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给钱的都是冤大头
于是，在距离对方仍有三四步远的时候，江瑜忽然招呼道：“高凯？”
“江瑜姐姐！”高凯回眸，露齿一笑，但视线触及盛诀时，则古怪地顿了顿，然后才乖觉地喊了声：“诀爷。”
江瑜：“……”
她都不想承认，这么中二的称呼居然是她男朋友非逼着人家喊的。
对上江瑜揶揄的眼神，盛诀决定勉为其难地让他一步，“当然了，你也可以喊我盛诀哥哥。”
只是，那语气是怎么听怎么不情愿。
“所以，你还是更愿意我喊你诀爷。”高凯一双锐眸看得十分透彻。
“是这样没错。”盛诀点点头，坦然地承认了，在他看来，喊哥哥，哪有直接喊爷来得带感？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过去被姜明玉的娃娃音荼毒得太深了，以致于后来他只能想方设法地在口头上给自己提辈分。
江瑜再次表示自己无言以对。
称呼的话题就此跳过，江瑜看向高凯桌案上的工具，不由一阵惊奇，“你这是在给陶罐上色？”
“对。”高凯点点头，亦有些无奈，“这是我爸爸开的店，但因为最近生意不景气，他就想办法开辟了新渠道。”
“而另一方面，自然也是为了给我找点事做，免得我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高父的拳拳爱子心，让江瑜心底好一阵感慨，再抬眸，便见高凯已经全神贯注于的色彩，只稍轻点、勾勒，很快，一幅朦胧生动的青色烟雨图便跃然其中。
江瑜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颜料碗上，乍看竟有些好奇，“这是水蓝色？”
但说着，她自己首先推翻了这个猜测，“不对，看上去好像比水蓝色要深一些。”
江瑜下意识地朝盛诀看去，盛诀斟酌了一下，却是道：“我倒觉得有点像孔雀蓝。”
可实际上，按照高凯的说法，这是仿孔雀蓝釉的一种，是从亲戚矿区开采的石头里偶然提取到的，量不多，但他依旧热情地邀请了江瑜，“要上手试一下吗？很有意思的。”
江瑜心动了，她坐在桌案的另一侧，一手扶住眼前的大陶罐，一手则紧握着颜料笔，倒是一副架势十足的姿态，但正是此时，笔尖触及颜料碗，一阵滴声忽然而至：
“恭喜任务者寻找到当前不为世人所知的新能源颗粒。”
“相关提取知识已入编学习室，请任务者尽快前往学习并加以掌握。”
江瑜怔了一瞬，似是有些不可思议，这就是她要找的新能源材料？怎么感觉那么儿戏呢？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愣是耐着性子给大陶罐表面那半片已经凋零的残叶上了色，然后才不疾不徐地放下颜料笔，温声询问高凯道：
“你刚才说，这种仿孔雀蓝釉，是从你亲戚矿区开采的石头里偶然提取到的？”
“对。”高凯点头，眼神微微有些疑惑，像是不明白江瑜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一般。
但见江瑜脸上的笑更似从容了，“那么，请问方便安排参观吗？”
……
高凯的亲戚并不明白这些破石头有什么好参观的，不过，顾客是上帝，给钱的都是冤大头，“两位里边请，看上哪块石头了只管挑，价格好商量啊！”
江瑜笑眯眯地回应他，目的却在于那种能提取出仿孔雀蓝釉的石头。
事实上，就在出发来矿区的车里，她就已经在学习室里大致浏览过这种新型能源的相关知识点了，只是，这一会儿熔点，一会儿低温临界值。
然后还得跟什么铜溶液发生化学反应，接着又是这样那样的。
江瑜看得整个人都是懵的，“所以，我研究一个仿机械新生义肢，还得拐个道，把化学也给学了？”
“准确来说，是物理常识和超高分子材料化学反应及其原理。”
巅峰系统滴了一声，郑重强调道：“任务者，请谨记，一切都是为了科学！”
江瑜：“……”
此时，只见矿区的主人豪迈地在半空画了个圆，“那种石头啊，就这一整片都是啊。”
“不过，姑娘，我也不骗你，这石头不值钱的。”主人叹了口气，似是十分地语重心长，别看他平日里好像对人民币爱得深沉，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
但他堂堂正正，可从来不赚坑蒙人的黑心钱，此时还多劝了江瑜一嘴，“你要实在喜欢呢，可以买两个回去当纪念品，但多了是真不值当。”
“谢谢你的提醒，但我另有用处。”江瑜笑眯眯的，她琢磨了一下，果然还是得向盛诀求助，“盛诀哥哥~你能在洪城给我就近找个实验室吗？能做独立实验的那种？”
盛诀：“……”
他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附近是有个大学对吧？”
没记错的话，二婶似乎是有个好友在那学校教数学？毕竟众所周知，数理化一家亲，所以，他找那位数学教授帮忙借个独立实验室，应该不难吧？！
托那位数学教授的福，独立实验室很快就借到了，江瑜一头扎入其中，还带上了一筐的石头——由矿区主人亲自赠送，不要钱。
主人虽然没明白江瑜在这个关头借实验室做什么，但他隐隐有股预感，他的矿区，准确来说，是那种他以为不值钱的石头，很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就要带着他发财啦！
独立实验室内，江瑜反复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心情，然后才开始手动操作，“系统，我要开始了，如果哪个步骤错了，你可一定要记得提醒我啊！”
江瑜很怂的，一点都不敢逞能，就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出了问题，把自己给炸了，虽然寿终正寝后又回来起初并非她所愿，但平白多活一世，她很珍惜的。
“任务者请放心。”作为一个成熟的系统，它会努力带领任务者走向人生巅峰的，至于差池，都在学习室里模拟实验过那么多次了，要还出现差池……
一想到差池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巅峰系统不由闪过一串紊乱的代码，不行，必须成功！
第31章 耿瑞峰
但就在江瑜专心实验的时候，实验室外忽然簇拥着走来了一群人，为首者正是一名身材矮小，头发微微有些灰白，但气质十分明显的老教授。
只听他身后有一男学生恭敬地道：“老师，您请在这儿稍等一下。”
话落，便见他大跨步地朝实验室走来，盛诀不得不站出来将人拦下，“这实验室已经有人了。”
男生微微有些诧异，但抬眸见实验室门口确实标识着“使用中”的状态，不由一顿，“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便自觉返回老教授身边，附耳低语了两句。
老教授似是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冷锐的视线直朝着盛诀而来，但不一会儿，只听他疑惑地“咦”了一声，“你哪个专业的，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盛诀面色丝毫不改，只冷静地回答道：“我是来等女朋友的，她很快就做完实验出来了。”
老教授恍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但一番打量后，笑着问盛诀道：“头一回来吧？”
“是。”盛诀点点头，并不否认，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到洪城大学。
老教授面上露出一种“我就知道”的神情，接着又问了，“你们谈的时间还不长吧？”
盛诀再次点头，“确实，满打满算还不到半个月。”
老教授脸上的揶揄更是明显了，笑容也深了两分，难怪他觉得这年轻人看起来眼生呢，原来如此，不过，但凡实验人都知道，“你要等女朋友做完实验，那可有得等了。”
“我知道。”盛诀早就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了，但在等江瑜这件事上，他甘之如饴。
老教授或许是领会到了他的言外之意，面上不由流露出一种欣慰，他朝盛诀点点头，就打算离开，但在转身之时，还不忘叮嘱学生道：“下回记得提前申请实验室。”
“是，老师。”学生们恭敬地应话，一行人就要走开，然而，正是此时，另一名男学生忽然质疑了盛诀，“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盛诀挑眉，似有诧异，但他并不否认这一点，谁让他确实不是呢？
见状，出声质疑他的男学生顿时更起劲了，但他首先迎来了老教授的呵斥，“耿瑞峰，你管人家是哪个学校的？实验想好要怎么做了吗？对比数据检查过了没？”
耿瑞峰：“……”
“老师，可他不是我们学校的！”耿瑞峰硬着头皮开口，还不服气地嘟囔道，“谁晓得他女朋友会不会也不是我们学校的……”
可话还没说完，老教授沉沉的目光已然而至，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蠢学生？不知道他们实验人找个对象不容易吗？还死命地拖后腿？简直不像话！
老教授不由得朝盛诀投来歉意的目光，“让你见笑了。”
盛诀浅笑颔首，以此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毕竟，人学生说得也没错，他女朋友，确实也不是这个学校的，不过，他们凭本事借到的独立实验室，有问题吗？
盛诀只想赶紧应付掉这群人，但有时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负责管理实验室的小于老师出现了，看到这么多人齐聚在实验室外，多少还愣了一下。
但目光触及盛诀时，小于老师却是惊奇地亮了眼睛，只见她硬挤到盛诀身边，噼里啪啦地一顿问，“就是你跟傅教授借的实验室对吧？你跟傅教授是什么关系啊？有对象没？”
“哦，”她忽然顿了顿，嘴角依旧噙着笑意，但明显没有先前热情了，“瞧我，你就是帮女朋友借的实验室，我还问你有没有对象……”
她还要说，一旁的耿瑞峰已经支棱起来了，“老师，您听到了吧？实验室是他们借的！”
他着重提点了这个借字，看向盛诀的眼神，洋洋得意之余，又带着些许难以觉察的敌意。
敌意？
意识到这一点，盛诀只觉得可笑，头一回见面，他就招惹了这么个敌人？
哦，说是敌人或许并不恰当，毕竟，只有旗鼓相当才能称之为敌，而眼前这个明显对他有意见的耿瑞峰，在他看来，顶多也只能算个不入流的跳梁小丑罢了。
盛诀都不屑于搭理他，但恰恰是这种于无形中的轻蔑与傲慢，触及了耿瑞峰心里不可言说的伤痛，他被激怒了，“你也只是借的实验室，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还有你！”他愤恨的目光随即落在小于老师身上，“平时我们要用实验室，还得按照你的各种格式要求，写一堆的申请书，他倒好，说借就借了，我问你，他写申请书了吗？”
说到最后，耿瑞峰质问的声音陡然拔高，小于老师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声音不自觉地抖啊抖，“没没没没写啊，但是傅教授说借，那我当然就借借借了啊……”
说着，她自己也感觉到了些许的心虚，这样好像是不怎么符合规矩来着，可那是傅教授啊，傅教授开口，她难道还能拒绝吗？
能或许是能的，可谁让她舍不得对傅教授说不呢？
耿瑞峰愤恨的目光更浓了，他死死盯着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心里仿佛有种破门而入的冲动。
但听得那一刻，他冷哼一声，眼里好像闪过一股即将毁灭的兴奋感，“那我就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厉害，居然独占了那么大一间的实验室。”
说着，耿瑞峰还真朝实验室门口撞去，盛诀绷紧心弦，连忙眼疾手快地将人制住，可偏偏耿瑞峰手更快一步，竟然在挣扎中抢按到了实验室大楼的警报信号。
刹那间，刺耳的警报声径直响起，所有人面色都霍然一变，“不好！”
小于老师更是啊啊啊地叫唤，她恶狠狠地瞪了眼被盛诀揪住的耿瑞峰，“你要害惨我了！”
耿瑞峰理智回笼，面色亦是一片惨白，可看着紧闭的实验室大门，他心里又仿佛涌起一股诡异的兴奋感，低沉的笑声随即而出。
盛诀：“……”
他算是明白了，这人疯的！
第32章 她只在乎数据
盛诀深深吸了几口气，“你们招收学生前，都不测一下心理素质的吗？”
老教授愧疚得说不出话来，他是知道耿瑞峰性子有点左来着，但他觉得这孩子本质上还是个好的，可他也没想到，今天这事竟然会演变成如今这样，简直是出人意料！太出人意料了啊！
老教授捂着心口，血压都要上来了，跟在他身旁的其余学生连忙将人搀扶住，“老师，您还好吗？”
学生们忧心忡忡的，最开始与盛诀对过话的男学生则主动站出来道：“今天的事很抱歉，先生，回头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面对这人，盛诀脸上的不满倒是稍有缓和，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交不交代的另说，我只关心我女朋友的实验。”如果失败了，那对江瑜会不会造成什么打击？
男学生也沉默了，他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打听道：“不知您女朋友做的是哪方面的实验？”
但盛诀哪知道呢？他就是按照江瑜的请求，找了二婶的教授朋友，帮忙借了个独立实验室而已啊。
男学生僵硬地扯着嘴角的笑，干巴巴地表达了对江瑜实验的祝福，可实际上，他怎么想，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盛诀叹了口气，江瑜啊江瑜，你在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对江瑜来说，此时实验终于要进行到最后一个关键了，“系统，请保佑我一定要成功啊！”
系统滴了一声，“任务者，求保佑的心态其实是不对的，真正值得你相信的，是你自己！”
“当然了，系统也是很可靠的，失败了也没关系，系统依旧与你同在！”
江瑜：“……”
她不就是顺便烘托下气氛吗？系统还跟她较真了？
不过，随便吧，她的重心应该放在接下来的实验成果上，只听得一声“叮”，江瑜从旁边的设备里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右手，乍看，竟是骨节分明，洁白无瑕。
特别是和她自己的右手进行对照，更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系统，我这算成功了吗？”
巅峰系统滴了一声，“仿机械新生义肢，关键字眼是义肢，而义肢，以人为本，任务者需要尽快找个右手截肢的志愿者进行试验比对，方可生成最后的实验数据。”
江瑜似是恍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明白了。”
在要离开实验室之前，江瑜又在系统的指点下，如此这般地将实验室复原了，废弃的实验材料也根据材料本身的特性，用不同的方式处理完毕。
实验报告虽说也是头一回写，但好歹还写得有模有样的，只差最后关键的数据了。
……
实验室外，盛诀一行人等得心焦，可没办法，他们总不能像耿瑞峰一样疯，试图破门而入，不成功，就似报复般地触发警报信号，没看人已经被带走教育了吗？
傅教授也因为这桩突发事故赶到实验室外，他也焦虑，但面上保持了惯有的沉稳，还反过来安慰盛诀道：“我看你女朋友应该心里有数，你淡定点。”
盛诀苦笑了一声，他淡定不下来啊，“已经九个多小时了，这实验怎么还没做完呢？”
耿瑞峰的老师周老教授还守在这儿，听到这话，不禁轻飘飘地睨了眼盛诀，“我不都告诉你有得等了吗？”
盛诀沉默了，他是有心理准备，可九个多小时，还是有点超乎他的预料了。
又是好一会儿过去了，终于，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打开了，盛诀第一时间迎上去，看着面前的人儿，声音幽幽，似有几分哀怨，“你终于出来了！”
江瑜嘿嘿一笑，伴随着“当当当”的声音，赶紧讨好地把实验成果拿出来，“你看！”
那洁白无瑕，骨节分明的右手冷不丁地出现在盛诀眼前，他惊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旁边的傅教授和周老教授见了，亦是狠抽了一口冷气，在楼道灯光的照射下，还以为是从人身上分离出来的右手，连带着看江瑜的眼神，也多了好些忌惮，活像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分尸者似的。
傅教授陡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是不是在无形中做了什么帮凶啊？职业生涯，危矣！
可很快，周老教授率先反应过来，他快步走到江瑜身边，动作灵活得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但见他从怀里取出放大镜，当场观察起了那右手来，好一会儿后，终于舒出一口气，断定道：“假的！”
可真是差点吓死他老人家了！
周老教授看江瑜的眼神虽然少了几分忌惮，可好奇却是实打实的，“这就是你的实验成果？”
“对啊。”江瑜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做独立实验呢，至于在学习室中的反复模拟，说到底，那不也只是模拟吗？
“那这，它到底有什么用呢？”周老教授微闪着眸子，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但又不敢相信，如果是人体义肢，那也未免太过逼真了。
然而，江瑜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不敢想象，只见她沉吟了一会儿，才无比郑重和虔诚地道：“我称之为，仿机械新生义肢。”
“仿机械新生义肢”，周老教授默念了这几个字，神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重点关注了“仿机械”三个字，半晌，才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只见他直盯着江瑜的眼，问道：“你找志愿者试验过了吗？使用体验如何？”
这么逼真的人体义肢，还是仿机械，如果使用体验令人满意，那么，可以想象，将会在科学界掀起怎样的一股新风暴。
可惜，江瑜表示，成果才出来，目前还没有邀请志愿者进行过试验。
正是此时，旁边的傅教授开口了，“我有个学生，数月前因为一场意外右手截肢了。”
江瑜下意识地望过来，盛诀亦是微眯着眼，似是在审铎他的用意。
只见傅教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灼灼地望着江瑜，问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让我那位学生成为这个仿机械新生义肢的一名志愿试验者，你以为呢？”
江瑜对此是很无所谓的，毕竟，让谁当志愿者不一样呢？她只在乎数据。
第33章 你怎么是个文科生呢
于是，傅教授立马通知了这个学生：“沈宸，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马上到西校区的实验楼七层，我在这儿等你，有特别重要的事。”
沈宸正打算睡下，看了眼时间，心里更是讶异了，“可教授，现在都已经要凌晨两点了。”
虽说他对傅教授的人品有信心，可凌晨两点，这么微妙的时间点，这很难让他不多想啊，是多重要的事，才必须现在当面谈？就不能白天再说吗？
毕竟，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
“哎呀，我都说是很重要的事了，你赶紧来。”傅教授的声音里难得失了几分沉稳。
他瞥了眼已经抱在一起歪腻的江瑜和盛诀，不禁再度压低了声音，似是极为郑重地透露道：“这边有个仿机械新生义肢的试验，机会难得，你啊，可赶紧来一趟吧。”
沈宸微愣，反应过来后，还想细问，可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苦涩的目光随即落在自己那残缺的右肢上，谁能想到，他的身上竟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呢？
当然，表面看，好像什么都没变，可实际上，他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好比他那相恋八年的女友，原本两人说好研究生毕业就结婚的，可自打那桩意外发生，他的右手被截肢，女友家人们一改从前的支持与认可，开始对他诸多挑剔起来。
而还信誓旦旦说永不分离的女友，也在家人的影响下，逐渐疏远了他。
沈宸自嘲地摇了摇头，其实他能理解女友及其家人的反应，毕竟，在有得选择的前提下，谁会愿意跟一个残疾人共度余生呢？
他不怪，不怨，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会稍稍地觉得有那么丁点的难过而已。
缓缓吐出一口气，沈宸起身，推着自行车就出了宿舍大门，目的地俨然正是傅教授口中的西校区实验楼，至于那所谓的仿机械新生义肢，其实他是不抱太多希望的。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失望过好多次了，出门，也只是不想辜负傅教授的一番好意罢了。
……
夜色深了，江瑜不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是困的。
盛诀不禁有些心疼，只见他皱着眉头，似有些不赞同地开口道：“其实没必要现在就进行试验吧？白天再进行不也一样？”
照他说呀，倒不如让江瑜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养精蓄锐，白天再找志愿者跟进试验。
盛诀是好心，但话音落下，首先一个反驳他的就是江瑜本人，“可现在试验也有现在的好处啊，你想，早点把数据测录完毕，事情早些了结，我们不也能早点回南城吗？”
江瑜当真是心心念念地想早点回南城。
两位教授闻言，面色亦稍有缓和，不过，“你们是从南城来的？”
“对呀。”江瑜点头，顺便替盛诀把这问题给答了。
知晓部分内情的傅教授笑而不语，看破不说破，但这江瑜嘛，“可有想过来洪城大学任教？”
只一个仿机械新生义肢就足以让他惜才了，毕竟人那么年轻，未来尚有无限可能。
周老教授反应过来，亦是连连点头，“不是我老头子自夸啊，但我们洪城大学的福利待遇，那放眼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你来，我保证你之后就不想走了。”
江瑜礼貌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但说到大学，她也是才想起来，哦，二十岁的她，似乎、还在上大学啊！
江瑜就这么琢磨起来了，“话说，凭这个仿机械新生义肢，我有没有可能申请提前毕业啊？”毕竟是寿终正寝后又回来的人，让她再按部就班地回学校念书，感觉太难为她了。
却不知，这话直接惊了两位教授的下巴。
周老教授满是不可思议地质问道：“合着你还没毕业啊？研几了？”
“如果上学早的话，应该是博士吧？”学生时代连跳了几次级的傅教授若有所思，盛诀的年纪他大概是知道的，而江瑜又是盛诀的女朋友，所以，他合理猜测，“博二吗？”
然而，江瑜轻咳一声，似是极为不好意思，“我开学大三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江瑜默默在心里补充了这么一句。
两位教授：“……”
震惊！但又莫名地有些欣慰是怎么回事？！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就是有你们这样争气的后生，这个世界才会越来越好。”周老教授深有所感，不过，他很想知道，“江瑜，你是什么专业的？”
说着，一顿，又笑着多问了一句，“你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江瑜更不好意思了，“我是南城大学古典文献学专业的。”
两位教授再度沉默了，南城大学也就算了，好歹是个重点大学，但这个古典文献学专业，那是什么玩意儿？
周老教授表示不能理解，“你怎么是个文科生呢？！”
你一个文科生，跑来研究仿机械新生义肢，还貌似成功了，这像话吗？让那么多理科生情何以堪？！
偏是此时，耳边传来盛诀毫不犹豫的低笑声，两位教授更觉风中凌乱。
傅教授断定江瑜一定是广泛意义上的天才，作为过来人，他看江瑜的眼神颇有些惺惺相惜，但他很好奇的是，“你怎么会想到研究这个仿机械新生义肢呢？”
毕竟，你只是个文科生啊！跨界也不是这么个跨法的。
盛诀下意识地想到了高凯，但江瑜却是眨眨眼，哈哈地回答道：“那没办法，再不想办法创新，我家都要破产了。”可以说，为了江氏，她真是煞费苦心了。
傅教授挑眉，“你家是……”
“南城江氏，主打家居智能的。”
傅教授：“……”
他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他反正是没怎么看出来，这个仿机械新生义肢跟智能家居有多大的关联，当然，要说完全没关联，也不对，毕竟都是科学界的产物。
而那边，江瑜还在幽幽地叹道：“我总不能把烂摊子都丢给姐姐，也要想办法尽点力啊。”
两位教授听得心情格外复杂，好家伙，一个尽点力，都差点要掀起科学界的新风暴了。
周老教授不由自主地捂住心口，“我得缓缓。”这是被刺激到了。
恰逢此时，被傅教授一个电话喊来的沈宸也出现了……
第34章 志愿者沈宸
江瑜顺着视线看去，便见不远处一个身姿俊朗，容貌清秀的男生正徐步朝他们走来。
那男生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下身黑色牛仔裤，少年感十足，可惜眉头微微拧起，像是带着疏散不开的忧愁般，而右臂残缺的肢体，伤痕犹在，乍看竟有些触目惊心。
江瑜讶异地看了那人一眼，只觉得对方看起来是有些眼熟，可却怎么也想不起其中的缘由。
她不由得多打量了两下，可就是那两下，引得盛诀环在她腰间的手，稍稍加了两分力气。
江瑜下意识地朝他看去，便见盛诀板着脸，似有不悦地道：“你刚才盯着他看了整整五秒钟！”
怨念还挺深，江瑜不禁有些无语，“所以呢？”
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不喜欢你把目光过多地放在别人身上。”盛诀沉沉地盯着她，但想到高凯，他又不由得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喜欢你动不动就跟人家讲上辈子。”
这三个字，只用来套路他一个人就够了。
江瑜更是无语了，以前也没发现盛诀是这么爱拈酸吃醋的脾气啊！
不过，还真是对极了她的胃口，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拉着盛诀的手，十指相扣，又仰头，凝视着他的眼，郑重而虔诚地说道：“你放心，我只喜欢你，别人我都看不上。”
当然了，盛诀霸道，占有欲强，不喜欢别人觊觎自己的所有物，她又何尝不是呢？
“我是你的，也只是你的，你也一样，只能是我的，谁都不可以抢。”
这话盛诀爱听，淡淡应了一声，嘴角亦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而另一旁，沈宸已经从善如流地与两位相熟的教授打了招呼。
一向沉稳的傅教授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激动，他把沈宸介绍给江瑜和盛诀，又反过来向沈宸介绍两人道：“这位是仿机械新生义肢的发明人，江瑜。”
“旁边这位是她的男朋友，盛诀。”至于他与盛诀的二婶是好友，而他与盛诀也早就认识，就没必要提起了，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们好。”沈宸微笑着向两人问好，礼貌是挺礼貌的，就是过于淡定了。
傅教授看着心里还忍不住叹气，原先多开朗的一个孩子啊，现在愣是连个像样的笑容都没有了。
他暗暗平缓了心情，打起精神，向江瑜发问道：“你看我给你找的这个志愿者不赖吧？”
江瑜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赖不赖的，她哪知道啊，只见她朝沈宸投去询问的目光，“现在就开始试用吗？你准备好了没？”
“可是，教授……”沈宸眉头微微皱起，说实话，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拒绝的。
但傅教授已经接过话茬，“别可是了，沈宸，机会难得。”后四个字，像是着重加强了语调，正在向对方暗示着什么一般。
沈宸一阵微愣，反应过来后，江瑜则递过来一份志愿者知情同意书，由盛诀亲自起草，按他的话说，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丑话说在前头”。
沈宸犹豫着接过了知情同意书，字斟句酌地翻看过，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按照这同意书，本次试验以自愿为原则，他可以拒绝，但试验一旦开始，他务必要配合相关数据的测量。
必要时候，还可以向发明方提意见，从使用者的角度表达看法及需求。
当然，最吸引他的，却是开头那句“以人为本，力求从使用者的观感出发，尽善尽能地帮助每一位截肢者恢复和无限贴近于健全人的生活水平”。
这话说得好听，但口气也确实是大，沈宸不禁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几人，一字一顿，念出这一句，又皱着眉头，似是质疑地问道：“你们不觉得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吗？”
“夸张吗？”江瑜下意识地看向盛诀。
盛诀回望，“你觉得呢？”毕竟，江瑜才是发明人，这仿机械新生义肢效用如何，想来，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江瑜琢磨了一下，然后问系统，“你觉得呢？”
巅峰系统自然很有信心，还鼓励江瑜，“任务者要相信自己！”
于是，江瑜满脸认真地回答道：“不夸张。”
沈宸：“……”
他审视对方的眼神更似惊疑不定，这要不是喧哗取宠，那就是对自己的发明真有信心，可是，这么年轻的发明人……
他倒不是要以貌取人，只是，就江瑜那张脸，还有一双纤纤素手，看似不沾春水，这真的很难让他生出信任的心啊。
像是明白沈宸究竟是在顾虑什么一般，江瑜叹了口气，指着那份志愿者知情同意书，道：“你放心，本次试验安全为上，试验过程中志愿者发生不良反应或风险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只要你不主动作死，平安的几率高达99.999%。”
“当然了，如果你运气非常不好，是那剩下的0.001%，我们也会妥善安排你的后半生。”
沈宸不由得一阵困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瑜皱着眉头，表示她不明白。
沈宸一时之间，竟然没话说了。
傅教授暗自叹了口气，心情也有些复杂，他倒不是不理解沈宸的纠结，也不知当初那场意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宸在那之后就一改从前的阳光豁达，开始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任何涉及选择的关头，他都能自己脑补老半天，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傅教授缓缓吐出一口气，主动上前拍了下沈宸的肩膀，安慰他道：“别想太多，相信你自己的第一直觉。”
“第一直觉”，沈宸反复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神色似有不明，半晌，他或许是想通了，忽而一笑，“行吧，第一直觉，对了，笔呢，我签个字。”
右手截肢好几个月，沈宸如今都学会用左手写字了，虽然歪歪扭扭，好看程度远比不上右手写的，可好歹能认出是个字，他哈哈笑了两声，宛若自嘲，“有点丑，凑合着看哈。”
第35章 科技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进步了
字签好，盛诀就把这份志愿者知情同意书收起来了。
江瑜走上前，示意道：“行啦，沈宸是吧，来，把你右胳膊伸一下，我这就把义肢给你戴上。”
“对对，赶紧戴上。”周老教授早就迫不及待了，他看向沈宸，目光炯炯，脸上是和蔼的笑。
不知怎的，对上老教授那双过分期待的眼，沈宸却是不自觉地抖了个机灵，他这个决定真的没问题吗？
但事已至此，已经轮不到他说不了。
沈宸侧身，顺从地将右胳膊面向江瑜，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也算是近距离地观测到那所谓的仿机械新生义肢究竟长什么样了。
乍看，竟然骨节分明，洁白无瑕，简直逼真得有些过分！
沈宸下意识地嘶了一声，目光触及之后，就再也挪不开眼了，作为一名右手截肢者，他先前可谓没少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可什么时候见过这般逼真的人体义肢了？
所以，是科技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进步了？
直至江瑜帮着他将义肢佩戴完毕，沈宸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见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指轻戳了下义肢的肤感，然后又戳了一下，“感觉跟真的差不多。”
沈宸眼中满是惊叹，“这真是义肢？好不可思议啊！”
傅教授和周老教授对视一眼，不禁深有同感地点头，可不是，要不是他们亲自检查过，他们也不敢信啊！
傅教授更是摇着头，轻笑一声，道：“沈宸啊沈宸，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会大半夜的催你过来了吧？机会难得！”
他着重提点了后四个字，沈宸默了，习惯性地用左手抹脸，“您说得对，先前是我狭隘了。”
然而，此时的他们尚未想到，所谓仿机械新生义肢，给截肢者的惊喜并不止于此，只见江瑜嘴角含笑地看着他道：“来，跟着我的动作，握拳，张开……”
沈宸微张着嘴，似是极为惊讶，“这……”
他也不是没了解过，装上义肢后，至少得有个适应期，并辅以练习，才能稍微灵活地比划一二，可他这才装上义肢五分钟都不到！
傅教授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但江瑜尤其冷静，“我这是仿机械新生义肢，它跟别的义肢不一样，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两位教授不禁默默点头，那倒也是，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连天都等不及亮，就想着看试验的成果了，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抛向沈宸。
沈宸：“……”
他觉得压力巨大！
但江瑜朝他投来鼓励的眼神，“小伙子，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仿机械新生义肢啊。”
沈宸：“……”
合着你的发明比你本人还靠谱是吗？
但这话他不敢怼，只深吸一口气，默默集中注意力到右手上，紧接着，握拳、张开、握拳、张开，反复几次，沈宸眼睛愈发亮了。
“天啊，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沈宸激动得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周老教授不禁连声道好，他双手握在胸前，兴奋得直接颤抖，就像是自己见证了什么历史般。
傅教授眼中则连连闪过惊人的光芒，也不知他何时从怀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正飞速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从江瑜的角度看，连笔字体简直龙飞凤舞的。
江瑜瞥过一眼就收回视线，她矜持地点头，“不错，来，右手跟着我慢慢动作。”
于是，剪刀石头布，一二三四五，再跟左手配合画个圆，转个圈，比个爱心，幼稚园小朋友都不玩的小游戏，沈宸居然玩得不亦乐乎，嘴角咧得活像个大傻子。
江瑜暗暗点头，“不错，灵活性还可以。”
沈宸乐呵呵的，一改先前的忧郁，“还要做什么动作？来吧，我都可以的！”
但江瑜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凑到盛诀身边，“怎么样，数据都测录到位了吧？”
“你看看。”盛诀将电脑页面转向江瑜，那此起彼伏的波浪线，俨然正是通过仿机械新生义肢传递回来的信号而形成的示意图。
沈宸好奇地跟在江瑜身边，见到这生动的示意图，还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是你脑电波的信号图。”江瑜如实相告，但目光紧盯着沈宸的义肢，又仿佛陷入了沉思中，好一会儿，只听得她低声喃喃，“还是得改进一下。”
沈宸杵在旁边不敢多话，就生怕会打扰了对方的思绪，至于改进，要他说，其实不改也行，毕竟，这已经是他了解过的义肢里，水平最高的一种了。
他甚至都无法想象，改进后的仿机械新生义肢会是什么水准。
……
不知不觉，天亮了。
沈宸从实验楼离开，骑着自行车愣是绕着校园转了一圈又一圈，自打右手截肢，他就慢慢习惯了左手骑车，像现在这样双手，对他来说，简直久违了。
沈宸尤其享受当下的时光，树梢上的雀儿时不时地发出清脆的叫声，仨俩早起的学生漫步校园之中，所有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那么地可爱。
然而，不多刻后，宿舍楼下，一道倩影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贺念。”
——他相恋八年的女友，也是他的初恋。
沈宸不知道贺念为什么会一大清早地出现在他的宿舍楼下，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内心涌动的情绪，才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到对方身边，“贺念，你怎么来了？”
语气状似风淡云轻，但话才出口，贺念已经哭着扑到他怀里，“沈宸，我想你。”
简单一句话，仿佛诉说着如酒般浓烈的思念，沈宸微怔了一瞬，慢慢抬手将人抱住，他的左手轻拍着对方的背，右手牢牢环住对方的腰，什么话都没说，可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在彼此看不见的角度里，慢慢红了眼眶。
许久之后，沈宸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贺念，不分手好不好？”
“我知道我没那么好，但我会努力，我想和你组成一个家，一个有我也有你的家，你愿意吗？”
第36章 要不，回头买点他们家的股票？
沈宸鼓着巨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心怦怦直跳，就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一般，连带着环抱住贺念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加了几分力气。
等待的片刻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分钟，可沈宸却觉得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微风轻拂，送来丝丝凉意，只听得那一刻，怀里的人儿轻声呢喃出三个字：“我愿意。”
声音轻如羽毛，却重重击落在沈宸的心腔之中，他甚至都不敢相信，只觉得如置梦中般，“贺念，你说了愿意是不是？你、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乍听竟有几分傻气，贺念噗哧一声地笑了，抬起头，直视着沈宸的眼，坚定而利落地复述道：“是的，我愿意，沈宸，我心悦你，想和你在一起。”
四目相对，仿佛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浪漫的情意。
贺念抬手轻抚过沈宸的脸，顺着他面部的轮廓，像是要将这张脸彻底印刻在心里一般，她的声音冷静，许出的承诺亦似经过了千万般的郑重。
“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愿意一直陪着你，不分离，直到永远。”
沈宸听得嘴角连连勾起，也是，试问，哪个男人在面对心爱女人的真情表白时还能保持完全的淡定？
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人儿，神情庄重而虔诚，“贺念，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好听的话当然谁都会说，可这却是他此刻心底最真挚的想法，话音落下，沈宸像是卸下了心底的负担般，露出一个甜蜜的傻笑。
只见他抬起右手轻勾了下贺念的鼻子，有如从前那般坦然地表达着自己的亲昵及欢喜。
但仅是这一个动作，就惹得贺念惊讶地瞪大眼，一双错愕的眸子直落在沈宸那骨节分明、洁白无瑕的右手上，“你的手……”
她欲言又止，眸光不自觉地随着右手移动。
“这是仿机械新生义肢。”沈宸面上满是坦然，他用右手牵住了贺念的左手，时不时地勾勾对方的小指头，嬉笑着问道，“是不是很逼真？”
“对。”贺念重重点了下头，惊叹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手比我白了好几个度呢。”
沈宸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笑出声的，见贺念的眼神愈发危险，他赶紧补救道：“这是初级试验款，发明人以自己的右手为模型造的，所以……”
“咳，乍看是有些女相了。”不过没关系，江瑜说了，回头会给他量身订造一个的，虽然不完全免费，但好在可以打折，就当是本次参与试验的志愿者福利了。
沈宸兴致勃勃地给贺念展示自己新装的义肢，“你看这个金属环扣，这叫仿机械神经连结，简单来说，大脑向右手发布的指令，会以它为媒介，传递到右肢上，继而完成一系列的动作。”
他就像个半大的孩子般，兴高采烈地炫耀着自己最中意的新玩具。
贺念看着，忍不住笑，但慢慢地就红了眼眶，“真好。”这样，她爸妈想必也不会那么反对她和沈宸在一起了吧？
这又是他们之间不可逃避的一个话题，但凡终身大事，谁不想得到父母亲朋的看好及祝福？
先前，可不就是因为父母的激烈反对，贺念才在这段八年的感情中开始有了迟疑和彷徨吗？
但贺念本质上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在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后，就毅然出现在沈宸面前，她想赌一把，如果沈宸真的爱她，必定会跟着迈出一步。
若不然，就当是他们之间缘分不够。
一段得不到回应的爱恋，不值得她坚持。
对于家长这一关，沈宸却是正色道：“贺念，你放心，我会努力得到叔叔阿姨的认可。”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不是吗？要不然，他凭什么娶人家的心肝小棉袄？
但贺念却没那么乐观，她爸妈看好沈宸的时候是真看好，可嫌弃的时候也是真嫌弃，两人一旦拗起来，连“断绝关系”都能说出口的。
正是此时，旁边有认识两人的学生路过，见到，还挤眉弄眼地打了招呼，但走出几步，那学生又回过头来细细打量一番，顿时一阵惊奇，“沈宸，你这手……”
“这叫仿机械新生义肢，刚装的。”沈宸大大方方地展示着。
围观路人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接连响起，有人在征得沈宸同意后，还上手轻戳了两下，要不是确定这真是那劳什子义肢，他们指不定会以为沈宸成什么骗子了。
对此，沈宸便是哭笑不得，“学过生物的都知道，皮肤由表皮、真皮和皮下组织三部分构成，而我这个仿机械新生义肢，除了外部仿真的表皮外，里头基本都是超分子导管和核心控制。”
众人若有所思，此时，就有人要问了——
“这叫仿机械新生义肢没错吧？如果要安装的话，那是怎样一个申请流程？价钱方面呢？”
提问的学生刚好家里有亲人是截肢者，正需要安装义肢，就想着要不给推荐这么一款？一方面是这义肢的逼真程度堪称一绝。
而另一方面，只看沈宸这动作灵活的样子，就感觉这义肢的性能是真有保障，很让人信服啊。
江瑜早料到届时会有人关心这些问题，是以，这会儿，沈宸就干脆按照江瑜的叮嘱照搬话术了：“我这还只是初级试验品，距离正式面世大概还有一段时间。”
“至于价格，我不清楚，不过，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下南城江氏，这会是他们家的新产品，到时候应该会办发布会，大家可以关注下新闻。”
南城江氏？
有所闻的人就愣了，“可他们家不是搞智能家居的吗？”
沈宸听到这个答案多少也有些愕然，不过，他拧着眉头合理猜测，“那兴许是要跨界了？”毕竟，据江瑜本人的说法，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在科技领域发光发热。
众人再次若有所思，而心思活络的人早已琢磨开了，要不，回头买点他们家的股票？
第37章 诀爷一出手就送矿
而另一端，迎着晨曦，江瑜和盛诀也离开洪城大学，回酒店休息了。
江瑜一觉睡到大天黑，晚餐时间，两人干脆在饭桌上讨论了明天的行程。
“我要办的大事基本算完成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江瑜心动地想了想，要不来场浪漫的约会？毕竟，正事结束了接着风花雪月，约会，没毛病！
盛诀当然不会推托，他可是个做过游玩攻略的男朋友，“要不去海洋王国公园？”
根据官方宣传，洪城海洋王国公园，堪称世界上规模最大，游乐设施最丰富，同时也是最具有想象力的以海洋动物为主题的休闲娱乐公园。
洪城人节假日必去，亦是情侣约会的首选之地。
江瑜听到这里当即拍板，“那就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小情侣便兴致勃勃地出发了，排队期间，两人依旧期待值满满。
但就在他们刷票进入的时候，盛诀忽然敏锐地回头了，他眯着眼，似是在审视什么，江瑜不明所以，“怎么了？”
盛诀这才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什么。”
话落，他便牵着江瑜的手入场了，嘴角噙着愉快的笑，像是任何警觉都不曾反应过一般。
唯有不远处的一个女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可真是差点吓我一跳！”
她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开场即冷笑，“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
“就是江瑜和她的男朋友啊，你猜，我是在哪里看见他们的？”
“哦，不想猜啊，那我偏要告诉你，他们去了洪城海洋王国公园，情侣约会的圣地之一哦。”
朵诺儿话说完，啧了三声，就被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霎时间，她看手机的眼神更是不满，也不知对方到底哪里不对劲，非要让她来洪城找什么教授合作开发新能源。
这也就算了，但要找的教授，姓甚名谁皆是不知，只晓得是个教授，还是个副的，说句不好听的，就这点信息，还指望她能找出朵花来吗？
朵诺儿不是不清楚这种新能源开发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又沾不上多少好处，干嘛要那么费力呢？再给别人做嫁衣吗？
……
一个上午，江瑜和盛诀玩得可谓十分尽兴，在附近吃着海鲜套餐，盛诀忽然接到了高凯的微信，顿时一阵挑眉，“还记得高凯那个有矿的亲戚吗？”
“嗯？”江瑜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艰难地抬头，“那个送了我一筐石头的高老板？”
“对。”盛诀轻笑一声，眼里显出几分兴味及考量，“他说附近有个老板要卖矿，问我们有没有兴趣。”
买矿，特别是与新能源相关的矿，江瑜当然是感兴趣的，可问题是，她没有太多的钱。
盛诀在见证过江瑜以那筐石头为原材料，继而制出那劳什子仿机械新生义肢后，对买矿这件事热情高涨，加上机会就在眼前，要真错过，那简直可耻。
于是，他干脆道：“下午我们去看看这个矿，价钱合适的话，就考虑拿下。”
……
江瑜和盛诀在约定时间赶到矿区，高老板见到两人，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连忙迎上前去，“哎呀，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江瑜忍着笑向他问好，又打听道：“那个要卖矿的老板是怎么回事？”
“哎，那是时运不济啊。”据高老板说，那个矿区原先的主人因急病去世了，只留下八十岁的老爹和十岁的老小，老小无心经营矿区，就想着变卖了，换点钱购置房产，也当是投资了。
江瑜和盛诀对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但走过矿区，就要开始谈合作的时候，一个乌漆嘛黑、头发半长，看着有些脏兮兮的男人忽然引起了众人注意。
江瑜皱眉，扫视四周，似有错愕，“你们这儿还收留流浪汉呢？”
八十岁的老爹拄着拐杖，尴尬地笑道：“就是给人一个安身的地方罢了。”
据老爹说，这状似流浪汉的男人是两年前出现在矿区附近的，脑子方面有点问题，话也不怎么能说清楚，问什么，都只会答“阿大、阿大”。
但好在有点力气，能干点力气活，勉强养活自己。
至于身份，警方查过，没结果，就给报了个临时户口，名字嘛，因为是在矿区附近发现的，就取了姓矿，叫阿大。
“矿阿大。”江瑜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嘴角不由一阵抽搐，这可真够随意的，不过，人生百态嘛，她也只听过一耳就不再关注了。
对于卖矿，老爹也是有要求的，“矿区的工人，养家糊口都不容易，我希望你们能一并接收了，就当是给人一条活路。”
盛诀并未反对这一点，工人嘛，请谁不是请呢，当然了，偷奸耍滑之辈，那是留不得的。
“那是自然。”老爹嘴角一咧，“你们放心，我这矿区的工人，个个都是勤劳能吃苦的。”
盛诀对此不置可否，双方姑且达成了合作共识，之后，他会请家族派人过来查账，正式交接完毕，会让专业人员在矿区进行更为细致的勘探。
不过，他今天初步勘查了一下，总体还算满意，还有老大一片尚未开采，指不定能给他……哦，准确来说，是给她，也就是他女朋友江瑜带来多大的利润。
没错，诀爷一出手，就干脆送了亲亲女朋友一个矿，真·财大气粗。
……
江瑜和盛诀在洪城满打满算待了三天就离开了。
回南城的机票依旧是盛诀订的，坐在相邻的座位上，盛诀还故作淡然地问道：“这就回去了？不去跟高凯打个招呼吗？”
语气那叫一个漫不经心，江瑜听得十分懵逼，“我为什么要去跟高凯打个招呼？”
“你们是新认识的朋友啊。”盛诀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
“呵，”江瑜这还能不懂，某人又胡乱吃飞醋了。
只是，“我在洪城可不止新认识了高凯，还有周老教授、傅教授、沈宸……”
江瑜掐着手指算着，阴阳怪气地睨了某人一眼，“难道我都要一一跟人打招呼，嗨，我要回南城了，你们多保重？”
第38章 广泛意义上的打情骂俏
盛诀轻咳一声，微微有些心虚，赶忙认错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江瑜昂着下巴，质问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错在……”盛诀小心翼翼地睨了她一下，“我不应该乱吃醋？”
“还有呢？”
“不应该，乱说话？”
“还有呢？”
“还有？”盛诀拧着眉头，还有吗？
他小心翼翼地看江瑜，似是试探地干笑道：“没有了吧？”
但回应他的是江瑜的一声冷笑，“谁说没有了？”
“你最大的错，是你不信任我这个女朋友！”
“还是你真觉得，你女朋友是个脚踏几条船的渣女？是个雄性生物都能让她多看几眼？”
这话说得过分了，盛诀认错的态度更加诚恳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江瑜昂着下巴睨了他一眼，眉头微挑，声音幽幽，“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盛诀忙讨好地握住人的手，笑得十分灿烂，“我知道你只喜欢我嘛。”
盛诀这话说得那是一点都不脸红的，“我们都是上辈子就注定的缘分了。”
江瑜忍不住笑，好家伙，之前是谁说不想跟上辈子的盛诀同享她的喜欢来着？
但江瑜也不拆穿他，只暗暗回握住对方的手，就是这种十指相扣、心心相印的感觉啊……
然而，正是此时，旁边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好意思，恕我直言，这位女士，您对您男朋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见江瑜没反应，那人眉头直皱，继续叹道：“公众场合，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多给男方一些面子，别动不动就让人认错，这样于理不合的。”
语气乍听，竟然还有些语重心长，就像是忠诚的劝慰般。
江瑜确实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她，但盛诀已经意识到他女朋友被误伤了，当即冷笑着回讽，“关你什么事？”
“你懂什么叫情趣吗？我跟我女朋友交流感情，需要向你汇报？”
江瑜这才顺着视线看过去，哟，一个身着米白色及膝裙的女生，乌亮柔顺的长发，杏眼，素颜妆，乍看竟有几分清纯。
而那微微泛红的眼眶，抿着唇故作坚强的神态，加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哟呵，真委屈了？
江瑜眨着眼，饶有兴味的样子，“我怎么对我男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盛诀紧绷的面色不由一缓，他浅笑着掐了掐江瑜的小脸蛋，哼声道：“当然没关系，只是有人非要多管闲事罢了。”
又不是在公众场合酿酿酱酱，当然了，这么出格的事正常人都干不出来，他们也就小声说了几句话，再牵牵手，相互对视一眼，悉心感受了下十指相扣的小甜蜜而已。
即，广泛意义上的打情骂俏。
但他们也没给周围人制造噪音，影响人家闭眼小憩啊。
这女生非跳出来指责他们不是？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偏偏这女生抿着唇，柳眉微微蹙起，抬眸飞速地瞥了眼江瑜和盛诀的方向，然后又立马低头，一副想说，但又不大敢说的样子。
江瑜和盛诀都无语了，嘴角好一阵抽搐，这确定不是哪里来的低配版白莲花？！
这时候，左斜方一个富态的女老板忍不住笑出声来了，都是修炼多年的狐狸眼，谁还看不出点猫腻了？
她大大方方地探过头来，又眼睛发亮地朝那女生看去，竟似是鼓励地开口了，“好姑娘，别怕，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有道理的话，田姐乐得给你撑这个腰。”
好姑娘为难地看了眼江瑜，“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田姐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敢说，我们就敢听。”
她旁边的男人嘶了一声，终于忍不住戳了一下她丰腴的腰身，田姐拍了下男人的手，又回眸警告了对方一眼，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眼神，竟引得男人眸中流露出一种无奈的宠溺来。
江瑜：“……”
哦，这就是中年人的爱情吗？
此时，好姑娘也如同备受鼓舞般，看向江瑜，叹了口气，道：“这毕竟是公众场合，作为女孩子，你要多照顾男方的情绪才是啊，像刚才那样，逼着男方给你认错，这是很不好的行为。”
“还有，在公众场合打情骂俏也是不对的，伤风败俗，还容易影响别人。”
江瑜沉默了一下，又沉默了一下，不禁看向盛诀，“我不够照顾你情绪吗？”
“够的！”盛诀果断回道。
“那我逼你认错了？”江瑜再度发问。
“不，是我有错，我主动认的。”盛诀回答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女人，莫名其妙，突然给他们来这么一遭，这时候，他俩必须一致对外，当然了，平时两人本就是统一战线的。
再者，他心尖尖的女朋友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外人凭什么？
江瑜满意了，再看向那所谓的好姑娘，眼神微眯，也不知是怜悯还是无奈居多。
但她嗤笑一声，似是退让了，“行吧，那看来我跟我男朋友打情骂俏，确实影响到你了。”
江瑜勉为其难地在口头上表示了歉意，但盛诀不乐意了，要真觉得外面的世界伤风败俗，别出门啊，在家猫着得了。
盛诀这么想的，当下也就这么说了，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对对方的不满。
江瑜其实也挺不满的，她冷眼睨向那好姑娘，声音幽幽，“当然了，影响是相互的，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应该为影响了我和我男朋友的好心情道歉呢？”
好姑娘稍微有些无言以对，还有点脸红，“可我是好心相劝，这年头，像我这么懂得关爱他人的女生越来越少了。”
江瑜：“……”
她想了想，不禁由衷地问道：“你确定不需要吃药吗？”
看热闹的田姐当场笑出了鹅叫声，她旁边的男人扶额，一把捂住了田姐的大嘴，照他说呀，这热闹他们围观两下行了，真不应该往上凑。
试想，跳梁小丑的独角戏，如若没了旁观者，那这场独角戏还有意义吗？
男人不禁朝江瑜和盛诀投来歉意的眼神，他这个媳妇哪哪都好，就是太爱凑热闹了。
第39章 白幼莲
江瑜和盛诀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那女生的，女生见自己劝告失败，还觉得好委屈，可惜连爱凑热闹的田姐都被她老公拦下了，此刻又还会有谁主动站出来给她撑腰呢？
当然了，就是田姐也不见得多赞同她的观点，人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罢了。
数小时后，飞机落地，盛诀和江瑜双双出了机场，但就在要离开的时候，盛诀忽然被叫住了，只听得身后传来一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声音：“盛诀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说话的人竟是方才那女生，江瑜挑眉，斜眼睨向盛诀，似笑非笑。
盛诀对上这双揶揄的眼，只觉得自己可冤了，拜托，他都不认识这女生好吧？谈何讨厌？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盛诀直接就阴谋论了，冷冽的视线直盯着对方，见状，女生面上不由显出几分受伤，她抿着唇，像是故作坚强般，“盛诀哥哥不记得我了吗？过去，我经常听明玉妹妹提起你……”
可话才说到这儿就被盛诀打断了，他拧着眉，颇为不悦，“姜明玉？”
“对！”女生连连点头，又迫不及待地补充道，“我跟明玉妹妹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她很喜欢你，我……”我也喜欢你。
话没说完，女生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盛诀对此视而不见，只听得他冷着声音反问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他都得有所回应吗？
伴随着一声嗤笑，盛诀摇着头，就牵着江瑜的手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地解释道：“我是真不认识刚才那女生。”
女生站在原地，面色微僵，咬着下唇，似是极为不甘，她悲伤的目光紧随着这对情侣而去，直至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也好半天不愿收回。
也正是此时，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抓紧机会凑了上去……
而另一边，盛诀却是越想越不高兴，好端端的，招了朵烂桃花？想着，他干脆联系了姜明星。
彼时，没有通告的姜明星正在家里蹲，见盛诀忽然来电，还哟呵一声，傲娇起来了，只见他慢悠悠地按下接通键，啧声道：“难得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晴天，似是纳闷，“今儿这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升起的呀。”
盛诀早对他这副阴阳怪气的腔调免疫了，翻了个白眼，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我今天在飞机上遇见了一个极其矫情的女生，似乎跟你家姜明玉有点关系。”
姜明星心头一紧，联想到诸多男人的通病，当下就想歪了，“你不会是想劈腿吧？”
“我可警告你啊，虽然我家明玉喜欢你，但再怎么样，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当小三破坏别人感情啊，这是不对的，小心天打雷劈。”
盛诀听着无语极了，“你想哪儿去了？”
他差点呸了对方一声，也不用脑子想想，他是那种人吗？！
盛诀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是想知道，那女生什么背景。”好端端的，跑他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盛诀大概复述了一下飞机上的对话，不禁冷笑，“也不晓得是不是没吃药就跑出来了。”
这么一说，姜明星他还真是想起了这么一个人，不过，保险起见，“你形容一下人家长什么样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万一是他想错了呢？
这个问题，盛诀选择让江瑜来回答，江瑜斟酌了一下，道：“米白色及膝裙，乌亮长发，素颜妆，二十岁出头吧，一眼看过去十分清纯的样子。”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就是眼神委委屈屈的，看着楚楚可怜，像受了大欺负似的。”有几次，她差点都起鸡皮疙瘩了。
姜明星嘴角不禁一阵微抽，他觉得，应该是那个人没错了。
于是，他主动提点道：“还记得白幼莲吗？”
“就是西城那个自诩书香门第，传承百年的白家，白幼莲，就是他们家幺女。”
盛诀翻了翻记忆，别说，还真有点印象，不过，他还是拧着眉头确认了一下，“就那个靠卖女儿维持表面光鲜的白家？”
话语之直白，听得姜明星重重咳嗽了一声，“看破不说破嘛，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盛诀：“……”
姜明星叹了一声，还着重提点盛诀道：“看在邻居那么多年的份上，我可千万告诉你啊，你记得离白幼莲远一点，那女人可不是好惹的，一旦被缠上，啧啧啧……”
他有个兄弟就是滥发好心，帮白幼莲解了几次围，就成了传闻中对白幼莲痴心不改的形象，可把他兄弟给冤的，他不就是乐于助人了点吗？怎么还多了个念念不想忘的白月光呢？
后来的一地鸡毛自是不说，反正，就是到现在他兄弟都担心自己会因为白幼莲而找不到对象。
盛诀低低笑了一声，“放心，我对她不感兴趣。”倒是那个白家，可以考虑感点兴趣，也不知道让他们家天王凉破，需要多长时间……
机场外，江琬已经等候多时了，一眼见到携手而来的情侣，她不禁微微点头，不错，两人站一起，确实挺养眼的。
在打量过江瑜后，江琬稍微放了心，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至于盛诀，他已经驾轻就熟地喊了句，“姐姐好。”
江琬：“……”
她木着脸，挑剔地看了眼盛诀，勉强维持了面上的笑意，礼貌地回道：“你也好。”
小情侣在这里不得不暂时分开，江琬默默移开了视线，尽量不去看两人腻歪。
好一会儿后，江瑜终于上了车，也是在回家交谈的路上，她这才知道，原来今天还是姐姐要召开董事会的日子，只是，“好端端的，董事会怎么推迟了呢？”
“因为聂叔叔和聂阿姨决定离婚了。”江琬耐心地回答道，“原本两人都协商好了，可是吧，关键时候，聂老太太回国了，说是要让聂叔叔把在江氏的股份都转给树鹏哥。”
“聂叔叔不乐意，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了，所以，董事会就只好先推迟了。”
第40章 亲母子间才有的塑料情谊
江瑜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而与此同时，聂家别墅内，却正发生着一场纷争，但纷争的双方却并非正准备离婚的聂家夫妻，而是聂樊嵘和他的老母亲。
但准确一点说，其实是聂樊嵘这个不孝子在单方面遭受聂家老太太的毒舌吐槽。
老太太对聂樊嵘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就说你是不是瞎？放着唐婕那么好的妻子不要，非得跟外边的野花野草勾搭在一起！”
聂樊嵘只觉得无奈，“妈，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我怎么乱说了？”老太太嗤笑一声，放下手中浇花的器皿，声音幽幽，“你忘了，当初你爸为了外边的狐狸精非要抛下咱娘俩。”
“结果呢，婚还没离，他就带着小情人出海看珊瑚，遇上暴风雨，两人溺水，直接成亡命鸳鸯了。”
说着，老太太顿了顿，“哦，不止两个，小情人肚里还揣着一个。”
“我以为经历这种事后你应该明白什么叫报应，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了。”老太太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失望吧，摇头一叹，“你啊，这薄情样儿还真是像极了你那个爸。”
聂樊嵘脸色更是难看了，“是唐婕提的离婚。”要不然，他觉得还能凑合过！
然而，老太太毫不犹豫地戳心道，“那也是你活该！但凡你做个人，唐婕能提离婚吗？”
再说了，“不管唐婕对你那个三儿做了什么，那都是她该受的，谁让她破坏别人家庭的？”
老太太在这方面的怨念还挺深，当然了，她这个儿子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东西，但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事实上唐婕到底做没做过，你真有仔细查过吗？”
老太太不禁一针见血地质问道，“你怕不是就听了你那个三儿的一面之词，就迫不及待地给唐婕定了罪吧？”
“那不然呢？妈，难道你要告诉我，是小歆自己把子宫摘除了然后再栽赃到唐婕头上的吗？”
“那你自己去查呗。”老太太看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丝怜悯，“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
聂樊嵘觉得他妈就是无理取闹，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是以，本次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
坐在车内，聂樊嵘脸色臭得简直无法言说，要说原本，他是打算走完流程再通知他妈一声的，可谁知道，他妈居然提前收到消息了，而且还连夜从国外杀回来了。
还说什么，“离婚可以，但家产都归我大孙子，你净身出户”。
听听，这是亲妈说的话吗？
聂樊嵘当时都惊呆了，他妈不站在他这边也就算了，还倒戈唐婕？
可别说什么他妈站的是大孙子，而不是儿媳妇，是个人都知道，他儿子和唐婕一条心，他妈支持大孙子，那不就等同于支持了唐婕吗？
聂樊嵘确实想不通，先前也没见他妈多关爱聂树鹏这个大孙子啊，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隔辈亲？
无独有偶，相似的话题也正在唐婕和聂树鹏这对母子间讨论着。
“妈，奶奶会不会反对你和爸爸离婚？”聂树鹏不由得有些担心。
然而，唐婕却似毫无忧虑般，只微眯着眼，放松地笑道：“放心，你奶奶非但不会反对我和你爸离婚，可能还会帮着我们争取利益。”
但说着，她忽而顿了顿，“哦，应该说，是帮你争取利益。”
聂树鹏不明其中深意，眉头直接皱起，“可爸是奶奶的亲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儿子。”这种情况下，奶奶怎么会放弃儿子，选择站在他们这边呢？
如果他和奶奶的关系一直很好，聂树鹏可能还有点信心，可自他有记忆起，奶奶就跟着她那群老姐妹在外环游世界了，好几年都不见得回来一趟。
就是这一次，要不是离婚这件事确实触到奶奶雷点了，她老人家都不见得会出现。
“那就要从上一辈的恩怨讲起了。”唐婕声音幽幽，开始向儿子讲述着她所知道的公婆之间的纠葛，当然了，作为晚辈，她也是刚结婚那会儿听婆婆说的。
按她老人家的原话，“多亏了老天开眼，收了那对狗男女，不然，往后几十年我都不见得有这么舒心的日子过，所以啊，做人得感恩。”
也是因此一遭，老人家对报应之说深信不疑，每年都会划拨名下三分之一的财产做慈善，当然了，是以她本人的名义，死去的渣夫是没份的。
聂树鹏听完全程已经不知该作何评价了，所以，“奶奶这是感同身受了？”
“也许吧。”唐婕无所谓地笑了笑，老太太什么想法，她哪儿完全猜得到呢？不过，只凭聂樊嵘是这场婚姻的过错方，老太太就一定不会站在他那边。
这点自信，唐婕还是有的，“儿子，你只管放心，这场仗，咱娘俩稳胜！”
聂树鹏却没这么乐观，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得跟奶奶多交流感情才是。
而另一端，聂樊嵘也终于下定决心要彻查当年那场车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才吩咐下去，他又忍不住下车往别墅的方向走去，“妈，小歆的事你是查过的对吧？”
他舔着脸凑到老太太身边，“能不能让我先看下调查结果？我也好心里有数啊。”
殊不知，老太太嫌弃他得很，“自己查去。”
“反正我说了你也不见得信。”她真的好嫌弃这个儿子啊！
然而，或许是母子亲情感动了她老人家，又或许是想趁机教育儿子，在聂樊嵘厚着脸皮的打扰下，老太太最终还是把调查报告交给儿子了，“你看吧，看你眼神到底有多好。”
话语间满是嘲讽，聂樊嵘居然都见惯不怪了，可能这就是亲母子间才有的塑料情谊吧。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聂樊嵘翻着资料，脸色可谓是愈发难看了，阴沉着脸，活像被挖了祖坟似的，偏生老太太这时候还在旁边火上浇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聂樊嵘只觉得扎心，放下报告，还忍不住抱怨道：“妈，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报告无误，那他这些年岂不是误会唐婕了？而现在，唐婕要和他离婚了！
第41章 二十四年前的车祸
老太太却是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我也是才知道的好不好？”
当初喝过媳妇茶，她就跟着老姐妹环游世界去了，原本是想让儿子儿媳好好过日子，也免得发生什么婆媳矛盾，可谁知道，聂樊嵘居然这么瞎，愣是被个外人耍得团团转呢？
老太太幽幽叹了口气，“你就是随你那个爸，花心、滥情，有毛病！”
聂樊嵘：“……”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脑壳疼，可细想之后，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只听得他死要面子地挽尊道：“这报告也不见得全是真的。”
老太太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盯得聂樊嵘愈发不自在了，这场谈话再次不欢而散。
离开别墅，聂樊嵘独自坐在车内，烟雾缭绕，映衬出他复杂而矛盾的心情。
不多刻后，手机来电，铃声接连响起，瞥了眼来电显示，聂樊嵘干脆当没看见，便任由电话自动挂断了，而不一会儿后，手机再次来电，仍旧是那个备注。
聂樊嵘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犹豫之余，还是按下了接通键，只听得那端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嵘哥，晚上一起吃饭吗？我蒸了你喜欢的大闸蟹。”
若是以往，聂樊嵘十有八九会给面子应好，可这回，在看过报告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迟疑了，怕了。
“嵘哥？”电话那端再次传来试探的声音。
聂樊嵘这才嗤笑着应道：“行吧，这就过去，等着。”话落，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时间，就迫不及待挂断了电话。
另一端，温馨明亮的公寓内，何淑歆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若有所思，听方才的语气，似乎还挺不愉快的，所以，这是又跟唐婕闹别扭了？
但只要一想到唐婕可能显露出的气急败坏，何淑歆心中便是涌起一股畅快，想不到吧，昔日高高在上的唐家大小姐也有今日。
和聂樊嵘结婚了又如何，人还不是照样被她抢过来了？
伴随着一声冷笑，何淑歆随手端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杯红酒，轻轻摇晃，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筹谋什么。
只见那双幽深的眸子显出几分森森的恶意，不，还不够，她要让唐婕永远失去聂家的一切才是，要不然，都对不起她当年被摘除的子宫！
想着，何淑歆不禁一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如果不是唐婕，她怎么会永远失去了当母亲的权利？但凡她能有个孩子，何至于没名没分地跟着聂樊嵘那么多年？
所有这一切，都怪唐婕！都是她的错！
……
江家，江瑜正是兴致上头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凑到姐姐身边，神秘兮兮地道：“姐姐，你猜我在洪城办成了什么大事？”
江琬不禁一笑，“姐姐猜不到，你直接告诉我吧。”
但江瑜斟酌了一下，却是道：“现在还不到时候，等过些日子吧。”
江琬：“……”
“姐姐，你信我，那绝对是个大惊喜。”江瑜胸有成竹地说道。
江琬失笑，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回道：“那姐姐就等着你的大惊喜了。”
“好！”江瑜信心十足，想来，再过个五六七八天，仿机械新生义肢的专利就该下来了，到时候，在姐姐的英明领导下，江氏一定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话落，江瑜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姐姐，你看，这是我特地从洪城给你带的海鲜特产。”
江琬微笑着接过来，表示很欣慰，“妹妹有心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中午吃海鲜粥怎么样？”江瑜巴巴地提议道。
江琬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向来是无招架之力的，当即唤来负责厨房的佣人，于是，大中午的，新鲜滚烫的海鲜粥就被端上了江家的餐桌。
餐桌上，江琬提了新话题，“你休息一下，下午我带你去拜访聂奶奶。”
“聂奶奶？”江瑜翻了记忆，“聂家的老太太，聂树鹏的奶奶？”
“对。”江琬点点头，又解释道，“聂家毕竟是江氏的二股东，聂奶奶回国，于情于理，我们作为晚辈都该主动上门拜访。”
至于聂叔叔和聂阿姨的婚姻纠葛，哦，那就不是她们这种未婚小姑娘应该掺和的话题。
午后小憩片刻，江瑜便跟着姐姐上门拜访了聂家。
聂老太太对江家姐妹的到来表示了十足的欢迎，在又一次哀叹过儿子的不争气，便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下午都有空吧？老婆子带你们去看场好戏如何？”
江瑜与姐姐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所迟疑，最后，江琬倒是以要学习集团事务为由推托了，而江瑜，哦，她倒也不是不能推托，可闲来无事，加上老太太盛情邀请，便顺水推舟了。
……
同是午后，聂樊嵘一顿饱腹，便看着何淑歆在厨房内来回地忙碌。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忽然就道：“我和唐婕要离婚了。”
“真的？”何淑歆切水果的动作忽而一顿，回眸，眼中尽是惊喜。
但想到自己的高兴或许过于明显了，何淑歆连忙收敛了情绪，压住嘴边的笑意，巴巴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心疼嵘哥你，她那么坏，还顶着聂夫人的名号那么多年……”
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同仇敌忾的样子，聂樊嵘不禁笑了，他知道，因为摘除子宫一事，何淑歆一直看唐婕不顺眼，逮着机会就踩人一脚。
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对方在口头上的放肆，但不可否认，这些年，他一直在尽己所能地弥补对方，就算是花钱消灾也好，毕竟，在他看来，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
聂樊嵘自认算到了所有，却好像错算了一点，只听得那一刻，他声音幽幽地问道：“小歆，你还记得二十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吗？”
话音落下，便见何淑歆面色显出几分惨白，怎么不记得，就是那场车祸，她怀着的孩子没了，还因此被摘了子宫，再也不能生育！
她蓦地抬眸瞪向聂樊嵘，眼中似有恨意翻滚，“好端端的，你提这件事干什么？”
聂樊嵘眼眸微动，哧地一声笑了，“当年那场车祸，当真是唐婕安排的吗？”
第42章 老太太说的好戏
“不是她还能有谁？！”何淑歆眼中显出几分微不可查的惊惧，但想到后续她都打听好了，便迅速冷静下来，面目狰狞地质问道，“难不成还是我自导自演了？”
“那就得问你自己了。”聂樊嵘眼眸幽幽，显出几分冷冽，从前他总担心提及这件事会伤害到何淑歆，所以，久而久之，就不说了。
毕竟在他一直以来的概念里，是唐婕安排了那场车祸，是唐婕对不起她，害她没了当母亲的资格。
可方才她眼中的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加上老太太给的那份调查报告，他不得不怀疑，还真是他眼瞎，看错了人。
聂樊嵘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偏偏，事实莫过于雄辩。
何淑歆觉得聂樊嵘话里有话，拉长了脸，啪地一声放下切水果的刀，走到聂樊嵘跟前，冷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吗？”
“你去大街上问问，哪个女人会这么做？要不是她，我至于到现在都没孩子吗？”
说到最后，何淑歆声音都拔高了两分，她自认对聂樊嵘有几分了解，但凡提及这个话题，这个男人最后都会道歉的，谁让她是被他名义上的妻子“迫害”过的可怜人呢？
然而，何淑歆却没能等来道歉，只听得聂樊嵘声音凉凉地道：“我既然能问你，你以为，我会没查个清楚吗？”
“何淑歆，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聂樊嵘冷冷地盯着对方，“你骗了我。”
但想到调查报告上某些并不十分确定的内容，聂樊嵘眸光微闪之余，又忍不住诈了对方一下，“不止车祸是你自导自演，就连那个流掉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吧？”
何淑歆面色这会儿是真止不住一片惨白了，彼时，她脑海中只剩下一种声音——
他知道了！他真的都知道了！
可越是这个时候，何淑歆就告诉自己越要冷静，于是，她暗暗掐着掌心的肉，抬眸，似是愤怒，又似是极为受伤地质问道：“你居然怀疑我？”
“嵘哥，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你居然不信我？”
不得不说，何淑歆确实是演戏的一把好手，那悲痛欲绝，痛心疾首的样子，让聂樊嵘都难免一阵恍惚，甚至还反过来质疑自己，难不成真是他误会了？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可就是此时，紧闭的公寓大门被踹开了，只见身着暗红色旗袍，胸前佩戴着翡翠玉珠串，看上去十分雍容华贵的聂老太太走进来了。
“妈？”聂樊嵘一阵错愕，老太太却是嘴角浅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都在啊，正好，有些事我也想了解一下。”
说着，便是朝身后招了招手，无比慈蔼地唤道：“鹏鹏，扶你妈进来。”
聂树鹏默不作声地朝母亲看去，唐婕嘴角亦是好一阵抽搐，这就是老太太说的好戏？
与唐婕母子同等心情的还有跟在最后的江瑜，江瑜也没想到，老太太口中的好戏，居然是这么个好戏法啊，她还以为，是哪个歌剧院的知名演出呢。
整半天，原来是聂家内部的一场好戏，哦，严格来说，这算是聂家丑闻了吧？
江瑜仰头看了眼人高马大的保镖们，那是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啊，聂叔叔的风流逸事，貌似还牵扯到了唐婕阿姨，她一个外人，知道这些真的没问题吗？
江瑜还纠结呢，耳边已经传来了唐婕冷静的声音：“事关二十四年前的车祸，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从来没安排过。”
至于何淑歆，唐婕冷淡的眸光直落在她身上，“我记得你，当初就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一条生路。”
只听到这儿，江瑜便是精神一震，也顾不上纠结什么丑闻不丑闻的了，毕竟，来都来了，不听完再走，多可惜啊！
再说了，她可是老太太盛情邀请而来的观众！老太太不发话，谁好意思赶她走？
另一端，唐婕回忆着过往，眼神幽幽，当初她都怀着儿子六个多月了，好端端的，忽然有个女人跑到她面前说这种话，她能不生气吗？
不过，不同于后来，当时的她还全身心地信赖着聂樊嵘，所以，虽然很生气，却并不觉得女人说的是真话，便要求月份再大些时，让女人去做个羊水穿刺。
直至今日，唐婕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这一刻，她也依旧是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
聂樊嵘不禁微微一怔，那时候，唐婕大着肚子，她还问过他好几次，有没有在外边找女人，孕期出轨，他还觉得自己被怀疑了，不高兴了好几天，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他冷冽的视线直落在何淑歆身上，当年他确实想过彻底告别外边的花花世界回归家庭的，可谁曾想，一次聚会，他醉酒之后走错包厢，阴错阳差地把何淑歆给睡了呢？
但想到那个父不明的孩子，聂樊嵘微微一顿，默默补充道：“其实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
凌乱的床单，如雪花般的血滴，加上两人周身的痕迹，何淑歆又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聂樊嵘便下意识地觉得是自己的错。
不过，“我给了钱的。”聂樊嵘郑重强调道，“好几万呢。”
聂樊嵘默认给钱之后就两清了，他也没想过这女人之后会怀孕，还跑到唐婕面前说一些有的没的，直接或间接地挑拨着他们的夫妻关系。
聂樊嵘心情复杂地看向唐婕，却见唐婕面上满是淡然，如果是从前，她或许会觉得生气、难堪，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眼瞎，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一个花花公子。
指望一个花花公子彻底折服于她的魅力之下，那不是异想天开吗？
何淑歆把两人神色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内心连连冷笑，面上却是双目婆娑，倔强地哭道：“嵘哥，那孩子确实是你的。”
但聂樊嵘现在是一个字都不想信何淑歆了，他以为她是那种命运跌宕的苦情小白花，可实际上，人家是心眼比筛子还多的蛇蝎妇人，印象的弱小、无助与可怜，都是装出来的。
第43章 运筹帷幄的老太太
聂老太太微微摇头，如果没有何淑歆，他这个儿子未必不能和儿媳妇好好过日子，成为她希望的那种好丈夫、好父亲，可惜啊，人生最不能说的就是如果。
她朝保镖招了招手，直接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聂樊嵘从思绪中撤回，顺着视线看去，便见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中居然站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而那张妍丽的脸，看着还怪眼熟的。
聂樊嵘盯了好半天才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道：“江琬是你什么人？”
江瑜眨眨眼，娇俏且乖巧地答道：“是我姐姐。”
话落，她又礼貌地补充道：“我爸爸是江轲，妈妈是云懿，聂叔叔好啊！”
聂樊嵘沉着脸，隐隐有些恼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要迁怒谁，可视线才跟聂树鹏对上，耳边就先传来聂老太太凉凉的声音，“我请来的，你有问题吗？”
“妈？！”聂樊嵘不敢相信，他妈居然请个外人来看他笑话？！
聂老太太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你都敢做，那我请个人来看戏怎么了？”要不是她的那群老姐妹这会儿都在国外潇洒，眼下就不止一个江瑜在现场了。
聂樊嵘：“……”
他攥着拳头，两侧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显然气得不轻。
可偏偏，始作俑者是他妈，他这个做儿子还能怎么办呢？
聂樊嵘沉着脸，默默移开了视线，他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不看江瑜的，省得闹心！
保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一个瘦削但面貌沧桑的男人被强压着带入了公寓，聂老太太目光和蔼地看向何淑歆，“怎么样，这个男人看起来眼熟不？”
何淑歆眼眸一阵微闪，低着头，否定道：“不知道，没见过，不眼熟。”
聂老太太也不在意，眉头微挑，一手指着何淑歆，反问那瘦削男人道：“你呢，你觉得这女人眼熟吗？”
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怔怔地盯了何淑歆好一会儿，越看越是入迷。
聂老太太眼中貌似闪过一缕轻视，她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按压男人的手上便稍微用了点力气，男人痛得嘶了一声，回过神来，不确定地轻声唤了一句，“荷花？”
“你、你是荷花吗？我是你狗剩哥啊！你还记得我不？”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明亮的公寓内只留下男人激动的声音，聂老太太忍俊不禁地看向何淑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个接地气的小名啊。”
“我没有。”何淑歆想也不想地就否认了。
然而，“你有。”
聂樊嵘声音冷冷地接过话茬，“我看过你身份证，曾用名何华。”
而他话音落下，狗剩也连连点头，“对，荷花大名就叫何华，我记得可清楚了。”
“这么看来，你记忆还挺好？”聂老太太雍容华贵地坐在沙发上，看上去似是运筹帷幄。
狗剩听到这话，不禁怯怯地看了眼老太太，干巴巴地答道：“还、还行。”
“既然如此，那你回忆一下，二十四年前，你和何淑歆，哦，也就是荷花，是不是在一起过啊？”聂老太太声音幽幽，眼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容忽视的锐利。
狗剩猛地瞪大眼，他下意识地朝何淑歆看去，却见何淑歆只顾着低头，怎么也不愿意看他，霎时间，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微张着嘴，却并不打算开口，这个胆小、懦弱的中年人，竟然试图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施以反抗，可事实是，聂老太太幽幽的声音随之而来：“你大儿子是明年毕业吧？”
闻言，狗剩下意识地抬头朝聂老太太看去，“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只见聂老太太嘴角的笑意似是更深了些，“你放心，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们你和荷花之间的往事，你大儿子就没事。”可若不然，那就说不好了。
狗剩紧张得连连发抖，“我、我儿是无辜的，你们，别、别动他。”
“所以，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聂老太太仍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样子，当然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手段，她老人家也是极熟的，这不，当下就说了——
“作为交换，等你儿子明年毕业，我可以以股东的身份推荐他去江氏工作。”
然而，话音落下，齐齐投来几道不赞同的眸光。
“江氏招人的门槛挺高的。”即将是前儿媳的唐婕尽可能委婉地提道。
但作为聂老太太的亲孙子，聂树鹏就说得比较直接了，“奶奶，这样不合规矩。”
至于聂樊嵘，“妈，你不是说要把你股份送给你大孙子吗？”所以，你股份都送了，那还算哪门子的股东？
聂老太太不禁黑了脸，她目光一扫，直接扫到了江瑜，“瑜丫头，你说呢？”
被点名的吃瓜观众江瑜面色陡然一僵，并且发自内心地怀疑，这不会就是老太太盛情邀请她和姐姐看戏的原因吧？现在看来，有些戏，果然是不能白看的。
而面对聂老太太的提问，江瑜则是尽可能地照顾她老人家的面子，道：“江氏欢迎每一位优秀的人才，只要这位狗剩大叔的儿子足够出色，那江氏自然会为他敞开大门。”
换言之，如果对方达不到江氏的招收门槛，那就抱歉了。
但狗剩大叔反正是没听出这话外之意的，只见当下他嘴咧得开开的，“我大儿可厉害了，年年拿奖学金，老师都夸的。”
那股由衷的骄傲，让他甚至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连害怕都顾不上了。
江瑜莞尔，“那很好啊，回头你可以让他投一下简历，说不定还能到江氏来实习呢。”说着，她亮晶晶的眼神直落在聂老太太身上。
聂老太太勉强满意了江瑜的回话，轻咳一声，就又是那个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老太太了，“所以，狗剩啊，你想好怎么说了吗？你和荷花，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狗剩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算骗人，便稍微放松了些，道：“我本来是要娶荷花的，可我娘说她不是过日子的人……”
第44章 小三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狗剩他娘棒打鸳鸯，狗剩却不愿意就此放弃，于是，在荷花明里暗里的怂恿下，两人私奔了，就想着到大城市混出个人样再回去，也好证明他们没有错。
但两人满怀着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而去，却不想，到了大城市的荷花，渐渐地就不是荷花了。
回想着过往，狗剩不禁一声苦笑，“荷花说她坚持不下去了，但很感激我过去对她的维护。”
所以，在两人分道扬镳的前一晚，荷花干脆把自己给了狗剩，用她当时的话说，这是她能回报给狗剩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皆是一动，聂老太太当即追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具体时间狗剩确实说不上来，但他大概记得，“是二十四年前的三月底，快要清明那会儿。”荷花的一番话确实伤了他的心，是以，他心灰意冷之下，就干脆辞了城里的工，回老家去了。而回去之后，祭祖、相亲接踵而至，他现在的媳妇儿，就是祭祖之后的那次相亲认识的，用他娘的话说，他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多亏了祖宗保佑。
话落，四周皆是一片静寂，江瑜抬眸扫视，便见聂家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唐婕先开的口，“所以，那个孩子很可能是这时候怀上的？”
狗剩懵了，“什么孩子？”难道荷花当年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可此刻却没人顾得上为他解惑了，只见聂樊嵘冷笑着看向何淑歆，“你说呢？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他反正是不觉得那孩子是他的了。
但何淑歆仍旧咬牙坚持道：“嵘哥，那孩子真是你的啊。”
那悲戚与共、落泪满襟的模样，还真是招人心疼，可惜，在场就没一个怜香惜玉的。
聂老太太就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
“孩子没了，生父是谁也只凭你一张嘴，至于那场车祸，你以为司机死了就一了百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小看她这个孤寡老太太了。
聂树鹏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奶奶，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聂老太太还挺骄傲，在众人的注目下，她缓缓开口了，“当年制造车祸的司机，因为酒驾被判入狱，可没过几个月，人就死在牢里了。”
“是他妻子帮忙入殓的，没多久，可能是赶着要办丧事，他们一家人就回了老家。”
这也就算了，可偏偏，没两个月，司机妻子的账户上有了一笔接近六位数的入账，之后两年，又陆续有了几笔进款，加起来差不多有两百万了。
两百万，对聂家而言，可能区区一笔零花钱，可对一户并不富裕的乡下人家，那可以说是巨款了，至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让司机的家人衣食无忧。
聂老太太说着，幽幽的目光不由落在何淑歆身上，“你猜是谁给他们汇的款？”
何淑歆紧握着拳头不说话，聂樊嵘却很恨极了自己当年的愚蠢，他闭了闭眼，咬牙道：“那钱，走的是我名下的账户。”
最初也是因为查到了这里，他才会一门心思地以为是唐婕下的手，因为只有唐婕知道他的账户密码，而在何淑歆日复一日的挑拨下，他更是对此深信不疑，从不曾探究过。
“蠢货！”聂老太太从未如此嫌弃过自己的这个儿子。
但毕竟是亲妈，聂樊嵘也不能当众顶嘴，于是，深吸一口气，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你当年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可他还是想亲耳听何淑歆说一遍。
谁曾想，何淑歆仍旧绷紧心弦地否认了，她很清楚，越是这时候，越要咬紧牙关不承认，再说了，证据呢？没有证据，谁也别想让她松口，只要不松口，就一定会有她反击的时候。
此时，唐婕也总算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了，但一想到自己就因为这件事被误会了那么多年，她就觉得心寒，“夫妻之间，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
她摇摇头，看聂樊嵘的眼神满是失望，“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聂樊嵘握紧了拳头，他甚至都不敢直视唐婕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误会，他也不至于冷落她、敌视她，连带着对两人亲生的儿子也百般挑剔、阴阳怪气的？
聂老太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无声叹气，她很清楚，这桩婚姻早就不可能挽回了，今天把人都叫上，也只是想把二十四年前导致他们夫妻陌路的那场事故彻底弄清楚而已。
聂老太太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算了，后续就交给警察吧。”反正该知道的，大家基本都清楚了。
然而，何淑歆瞳孔骤缩，声音尖锐地反驳道：“不能报警！”
“为什么不能报警？”聂老太太挑眉，看她的眼神犹如一个笑话，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审视的目光接连扫过众人，最后直落在聂树鹏这个大孙子身上，“鹏鹏，你觉得呢？”
“报警吧。”聂树鹏声音冷静，面上皆是沉稳，反正他妈是清白的，无所畏惧。
何淑歆连忙看向聂樊嵘，就盼着他能站出来说句话，这可算是聂家的丑闻了，聂樊嵘能忍？
然而，聂樊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沉默了，聂老太太勉强满意了他一回，但接着，她老人家又放招了，“这些年，你没少从我儿子手里捞东西吧？”
何淑歆只觉得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但老太太不容拒绝的声音已经随之而来，“那都是我儿子儿媳的共同财产，你一个小三，吃了多少，就给我吐出来多少。”
为此，她老人家甚至斥巨资请来了一个在业内颇具盛名的离婚律师，反正，就是打定了主意，一个硬币都不给对方留的。
聂樊嵘惊叹于老太太的雷厉风行，“倒也不必做得这么绝吧？”
闻言，聂老太太顿时一个冷眼扫过去，“怎么，心疼了？”
“当然没有！”聂樊嵘巴不得赶紧跟对方撇清关系。
至于何淑歆，她自然是不愿意的，然而，聂老太太一锤定音：“小三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