的东西搬到马车上。
任瑶期醒得比较早,早早的洗漱完毕换了衣裳,在自己房里坐了会儿等到正房那边有了动静了才去给父母请安。
今日任老太太免了众人的请安,所以任瑶期和任瑶华是跟着李氏一起用的早膳。
等到外头有人过来请任瑶期和任瑶华出门的时候,李氏还拉着姐妹两人好生交代了几句,又让周嬷嬷给了她们一人一个沉沉的荷包。
“若是方便,你们记得去外祖家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李氏最后交代道。
任瑶华没有吭声,任瑶期笑眯眯地应了:“知道了,听说外祖母也会去看龙舟赛呢,到时候谁不定能遇上。母亲有没有什么要我转告外祖母的话?或者又什么东西要转交给外祖母的?”
李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你们好好跟外祖母说说话,她来信总是问起你们。”
任瑶期又应了,然后和任瑶华一起出门,走到院门口转头还能看见李氏站在廊下看着她们。
今日出行的马车有二十几辆,二门前排了一溜,排了老远。
任瑶期和任瑶华两人被安排在了一辆车上,若是以前,两人肯定谁也不愿意,现在姐妹两人关系好了许多,又是亲生姐妹,所以出行的时候经常被安排在了一起。
两人被管事领着出了二门,她们的马车与任家其他几位小姐的马车一样都被安排在了中间。
两人出来的比较早,除了五老爷五太太带着任瑶玉早早来了一家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和乐融融的说笑,别的人都还没有来,只有三三两两的婆子候在马车旁等着伺候主子们上马车。
任瑶期和任瑶华正要上马车去等,不知道从那里突然蹿出来个小丫头。
“五小姐……”
任瑶期惊讶地转头,发现竟然是罗婆子的孙女。
任瑶华也看了过来。当即皱眉道:“你是哪里的小丫鬟?跟着哪位嬷嬷手下做事?”
那小姑娘今日换了一身府里三等小丫头的夏衫,任瑶华又见她眼生,便以为是新进府来的小丫鬟,不懂府里的规矩。
小姑娘看了任瑶华一眼,又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对任瑶华道:“她是昨儿从庄子上来的。你先上马车,我等会儿就来。”
任瑶华狐疑地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才转身走了。
任瑶期这才对那丫头温和地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周嬷嬷安排了你和你祖母在外院住下了吗?”
小丫头见凶巴巴的任瑶华走了,胆子才大了起来,脆生生道:“祖母说庄子上还有农活儿没做完,想要问问五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走。不过内院的人不让我们进去,也不给我们禀报。我刚远远瞧着您出来了。就跑了过来。”
任瑶期这才发现,小丫头肤色虽然不怎么好,声音却是很好听。不由得笑着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儿?”
小丫头眨着明亮的眼睛冲着任瑶期笑:“水艾,我叫水艾。是一种野菜,祖母说野菜最好了,饿了能果腹还春风吹又生。”
此言一处,任瑶期身后两个大丫鬟都噗哧笑了。
任瑶期也笑了,抬头却看到罗婆子远远的追了过来,看见这边的阵仗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站在远处有些担心的看着水艾。
任瑶期指了指水艾身后:“你祖母找你呢。过去扶着吧。慢慢走过去,府里不让跑,不然被教规矩的嬷嬷看见了要抓了你去打手心。”
水艾冲着任瑶期顽皮地眨了眨眼:“她们可抓不住我。”虽是这样说。她还是低着头学着府里的丫鬟们走路的样子,转身走了。那步子倒是走得有模有样,让任瑶期也挑不出错来。
任瑶期不由得失笑。想了想,还是交代了自己的丫鬟几句,然后带着苹果和桑椹两人朝着罗婆子那里走去。
罗婆子见任瑶期过来了,忙拉着水艾行礼,口中还不安地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水艾她不懂规矩,冲撞了您。”
任瑶期见她颤巍巍的模样,忙让苹果上前扶了,微笑道:“小孩子总是跳脱一些,无事。我要去云阳城几日,你们先在府里住着,若有什么事情就让人去找周嬷嬷,我等会儿会交代一声的。庄子那边我也会让人打一声招呼。”
“那每日都有点心吃吗?”或许是见任瑶期性子温和,水艾并不怕她,忍不住插嘴小声问道。
任瑶期还没说话,罗婆子立即板了脸,语气严厉地教训道:“之前教你的规矩呢!谁准你这么没大没小了!”
水艾似是被祖母的样子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任瑶期正要说两句话,通往大门口的回廊里却是走来了一人。
那人一身天青色潞绸直裰,普普通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是又一种不同于旁人的优雅持重。
任瑶期正要交代罗婆子祖孙两人先回给她们安排的住处,转头却见罗婆子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来人,一脸惊异的模样。
任瑶期不由得皱眉,又看向来人。
来人也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脚步仅仅是一顿,就从廊下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任瑶期身前三四步远,然后沉静地作揖行礼:“任五小姐。”
任瑶期屈膝回了一礼:“韩公子。”
来人正是韩云谦。
韩云谦的直起身子,视线在罗婆子祖孙脸上一扫,便又转开了,似是并不相视。这时候罗婆子也早已经收起了脸上的惊异之色,弯着腰低着头站在一旁。
“韩公子今日不去云阳城?”任瑶期若无其事地笑问。
“家祖父让云谦过来问问任家什么时候启程,有多少车马。免得到时候在城门处堵了。”
白鹤镇里除了韩家和任家还有几户人家出行,每户人家都有不少的马车,往年被堵在城门处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或者被堵在了通往城外的窄道上。所以一开始就商量好才好。
任瑶期点了点头,忙道:“我大伯母在那边的议事厅,出行只是都是我大伯母安排的,你快过去吧,免得耽误了出行。”
韩云谦微微颔首,又看了任瑶期一眼,做了一揖才转身走了。
“那位公子……他姓韩?”一直垂手站在一旁没有出生的罗婆子,突然开口问道。
任瑶期看向她,不动声色道:“嗯,韩家是前年才从蓟州搬来的。你认得韩公子?”
罗婆子一愣,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我只是瞧着……瞧着有些眼熟。”
任瑶期微微一笑:“哦?那就是在哪里见过?”
“奴婢一直在庄子上没有出来,这位韩公子年纪又这么轻,奴婢不可能见过的。可能是我老眼昏花看差了。”罗婆子又是摇头。
“那或许是他与他哪位长辈长得像,你见过他的那位长辈也说不定。”任瑶期提示道。
罗婆子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奴婢老了,想不起来了。”
“不急,这几日嬷嬷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任瑶期回头看了一眼,见任瑶音和任瑶玉也出来了,意味深长地道。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嬷嬷安心在府里住下吧,若是又什么需要的就去找周嬷嬷。”任瑶期点了点头,不等罗婆子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任瑶期现在已经能够肯定,这位罗婆子是知道一些韩家的事情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愿意说。
既然已经找对了人,任瑶期倒是不急了。她总能想出法子让罗婆子开口的。
罗婆子看着任瑶期的身影渐渐走远,摇了摇头,嘴角泛出一丝苦笑,让她那张长满了皱纹的脸看上去更加沧桑。
“祖母?”水艾有些怯怯地扯了扯罗婆子的衣袖,小声唤了一声。
罗婆子回过神来,粗糙的大掌摸了摸孙女的头,怜爱地道:“不是交代过你很多次吗?进了府要乖乖的,不要乱说话,不要做错事。”
水艾见祖母恢复了往日的慈爱,不解地问道:“祖母,我瞧着这位五小姐人很好啊,为什么您宁愿让狗咬伤了自己也不愿意进府来?”
罗婆子吓得一把捂住了孙女的嘴,看了看左右,见只有祖孙两人在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叱道:“说了让你说话小心,你怎么就是不听,是要等我们祖孙俩丢了性命去才后悔吗!”
水艾被骂得有些委屈,却还是低头认错:“祖母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罗婆子却是看着周围的景象,目光衰老哀戚,口中喃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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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特殊待遇
云阳城的赛龙舟是燕州一年一度的盛事,每年的端阳节燕州的世家大族都会集聚于此。
任家的马车从白鹤镇出来的时候,官道上已经有不少出行的马车。不过像是任家这样出动二十几辆马车的人家还是少数。
抵达云阳城时已是上午的巳时,天光虽已大亮却也不至于热得让人受不住。
因天气渐热,任家的马车用的是透气的纱帘。从进城门开始,任瑶期的目光就一直投注在外。虽然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行人和车马,听到市井中各种嘈杂的声音,她也能感觉到作为燕北第一大城的云阳城的繁荣之景。
当初辽人南侵之时辽王曾力排众议想过要将辽国的京都南迁到云阳城,可惜还未达成就被第四任燕北王萧岐山赶出了燕云十六州,定都云阳城成为了辽王的临终遗愿。
对于云阳城,任瑶期是很陌生的。上一世只有年纪尚幼的时候随母亲来过几次,长大之后反而很少有机会能出行。她与她母亲李氏一样,在任家是被忽略的存在。最后一次她想要逃到云阳城外祖家寻求庇护却是还未进城就被半路拦截了。
任家的马车缓缓穿过了云阳城最宽敞的主干道路,进入了内城。
“马车这是要到哪儿?”任瑶期问任瑶华道。
任瑶华有些奇怪地看了任瑶期一眼,随即才想到任瑶期这还是第一回来看赛龙舟。
“龙舟先需要下水,正式的赛事要到下午才开始。我们这是要去任家在云阳城的别院,这几日都要住在别院里。”
任家在云阳城里有宅子任瑶期倒是知道,她也曾经去过。
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任瑶华掀开帘子看了看:“是姑母要回林家了,与我们走的不是一条道。”
果然,在几辆马车离队之后,任家的马车又动了起来,行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最后停在了一扇红漆的蛮子门前。这是别院的正门,门开的不大,不过任瑶期记得这座宅子其实是个四进的宽敞大宅子。
在出行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个人的住处,所以任瑶期和任瑶华一下了马车就被婆子领着去了第三进的西厢,姐妹两人一起住在了西厢北面第一间。房间很宽敞,一应家具俱全。房里的一些用具有一些还是任瑶期平日里用惯了的,可见是在她们进来之前布置过一遍。
任瑶华对这房间并不陌生,想必以前来云阳城里住的也是这一间。任老太太住的就是第三进的北房,所以第三进的西厢是条件比较好的地儿。
才安置下来,五老爷就过来请示了任老太太。然后带着五太太林氏和一双儿女去了老丈人家。五房的人来云阳城很少住在别院,大多数时候的住在林家。任老太太尽管心中对小儿子不满,也不想在这会儿闹出什么不愉快在别人面前丢了任家的脸。摆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这么一来伺候在林老太太身边的正经媳妇倒是一个也没有了,只有方姨娘这么个妾室。
方姨娘倒是换了一身衣裳就打算去老太太身边伺候着,不想任瑶华已经拉着任瑶期先一步去了任老太太面前。见方姨娘来了,硬是没有给她一个插手伺候的机会。
任老太太身边围了好几个孙女还有个嫡长孙媳妇,又有一屋子丫鬟婆子鞍前马后,到真的不用方姨娘来什么事儿。
最后任老太太看了看方姨娘又看了看任瑶华,还是将方姨娘打发回去了。
其实任老太太心里精明得很,在任家内宅关起门来她不介意给方姨娘多几分体面。甚至让她的风头压过李氏这个正室也没关系。可是到了外头,世家大族们聚集一处,她还真不好意思把个妾当正经媳妇使唤。她可以不要这个脸面。任家却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说任老太太并不是不明白嫡庶之别,她只是分场合罢了。
任老太太发了话,中午在别院里早些摆饭。然后再出门。她们内宅妇人的只要到时候移驾就行,行程打点之事自有任家的男人和管事们。
任瑶期听着姐妹几个围在任老太太身边欢欢喜喜地说着去年端阳节的趣事,她依旧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
气氛正一片和乐融融,却有婆子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禀报道:“老太太,燕北王府的马车来了。”
斜靠在炕上闭目养神的任老太太听了立即睁眼坐直了身子:“来的是哪一位?”
婆子却是看了坐在一旁的任瑶期一眼,回道:“就来了一辆马车和一个丫鬟,说是郡主派来接五小姐的。”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到了任瑶期身上。
任老太太也看向任瑶期,想了想,她脸上带了慈爱的笑意对任瑶期道:“既然是郡主来接你的,你就去吧。”
任瑶期没有料到萧靖琳会这么快就来找她,也有些惊讶。听了任老太太的话后轻声道了一声“是”,然后起身退了出来。
燕北王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黑漆青幄,看上去很普通,不过任瑶期走进了发现马车檐下有燕北王府的标识,一只展翅的雄鹰。
任瑶期下意识的往马车车夫坐着的位置那里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失望,赶车的不是冬生而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守在马车旁边的丫鬟迎了上来将任瑶期扶上了马车。
任瑶期出来的时候只带了苹果一人,说是郡主不喜欢太多人跟随。别人也不好干涉她。因郡主没有来,任瑶期让苹果也上了马车。
萧靖琳的丫鬟名红缨,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问一句答一句。任瑶期也不是个多话的人,问了两句后就不再问了。她相信这个丫鬟是萧靖琳身边的,主仆两人性子太像了。
马车行了近两刻钟,最后竟是停在了云阳城中的一个码头边上。
溧阳河穿云阳而过,所以在云阳城中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码头。不过云阳城内的码头并不是作为民用或者商用而存在的,进城的河口有军队把守,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城内的溧阳河是没有行船的,倒是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蹲在码头的石阶上洗菜洗衣,嬉笑怒骂市井气息很浓。
今日的龙舟赛也不是在城内的这一段河域中进行,而是需要出了城门。
红缨先一步跳下了马车,又转身来扶任瑶期。
任瑶期下了马车就看到靠着河边停靠着一艘小小的画舫。这种画舫任瑶期在京都的时候曾经见过,富家公子们喜欢坐在里面喝酒听曲儿。燕北倒是很少见。
任瑶期正站在岸边打量着画舫,那画舫前仓的推门却是突然打开了,然后萧靖琳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任瑶期,萧靖琳脸上依旧还是淡淡的,却是问道:“你怕水吗?”
任瑶期摇了摇头,沿着岸上的石阶走了下去。石阶上临近水面那一阶上有几片烂菜叶子,甚至还有些鱼鳞之类的污秽之物,走下去就能闻到一骨子水腥味,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
萧靖琳伸手拉了任瑶期一把,将她拉上了画舫。画舫虽然不大,舫身却是很稳,任瑶期踏上去的时候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画舫里只有一个与红缨差不多打扮的丫鬟,并没有别人。
任瑶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里面还算宽敞,至少能容下八九个人,当中布置了几张矮几和软垫,还有一些日常用具。除此之外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萧靖琳这人面容虽然冷,却是一直牵着任瑶期引着她在软垫上坐下后才放开手,怕她在船上走不稳。
“这画舫是二哥让世子在京都买的,一共买了三艘。昨儿才第一次下水。我听说你来了,想着你可能没有坐过这玩意,便让人接了你过来。”萧靖琳看着任瑶期淡声道。
任瑶期正四下里打量,闻言冲着萧靖琳一笑:“多谢郡主,我还真没有坐过这个。”
萧靖琳打量了任瑶期几眼,也笑了:“还好你上来没晕,昨儿我母妃一上来就吐了,吓得祖母她们都不愿意上船了,所以二哥就将这座画舫给我了。”言语中竟是带着一丝少见的顽皮。
北方少河流,所以燕北人没有南人会水,大多数人也都坐不惯船。任瑶期虽然没有坐过画舫,却是坐过船的。
画舫在内城河道中缓缓驶过,河岸上有不少人驻足看了过来,先不说这画舫在燕北难得一见,敢在内城行船的却是没有几个。任瑶期今日沾了萧靖琳的光,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
萧靖琳面不改色,对船外的动静并不在意。任瑶期也是个坐得住的,何况她坐的位置背光外头的人很难看清楚她的真容,压力不大。
画舫在靠近一座横跨河道的大石桥的时候,“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画舫上。
两人原本都没有在意,不想紧接着又是“砰”、“砰”接连两声。
任瑶期不由得看向萧靖琳。有人砸画舫?
第135章 河面上的较量
萧靖琳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烧水沏茶的丫鬟。红缨立即就站了起来,利落地起身走出了画舫。
萧靖琳坐着没动,任瑶期也跟着没动。
不多会儿红缨就回来了,正要开口禀报,外面却是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萧靖琳,城内河道不许行船你不知道吗?还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明知故犯?”
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应当与萧靖琳差不多大,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和不悦。
显然外面的女孩子与萧靖琳是认识的,不过任瑶期有些好奇在燕北谁家的姑娘敢这么跟燕北王府的郡主说话。
萧靖琳听了这话连表情也欠奉,似乎也没有出面的打算,只淡声吩咐红缨道:“吩咐船娘从北面的闸口出城。”
红缨半点犹豫也没有就又转身出去了,任瑶期坐在画舫中还能听到红缨在对船尾的船娘说话的声音。
另一个丫鬟将茶水沏好了,给萧靖琳和任瑶期各自倒了一杯。
站在桥上的那位被忽视的女子却是很生气,声音也越加大了起来:“萧靖琳,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赶紧给我出来!城内两道水道闸口是给你随便游玩的吗?燕北王府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萧靖岳,你还不快将她的船拦下来!”
萧靖岳?萧家三公子?
“表妹你有所不知,这画舫是二哥特意让世子从京都运回来的。别看它小,一座画舫的价钱够买一座大宅子的了。不是三哥不拦着,三哥是没胆儿拦,坏了我可赔不起。”男子悠闲的声音缓缓响起,却是火上浇油。
“瞧你这点儿出息!你们去给我把船拦着,船坏了算我的!”女子有些骄横地道。
然后几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女子转而吩咐自己的随从了。
这时候任瑶期已经能猜到这女孩子是谁了,公主出身的老燕北王妃只生了一个女儿萧微,嫁给了宁夏总兵吴萧和。萧微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外头那位敢跟萧靖琳叫板的应该就是萧微的女儿。燕北王府的表小姐。
这位吴小姐瞧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任瑶期正琢磨着这一家子复杂的关系,却听到了船壁上有是几声磕磕碰碰的声响,然后船身竟然晃了起来。
任瑶期没想到外头的人还真的敢动手,一时没有防备,身子撞到了矮几上。
矮几上的茶碗被撞得一晃,刚刚沏好的滚烫茶水眼瞧着就要洒到任瑶期身上。坐在旁边的萧靖琳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任瑶期拉了过去。茶水顺着案几的边角流到了船中的地衣上,洇湿了一块,还冒着热气。
“小姐,您有没有烫到?”站在对面的苹果刚刚差点摔倒在地上 ,站稳了之后忙扑了过来。担心地问。
萧靖琳也关心地看了过来。
任瑶期摇了摇头:“郡主及时将我拉开了,没有烫到。”
外头响起了“噗通”一声的落水声,有人惊呼。
“郡主。是他们用了竹竿将我们的船娘打下水了。”红缨探头看了一眼,回头回道。
桥上的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竹竿,将船娘打下水后不让她上船,还用竹竿支棱着画舫外壁往一个方向使力。
任瑶期感觉原本船头指着桥洞的画舫突然打横起来了,因为换了个方向,桥上的情形也能看得清楚了。
一个身穿紫色衣裙身材高挑的女子立在桥栏边上,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这边,似是对船上之人的狼狈十分满意。站在她身边的是个面容俊美的少年。摸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一副看好戏不插手的模样。
还有三四个仆妇随从人手一根一丈来长的竹竿,正在往画舫上使着劲儿。稍远一些的地方还站了些普通群众。不明所以地瞧着凑热闹。不过瞧着这阵势谁也没敢胡乱出声。
画舫在河面上打转,任瑶期觉得自己的头被晃得有些晕。
萧靖琳终于站起了身:“你们在这里看着任小姐。”说着就往仓外走去。
“郡主,小心别掉进河里。”任瑶期去拉萧靖琳。没有拉住。
萧靖琳点了点头,反过来安慰任瑶期:“别担心,我会水。”
“……”
任瑶期欲哭无泪,这与会不会水又有什么干系?她一个女子还是堂堂郡主掉进了河里,难道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游上岸吗?
萧靖琳却是已经出了舱门,任瑶期这才发现即便是在画舫被不稳的时候,萧靖琳的步子也没有受到影响,依旧稳稳当当的。任瑶期这才想起来萧靖琳与她们这些普通的女子不一样,是会功夫的,不由得安了些心。
任瑶期也不管外头的人能不能看到她了,忙坐到了靠窗边看着出了舱的萧靖琳。
萧靖琳一把抓住一根伸到了自己面前的竹竿,狠狠地往自己胸前一带,也不见她怎么用力,竹竿那一头的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婆子就横飞着被带离了桥,然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另外几个婆子见状有些怕了,想要后退。那紫衣姑娘却是立即冷了脸,一把将靠近自己的一个婆子手中的竹竿拿到了手上,然后朝着这边挥了过来。她却不是跟那些婆子一样朝着船身招呼的,而是直直的奔着萧靖琳来了。
萧靖琳抬手用自己手中的竹竿将她那一杆子给挥了回去,紫衣姑娘手腕一转避开了,然后又立即挥了过来。两人竟然一个站在桥上,一个站在船头打了起来。
任瑶期看了一会儿也看出了些门道,瞧上的那位穿着紫色衣裙的表小姐竟然也是会拳脚功夫的,且因为她站在高处占了地利上的优势而暂时没有露出败绩。
任瑶期却是有些头疼,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萧靖琳终于出声说话,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这还是她从一开始到现在对桥上之人说的第一句话。
桥上的女子冷哼一声:“既然你叫我一声表姐我就要管管你,免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借着燕北王府的势,到处丢人现眼!”
任瑶期以为依着萧靖琳的性子,她又会默不吭声,不想却听到萧靖琳淡声道:“既然你也说了我丢的是燕北王府的脸,那与你又有何干?你要改姓萧?”
任瑶期忍不住想笑,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萧靖琳……
“你……”紫衣姑娘被这么一句话气得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旁边却是有人“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紫衣姑娘面色一冷,立即转头,却是被萧靖琳一竿子打在了手臂上。
那一声响,任瑶期都忍不住疼了一下。
紫衣姑娘脸色疼得脸色一白,却是一时没有转过头来顾萧靖琳。
任瑶期朝桥上看去,也是一愣。
不知什么时候桥上又站了三人,其中斜靠在桥栏杆上斜勾着嘴角的那位身材修长剑眉星眸的少年正是云文放。
这一阵子云文放说是在任家,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自从丘韫回了书院,他自个儿在任家后院里厮混不太方便了之后更是连影儿也难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的云阳城。
云文放这时候也看到了窗边的任瑶期,不由得眼中一亮,站直了身子,还朝着这边眨了眨眼。
“郡主,吴姑娘。”与云文放一起来的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作了一揖,声音如泉水般清冽动听。
等他抬起身来的时候,任瑶期见到他的脸也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这位公子容貌十分出众,在任瑶期见过的男子当中,除去萧靖西这个不算人的半仙以外,这名男子的容貌无疑是最好的。且他身上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不似云文放身上的那种咄咄逼人的霸道气质,而是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一般。
面对这样的男子,一般的女子都要自行惭愧。
于是紫衣姑娘悄悄将手中的竹竿放下了,低着头捂着自己刚刚被萧靖琳敲中的手臂,呐呐的唤了一声:“云公子。”脸上竟然有了些红晕。
刚刚那个挥着竹竿气势汹汹的姑娘立即就变了个人,恢复成了名门淑媛,还是个被刚被人欺负了的名门淑媛。变脸神技令人叹为观止。
云文放看了看那书生打扮的少年,嘴角依旧挂着他的招牌笑容,却是带了些揶揄的神色。
任瑶期反应过来,这声“云公子”叫的并不是云文放,而是这位书生模样的少年。云文放的哥哥云文廷。
任瑶期上一世的时候曾经见过云文廷,只是时日久远,有些记不清他的容貌了,只依稀记得相貌很好。
上一世她四姐任瑶音就是给云文廷做了妾,至于云文廷正妻是谁任瑶期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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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各怀心思
萧靖琳看了突然出现的三位男子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她没有像那位吴姑娘一样将手中的竹竿藏起来湮灭罪证,反而是伸到河水里去将那位被打下去的船娘一把捞了上来。
架是打不起来了,场面却有些尴尬,只能听到划水声和船娘喘气的声音。
还是一直站在桥上看热闹的萧靖岳将视线在云家两位公子脸上掠过,然后停留在另外以为瞧着面生的少年脸上,嘴角含笑:“你们怎么在这里?这位是?”
众人也将视线投到了那位面生的少年身上,只见他面容清秀,举止带着一般贵族公子身上那种优雅闲适,身上的衣饰称虽然不上华丽,布料却是极好的。这应该是一位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儿。
不过云阳城里甚至整个燕北的名门世家里的公子们也大都是相互认识的,这位与云家两兄弟一起出现的少年却是没有见过。
那位少年见众人看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一对酒窝在他脸颊上微微显现。
“我是雷震,前不久才从江南来的。”
“雷?”萧靖岳打量着雷震,摸着下巴沉吟。
云文放嗤笑一声,斜睨着萧靖岳道:“他是雷霆的弟弟,萧三公子应当也认得他哥哥才对。”
萧靖岳恍然大悟,点头道:“我就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原来是雷家的小子。”
那少年见众人谈论自己咧嘴一笑,朝着众人团团作了一揖。
“那个当年南迁的燕北老世家雷家?”吴小姐总算也找到机会插话了,她打量了雷震几眼有些好奇,“不是说雷家当年在南迁的时候遇到了辽人军队,全族都被辽人所杀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雷家?”
她说话这么直接,雷震倒是没有介意,还好脾气地解释道:“我的曾祖父当年因为正好在南下的路途中生了病所以没有跟上雷家众人,而是比大家晚了两日的行程。等追上去的时候,雷家的人都已经……”毕竟是自己家族的血泪史。虽然年代已经久远,少年的眼中还是有些黯然。
云文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雷霆点了点头回了他一笑表示自己无事。
当年雷家是燕北最大最古老的世家之一,雷氏一族中曾出过无数的圣贤和朝廷高官,连现在号称燕北第一世家的云家都无法与之相较。
任瑶期也在琢磨这个雷家,不知道为何上一世她对这个雷家似乎没有什么印象。原本她还以为是个已经落魄了的家族。这样她没听说过也是正常,可是今日瞧着雷家两兄弟能与这些人混在一起,雷家不像是落魄了的。
这边云文廷正站在桥上与萧靖琳说话。
“郡主下午会去看赛龙舟吗?”
萧靖琳将船娘打发进了船舱去换衣服,淡淡点了点头当作回答。
见她态度冷淡,云文廷似是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以为意。温声道:“我们有一艘大船,到时候可以跟在龙舟后面观看。靖西也会来,郡主要一起上船吗?”
萧靖琳还未说话。一直在旁边没走的吴小姐瞪了萧靖岳一眼,猛朝他使眼色,萧靖岳先是一愣,然后看了云文廷和萧靖琳一眼,猛然领悟。
“咳,我说云大少,你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吧?你光请了我二哥?对我们这些无关紧要之人就视而不见?”
正在等着萧靖琳表态的云文廷闻言一愣,他和萧靖西、萧靖琳兄妹算的上是表兄妹的关系。而萧靖岳与苏家的人走的更近些与他们不过是面子情儿,很少能玩在一起,所以他才没有问萧靖岳要不要去。
不过云文廷这种大家公子一般而言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难堪的。所以他很快就微笑起来,冲着萧靖岳点头微笑:“若是萧三公子肯赏脸,自然是求之不得。”
说着云文廷又看向吴小姐。礼貌地道:“吴小姐若是得空,也一起来吧。”
萧靖岳朝着吴小姐眨了眨眼。
吴小姐这会儿倒是矜持起来了,低头扯着裙摆上的压裙轻声道:“等我回去请示了外祖母再说。”
云文廷点了点头,遂又看向萧靖琳。
萧靖琳淡声道:“等会儿我和瑶期坐画舫去,船上人太多。”
众人又将视线投向画舫内,任瑶期已经坐进去了,外头的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瞧着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安安静静的样子。
任瑶期想了想,还是没有出舱门,不是她不礼貌。她不是萧靖琳,现在是在船上,与外头的人也大多不认识,实在不是一个与人相识见礼的好机会。而且站在船头玩意没站稳摔到河里,后果得自负。
云文廷看着萧靖琳似是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只温声交代道:“那郡主要主意安全,尽可能跟在我们的船后吧,也好照应。”
萧靖琳瞥了桥上的女子一眼:“画舫很稳,除非有人故意捣乱否则绝不会出事。我会好好防范的。”
这时候船娘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来的,只有头发还是湿的,她用一块厚头巾包好了。
萧靖琳朝她吩咐道:“走吧。”
船娘应了一声,去了船尾掌舵。
萧靖琳对着桥上的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舱。
云文廷正想说话,斜倚在桥栏杆上的云文放却是先一步开了口:“郡主,过些日子的千金宴我祖母也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你什么时候过府来看看?”
云文廷有些惊讶地看了云文放一眼,似是对他主动向萧靖琳搭话有些惊讶。萧靖琳性子冷淡,云文放少爷脾气,虽然说不上是相看两厌,不过两人向来是谁也不搭理谁的,不过他没有说话,只看向萧靖琳。
萧靖琳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云文放一眼,也有些惊讶,想了想还是点头回道:“过几日得空了就去。”
云文放挑眉一笑,看了船舱一眼:“郡主不妨带着任家小姐一起来吧,我在白鹤镇的时候承蒙任家照顾,任三老爷还教过我下棋,我娘也想见见任家的小姐。”
萧靖琳点了点头:“我会问问她的意思。”说着就进了船舱。
云文放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画舫上,这回没有人捣乱画舫顺利的通过了桥洞,渐渐驶远。
回头对上云文廷探究的目光,云文放面不改色,然后看向还没有走的吴小姐和萧靖岳,脸上带了些似笑非笑:“两位是要在这里看风景?”
一只看着云文廷的吴小姐脸上有些挂不住地一红,低头轻声道:“我、我们也走了。”
若是没有看到她之前用竹竿去打萧靖琳的悍妇模样,估计都会觉得眼前这位是个温柔害羞的大家小姐。
云文放斜睨了云文廷一眼,斜扯了嘴角,抱臂靠在了石桥栏杆上。
云文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去作揖道别:“如此,我们先告辞了。”
两方人马各自告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吴小姐下桥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可惜那人早已经上了马下了桥。
萧靖岳在一边瞧着,嘴角微弯,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外头的人都说咱那位病秧子的二哥是个怎么难得一见的人物,我瞧着却是比不上这位云家大少爷。论容貌轮学识,这燕北根本就没有比得上云文廷的。”
吴小姐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笑容满面,就跟在夸她一样。
萧靖岳却是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可惜了。”
吴小姐一愣:“可惜什么?”
萧靖岳凑到吴小姐耳边道:“可惜我听说云家想要云文廷娶萧靖琳,王爷和王妃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你想想,萧靖琳那个样子和云家大少爷……啧,我瞧着就不般配。”
吴小姐脸色一沉:“本来就不配!萧靖琳她凭什么!”
萧靖岳笑嘻嘻道:“嗯,不配不配。我瞧着整个燕北能配得上云大少的也只有表妹你了。”
吴小姐原本还怒火冲天的脸立即就布满了红晕,有些娇羞地低了头:“你,你在胡说什么?”
萧靖岳一本正经的赌咒发誓:“我这话若是有半句假的就天打雷劈。”
吴小姐有些怔怔的,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可是,婚姻之事哪里有我们自己做主的余地。”
萧靖岳不以为然:“我就是瞧不惯这种,表妹你放心,表哥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那边云家两兄弟也在说话。
云文放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云文廷被他看得久了,叹了一口气转头道:“二弟,你看着我作甚?”
“你这张脸给自己惹麻烦也就罢了,如今还将麻烦惹到了别人头上。原本惹了也就惹了吧,偏偏你还只能看着帮不上忙,我是为你憋屈。”云文放慢条斯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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