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同车
“林微，你晕车，过来坐窗户边儿吧。”
林微一上车，米雪就大声招呼。
米雪坐在后排中间靠右的过道旁，旁边靠窗坐着周亮，林静和林慧坐在后排中间靠右的位置，跟米雪在同一排。
车前面有一两个座位上的人，正在等发车。
听到林微的话，纷纷把目光聚焦在林微身上。
只见米雪这会儿拍打着她面前靠窗的位置，不断喊着“林微快过来”。
“总觉得米雪把这公交车当成自己家的了。”
林微一边嘀咕一边掏出一块五车费，往后面走去。
这会儿的林微无比想念口罩。
“你们来的挺早的。”
林微尴尬寒暄。
对于社恐人士，无聊的打招呼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到底是微微一笑不吭声？还是吃了吗？还是不吭声只招招手？
“我们一下课就马上跑过来了。上次就差几秒钟没有赶上公交车，后来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下一辆。这次我跑过来跟司机说了，咱们有学生放学，让他多等一会儿。”
米雪这时候话多一点挺好的，有效缓解了林微的尴尬。林微坐到前排，只扭头看米雪说话就好了。
林静也看着米雪。周亮可能因为打架的事情，心思不在这里，看着窗外。林慧则偷偷撇嘴。
“林微，这次期中考试你还是第一名，太厉害了。”
林慧不满米雪说个不停，在米雪停下的空档，迅速接上。
在林慧的身上，已经有了一点点前世的影子。
本来大家都是十二三的农村小孩儿，这个年纪虽然有些心眼儿，还是比较稚嫩，脸皮比较薄，不管私底下自己心里的想法，最起码不会很直白的表现出来。
这会儿林慧跟小时候的她很不一样。小时候林慧经常跟在林静身后，跟林微这个小团体一块儿玩，是一个胖墩墩的腼腆小女孩，但是现在，经过两年私立学校的洗礼，她可能清楚的认识到一些利益关系。比如她家里有钱，就是比一些同学底气更足，比如林微学习好，就还是她承认的朋友。比如米雪虽然父母都是正式工，比村里人强，但是家里条件一般，学习成绩也一般，林慧就不太服气她在这群人里叽叽喳喳，像是一个领头人一样。
被林慧打断，米雪脸色有些尴尬，却没有其他表示，只是跟林慧等人一起看向林微。
从小，林微就是村里学习好的小团体中的唯一C位。
米雪不敢生林慧的气，只能暗自生林微的气。
明明家里条件那么差，还成天一副天真样子，理所当然的享受班里所有人的优待。
这次林微又是第一，米雪感觉特别无力。明明自己暑假补课了，还是没有考过林微。所以她一来，又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微经常会替别人感到尴尬。尤其是这辈子母亲给了足够的生活费，她不用满脸愁苦，满脑袋算计的时候，林微感觉自己的五感更加灵敏。
她不用看米雪，只用余光，就知道，米雪带刺的目光看了过来。还有她旁边的周亮，也把目光转了过来。
林微只好盯着对面的林慧，不把目光分给让她感到尴尬的米雪。
“嗯，运气好。”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冷淡，不符合跟小伙伴一起长大，久别重逢的态度，林微赶紧又补充。
“其实很多人都会做，就是可能粗心大意，比如我们班的马晓玲，她基本知识点都掌握了，题型都会，就是被扣了很多分，所以这次排名不高。”
其实初中的知识点都是很基础的，在这种没有难度的期中考试中，成绩的诧异不是智商的差距，只是细心程度的差异。
林微如果这次考试没有细心检查，她觉得自己的成绩应该跟马晓玲差不多，排名在年级前二十左右。
林慧夸张的撇撇嘴。
“你小时候就这么说，现在还是这么说。我又不追着你问学习方法。”
旁边的米雪再次中枪。她就是在小学每次考试后都追在林微身后追问学习方法的人。
“这姑娘这种底气十足的样子这会儿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林微心想。
好在这会儿发车，众人都不再说话。
这时车上陆续又上来了几个学生，看来都是附近村子在十中上学的学生。
林微看到前面有一个同班的男同学，两人都不是喜欢尬聊的人，对视笑笑点头就好。
尴尬了没一会儿，米雪再次开启话题。
“林微，这次休息，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怎么所有人都邀请自己去家里？”
林微吐槽，但是她知道米雪肯定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也不急着接话。
“哎呀，就是我妈，在苏古镇上买的，说是靠近市里，以后会升值。我也是第一次去看，太远了有些不敢去，林微你胆子大，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吧，我让我爸再给你做条鱼。”
这个米雪真的是一天不刺激自己过不去了。
林微脸色微黑。
做鱼这绝对是林微又一件黑历史，而且跟那五毛钱是同样的起因。
小学三年级，米雪转学过来一年的时候，有一天，米雪突然邀请林微去她家里玩，因为她要过生日。
林微自己知道，村里小孩也就过生日的时候能吃点好的，所以不想去她家。但是米雪盛情邀请，还找了当时班里的班长，林微的死党李园儿一起去，说她爸专门拿了一条鱼给她过生日，鱼很大，所以专门邀请林微跟李园儿两个人，林微两人就同意了。
结果当天到了米雪家里，她平常上班不在家不苟言笑的母亲也在，林微两人对视一眼，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
好不容易开饭，“大鱼”上桌，米雪出去打篮球的哥哥也回来了，一个小小的方桌，坐下了米雪一家四口和林微李园儿两个。当时林微跟李园儿虽然年龄还小，不知道什么叫尴尬，却已经坐立不安了。饭已上桌，这个时候说要回去，两个人都开不了口，只能挤在一块儿，筷子碰筷子的跟在米雪家人后面一人夹了一块儿鱼肉。
鱼除了鱼头能有几口肉？更别提这鱼还不大，林微两人一人夹一口，米雪家里人一人两口，就吃完了一整面。场面一时尴尬到林微和李园儿快坐不住了。
“来，咱们一起用筷子把鱼翻过来。”
米雪父亲笑着招呼林微两人。
林微和李园儿这两个不会看眼色的9岁小朋友，就直愣愣的伸出筷子，帮助米雪父亲把鱼翻过来。
“都吃了一面鱼了还不行，还要翻过来吃？”
这时米雪哥哥在林微身旁不算小声的嘀咕。林微跟李园儿马上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我也不吃了。”
米雪父亲马上劝道。
“再吃两口吧。”
这时林微和李园儿总算知道什么叫“客气话”了，说什么都不肯再上桌吃饭。
“我想去玩单杠了。”
林微急中生智。
“李园儿，咱们去玩儿单杠吧。”
米雪家就在乡初中的老师宿舍。小小的一间宿舍和宿舍门口加盖的小房子就住着米雪一家四口。所以林微这会儿说想去操场玩单杠。
米雪父亲松了一口气。
“那行，你们小区玩吧，一会米雪吃完饭就过去跟你们一块儿玩。”
从始至终，米雪母亲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微两人如蒙大赦，快去跑出去。出了门两个人才又自在起来。
那会儿两人都小，而且村里小孩儿心思也比较单纯，所以过了就忘记了。
但是现在的林微是重生回来的林微，她既有成年人的思维，又有小孩子的记忆和脾气，听到米雪再次提起去她家吃鱼，林微脸色立马就变了。
“不用了，我周末要在家干活儿，出不去。”
林微拒绝米雪。
这次米雪开口邀请却是真心的。她想让土老冒林微去见识一下自家买的商品房。那房子多大，多高档，林微看到肯定会觉得自卑。她家在农村小黑屋，肯定没见过这么高大上的房子吧！
虽然米雪失望，却没有再次邀请。自从林微大姐出去打工，林微就负责家里所有家务活儿，小学毕业前一年多，都没有跟她们这些小伙伴出去玩儿了，更别提周六日了。
她也没有开口邀请其他三人。周亮是个男孩子，要避嫌，而且周亮家条件也不错，一座整齐的四方小院儿，在村里也很少见，米雪炫耀不着。至于林静和林慧两个人，她更炫耀不着了。人家家里的小汽车她都没坐过几回呢！
气氛又回归沉默。
林微有些气米雪的小心思。小小孩儿，父母还是老师和正式工人，怎么孩子心眼儿这么多？又是个“肿眼泡”，看见条件好的就凑上去，看见条件差的就显摆。
林微想着自己家现在的情况，被人看不起也正常。不过自己家现在已经有了起色，可不是上辈子自己上学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样子了。
只要比原来强一点，能买上生活必需品，父母没那么大的生活压力，林微不眼红别人家的好条件。
好不容易公交车到站，林微跳下车，米雪家就在旁边的中学里，两步路就到了，她跟大家摆手告别，就走了，剩下林微四人往村里走。
路上林慧最先沉不住气。
“这个米雪越来越过分了，她一个后来的，老是想在我们之间拔尖儿。”
林微等人都是从一年级就一直在一个班，真正的从小一起长大。米雪二年级下半年才转过来，还总想拔尖儿，偏偏又没有拔尖儿的实力，成绩比不上林微，组织能力比不上从一年级就当班长的李园儿，就混到过劳动，却因为劳动委员有一年需要负责暑假后的大扫除，包括学校的厕所，她主动辞职了。
所以她从小到大拔尖儿的梦想林微等小伙伴心知肚明，她却从来没有做到过。
“别说她了，我们现在上初中，要抓紧学习了，不能像原先小时候天天只知道玩了，更不能被米雪比下去。林微，等回学校了，有不会的我们可以去你班里问你吗？”
林静终于开口。
这次米雪尾巴翘起来，也是因为她是几人之中，成绩仅次于林微的人。连一向成绩好的周亮也被她比下去。
周亮的目光也看向林微。
“可以啊。你们有时间就尽管过来。不过我还是想说，其实初一的内容都不难，一次考不好很正常，我们只需要上课认真听讲，就可以把成绩慢慢提升上来。”
林微上辈子转学回到乡初中上学，一开始成绩也不好，除了需要背诵的科目，物理她甚至看到过不及格的成绩，但是林微并不心急，一步步稳扎稳打，最后的中考成绩，比所有在十中等重点初中的同学考得都要好，被县里高中争先抢着录取。要不是乡里初中跟县里高中的私下协议，林微的成绩不知道能不能上市一中，但是市里重点高中四中也是可以的。
所以林微跟几人语重心长的说出自己的经验之谈。
几人知道林微不会撒谎，她说的就是自己心里的想法，纷纷点头认同。
等林静和林慧也走上岔路回家，就只剩林微和周亮两人继续往村里走。
周亮沉默了一路，终于在林微到家前，说出了憋了一路的话。
“我听说是你先去叫的体育老师，谢谢了。”
林微听到没有回头，摆摆手就进家了。
周亮在路上停住，看到林微拐进家门，才继续往家里走。
这次打架事件，虽然在别人心里已经过去了，但对于当事人影响有多大，谁都不知道。毕竟周亮不可能重生到挨打之前。反正上辈子的周亮，跟林微的关系慢慢疏远。这一次，不知道他以后会怎样。
第十七章 计划
“哎呦喂，这是谁家的电动三轮车呀？”
林微还没进院门儿，就看到一辆银色的三轮车停在院子当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林微看到母亲掀着帘子，借着光，正在堂屋正中间趴着裁布料。
一看就是新进的布料，是原来没见过的牛仔色，用来做工作服又好看又结实耐穿。
林微看母亲在专心干活儿，就站在院子里，夸张的表达自己的惊奇。一边感叹，一边摸着这三轮车的车斗。
本来以为买了三轮车母亲应该很高兴，结果她听到林微大声说的话，赶紧把手指放嘴边，默默的比了个“嘘”的动作。
林微不解，在自己家还不能随便说话了？
没等林微想清楚，就听院墙东边有人“哼”一声。
林微看过去，原来是自家六婶儿，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隔着低矮的院墙，林微清楚的看到六婶子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就掀帘子回屋了。
“这怎么了？”
林微进屋，把书包放到沙发上，悄声问母亲。
母亲一努嘴，往东边六叔家翻个白眼。
“眼红了呗，还能咋的。”
虽然母亲表情不屑，但还是息事宁人的小声说到，并且示意林微别在多话。
“中午没吃饭吧？中午菜都吃完了，筐子里有馒头，柜子底下有苹果，去洗个苹果就着吃个馒头吧。”
在母亲心里，吃饭是一天之中最不重要的一件事。她可以把所有事情的重要程度都排在吃饭之前，口头禅就是成天个洗碗做饭，也不知道干啥了？所以上辈子她老了以后，手艺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仅限于把食材做熟的程度。
林微也懒得说太多就直接去拿了苹果，去院子里洗出来四五个，放碗里放到茶几上，拿出一个馒头，就开始一口馒头一口苹果的吃起来。
林微家和六叔家原先是一个院子，后来给老五老六成家，就把两家北屋联通的门砌起来，院子里用一面低矮的墙头分开两半，两家各过各的。
但是这两家紧挨着，在家说话大声了，旁边就能听到，隔着院墙就能互相瞪一眼，天长日久下来，两妯娌不吵架才是怪事。
因为自家和隔壁六叔家是自家奶奶最小的两个儿子，前后脚结的婚，所以两个年轻气盛的新媳妇难免磕磕碰碰。
奶奶在的时候，林微听老妈说过，说奶奶跟她比较亲近，说她懂事儿，能力强，让她别跟旁边的六婶一般见识。
后来奶奶在六叔结婚，完成自己一辈子的任务之后，没过多久就心脏病发，没到医院就死了。
之后，两家的矛盾没人调和，结结实实吵了几架，后来到了水火不容，见面不说话的地步。
每次六婶故意挑事儿，母亲都会说看在已故的奶奶的份儿上，忍她们一次，每次都是被欺负到跟前了，实在忍不下去，才会吵起来。林微想不明白，母亲经常会念着早逝奶奶的好，但是奶奶却把自家祖宅留给了六叔家。
这次应该也是六婶眼红自家置办的大件儿，又开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上辈子，六婶这个爱找事儿的毛病，直到林微家搬到新家，离得远了，才好了一点。后来六叔有一次喝酒半夜喝死了，她就彻底改了爱呛人的毛病，每次见面打招呼说话，没了年轻时候眼镜长头顶的跋扈。
林微再次说话，就主动降低音调。
“妈，咱家这几天攒了不少钱吧？电三轮说买就买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大干一场了。”
林微想知道父母下一步的计划。
也许因为这劳保生意是林微第一次提起，做起来的，母亲竟然没有呵斥林微多话，而是顺着林微的话，说死了下一步打算。
“别人家里都是彩电，就咱家还是黑白的，过两天去爱军那里买个彩电。听别人说砖过了年要涨价，你爸说年前定点儿红砖，过了年开春儿了把房子盖起来。”
母亲一边说，林微一边盘算。
爱军是村里唯一的家电维修师傅，他从小是小儿麻痹加侏儒症，瘸着腿，做不了农活，父母就出钱让他去学了维修家电的手艺。
据说一开始村里有几个修家电的，但是村里人一般只去爱军那里照顾生意，所以渐渐就剩他一个了。
他用零件攒的彩电虽然外观不好看，但是看是没问题的，一台21寸彩电，要价600，比商场买的品牌电视便宜一点点。
林微自己喜欢品牌的东西，觉得质量好，售后有保障，但是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母亲，别看母亲现在好像好说话，但林微知道自己只有知情权，没有决定权，说了也没用，所以就不再多说。
上辈子母亲就是一意孤行的从爱军那里买的电视。
至于买砖盖房子，其实也不贵，上辈子林微家几年后才盖的房子，那会儿人工和物料都贵，一排北屋也不过花了两三千块。
但是难就难在林微家准备明年开春儿就盖。
两年前，自家三大爷家盖房子，那会儿还没有轧钢厂，村里人除了下地，也没有上班的说法。
那年秋天整整两个月，林微家所有叔伯大爷本家人，全部齐上阵给三大爷家帮忙。
林微等小孩儿女人，就把旧砖头劈干净，垒起来重新使用。爷们儿有手艺的就去做大工，砌墙，没手艺的就做小工，搬砖和泥，从早忙到晚。
晚上一碗加了香油葱花的面片汤，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但是现在，虽然轧钢厂的工作不太经常，一个月只能上半月班儿，但毕竟是有了挣钱的地方。自家这会儿盖房子，如果照着前两年三大爷家盖房的例子，让自家人过来帮忙盖房，估计别人即使来了，也不会心甘情愿。如果不来，自家人面上都不好看。
而父亲恰恰是最好面子的人。
别人在帮三大爷家盖房时，都是抽着烟磨洋工，三天有事儿，两天有活儿，能来忙活个二十多天就算不错了。
只有自己父亲，从开始推倒旧房子就一直活跃在“工地”上，忙前忙后，一直忙活到帮三大爷家搬家，整整两个月，一天不落。
母亲私底下劝父亲别这么实在，家里没钱了，去打个小工，年底四个孩子要交学费，家里还没钱。结果父亲跟母亲吵了起来，说自家兄弟，就得互相帮忙，你家就弟兄一个，体会不到这种兄弟间互相帮助的情谊。
结果当年过年，家里掏空积蓄给自己几个孩子交了学费，没钱过年，是母亲去邻居家借钱过的年。
父亲就是这种能把自己家放在兄弟后面的人。
如果林微家这会儿盖房子，林微自己估计，没有几个人回来帮忙，包括父亲的兄弟们和十几个长大成人的侄子在内，来的不会超过5个人。
那时候，不但父亲的颜面在母亲面前丢尽了，他自己也会因为兄弟们的生疏算计，而伤心。
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林微虽然不忍心，还是决定支持买砖盖房的决定。
就趁林微家在刚有起色的时候，认清所谓“兄弟情义”的真面目，虽然短时间父亲会消沉，但是从长远来看，对自己这个小家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虽然残酷，但是早点认清现实，认识到只有自己的小家过好了，有余力的时候再去帮助别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像父亲那样不计得失的帮助别人，不管自己小家过不过的下去，不管是被帮助的人，还是旁观者，虽然嘴上恭维两句，私底下都会骂一声傻瓜吧？
记得上辈子母亲回忆那年过年没钱，去邻居家借钱，人家倒是痛痛快快的借了，然后等母亲转身的时候，跟自己老婆说，“我一辈子不会让你出去借钱”。
林微不知道母亲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心情，以及后来跟自己几个孩子说起这件事时是否释然，不知道大姐和弟妹三人听到是什么想法，但是想要让母亲不再遭遇这种难堪的想法，在林微的心里生根发芽。
这次，希望能让父亲清醒一点。
虽然会暂时受伤，但是能想开了，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只要自家过的越来越好，蒸蒸日上，那些远离你，伤害过你的人，还是会凑上来，扬眉吐气的一天最终是会到来的。
想通这些，林微也不急着提租门市扩大经营的事了。
先把根基打牢，以后才能走的更稳，更远。
想通这些，林微起身帮母亲整理裁剪好的布料，边整理边问母亲。
“妈，爸去哪了？”
“你爸出去谈业务了。前两天冯村那里起地基，你爸兄弟给他来信儿，说要盖个大厂子，让你爸拉一队人，带班儿去干活儿，你爸去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厂子的工作服和劳保手套、劳保鞋包下来。”
“那爸谈业务是不是老是喝酒？”
“你爸早就不喝酒了。以前是没事做才喝，现在有正事儿，谁还去喝酒？”
“我这不是怕爸的伙计们又拉着爸喝酒吗？万一老爸喝酒吹牛，说挣钱了，以后有人跟咱们竞争就不好了。”
虽然父母在家做劳保生意，但是进出货都是在晚上，最多是有人串门，看到母亲在裁剪布料。他们商量好了，对外说是母亲娘家那里拿过来的活儿，挣个手工费。
但是现在电动三轮车就在院子里放着，肯定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来打听。母亲这里林微放心，父亲那里就不一定了。林微对于父亲的酒量不敢恭维，又菜又爱喝，几两白酒下肚，他能记得回家的路就算好了。
“你别把你爸想的太笨。他心里有数。”
母亲一锤定音。林微也不再多言。
这是父亲面对的第一个考验，林微不敢轻信，静等后续。
如果父亲能迈过这个槛儿，以后自己家才能越来越好。
一家人，不可能离了哪个独自美丽。希望父亲争气一点。
第十八章 琴大娘和大大娘
晚上照例还是林微做饭。
林微可以接受自己做饭，就是不喜欢洗碗，吃完饭，林微用5毛钱诱惑妹妹林路替她洗碗。
当然是私底下进行，如果林微敢当着老妈的面使用“钞能力”，分分钟会被教做人并且限制生活费。林微可不想自己本就不宽裕的生活费再次缩水。
林微大姐在家的时候，家务活儿经常是大姐挑大头儿，洗碗刷锅洗衣服类的小事情三姐妹轮流做。每次轮到林微，她就开始耍赖。
“为什么林浩不用干？他不干我就不干！”
虽然林微无数次提起过家里唯一的小儿子为什么不参与家务活儿分配，母亲刚开始还会说两句他是男孩儿，还小等等，后来大家都默认这是林微逃避家务活儿的方法，林微自己也默认了。
每次林微以“重男轻女”为借口，开始抗议本来属于自己的家务活儿，大姐或者三妹就会把本来轮到林微的工作做掉。
后来大姐出去打工，家里的家务活儿理所当然的轮到林微挑大头儿，并且不接受反驳。
如果林微像小时候那样抗议，等待她的不是母亲不咸不淡的回应和弟妹接受家务，而是母亲严厉的呵斥。
对母亲来说，生活已经很难了，家里地里的活儿压在她身上，她没有耐心劝解，而是用最快的方法让林微屈服—就是举起巴掌，威吓林微。
从小没挨过打的林微被吓住了，也知道反抗无望，大姐出去打工，悲惨的生活就轮到自己了。
吃完晚饭后，是难得的空闲时间。父母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妹和弟弟也坐到一起，分享着刚从林微手里拿到的5毛钱，想着明天要买点什么零食。
林微开始拿出自己的作业，想今晚解决一部分。
“呦，这么黑的灯下边写作业，把眼睛写坏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家里人都吓一跳。
看向门口，原来是大大娘进门了。
林微家的院门就是摆设，一个小孩子都能轻易推开，大大娘无声无息的进家里来也是正常。
“大嫂？你咋来了，快坐。”
母亲连忙起身，让大嫂坐沙发。
“嗨，我这不晚上吃的早了，也睡不着，就出来转转。你也坐，别忙活，我坐会儿就走。”
母亲还是拿了几个苹果出去洗好了放到碗里，摆在大嫂面前。
“小微大晚上还写作业？怪不得学习好。就是这个灯有点黑，星星娘，咋不给孩子换个大点的灯泡？”
林微大姐叫林星，所以母亲在街面上被叫做“星星娘”。
大大娘热情的声音，让别人都拒绝不了。
“她从没有晚上写过作业，一般都是天黑前就写好了。今儿谁知道咋的想起来写作业了。改天去买个灯泡换上。”
母亲对自己大嫂的话还是很重视的。
“还改天干啥？明儿就买了换上！”
大大娘带着热情的说教语气，让人无法拒绝，也生不起气。
“嗯，明天就换。”
母亲不自觉听从。
林微从小就羡慕大大娘，她用超高的情商，热情而不由分说的提出各种要求，但是母亲都会听从。有时候林微觉得大大娘才是母亲的家人，说啥听啥，自己家里人说话倒是听不进去。
见母亲点头，大大娘哈哈一笑。
“嗨，我就是好多管闲事儿。你别嫌我烦就行。”
“哪里的话。”
父母都是客气说到。
从父母身上，林微看到一个词，长嫂如母。
大大娘喜欢端着当大的架子，教训别人，虽然她的教训都被她爽朗热情的话包裹，也改变不了教别人做人做事的内容。
父母也很奇怪的选择听从，最起码表面上从来很尊重。
不知道的以为大大娘对自家有多好，父母才会跟她如此亲近。但事实恰恰相反。
大大娘中年丧夫，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在以体力活生存的农村，全靠这些兄弟们帮衬才能不让地里荒芜，每年收到家粮食。
而这其中，对大大娘家帮助最多的人，就是自己家了。
二大爷三大爷家离得远，四大爷家里，四大娘身体不好，能顾上自己家就不错了，六叔从小受父母宠爱，只有别人帮他的，没有他帮别人的。
只有自己家，老爸人厚道，重感情，母亲勤劳又任劳任怨，看不得大大娘一个寡妇带着仨孩子过的艰难。只要自己家有的，吃的喝的，对大大娘家三个孩子都敞开吃。
有时候大大娘出去，家里三个孩子到饭点都是直接来自家吃饭。即使这几个孩子跟母亲年龄不差多少。
按理说，不能说自己家对她家有恩，那也是帮助不少，结果她家三个孩子长大后，就跟忘了从小在谁家吃饭长大一样。大大娘也是总喜欢以老大自居，对父母指指点点。
所以别管大大娘表面笑得多么慈眉善目，林微都不喜欢她。
上辈子林微在父亲瘫痪后，几个兄弟避之不及的时候，埋怨过大大娘家，别人就算了，她家也这样。母亲还会劝林微，“一点吃的罢了，你还记仇啊？咱农村大地收的，让人吃点不值个啥。”
林微对父母老好人的样子简直无语。
“你这电三轮儿多少钱买的？我一个人秋天去地里，有个三轮还挺方便的。我就想问问贵不贵，不贵了我也去买一个。”
听到大大娘的话，林微心里嗤笑。上辈子大大娘70岁了还在给两个孩子当保姆，一个月能挣6千块，就这她也没买电动车，每次想用车，都让母亲开着三轮车带她去。
所以林微可不信她买三轮车的鬼话。她是有一毛钱都要留给儿子的性格，怎么可能掏钱给自己买三轮车？
“也不贵，就两千块。大嫂你要想买了明天我带你过去。人家卖家还挺好说话的。我带你过去，说不定能再便宜点。”
母亲一五一十的说到。
“两千块？”
大大娘惊叫。
“两千块能盖座房子了。你们两口子真是不会过日子。这么多钱就买个三轮车，不顶吃不顶喝的，浪费那个钱。”
眼看话题就要说到林微母亲干活儿需要，想比大大娘今晚过来，就是为了打探林微家怎么买的起三轮车，以及买了三轮车要干什么。
林微忍不住就要插嘴。
“新的？在家没有。明儿有空没有，有空了带我去县城一趟。”
这时琴大娘的大嗓门从院门口传过来。母亲连忙起身，走到门口。
“快进来，院门儿开着。进来说话。”
琴大娘跟母亲同一天嫁过来，而且嫁的男人就住对门儿，中间隔了一条街。两个人都是实心眼儿，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所以这十几年来，感情愈发深厚，用后世的一个词，那就是“闺蜜”。
伴随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琴大娘跟大大娘如出一辙的矮胖身材出现在屋里。
“呀，你也在这儿，大晚上你来干啥？”
琴大娘直接问大大娘。
琴大娘就是一辈子都没心没肺的一个人，说话直，不记仇。所以街上人都喜欢去她家说话闲聊天儿。而且琴大娘嫁的独生子，一人住一整个院子，地方大，手又松，谁去她家，她都把自家的零嘴儿拿出来让人家敞开吃。什么爆米花，红薯，苹果，逮住啥吃啥。只要是地里长的，粮食换的，她都不心疼。
“我没事儿就出来串串门儿。”
大大娘这种八面玲珑心的人，最怕琴大娘这种有话直说的人。要不是大大娘心里有事儿没打听出来，估计就要避走了。
琴大娘也没兴趣多打听。直接转身看向母亲。
“我明天想去县城买个裤子。这不是闺女婆家快过会了吗？还没裤子穿。”
今年是琴大娘大闺女结婚第一年。母亲生孩子晚，林微大姐林星比琴大娘大闺女小三岁，今年虚岁16。
“行，正好我明天下午没事儿，到时候我叫你，咱们一块儿去。”
琴大娘嘻嘻一笑。
“行。”
两句话说完正事儿，琴大娘拿过一个板凳，做到母亲跟前，开始说街面上的八卦。
琴大娘一辈子没上过班，挣过钱，是这条街上明年上最懒的女人，每天就喜欢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墩上，跟各家大老娘们儿说八卦。她家门口，是村里的小道消息集散中心，后世称为村里的CBD，连条狗经过，都要被打量两遍。
“你听说了没有，就咱对面兴的家里，这两天吵架了。”
母亲也喜欢听八卦。只是她每天的时间都被家里地里的活儿占住，没有时间去收集一手信息。这个时候，琴大娘就会出现，把她最近得到的情报跟母亲分享。
“咋了？”
母亲明显来了精神，探过身子跟琴大娘头挨着头。
“据说兴的出入开大车，外边有人了！”
琴大娘的语气十分兴奋。
“不能吧？不是听说兴的媳妇儿管的严，他挣一分钱都要给搜刮走吗？没钱他怎么出去乱搞？”
母亲表示怀疑。
林兴，是这条街最有能力的男人，开大车，短短几年时间就把家里翻盖了三间北屋，那大玻璃窗，屋子里还铺着地板砖，去年过年，家里买的果冻让拜年的小孩儿吃！那兴旺的样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开始作妖了？
琴大娘一脸你知道什么的优越感。
“男的出去开车，那钱多少，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据说是兴的媳妇儿从他衣裳发现的。他这次回来穿的衣服，不是兴的媳妇儿收拾的。你想想，一个大男人，出去开车，还有那买衣服的心思？肯定是女人心细给置办的。”
母亲一脸受教的点头。
“兴的媳妇儿也太抠了。男人出去也不说给准备准备，听说她男人哪次回来没挣到钱，她就不做饭，把橱柜锁了，不让人吃饭。”
“可不是，粮食大地收的，怎么还能让人饿着出去。”
眼看两人话题越聊越兴起，大大娘没有办法，强行插嘴。
“我明个儿也想出去买个衣裳，咱们一块去吧。你们到时候叫我。”
琴大娘抬头打量大大娘两眼，翻了个白眼。
“你可拉倒吧，就你这糖公鸡的性子，怎么可能给自己买衣裳？”
听到琴大娘的话，大大娘拉着脸，反驳不了。
因为这是公认的。要是因为这个跟琴大娘理论起来，琴大娘能从她嫁过来，开始举例说明，一直说到今天。
大大娘也不去自讨没趣。
“这不是没坐过电三轮，也想凑凑热闹，明儿记得叫我啊。”
说着起身要走。
今天琴大娘在这儿，她是没机会再问了，只能改天再来。
“叫你干啥叫你，你一个人就二百斤，拉上你，我们俩还怎么去县城？我们明天有事儿，你就改天吧。”
琴大娘干脆利落的拒绝。
大大娘也说不出个啥，一甩袖子就往外走。
“你这个老娘们儿。”
嘴里嘟囔的不满的声音。
父亲和母亲在门口送走大大娘，也松了一口气。
“我也走了。这老娘们儿，我刚才在家，隔着院子看到她往你家来，就知道她没好事儿，你可别傻乎乎的让她套走话。”
琴大娘叮嘱母亲一句，就往回走。
母亲一个人送琴大娘出去。
“明儿吃了午饭咱就去，多逛逛，买个好看的。”
“嗯。”
琴大娘哼一声，走去对面，进门落锁。
第十九章 逛街
“妈，我明天也想去。”
林微见母亲回来，赶紧表达自己想要同去县城的想法。
“你去干啥？”
母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去县城啊？你明天不是要带着琴大娘去吗？我就跟在你们身后，去逛逛。”
“想啥好事儿？不让去。”
母亲一口拒绝。
这时候父母对孩子大都是一言堂，习惯性拒绝。
“我想去转转，再说今年我在外边上学，裤子都穿了几年了，有便宜的给我买一条吧。”
林微找借口想跟着去。
“妈，我也想去！”
林路最会看脸色，找机会，听到二姐在前面顶着，自己也趁机提出要求。
“裹什么乱，什么都有你。”
母亲一句话喝住林路。
不过林路能让母亲一句话就断了念想就不是她了。
之间她低头，看起来是顺从了，其实是跟旁边的林浩使眼色。
林路和林浩就差一岁。但是林浩因为是男孩儿，从小就有求必应，被忽略的老三林路，就学会了一项技能—笼络林浩。
有好吃的记得他，有好玩的带着他，终于，林浩对林路不说言听计从，还是非常配合的。
看到林路的眼色，林浩大嚎一声，扑倒母亲怀里。
“我也想去，带我们去吧。”
母亲被林浩的嚎叫闹的头疼，扭过来瞪一眼林微。
“都是你起的头。等你大姐回来，还能没你穿的衣裳？”
可能从小物质欲望不被满足，林微四姐弟长大后都没有什么金钱观念，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忍不住买买买。
大姐自从出去打工，就给自己买了很多衣服。有的衣服她当时喜欢，买回来发现不适合自己，就会把衣服给林微。
所以林微从小到大，几乎没买过衣服，都是穿大姐剩下的衣服。
林微有时候想想自己也挺惨的。老三把自己跟老四绑一块儿，想要什么就让林浩去要，10次中总有五六次被满足。大姐因为从小家里就她一个，而且是在夭折的大哥后，好不容易生下的，所以小时候，很是享受了父母的独宠。鸡蛋都是只吃鸡蛋清，不吃鸡蛋黄这么挑着吃。只有林微，本来以为她是个男孩儿，结果生下来还是女孩儿，所以在家不被重视。据琴大娘和自己母亲亲口描述，林微小时候是泥坑里长大的，而不是像大姐一样被抱着长大的。
这次面对母亲的话，林微没有吭声。虽然她也不想浪费钱买衣服，但是母亲这么说，林微的倔脾气就上来了，站一边不说话。
不得不说，林微被小时候的自己影响到了，居然开始犯小孩儿脾气了。
“就拧！”
眼看母亲的脾气上来，林微有些想退缩了。她又不是纯小孩儿，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知道的。
“行了，明天就带着去吧。明天出去别瞎要知道吗？”
父母不喜欢带小孩儿出去，就是怕小孩子闹起来丢人，因为兜里没钱。现在兜里有钱了，就带出去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母亲听到父亲表态，就打算顺着她们姐弟几个一次。但还是嘴里不饶人。
“吃三天饱饭了。听到没有，出去别瞎要。这会儿赶紧睡，明天谁起不来不听话就别去了。”
母亲妥协，林路和林浩兴奋不已，电视也不看了，就脱了鞋上炕，自觉睡觉。
林微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也默默上炕，钻进被窝。
父母看着沉默的林微，想要说点什么，却碍于父母的面子说不出来，想着明天给她买条裤子，让她高兴高兴。
但是林微也不是真心想要裤子，就是一个借口，想要看看上辈子新开业的商业大楼这会儿怎么样了。
上辈子商业大楼一开始不被大家看好，结果后来，人家一举超过老商场百货大楼，成为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在里面有摊位的人都挣个盆满钵满。
林微想趁着商业大楼刚开业，不被大家看好的时候，让父母来租个临街门面，这样以后不管卖劳保用品还是其他的，都可以。
想着自己重生以来，尽心尽力给家里打算，想要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但是林微在家里根本没有话语权。想到自己尽心尽力，还总是被父母不当回事儿，林微有些意兴阑珊。
一晚无言。第二天林微起来，还是兴致不高，提不起精神。
可能她重生以来，一刻算计不停，跟她又佛又宅的性格南辕北辙，所以在遭遇一点点挫折时，就有些想要躺平的摆烂。
反正自己已经重生了，以后自己顾好自己不就行了吗？费尽心机人家还不领情。
看到林微蔫蔫的样子，父母对视一眼。
中午，父亲久违的做饭。是林微最喜欢的麻婆豆腐。
重生以来，林微除了辣条，就没有吃过这么有滋味儿的菜，所以虽然她还在闹别扭，还是大口大口的跟林路林浩争着吃起来。一顿饭一家五口吃了三斤馒头。这可是村里的馒头，实实在在的足斤足两，跟学校食堂的样子货不一样。
大吃一顿，林微觉得自己内心的郁闷有所缓解。果然，没有什么事是美食解决不了的。
等吃过午饭，琴大娘就迫不及待的找了过来。
她不会骑自行车，所以平常只有过年的时候，被琴大爷驮着去一趟县城。今天跟闺蜜去逛街，早就在家等不及了。
“给你买裤子，成天吊个脸子。”
母亲出门前，见林路不在跟前，小声跟林微说。
虽然语气生硬，林微却突然不生气了。
怨气是比自卑更加让人难受的深渊。自卑只是自己对自己不满，怨气却可以让人充满戾气，不但跟别人不能和解，跟自己也不能和解。
充满怨气的生活态度，是林微避之不及的。
上辈子大姐匆匆出嫁，把照顾瘫痪父亲和挣钱养家的担子强行交给林微，那时候林微也是怨天怨地。她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走出怨气的深渊，尝试感受生活的美好。这辈子，林微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要抱怨别人给的少，多想想自己凭什么理所当然。
人生在世，不要过分依靠别人，才有自己的广阔天地。无论是精神上的广阔，还是生活上的广阔。
一辆三轮车，载了四个人。琴大娘坐在母亲身后的横板上，林浩就在她旁边，被她卡着，防止林浩乱动跌下去。林微和林路都是瘦瘦小小的，坐到车斗里刚刚好，还有余量。
母亲见人都坐好了，拧动车把出发。
一路上有不少人在门口坐着，刚吃完饭没事儿，都在门口坐着闲聊。
众人纷纷打招呼。
母亲也没停，一路客气着回应，一路往村外走。要是停下，还不知道被抓着说多久，今天时间紧任务重，可不能耽误。
半个小时，林微一行几人就到达了县城最繁华的街道。再往前走，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百货大楼，以及林微自己的目标，商业大楼。
这两个商场紧挨着。
“怎么不走了？”
林微好奇。还没有到呢。
“把电车放这儿。”
母亲娴熟的从低处上步行道儿上，把车停到一个窗帘门市门口。
林微无语。原来这个门帘门市这么早就开业了。
母亲把电动三轮车停下，让所有人下车，然后仔细把车子上锁，再回到旁边的门市，向里面招呼。
“做帘子呢？”
人家老板从缝纫机前抬头，看向门口的林微一行人。
“是我，去年我不是介绍人来你这里买帘子吗？你跟我娘家还是一个村儿的。李村儿。”
一说同村儿，这人表情就亲切不少。
现在人出门，还是看人情比较多。
“咋了？”
那老板娘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去大楼那里买衣服，把电三轮放你门口一下。”
老板娘伸脖子往外看，看到了银色的电动三轮车。
“放吧，没事儿。”
“那行，那我们先去逛了。”
边说还拉过来琴大娘。
“这就是我说的我同村儿的老板。你今年不是闺女带女婿回来，想做个新帘子吗？可以来这儿看看，手艺很好的。”
三个大人客气几句，几人就往大楼那里走去。
“人家还挺有能耐，在县城开门市。看年龄比咱俩还小吧？”
琴大娘有些佩服。这门市只有这一个女人，真厉害，自己还从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呢。
“是挺厉害的。做了好几年了，刚开始不行，客户少，现在看着做起来了。”
母亲是一个轻易不服人的人，尤其是女人。得赖于姥姥成功的洗脑教育，母亲从不跟男人比。
没有多说刚才那个开店的女人，几人来到了百货大楼，开始兴致勃勃逛起来。
母亲和琴大娘一人一个，把林路和林浩抓牢，就从百货二楼开始逛起来。
明明她们只买一条裤子，却非要把所有楼层全部逛完才算。
逛了一大圈，琴大娘都不是特别满意。她想买个贵的，又不舍得花钱，买便宜的又嫌弃款式不好。
“咱们去后面的商业大楼看看吧。”
林微趁机提议。
“商业大楼有人？”
母亲表示怀疑。
“当然了，我同学妈妈是老师，她买东西都来商业大楼。那里衣服又时髦又便宜。”
林微又再“无中生同学的老师妈妈”。这句话百试百灵。
“那咱们去看看。”
几人有转道商业大楼。
商业大楼模式跟百货大楼不同，女装摊位小，但是货品多。而且摊位上也不再是服务员，而是个体女老板。她们起早贪黑的进货卖货，凭借自己的勤劳和眼光挣钱。
“这裤子好看。”
琴大娘很快相中了一条黑色哈伦裤。穿上也不显胯宽，琴大娘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多少钱？”
女老板态度十分好，比刚才的半搭不理人的百货大楼服务员态度好多了。
“你眼光好，这是我今天早上刚进的新款，你昨天来都没有。看你穿这么好看，你就给个整数，35吧。”
琴大娘眼睛看向母亲。
“太贵了。”
母亲开口。
“我们今天也转一圈了，我也不少给你，15，我们就买了。”
“那不行，太少了，我是诚心卖，你们砍价也砍得太多了。现在裤子不挣钱的，就是跑个量。”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几个来回，最后裤子16块5成交。
琴大娘喜滋滋的掏钱，痛快的买下来。
“你还要买啥？我陪你转悠。”
母亲也不说给林微买裤子，怕老三炸毛，就谎称好不容易出来，多转转。
林浩和林路趁机要了烤肠吃。
两个人就是为这一口来的，终于得偿所愿，跟在大人身后，乖乖的转，也不喊累。
林微观察了一下商业大楼的人流，虽然这里商户不少，商品也挺全，但是布局有些乱，逛的人也不算多，最起码比刚才百货大楼的人流少了一半不止。
所以商业大楼的崛起，应该还经历过一次大变动，所以才会形成后面林微看到过的更加规范的布局和汹涌的人流。
“还有时间。”
林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林微随意选了一条黑裤子。就是普通的直筒裤。
林路嫌弃老气，母亲也觉得太普通。但是林微可不想穿现在小孩儿时兴的绣花带亮片的花里胡哨，就坚持选了最普通的。
“也不用这么省。”
母亲小声说。
“我喜欢。”
林微也小声回答。
最后以7块钱的价格，买下这条裤子。
林路看到，也没有吵着要。林路喜欢的是流行的那种夸张裤子，林微买的这个黑裤子她不喜欢，也就不吵着要了。
一行人从商业大楼出来，天已经擦黑。匆匆回到门市，人家竟然还等着没关门。
“等下回我做帘子，肯定来你这里做。”
母亲信誓旦旦。
后来母亲确实说到做到，只要做帘子就来这里。不过那会儿是大姐结婚的时候。
路上没有路灯，车也不多，也没有后世所谓的光污染。纯净的黑色，被电三轮的大灯照的清清楚楚。
几人在车上说说话，也不害怕。很快便回到村里。
第二十章 比赛
周天上午，林微早早起床，把自己带回来的作业写完。中午吃完午饭，母亲把林微叫住。
“你一会儿早点收拾，我今天送你去学校。”
母亲是一个行动力特别强的人，现在又有了新的腿—电动三轮车，简直是如虎添翼。昨晚父亲说有个厂子要货，母亲一问不远，就跟父亲连夜去送货了。要是按照父亲懒散的性格，是要拖到第二天下午再说的。
林微有一点拖延症，每次回学校都会拖到最后。要不是现在公交车发车时间不固定，她会算到晚自习前10分钟，进校门。这是上辈子上班卡点练出来的技能。
“这会儿就收拾？也太早了，我下午还要在学校吃，浪费钱。不如我去的晚一点，可以省一顿饭钱。”
林微找理由不想动。
“快点儿，我送了你，顺道还要去赵庄那里送货。那里有个砖窑，我问问价儿，合适了赶紧把砖定下，也好找人开春儿的时候过来帮忙。要是砖买不下，人家看你自家都没动静，肯定不把给咱家盖房子当回事儿。你爸就光会动嘴，等他去买砖，费劲的很。还不如我先去打听，赶紧买了没事儿了。”
生活的重担压在母亲肩上，她不由自主的唠叨起来。
现在农民种地也是挺难的。要浇地，要除草，要打药。最后收获的时候才是最大的难关。大块儿麦子还好说，关键是玉米，每次掰下来，拉回家，再拽房上。晒干了还要脱粒入仓。每年粮食刚下来的时候，粮价都特别低。农民都要费劲入仓，等粮价涨一点点再卖出去。
在这些工作当中，只有收麦子，收玉米的时候，父亲会当仁不让的做些重体力活儿。其他除草打药的时候，就不见他的人影。
母亲每次让父亲上地里干活儿，父亲都百般拖延，最后都是母亲看不过去，自己做了。
有时候林微想劝母亲，别让自己这么累，但是她知道劝也不管用。
听到母亲的安排，林微把衣服书本都收拾好，乖乖上了三轮车，准备回学校。
半个小时，林微就到了学校门口。
“这是一百块钱，你拿着。记得放好，别让别人给拿走了。”
因为林微小时候丢过一回钱，母亲每次给钱都不放心。
“知道了。你去忙吧。以后送货让我爸去，你越能干，我爸就越懒。你得用小鞭子在他后边抽着点儿。”
林微忍不住想劝两句。
“你爸也没闲着，他去找人明年开春儿来帮忙了。”
“我爸就喜欢这种动嘴的活儿。”
“行了，我走了，你进学校吧。”
说完骑上三轮车灵活的转弯回头，没一会儿就骑出了林微的视线。
林微这次难得的没有带一兜子馒头过来。以前母亲心疼粮食，总是自己蒸馒头吃，一天一锅。林微在家蒸锅几年馒头，很费力。现在母亲忙着挣钱，终于舍得换馒头吃了，林微才不会多嘴，要带馒头来学校。
背着书包，林微轻快的往学校走。
“林微，你终于来了！”
林微刚进校门口，就看到马晓玲在小操场的单杠上坐着。
马晓玲见到林微，兴奋的招手跑过来。
“我吃了午饭就来学校了。一直等你呢。咱俩今天把太极拳再练几遍吧，两天没练，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我先去放书包，然后下来老地方练。”
林微无所谓的说到。
反正作业都写完了，现在没事儿，既然马晓玲想练，就跟她一起练一会儿。
马晓玲一路催着林微动作快点，几乎是拉着她小跑到老地方。
林微有些不解。
“你怎么突然对太极拳这么上心？”
林微感觉今天她格外的兴奋。
“你不知道。”
周围没有人，林微还是一副做贼的样子，凑过来小声回答。
“我妈跟我说，今年初三不参加太极拳表演赛。初二的队伍挺弱的，人员参差不齐，她挺咱们体育老师说，今年要进决赛，拿第一。你知道拿第一中考加多少分吗？10分！”
马晓玲说到“10分”都压不住声音了，可见她的兴奋。
林微有些不明觉厉。
她虽然觉得好好学习，好好复习，不需要这额外的加分。毕竟不过是中考，还是要脚踏实地的成绩作敲门砖。如果是高考加分，林微估计就该跳起来了。
不过马晓玲这么兴奋，林微也不好泼冷水，只能跟她一起多练几遍。
“林微，为什么你练得又自然又标准。我的动作用觉得有些别扭。怪不得体育老师只让你多练，也不知道我最后能不能入选。”
练习了几遍之后，两人携手往教室走。
马晓玲练完之后，脸上的兴奋消失，有些郁闷。
林微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窍门。估计是上辈子练瑜伽？练动作会下意识的研究发力方式，练到位。
马晓玲只是一个标准的十三岁小孩儿，学动作就是先学着比划，大致模样差不多，但是没有林微这么到位。
“下次我们再练得时候，我跟你说一下我的发力点吧，最好有个镜子，这样我们就能针对性的调整一下。”
林微努力给马晓玲找办法。
“太谢谢你了，林微！”
马晓玲又再次兴奋起来。
“林微，现在还有点时间，我请你吃零食吧！旁边超市有一种点心，特别好吃，只有人民超市旁边的老贸易楼里有卖的。用黄纸包着，打开是一层白糖，再往下的点心又扎实又香，我买一包咱们一起吃？”
听到马晓玲带着口水的描述，林微的口水也差点掉下来。
她赶紧摆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吃零食。”
“不用你掏钱，我请你。”
这话林微从小到大总是听到，她家条件不好，是她周围人共知的事儿。所以有人想对她示好的时候，总是这么说。但是上辈子自从辍学后，她就无人问津了。这辈子林微不想放开自己的欲望，也不想享受别人这种类似的话。她只想靠自己。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想开荤。要不然养出馋虫就不好了。”
林微说着玩笑话，也是真心话。
她现在不能挣钱，要靠父母给生活费，自家的条件，连一些生活必需品都没置办全，还没有到可以享受物质的时候。
现在可以借着马晓玲吃到好吃的点心，但是这次尝了味道，下次再想吃怎么办？没吃之前可以忍住，吃了以后馋起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人不要轻易放开自己的欲望，也不要高估自己的自制力。要不然忍得久了，会有报复性反弹的。
“你找别的同学陪你去买零食吧，我先去教室。”
自己不吃也不能妨碍别人吃，林微建议。
毕竟是十几岁小孩儿，马晓玲馋虫已经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就跟林微分别，找别的小伙伴去买吃的去了。
林微也照常往教室走。
“林微！”
听到喊声，林微扭头。
米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楼梯中间，从楼梯扶手处看着她。
见林微抬头，米雪走下楼梯。
“马晓玲怎么走了？”
经常见面，米雪也认识马晓玲。
“哦，她去买零食去了。”
林微随口回答。
“你最近一直跟她练太极拳吗？”
米雪又问道。
“嗯，觉得太极拳挺好的，就多练练。”
林微含糊。比赛的事情是马晓玲说的，她不能随口告诉别人。提前知道信息是马晓玲的优势。
虽然这样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是既然体育老师没有公开，那只能说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不是表演赛的事儿？你俩都被选上了吗？”
林微的含糊其辞让米雪心中暗恨。学习比不上就算了，连表演赛林微都在提前准备。林微跟这个老师女儿一起玩，说不定就是为了得到内幕消息。
要不是自己父亲是体育老师，说不定就让林微过你过去了。
林微从来跟米雪的心思不同频。她只是如实回答。
“没有被选上。我们只是提前练练，这样机会多一点。”
“那我们一起练吧！我想练，没人跟我一起。”
米雪抓着林微的胳膊晃动撒娇。林微忍住不适。
“你可以找林静和林慧一起。你们是一个班的，时间比较同频。咱们学校本来时间就紧，如果再互相等，估计就都没有练习时间了。”
林微实话实说。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只有一个小时时间。林微跟马晓玲为了练习，都是买馒头就辣条，五分钟解决战斗，这才空出时间。如果还要等米雪，就要白白浪费时间。
“那你们练习的地方我可以用吗？我找了一圈儿，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到处都是人，没个隐蔽的地方。”
这应该是米雪的究极目的。
林微现在跟米雪说话，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她说话的目的，感觉很累。
“地方是公共的地方，谁都可以用。你想来就来呗。”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教室门口，林微摆摆手，走进32班，米雪停在门口，看林微不为所动的表情，暗暗跺脚。
虽然是公共的地方，但是就在老师办公室门口。马晓玲带着林微过去还好说，自己能去吗？
不得不说米雪心思多。马晓玲和老师们都不会介意空地上有人练太极拳，偏偏她以己及人，觉得别人会不高兴。
林微没有亲口邀请，米雪算盘落空，只能再想办法了。
这次从父亲口中提前知道表演赛的消息，自己已经比别人领先了一大步，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入选。
米雪下定决心。
第二十一章 小冲突
“今天我们任务比较重，要把剩余的十二式全部学完，大家集中注意力！”
周二下午的体育课，体育老师上来直接列队学剩余的太极拳动作。
现在这个年代，网络只存在于网吧，所以学动作只能靠体育老师一个一个教，林微打起精神，盯着老师的动作。
这次体育老师完全是填鸭式教学，一会儿一个动作的过下去，很快，一节体育课结束。
虽然是体育课，下课同学们都揉着脑袋出去，这节课强度太大了。
“林微，马晓玲，过来一下。”
下课，体育老师将两个人单独留下。
从第一次林微被体育老师单独说话，班里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件事。不过只是体育课，大部分同学不在意，小部分在意跟林微却不熟，没好意思问。这次见体育老师明目张胆的将两人留下，一些人的脚下就有些迟疑，站在一旁想看一下她们一会儿做什么。
“你俩过来来。”
林微和马晓玲走到体育老师跟前。
“我给你们放一下音乐，你俩跟着我练一遍。”
说完，体育老师让两个人分开站好，面对着她们开始练太极拳。
林微也开始跟着音乐，打出太极拳的动作。
马晓玲反应了一下，也跟着练起来。
旁边还没有走的同学，在一边边看边小声交流。
一遍下来，只用了三分钟。后来的十二式动作林微不太熟练，是完全跟着教练在做动作，她自己都感觉到生硬的不行。体育老师却好像很满意。
“行了，做的不错，马晓玲还有林微，记得再多练几遍，下次体育课我们正式选拔，你们要用心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
林微两人赶紧掉头。
“好了，先去上课吧。”
“老师再见。”
这节课是大课间，耽误了一点时间，也还足够两人慢慢走回教室。
刚才留在操场没走的同学这次一窝蜂的围上来。可能是人多势众，她们开始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林微，你们怎么被体育老师单独留下来加练呀？刚才体育老师说选拔，是什么意思呀？”
面对七嘴八舌的问题，林微也不是很懂。
马晓玲把林微拽到自己另一边，让她摆脱纠缠。
“你们问林微不如问我。”
马晓玲妈妈是老师，众人都知道，听她这么说，也热切的盯着她。
“老师第一节教课的时候，让我们好好学动作，结果大家都嘻嘻哈哈的，说动作奇怪，只有林微一个人练得有模有样，所以体育老师下课的时候让林微多练练，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点头。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要是没事儿体育老师会让人多练，好好学吗？这是因为年底12月份，有个体育比赛，太极拳也是其中一个项目。各班都差不多同时开始学，由各自的体育老师选出动作标准的同学推荐参加太极拳表演赛。刚才体育老师的话，就是推荐我们两个的意思。”
马晓玲成功入选，有些得意，忍不住说话就带出来得意的语气。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只单独跟林微说让她练，不跟我们说。如果早跟我们说有机会参加比赛，那我们也会好好练。”
说话的是林微同宿舍的高茜茜。这姑娘个头高，皮肤白，在宿舍就住在林微旁边的铺位，喜欢占小便宜，经常把自己的铺盖往林微那里挪。
宿舍对于林微来说只是睡觉的地方，所以林微只要保证自己有躺的地方就行，从来不跟她做口舌之争。
这好像让高茜茜产生了一种面对林微的优越感。
这时她虽然对着林微和马晓玲说话，却把目光放到林微身上，似乎觉得是林微抢了她们的机会。
林微才不会惯着她，直接回怼。
“你说不公平，怎么才叫公平？从体育老师教太极拳开始，体育老师就几次强调让我们好好练，你们呢？扭扭捏捏，嘻嘻哈哈。而且体育老师下课找我，让我多练习，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们不过是觉得体育不重要，所以都不在意。如果是语文老师这么强调，这么叮嘱我，不用别人说，你们也会上心。现在你们自己不上心，又埋怨别人不给你机会。怎么，你自己不好好学，还要别人追在你屁股后头求着你吗？”
高茜茜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林微说话这么直接，一时被怼的说不出话。
“对，没人有义务惯着你，你要不服气，就这两天好好练，下节课超过我们俩，让老师选你不就行了？”
马晓玲说完这句话，挎着林微就走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得意什么？我们这几天多练练，不信没有她练得好。到时候体育老师还是只找她们两个，我们就抗议！”
高茜茜抬头斜着眼睛看走掉的林微两个人，不服气道。
“但是我们动作都不会。你们会吗？第一节教的内容我都还没有记住。”
青春期的女孩子有一种独有的扭扭捏捏，特别是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大家会人云亦云，太极的动作一个小姑娘不好意思做，会带着一大片人都跟风扭捏。所以造成这些小姑娘这会儿的尴尬局面。
“要不我们找体育委员问问吧，看他会不会。”
有人提议。
“对对对，体育委员应该会。”
等他们找到班里最高的男生—体育委员王威，却得到了让她们傻眼的结果。
“我也不太会。这些动作做好了标准挺高的，我就大致记得，但是做不标准。你们找林微学吧，我教不了。”
体育委员直白的话让她们有些泄气。
“怎么办？动作都不会，怎么跟林微她们竞争呀？”
一群姑娘束手无策。
“反正就是体育老师偏心，要是他早点说，我们就会用心学动作了。就是看林微学习好，马晓玲是老师女儿才特意提前跟她们说。一定是这样。”
高茜茜又是一翻抱怨的话。
姑娘们顿时同仇敌忾。
“就是。”
“其实林微说的对，第一次学太极拳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好好学，但是大家都没当回事儿。要是当回事儿，也不至于不记得动作。”
一群女孩儿中有人唱反调，大家同时看过去。
原来是侯晓晓。
“林微入学的时候，成绩只比你好一点儿，语文老师就成天围着她转，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你怎么还替林微说话？”
这群姑娘也是班里成绩比较好的一些人，因为她们关注学习进步，才会在意表演赛的事。虽然不知道被选中表演有什么好处，但是这不妨碍她们争取进步。所以她们才会对林微这么在意。
“我就是觉得你们有些过分了。”
侯晓晓说完，扭过身子就走了。剩下一群姑娘面面相觑。
“她就是想讨好林微，看着吧，她一会儿肯去定给林微通风报信。咱们别管她。林微和马晓玲也不一定搭理她。就让她去自讨苦吃吧。”
众女孩儿很快达成一致。
本来想去学动作，参加选拔的人，现在开始七嘴八舌的一起说林微的坏话。从入学时的寒酸，语文老师的偏爱，体育老师的照顾，还有跟马晓玲成为朋友，也是林微心眼儿多，好攀附。
青春期的女孩子，单纯透明中透着点坏。她们自成一派，且没有道理可讲。在学校这个大集体当中，无时无刻不上演着这种抱团排外的事情。
林微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引发了一群针对自己的“吐槽大会”。她还是照常学习。
心中有目标，才不容易被人左右。林微目前的目标很清晰，就是以这个县重点初中为平台，努力学习，被好的高中注意到，力所能及的考到好高中。
等林微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就第一时间察觉了宿舍微妙的气氛。
高茜茜等人坐在一起，眼神微妙的划过林微，再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就差明目张胆的对林微说，我们对你有意见，我们在孤立你。
而且她们做坐在高茜茜的床位旁边，高茜茜在通铺的位置跟林微紧挨着。这说明她们此时就在林微的床铺上坐着，占着她的床位。
林微也不理会，只是直接走到她们面前。
“你干嘛？”
她们几个紧张的表情好像林微在找事儿。
“让一下，我拿东西。”
几个人不自觉起身让开。
林微蹲下身子，从床板下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就直接去宿舍外洗漱。
现在天气已经来到了冬天，在外面洗漱十分不方便，而且特别的冷。但是热水供应太少，只有在食堂做完饭后那一会儿才有，林微懒得去排队打热水，就用水管流出来来的凉水洗漱。林微有一个窍门，就是每次打开水龙头，让水空流一会儿，然后再接水，这时候的水好像带着一点点热气，没有那么冰，就着水龙头的水快速扒拉两下，林微就赶紧回到宿舍，拿毛巾擦干水珠。
“林微，你要用热水泡脚吗？我刚打的水。”
白天跟高茜茜闹别扭的侯晓晓叫住林微。
林微有些意外，她跟宿舍的人都不熟。其实宿舍中的人也都不是很熟。这么小的宿舍，转身都困难，所以她们从不在宿舍多呆。也就没有更多的交往。
“不用了，我刚在外面用凉水洗过了。”
是的，林微到现在还是塑料拖鞋，洗脚就用盆子接水，冲洗一下，比较方便。
“哎，有些人想跟很假套近乎，你看人家理你吗？”
高茜茜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侯晓晓，你明天要不要跟我和马晓玲一起练太极拳。”
林微一句话，让高茜茜仿佛被掐住脖子。
林微今天听到马晓玲科普，说太极拳表演要六个人，体育老师只选了两个人，31班不知道选了几个，自己班可能被他们占便宜等等。
既然有名额，林微不介意帮侯晓晓一把。
侯晓晓曾经在林微语文期中考试之后，借过她的语文试卷，所以林微对她有印象，知道她是一个虽然安静，但有自己的目标想法的女孩儿。
就从今天，她能不随波逐流，林微就觉得她挺难得的。
最起码上辈子林微在被众人想法裹挟的时候，虽然有时候察觉不对，还是随波逐流。坚定自己的立场是很难的一件事。
再说，只是一起练。最后结果怎么样，林微也决定不了。今天既然侯晓晓跟旁边的一群人找到她问表演赛的事，说明她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在没有利害关系的前提下，随手帮别人一下，林微并不排斥。
包括高茜茜，如果她当时直接开口，想要林微教教他们，林微多半也不会拒绝。
只能说，有些人就是脑补过多。有时候直白一点反而会更好。
当然，林微现在这话就是故意气高茜茜等人。无缘无故的敌意，林微不喜欢，当然要反击回去。
看到几人错愕的表情，林微表示满意。
“让一下，我要睡觉了。”
几人不自觉的让开，林微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枕头放到床头，打开被子，钻进去睡着了。
至于被她晾在一边的几人，她可管不着。
第二十二章 比赛、写信
林微带侯晓晓练过一次，她就记住了全部动作，马晓玲直呼侯晓晓聪明，“不愧是女生中成绩仅次于林微的女生，厉害！”
第二天中午加练一次，就来到了周四的体育课。
体育老师虽然身材高大，有些胖胖的，但其实是正经体校毕业的高材生，说话办事干脆利落。见到侯晓晓动作流畅，虽然还不是很标准，但也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
就这样，林微等人就开始了跟体育生一样的训练日常。
早自习和下午最后一节课，在操场边，听着音乐，跟31班选出的三个人一起练太极拳，争取动作标准流畅的前提下，更加整齐。而且要跟音乐相融合。
这次不是体育老师教了，而是林微经常见到，专门训练体育生的教练在指导。
这位教练个子不高，话不多，但是特别犀利，每次都能指出林微等人的问题所在。
就这样训练了一星期，就迎来了初试。
初试地点就在十中的操场。
当天下午，轮到太极拳项目的时候，有七个学校的队伍前来比赛。大家都穿着各自学校的校服，听着音乐，在冬天的寒风中打拳。
即使没有镜子，林微也看出来其他学校的动作有些不太标准，而且一眼看过去，不够整齐。
等到林微等人上场，从教练的表情，就能看出她们发挥不错。最后比赛结果出来了果然是林微所在的十中得到第一。
这只是县里的比赛，接下来，她们作为优胜队伍，还要去市里参加比赛。
这次去就比较讲究，因为在室内比赛，她们不用穿臃肿的棉袄，而且还准备了专业的太极表演服。
这衣服是学生出钱，学校找人定做。因为只需要六套，所以做的很快，当天交钱，报上尺码，第三天就拿到了衣服。
衣服是熨烫过的，林微等人拿回来试穿一次后，就被学校收走，为了防止意外，等到了比赛当天，再返还给林微等人。
比赛当天，林微跟去市里的体育生们同坐一辆大巴车，一同出发去市里。
因为路上时间和到达之后需要修整，所以林微等人当天五点出发。
等林微起来后，发现宿舍外竟然有很多人出来活动。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除了去市里参加比赛同学，留在学校的同学也要参加比赛。不过这个比赛是公开赛，所有人都可以报名，5点集合，沿着学校布置好的路线，跑一场10公里的跑步比赛。前十名据说有奖品。
看着在学校门口集合的众人，感受众人兴致勃勃的情绪，林微也感到开心。
学生时代的活动，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多参与一点，因为等你出了学校，想再参加活动，就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门槛。而且十分的不正规。
在这个百分之九十都上不了高中的时代，不管是因为成绩还是因为家庭原因，更要珍惜短暂的学生生涯。
等到了市里，时间已经来到了6点半。林微等人下车恢复一下精神，再统一去场馆看场地。
林微等人去的是室内，似乎是一个大会堂布置的临时比赛场地。
也对，现在这个时代，有条件建设室内体育场的学校并不多见。
好在这里有空调，不冷，要不换上单薄的表演服，表演的就不是太极拳，而是打喷嚏了。
林微的等人被一路指引着，迷迷糊糊的到食堂吃过早餐，就开始候场。
前面有个人赛，团体赛，等轮到林微等人的表演赛，已经快到中午。
参赛的队伍不多，显然不会分上午场和下午场，直接一口气比完。
等终于轮到林微等人，几人都没有了一开始紧张的情绪，已经等的看的心情平静下来。
跟随音乐，三分钟的表演很快结束。
看到评委们的表情，和随队老师的微笑，林微觉得，她们成绩应该不错。
比赛结果当天就出来了。下午还举办了一个简短的颁奖仪式。
脖子上挂着一等奖的圆形奖牌，手里拿着红色证书，林微站在领奖台上，面对台下的其他运动员们，心里不可抑制的开心。
走上社会的人才知道，领取这成本几块钱的证书奖牌，是人生不可多得高光时刻。
上辈子林微辍学回家之后，只有拿到驾照和小说签约这两件事，给林微同样激动的心情。
林微抑制不住开心的笑着合影，还特地跟太极拳项目的领队多要一张照片，想要收藏，马晓玲也跟着凑热闹，领队老师都好脾气的答应了。
林微等人下午坐车回去，晚上正常晚自习。出去这一天，好像做了一场梦。
没出去比赛的人，正在专心上课。
没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大家都在专心做题复习。林微等人回来，也没有激起什么火花。
老师没有在课堂上说过比赛的事，学校也没有宣传。大多数学生只知道体育生出去比赛，不知道还有文化生参与。
大家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跟林微上辈子一样。
压下心头的兴奋，林微强迫自己进入学习状态。
“林微，你不开心吗？我现在还是有点激动。”
马晓玲忍不住，捅了捅旁边的林微。
锦衣夜行的滋味儿不好受，哪怕高茜茜她们过来阴阳怪气几句，也好过现在连个水花都没有。
这种迫切想要分享的欲望折磨着马晓玲，让她静不下心学习。
林微此时也想激动的大声宣布，然后跟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分享。但她也知道，此时她身旁的众人并不关心，也不会跟你一起开心。老师们更希望你能静下心学习。
“压不下兴奋的心情，周围没有可以分享的人，不如写信吧。”
林微提议。
“把你的心情全部写到信上，给你最想分享的人。”
马晓玲欣然同意。
“一会儿下课我们去买信封和邮票。”
“嗯，好。”
林微答应下来。她也不想压抑自己，也有想要分享的人。
“快走！”
刚打下课铃，马晓玲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
两人跑到小卖部，一人拿了一个信封和邮票，马晓玲还买了带香味儿的信纸，回到教室准备写信。
林微就拿出自己的普通信纸，开始写信。
虽然林微才从小学毕业，她小学的时候是班里的中心人物，有许许多多一同长大的同学朋友围绕着自己，但是此时，林微想写信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园儿。在她爸瘫痪后，唯一一个来家里安慰她，跟她像以前一样来往的朋友。虽然后来李园儿出去打工，远嫁了当地的老公，她们没有再见过几次面，但是这种年年入故的感情，并不会因为时间、地域的分别而褪色，甚至不会因为各自的人生经历而变淡。这种不需要特意维护，始终如一的感情，林微十分的珍惜。
“李园儿，展信佳。
你在新学校过的怎么样？我还是一样的上课放学，只是不能回家，每次回家时间又很紧，还要干我最讨厌的家务活儿。等我过年回去找你玩，到时候让你看看我新得的奖牌。
今天我参加了学校的太极拳比赛，得了第一名，等我拿到照片，回去了给你看。
我在新学校还是第一名，米雪偷偷补习，想要超过我，还是被我死死压住，怎么样，是不是很解气。
你在新学校怎么样？听说乡里中学管的不严，你要自己努力学习呀，等两年半后，我们一起上高中，考大学！
好了，不多说了，记得开心！
你最好的朋友
林微。”
林微写完信，把信纸叠成树叶信封的样子，再装进信封中，在信封上写好邮寄的地址，再细心的贴上邮票，封好信封。
“林微，你写完了？你把信给我吧，我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你寄出去。”
“嗯。”
林微点头，把信封递给马晓玲。
用信纸跟最好的朋友分享了自己此刻的想法，林微沸腾的心平静下来。
上辈子她十分渴望收到信，但没有实现，所以挤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生活费，给一个同在县城，在别的学校上学的同学写了一封信。她以为这样会很快收到她的回信，毕竟离得很近。但是没想到，这封信石沉大海。
她用仅剩的生活费，没有换来同样的对待，心中说不出是对同学情谊的失望，还是自己没有收到信的失望。
这次，她不期待收到回信，只想单纯分享自己的喜悦。
随着期末考试的来临，学校的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
林静和林慧，不时的会拿一些不会的题来询问，林微都耐心回答。米雪有时候也会蹭过来。但是周亮，似乎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再像以前独自行动。
通过解答几人的问题，林微也发现，似乎林静和林慧对于基础的知识点掌握的并不牢固。她们面对林微讲题的时候，只想让林微把自己的学习方法讲出来，不怎么在乎公式等基础。似乎听林微讲题，就可以一夜开窍，题型全都会了，不用自己再用心学习。
面对浮躁的两个人，林微没有客气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你们把书上的公式全部背会，我敢担保，考90分以上不成问题。”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服气。似乎再说，我要是全部背会，还问你干嘛？
林微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在她们问题的时候，把相应的基础知识找出来，让她们背诵。至于听不听，背不背，就是她们的事了。毕竟自己也不能把公式填进她们的脑袋。
倒是米雪，比林静和林慧基础掌握的好一点。
就在众人紧张的复习中，期末考试到了。
第二十三章 生日、考试、回家
“我怎么办？好紧张。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感觉还有好多没有复习到。”
整个晚自习马晓玲都在碎碎念。林微没有吭声，就在她前边默念语文课文。
“林微，你怎么这么淡定啊。现在难道不是刷题的时候吗？你怎么还在看课文？”
“今天没心情做题，就看看课文，放松一下。”
林微实话实说。
“是吧，你也紧张吧，不过也挺好的，考完就可以放假回家了。我今年要去姥姥家过年，在县城房子里太憋屈了。”
马晓玲心思跳脱的又想到回家过年的事情上。
“姥姥手艺特别好，会做很多好吃的。我妈也就会简单炒个菜，其他的都不会做。”
马晓玲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抄错题。似乎多说话可以缓解她紧张的心情。
晚自习下课，大家终于解放，一窝蜂的往宿舍走。还有一些“劳模”，坐在凳子上不动，想要在考试前冲刺一下。
林微也坐着没有动。
“林微，你不走吗？”
马晓玲有些好奇，林微从来不会在课堂外加班，除了写作业。
“嗯，外面走廊人太多，我等一下再出去。”
“好吧，那我一个人走了。”
马晓玲跟林微摆手，往外走。
今天她妈妈没有晚自习，所以马晓玲约了别人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这时候的学生，从育红班起，就是自己上下学。即使马晓玲是独生女，上完晚自习都9点多了，她还是要自行回去，家乡不会来接。
林微坐在教室，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宿舍10点准时熄灯，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宿舍洗漱，林微这才起身走出教室。
教室外面的走廊黑漆漆的，已经没什么人了。下楼梯，林微没有往宿舍方向走，而是往学校门口走去。
学校现在唯一还在卖东西的地方，就是学校大门旁边的小卖部，平常拥挤的小卖部门口这会儿没有人，只一盏黄色的灯泡，照亮小卖部小小的门脸。
“我要一个那个带壳的点心。”
林微拿出1块钱递过去，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用硬塑料壳包住的圆形点心，走到小操场的石凳子旁蹲下来。
把刚买的点心上面的硬壳打开，放到石凳上，在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火柴。
宿舍有时候会停电，冬天天黑的又早，所以蜡烛和火柴必不可少。有时候教室里也会停电，每个停电的晚自习，是学生们在教室里为数不多的乐趣。这时候老师威严的身影被模糊，学生都点起蜡烛，小小的光源让人觉得浪漫又有安全感。
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林微划出火焰，放到圆形点心上。
这种带一层巧克力色外层的小点心，像是一个迷你蛋糕，插上林微特意买的加长的火柴，就有了生日蛋糕的样子。
今天是腊月十八，林微的生日。
买蛋糕之前，林微一直纠结自己要不要买，要不然就回宿舍睡吧，睡一觉起来就过去了。但是纠结良久，她还是去花一块钱，买了这个早就看好的“蛋糕”。
甚至她还提前买了加长的火柴准备好。
可能从小物质缺乏，一旦解除到钱，林微总是矫情的想要有个仪式感。
明明没有那个条件。
火柴的光很快熄灭，林微又拿出一根，划出火焰，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也不想矫情的闭上眼睛许愿什么的，就是想看看这火苗。
一根接一根，加长的火柴盒果然不划算，里面只有十几二十根火柴，林微很快就用完了。
等最后一根火柴熄灭，林微才回过神。腊月的天气真冷，林微感觉自己的脚都蹲麻了，现在又冰又麻，忍着动动脚的位置，把刚才燃烧过后的火柴棍儿一根根捡起来，把蛋糕上插着的最后一根也收起来，都重新放回火柴盒。再把刚才打开的盖子重新盖回去。
这种蛋糕甜的发腻，林微不想开荤，正好马晓玲喜欢这种甜甜的点心，可以明天给她吃。
收拾好，拿起“蛋糕”装到裤子口袋，林微往宿舍走去。
现在宿舍已经停电，人都钻进被窝了。林微悄悄的拿起洗漱用品，出去在宿舍外洗漱。
等洗漱完摸黑进入宿舍，林微把宿舍门锁上，在悄悄的上床。
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候，发出一点点声音，都是对林微心脏的考验。她不喜欢打扰别人。
好在没有意外发生，也没有不小心碰到别人，林微悄声上床钻进被窝。
明明白花了一块钱，林微却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第二天把点心给马晓玲，她果然很喜欢。
“林微，你怎么买这个？这个太贵了，我平常都只看看。一块钱都能买半斤蜜三刀了快。”
一个点心就要一块钱，要不是看它包装好看，林微也不会买。
马晓玲小心的用点心自带的透明塑料勺一口口吃，还边吃边夸。
“这种巧克力口味儿挺特别的，怪不得卖这么贵。”
好像放下了心事，林微不再读课文，而是开始系统梳理课本的知识点。重新把课后题目做一遍，找到自己掌握不牢固的点重新巩固一下。
后天就要考试了，两天时间，林微要把几本教科书都过一遍。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腊月二十一，初一上半学期期末考试正式开始。
寒冬腊月的，也不能让学生们都在户外考试，所以学校把平常大门紧锁的小礼堂打开，放上桌椅，让一部分学生在教室，一部分去礼堂。
林微被分到了在教室考试。
平常能盛下60多人的教室，这会儿分散考试，只有三十人左右。
这次考试不知道是林微的心理因素还是什么，总觉得题答的很顺畅。作文写起来也一气呵成。
两天的考试时间很快过去，这条下午早早考完，晚自习也是真的自习，无人值班。老师们又在加班加点的判卷子。
上辈子这时候，林微因为生活费见底，考完就跟老师请假回家，没有领新书，也没有拿成绩单。过了寒假之后，直接去了乡初中上学。只在学校开门后，来拿了自己被褥。
还是当初来的时候的薄薄的枕头，化肥袋子把洗漱用品，拖鞋装起来，因为没有做像别人一样的木头箱子装东西，林微在学校的退场十分简单。
当时林微一路都是笑着的表情。怕让人觉得自己从重点中学退回乡里中学上学落魄。
至于小小年纪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笑容，林微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笑了一路，最后眼睛嘴角都僵住了一般，嘴角眼角往下掉。
这辈子考完试，林微手中还剩了十几块，足够支撑到放假回家，还有结余。
“林微，你紧张吗？老师们太勤快了，听说明天中午就可以领成绩单了。”
马晓玲又开始碎碎念。
林微对她的文静滤镜嗯啦快碎了。
“明天要不要去超市？”
“哎？超市？”
马晓玲不知道为什么林微的转折这么快。
“对，我想去买个东西。”
林微说到。
“可以啊，听说明天早自习自由活动，那会儿学校大门会打开，我们一起出去。”
在学校的时候，时间被无限拉长。
上辈子林微不上班的时候每天都是10点多起床，吃早午饭，刷会儿手机，然后就到了晚上。一天天的悠闲却无聊。
重生回来，每天五点起床，晚上10点上床睡觉。每天11节课，还要跑操，充实到不行。
想到明天可以不上早自习，林微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睡个懒觉，而是利用这个时间出去逛逛？只能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当前的生活。
第二天林微照样五点起床，洗漱后，照常去操场跑操。
今天没有强制要求，还是有很多人在操场上自觉跑步。
操场一角，体育生已经训练的头顶冒烟。穿着短袖短裤，踩着钉鞋，在全力训练。
班里其他文化生对体育生不了解，而且体育生在班里存在感很弱，都在最后两排，有时候上课时甚至会睡觉，被老师点名。但是林微却很佩服他们。同时兼顾学习和锻炼，林微自问做不到。
听说体育生要训练到腊月二十八，而且还会提早开学，进校训练，只能说每一分成绩都是汗水和努力浇灌出来的。
等时间来到6点左右，马晓玲准时出现在操场边。这是她们约好的汇合地点。
今天林微想出去给弟弟妹妹买个东西。
父母是只管温饱，不管其他的。不是林浩外的其他三姐妹，每次想要什么提出来还会被父母呵斥。
林微正好还剩几块钱，就想着去买个小东西，回家给弟弟妹妹两个人一个小惊喜，提前贿赂一下。到时候支使两个人干活儿也更有底气。
学校往东有一条文具一条街，这里可以批发零售各种文具和玩具。
林微和马晓玲充分发挥初中生的特质，只看不买，逛了个够。但是时间有限，最后林微买了一粉一蓝两个透明电子表，就准备回学校。
马晓玲也给自己买了好看的带独角兽的圆珠笔。
“真好看！林微，等开学了我们有时间再一起过来逛吧。”
文具店在学生中是仅次于小卖部的存在。
“嗯，好。”
没事儿逛逛换换心情也好。而且老板见惯了学生，知道他们的习惯，也不会跟在她们身后，逛起来更加轻松。
“林微，710。”
“哇～”
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林微这次发挥的确实不错，考出的分数也让众人惊讶。
林微面无表情的上台领取成绩单和新书。
社恐表示享受不了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
发完成绩单，正式放假。
有人提前打电话通知家长，把被褥什么的通通带回去。也有人自己大包小包的背回去。
林微自己，就是那个大包小包的人。
宿舍太潮湿，等放假回来，铺盖就都不能用了。而且也有老鼠什么的。别人的铺盖都拿回去，只剩自己的，那就是给老鼠创造过冬条件了，说不定开学还会有新生命在林微的被褥上诞生。
从家里拿的化肥袋子足够用，林微把被褥卷起来，装到化肥袋子中。上半学期的书和卷子都放到自己的纸箱里，就不带回去了，只带着新书和寒假作业，放到书包里，背回家。
林微把书包背到胸前，把化肥袋子背到身后，就直接往公交站牌走去。
今天去的晚了，就没有座位了。
等林微上车，意外的没发现米雪和林静等人。想来她们都让父母来接了。
“正好。”
林微松一口气。不用面对众人的各色表情了。
接下来，就是她重生以来最长的自由时间，林微可是有很多想做的事。
第二十四章 扫房
“老李，在家吗？”
林微今天回到家，家里正在扫房。把所有可以搬出来的东西搬出屋子，然后头上绑着头巾，把屋子挂满蜘蛛网的屋顶用竹竿绑着扫帚扫一遍，能过水的东西擦一遍，洗一遍。
林微到家的时候，家里人扫房快要结束，林微放下书包和铺盖，上去帮忙。
“哎，小微就是命好。每次都是别人把活儿干完了才回来。”
大姐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家人朋友全部算上，只有大姐林星会叫林微“小微”，别人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上辈子每次林微听大姐说话，都有说不出的别扭感，这次重生回来，当面感受一翻，只有一个感觉——阴阳怪气。
林微不想多说什么，直接放下书包，帮父亲和林路林浩一起，把沙发抬进屋里。
正屋门口太小，沙发要侧着才能抬进去。父亲一个人在屋里往里搬，林微三人在沙发这头儿抬着往里送。
好不容易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沙发全部抬林屋里，林微等人放下沙发腿儿，站起来喘口气。再一同使劲儿把沙发放到靠墙的位置。
屋里现在除了挪不动的衣柜和水泥粮仓，其他东西都搬到院子里擦洗，所以屋里地方还是挺空的，把沙发转个方向，靠墙放好，林微才有时间说话。
“爸，俺妈今天没在家？”
“你妈去送货了。”
“哦，我说没见着呢。轧钢厂到这会儿还没放假吗？”
林微有些好奇。这时候的农村，可没有过年还要上班的习惯，都是早早就放假，准备过年。不像后世，一年就那几天假期，过年跟平常一样上班成为常态。
林微甚至觉得，除了一些物资没有前世那么丰富之外，幸福度挺高的。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上班挣钱，这个时代的人才是在生活，而不是所谓“社畜”，被欲望裹挟前行。
“今天是最后一家了，轧钢厂放假要发过年的福利，要的货多一点。送完这家，今年就不再送货了。”
“哦。”
林微点头。看来父母最近应该挺忙的。年前这一波出货，应该也能多挣点钱。
接下来，茶几，放电视的橱柜，老妈的陪嫁木箱，还有面粉等杂物，锅碗瓢盆，等等早上搬出来的东西，这会儿该擦洗的擦洗干净，该抖灰的也抖搂干净，再一件一件往屋里拿。
看着摆满一院子的东西再重新放回家里，林微只能感叹“破家值万贯”，就这么一间屋子，竟然能塞下这么多东西，还要容纳一家五口人在里面生活。
等把靠着北墙根儿的稻草铺到炕上，再把厚厚的就褥子铺到炕上，扫房差不多就结束了，只剩一些零碎的活儿。
“我去做饭，中午吃麻婆豆腐！你们把剩下这些放回家里。”
林微、林路和林浩三人一起欢呼。
已经过了饭点儿，众人都有些饿，看到父亲去做饭，纷纷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把院子里绳子上晒得被褥都放回炕上叠好，再把刚才扫房送屋里扫出来的垃圾除到背篓里，倒出去，院子清扫干净，就可以洗手吃饭了。
“你们去倒垃圾，我去拿几斤馒头。”
大姐从小屋里钻出来说到。
刚才林微等人忙着，没人注意到她，这会儿她出来这么说，还把自行车骑出去，林微林路等人也没吭声，林微背着背篓，林路和林浩抬着一个铁通，三人一起出去倒垃圾。
看到大姐出去，父亲在屋里做饭，林微落后一步，把自己特意买的电子表塞裤兜里，才追着两个小的去倒垃圾。
“给，一人一个。”
回来的路上，林微把电子表给两个小的。这俩一个虚岁9岁，一个虚岁10岁，林微在他们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出去玩儿，但是他们这一代，虽然只隔了几岁，但是明显感觉跟林微等人差出一个鸿沟。她们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攀比。什么你的文具盒，我的玩具什么的。
这次林微带回来的电子表正合两个人的心意。这俩凑一起，早就表上的熟悉。
“你看，摁一下就变成日期了，再摁一下，就变回时间。我看过林小帅的电子表，他那个可以调节时间，就用这个按钮。”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用过电子表，但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校正日期和时间。
“先收起来，别让老妈看到。看着了该说我了。”
林微叮嘱。
两小的很上道的把电子表揣兜里。
“二姐真好。二姐你以后有事儿尽管跟我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看着两人嬉笑的表情，林微也是微微一笑。
“正好，我还真的有事儿找你俩帮忙。”
两人表情一收，紧张兮兮的警惕着。
“等过两天我想好了，带你们俩一起去赚钱。你们到时候别嫌累就行。”
俩小的对视一眼，欢呼起来。
“太好了，二姐，你赚钱一定带着我们去，我们能给你望风。”
“会不会说话，去正经挣钱你们望什么风，又不是去偷东西。”
林微一人给一下。
“不是去偷铁，偷铜吗？”
两个人天真的问。
“瞎说什么？饿死不去偷东西，知道吗？”
看林微变了脸色，两个人连忙解释。
“没有没有，我们不去偷东西。是村里一些坏小孩儿，去村外的轧钢厂偷东西，一块儿铁卖了几十块钱呢，有好多人学他们，我们从来没有去过。”
听了两个人的话，林微表情一收。
“知道是坏事儿就别去，知道吗？到时候警察会来抓人的。”
两个小的连连摇头，林微这才放过他们。
上辈子林微回乡里初中上学，就听说有人因为偷东西被抓，没想到这会儿，村里就有了这个苗头。
村里的小孩儿都是散养，一旦有人开了头，尝到了甜头，这股风气就会在小孩儿中蔓延开来。无所谓品德好坏，就是野蛮生长的锅。
这会儿村里的家长，平均受教育水平是小学二年级，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认字，没有到学校受过教育。她们的道德水平就是村里的公序良俗，口口相传。
有些人能很好的约束自家孩子，有些人甚至会以此为荣。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一时跟风，不会一头栽进去。
等林微三人回到家，大姐已经把馒头拿回来了。
“赶紧洗手过来吃饭了。”
林微三人赶紧洗手，围着大锅开始吃饭。
宣软的馒头，配上热乎乎辣的吸气的麻婆豆腐，几人都吃的几乎把头埋进锅里。
吃完这顿迟到的午饭，几人就开始自由活动。
两个小的急着出去炫耀自己的电子手表，吃完饭就跑的没影儿了。
林微大姐自觉洗锅，林微也不去抢，把自己带回来的被褥打开，晒到院子里，就直接出门了。
“老李，你在家吗？”
林微一进院门就开始喊。
“在家，这半年没见你了，一来还是喊老李。”
李园儿妈妈从东屋出来，指着北屋示意李园儿就在家里。
“嘿嘿。”
林微笑笑，挠挠头。
“快过来。”
李园儿探出头叫她。
“过年刚蒸豆包子，一会儿吃俩。”
“谢谢阿姨。”
林微笑着跑到李园儿身边，进屋说话。
“你去市里参加太极拳比赛了？太厉害了吧！我们学校就没教过太极拳。”
两人一见面有说不完的话。
“你看着。”
林微站起来，提提气，两腿分开，“一个大西瓜，中间分两半。”
林微配着口诀开始做动作。
“你得了吧，就这个大西瓜能去参加比赛？”
林微不再搞怪，坐李园儿旁边烤火，学着李园儿，拿一根粉条在火上烤炸成白色的，边吃边说话。
“可不就是这个吗？不过是配着音乐做动作的。”
“你给我写的信我收到了，我还把邮票剪下来了。不过村里买不到邮票和信封，我就没有给你回信。”
说到这里，李园儿有些不满。
“咱们村里什么都买不到。你们在县城上学就是方便，想买什么都可以。”
“这酸味儿，我离你老远都能闻到。县里买东西但是方便，就是学校不让出门。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地方，一关就是一个月。宿舍地方又小，你不知道，我睡大通铺，一个木板上并排躺8个人，可憋屈了。”
“是吗？那你们学校老师管的严吗？”
“还行吧。主要是关着门出不去，除了去教室上课也没地方可以去。一天上11节课，光晚自习就两节课。还有学校食堂，我老觉得感觉他们在糟践东西，好好的菜都一股子食堂味儿。”
“食堂什么味儿？”
“就是刷锅水的味儿。”
“看你说的，能这么难吃？”
“可不就这么难吃吗？还有食堂的馒头，五毛钱三个，小就算了，还总有一个发不起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
“那你们岂不是每天都在受苦？”
“可不是吗？其实县里初中跟乡里初中一样，就是每天学点时间长点儿，你要是晚上多看看书做做题，说不定比周亮他们考得还好。”
林微把话题说到学习上。
李园儿家境普通，但是比林微家要好多了。如果她要想上学，她家里人一定会支持。林微想李园儿能好好学习，到时候能考个高中，这样也不会受一些风气影响，早早出去打工，也就不会远嫁他乡了。上辈子她们一年见不了一次面，虽然看朋友圈，她过的也不错，但是女孩子远嫁，总是会受委屈的，林微想。
“可算了吧，周亮小时候就学习好，我可考不过他。不过，你把米雪压过去，可真是争气。”
李园儿从小跟米雪不对付，听说林微考得比她好，比自己考得好还要高兴。
说说笑笑，天很快就黑了。冬天的天黑的就是早。
林微无奈告辞。
“就在家吃饭呗！”
李园儿父母留林微吃饭。可不是某人的嘴上说说而已。
林微赶紧推辞。
“不了不了，我今天回来还没收被子，等我妈回来看到，该训我了。”
林微找个借口，这才出了李园儿家。
冬天的乡村，似乎夜更黑，星星更加明亮。抬头看着头上明亮的猎户座，林微很快到家。
“快吃饭，一回来就乱跑。”
林微吃了一下午烤粉条，也有些口渴，舀了一大碗米汤，呼呼就是半碗下去，再重新舀满，这才坐到茶几边上，开始吃饭。
“大姐去哪儿了？”
林微询问。
“她去秋敏家睡觉了。”
林秋敏是林微房子后边的邻居，家里就一个小女孩儿，跟林微大姐同岁。两个人从小一块儿做伴儿长大，睡在秋敏家的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小屋里。
“哦。”
林微不再询问。
“学费老师说了没有？”
“说了，要交三百多，我说过完年再交。”
“嗯。”
林微这时候说起晚交学费不会再不好意思。小时候因为学费交的晚，她被老师撵出来找家长，那会儿觉得难堪的不得了，估计被她逼着的父母也不好受。
“家里有钱，要是你跟我说一声，我给你送一趟也行。”
母亲说到。
“咱家没有电话，我也不能为要学费专门回来，而且老师说了，年后交也一样。”
“嗯，开学我送你过去，把学费交上。”
上辈子林微就没有听过这痛快话，看来钱真的是人的底气。老妈这会儿底气十足。
“妈，我还得了个奖。”
林微从小到大的奖状都没人稀罕，因为太多了，这次林微把奖牌拿出来，但是让家里人围观了一下。
“这是市里发的？”
老爸看着证书，再摸摸奖牌。
“嗯，去市里参加比赛得的。”
“嗯。”
听到父母的“嗯”，林微也不介意，直接提要求。
“爸，妈，我这次得了奖，是不是该有个奖励？”
听到奖励，一直透明人的弟弟妹妹两个人雷达亮起。
“啥奖励？你一个月在学校就花了一百块，我都没问你要你剩的生活费，你还跟我要奖励？”
就知道不会顺利，林微还是坚持。
“人家马晓玲妈就奖励她一百块，而且她成绩比我差远了。”
林微把自己的成绩单拿出来，让老爸签字。
听到林微说别人父母，母亲一下子不吭声了。
可能是父母的好胜心，母亲从兜里拿出50块钱。
“给，拿好。别乱花，过完年我要是见不着这钱，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微连忙表示感谢。
“谢谢妈，我一定不会乱花钱的。”
这会儿林路和林浩的眼睛已经快变成星星眼了，崇拜的看着林微。
“妈～”
“都去一边去，不写作业就睡觉。电灯不费钱啊？今天扫房都不累啊？”
几人被恼羞成怒的老妈赶上炕。
“二姐？你今天说带我们俩挣钱，说话算数吧？”
“当然算数，明天我们就去挣钱。”
第二十五章 出门挣钱
“二姐～”
“二姐醒醒～”
一大早，就有人在自己耳边聒噪，林微有些烦躁的睁开眼。
“二姐，都8点多了。”
林微赶紧坐起来。
可能是放假回到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今天竟然一觉睡到8点。
不过这俩小的，今天起的也够早的，平常还要在炕上打一仗，今天竟然自觉起床了。
林微赶紧把棉衣棉裤套上，起身把被子叠好，放一边的炕柜上。
“二姐，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挣钱吗？”
林微在屋外洗脸，林路和林浩寸步不离的跟着林微，不停的询问。
这会儿村里的小孩儿，除了个别条件好的有零用钱，其他都没有。跟父母要两毛钱买铅笔橡皮，都要看到上一根铅笔的笔头再给。所以，林微说可以带他俩挣钱，这两个小的就开始上心。而且他俩昨天带着电子表出去，可是好好的在小伙伴们跟前露脸了一次。所以才一大早就缠着林微。
“爸妈呢？”
“咱家今天杀猪，跟对门儿琴大娘家一起。老爸跟琴大爷一起杀猪，老妈跟琴大娘一块儿蒸馒头。”
也是，今天腊月二十四，今天再不蒸就过了时候了，只能去馒头房定。
这个时候，村里谁家不蒸，去定馒头，可是会被人议论的。说他家懒什么的。老妈这么好强的人，能让人背后说嘴？这不才把劳保工作服送完，今天就开始大干一场。
林微把昨天剩的米汤热一下，准备先吃早饭。
“二姐，给，这是特意给你留的。”
林路把火边烤了一夜的馒头和红薯拿过来，递给林微。
烤了一夜的馒头焦香，红薯也是干甜可口。
“你们一会儿吃了饭别乱跑，对面动刀你们别去凑热闹，就在家写作业，或者出去玩都行，知道了吗？”
平常有杀猪的，这仨人肯定要凑过去看热闹，但是今天两个小的记挂着挣钱的事儿，林微又起晚了，这会儿早就杀完猪，开始卖猪肉了。
老妈叮嘱完要说的话，拿起家里的擀面杖就出去了。
“二姐，妈走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挣钱。”
林路询问。
“就你聪明。你把锅碗洗了，我准备一下。等准备好了我们就去。”
林路闻言，连忙端着锅就去坐热水，准备洗碗。
“二姐，我干嘛？”
“你过来帮我拿东西。”
林微把自己的书包拿过来，书底下，有几包颜色形状各异的气球。
林微想挣钱很久了。这时候的小孩子没有人权，父母大都是一言堂，所以想要自己有私房钱，只能自己挣了。但是现在家家户户都没啥钱，去做小买卖不说她们没有本钱，只说去进货，她们几个小孩儿估计也没人卖给她们。
所以在林微去买电子表的时候，看到气球，才想起来一个赚钱的方法。
本来林微想在年前卖对联儿，但是不说进货需要本钱，就是林微上次回来，突然注意到墙上的壁画，才想起来，现在村里人过年，只会买一本挂历，把挂历一页一页分开，然后贴整面墙。这样看日期方便，而且主要是便宜。
对联更是不会浪费钱，就在过年前几天，买张红纸，在家自己裁好了，拿去让小学校长给写对联。不会花钱去买。
所以林微卖对联的想法破灭。
上辈子林微没事儿的时候，也想过创业的事儿，那会儿进行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尝试，其中有一个就是去夜市卖玩具。
那会儿为了多吸引小孩儿，她还在网上找教程，自学了编气球的教程。一些简单的小动物，小花朵造型，她都不在话下。
这会儿正是县城商场最热闹的时候。大人们带着刚放寒假的小孩子去买衣服，再吝啬的人，年底总会花个钱，给孩子买个吃的喝的玩的。
林微就打算去商场门口卖气球。
拿过买气球送的打气筒，林微拿过一个长气球，开始打起。
“你看，一会儿你把这些气球都给打好气儿，我把气球编起来。咱们一会儿去卖气球。”
林浩看着林微三两下就把一个长气球变成一个棒棒糖的样子，目瞪口呆。
“二姐，你真厉害！”
老四表示佩服不已。
林微从小手就巧，她们一群人，从小玩的沙包手链什么的，都是林微做出来的。她还给自己做过一个绣花小包包，让其他人羡慕不已。
这会儿只见林微拿着气球就跟长在她手上一样，一会儿一个形状。
林微先编了几个简单的花朵，棒棒糖，练练手，才开始一些复杂的造型，蝴蝶，蜜蜂，小狗，兔子，小熊，各种造型手到擒来。有简单的单色单个长气球的造型，也有几个颜色，几个长气球做的复杂的造型。
林浩打气球的速度都赶不上林微编气球的速度。
不一会儿，林路洗碗回来，看到沙发上已经成形的气球造型，兴奋不已。
“姐，你手也太巧了。能教教我吗？”
“你先打气球，打的多了，就拿气球学着我做。编气球很简单的，你看着我做，自己试两次就会了。”
林微手不停，一会儿一个形状，一会儿一个造型，看得两个小的眼花撩乱。
三个人两个打气儿，一个编，一个早上，编出来的皮球，沙发上就放不下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三人都有些累了。
林微看了看沙发上的气球数量。
“好了，就先弄这些。”
两个人这才停手，不停的甩手。这一上午不停的干活儿，一开始的兴奋劲儿早就过了，这会儿总算可以松口气。
“林微！”
这时，老妈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响起。
三人都不由得护住气球。虽然知道是徒劳。
“出来，拿豆包儿。”
林微掀开帘子，出门一看。母亲手里拿着塑料馒头筐，在院子口站着。
“过来拿豆包儿，我跟你大姐在你琴大娘家吃了，你让林路林浩吃了午饭，下午没人了去你琴大娘家吃下水。”
林微答应一声，结果馒头筐。老妈扭头又回到琴大娘家接着忙。
林微松了一口气。把馒头筐拿到家里，放到茶几上。
“趁热快吃。吃完了我们偷偷出去卖气球。”
三个人忙了一早上，早就饿得不行了，一人一个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等三人吃饱，开始分头行动。林微找出一个大单子，把气球放到电动三轮车上盖住。林浩出去望风，林路想到三轮车钥匙，准备启动。
“都在院子里，出来吧。”
林浩的声音传来，林路立刻启动三轮车，开着三轮车往外走，一直走过几家邻居的门口，才停下，等林微和林浩追上来。
林微坐到林路身旁，林浩坐车斗里看着气球，三人这就出发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会儿的小孩儿都比较独立，家乡也比较放心。
之所以是林路骑三轮车，是因为林微不会。说开惭愧，她每次试着骑三轮车，总是往路边儿骑，走不了直线。但是林路则是电动脚蹬的都不在话下。
很快来到县城，商场下人山人海。林微用家里带出来的绳子把自己三人捆住，省的走散。把三轮车存到上次跟老妈出来的时候存的地方，上好锁，跟老板说好，这才开始卖气球。
这个时候，上班的上学的都已经放假，但是做生意的正是旺季，所以林微的三轮车顺利放好。
几人一边往大楼下走，一边叫卖。
尤其是两个小的，喊的十分响亮。
新奇的皮球造型一出来，就吸引了方圆几百米的小朋友的目光。
“气球多少钱？”
有人上前问。
价格林微已经跟林路和林浩说好了。林浩还有些腼腆，林路则机关枪一样开始介绍。
“这种单色的皮球，一个五毛钱，双色的一块钱。还有这个可以背的蝴蝶蜜蜂和小书包造型，一个两块钱。”
“拿个棒棒糖。这个粉色的。”
这么快就开张，三人都兴奋不已，索性也不再往里挤。就在这个地方停下。
商场楼下人太多，人挤人不说气球容易被挤坏，而且她们都只顾走路挤过去，不会注意头顶的皮球。离得远一点，正好让她们能够注意到飘起来的皮球。
林微三人站在路边，开始叫卖。渐渐开始有人围上来。
这时候不是后世见惯好东西的时候，对于突然出现的皮球造型，众人都新奇不已。一问价格，还算合理。一个普通的白色透明气球都要两三毛，这个有造型的彩色气球一个五毛钱不贵，至于可以背起来的卖两块，那也正常，这造型一看就难做，而且一个可以背起来的气球造型至少三个颜色，也就是最少需要三个气球，挺值的。
三人的气球生意很快就如火如荼的进行起来。
几人都不停的收钱，递气球，不到一个小时，气球就售罄了。还有人在抱怨她们带的东西少，有些没买到的小孩儿甚至哭起来。
“不好意思，今天带的少，明天我们会再来的。小妹妹不要哭，可以明天再来买。”
林微喊到。
气球没有了，人群散开，林微一手拉着一个，往电动三轮车方向走去。
林路和林浩第一次做生意收钱，这会儿还处于激动当中。
“二姐，我们明天多带点来卖！”
林微带着两人快步走。
“先去买气球，然后回家。”
她也怕出现意外，趁着现在还早，早点回家，她也安心。
指挥着林路去文具一条街，这里果然还没有关门。
林微这次有钱，各种颜色和形状的气球每个几大包，每包一百个，足够她们卖好久了。
坐上车，三人直接回家。
回到家，几个人才把各自兜里的钱都拿出来。
这时候的衣服，兜都比较深，不担心钱掉出来。三人把身上四个口袋掏空，开始眼睛放光的数钱。
“先分开，林浩，每个面额放到一起，林路，你来数，我来记账。”
林微分配好工作，开始数钱。
“两块钱，6张，一块钱，42张，五毛钱，46张，一毛钱，25张，还有钢镚儿，五毛钱的25个，一毛钱的…”
“你们从哪儿来的钱？”
母亲眼睛冒火的在地上看着几人。
林微三人则趴在炕上，头顶着头，聚在一起数钱，丝毫没有察觉母亲的到来。
第二十六章 全家总动员
“你们哪儿来的钱？”
母亲的一声爆喝让几人回过神，老老实实站在母亲面前，一五一十的交代。
得知几个小孩儿，竟然骑着三轮车去县城卖气球，母亲气愤不已。
“在家不要动，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母亲掀开帘子出去继续忙碌。
几人面面相觑。
“二姐，怎么办？”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先数钱！”
最后统计出来，这次出去，短短一个小时，她们就卖了97块5毛钱。
“发财了二姐！”
林路林浩手里最多有过5毛钱，突然有了这么多钱，两人都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
“姐，这钱怎么分？”
林路提出关键问题。
这钱已经被母亲发现，她一定会没收的。
“你俩一人10块，剩下的别动。”
得给两人一些甜头，不能让人家白忙活。
两个人兴奋的收起钱，各自藏好，争取不让老妈找出来。这才开始在家等待最终审判。
等到了晚上六点多，大姐才过来叫他们。
“过来吃肉吧，肉炖好了。”
过年杀猪，把肉都卖了，剩下的下水，猪蹄，大肠，猪尾巴等没人买的的部位都放到半人高的铁锅里，从下午炖到天黑，加上炖料，柴火炖出来的肉香，林微三人隔着街都闻到了。听到来叫自己去吃肉，几人纷纷快速出门，上了琴大娘的炕头，一边烤火，一边吃。
林微选了一条猪尾巴，细心的啃着。
“吃这个啥时候能吃饱？”
母亲把自己碗里切好的内脏和大肠拨一半过来，让林微赶紧吃。
这时候也顾不上一会儿被算账的事了，林微三个吃了个满嘴流油。
自从过完会，有好几个月没吃肉了。
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男人杀猪卖钱，女人蒸馒头豆包，包子，所以一大锅的下水都吃的特别香，边吃边说话，是难得的放松的时刻。
“我先去睡觉了，一会儿秋敏家该锁门了。”
大姐首先提出离开。
等有人离开，这个两家人的大聚会慢慢落幕。
剩下的下水捞出来，两家分开，盛到大盆里抬回家，今天一天的忙碌停止。
回到家，父亲首先把今天卖肉的钱拿出来，给母亲交账。
“一共卖了一千多块钱，你数数，刨去猪崽的钱，吃的粮食，一头猪一年也就整个几百块，明年咱们多进点布料，多做点工作服，手套，就别养猪了。”
母亲有些不舍得，但是考虑到割猪草的主力林微已经去县里上学，两个小的指望不上，也就同意了。
“不养猪，太好了！”
林浩一边打开电视，一边听父母说话，听到明年不养猪，欢呼起来。
后半年二姐出去上学，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儿多多少少要两个小的多承担一点。知道明年去了一个大任务，开心的欢呼起来。
林路在一旁也咧着嘴笑。
“还咋呼，说，今天你们干什么好事儿了？”
林浩的欢呼让母亲的注意力从养猪转移过来。想到这几个小的竟然去县城卖气球，就气不打一出来。在村里怎么跑都行，去县里，万一让人拐走怎么办？
看着母亲严肃的样子，两个小的像鹌鹑一样若起脖子，林微自告奋勇说起今天的收获。
“林浩想要挣点零花钱，我正好从学校旁边的批发门市买了几包气球，就试着去卖气球挣零花钱。没想到，卖气球这么挣钱，爸，妈，你们知道吗？我们今天就卖了一会儿气球，最多一个小时，就挣了将近一百块！”
林微把今天收的零钱全部取出来放到父母面前的茶几上。
“多少？一百块？”
母亲惊呼。
这一头猪费劲的喂粮食，打猪草，清扫粪圈，一年也才几百块，这几个小的一天就挣一百？还就卖一会儿就挣一百？
经过这半年的劳保生意，母亲知道还是做点生意来钱快，但是也没有这么快呀？
母亲把钱搂到面前，开始数钱。
林微把钱整理好，就这样两块，一块，五毛的数，很快就清点出来，77块5毛钱。
“钱呢？”
两个小的捂紧钱包。
“这是我们俩挣得。”
林微赶紧打岔。
“妈，我们趁过年前这几天多做点气球去卖吧！”
林微也不知道气球这么能挣钱。
只能说时间选的好，过年这会儿，人人都忙碌了一年，愿意花钱过个好年，五毛一块的能让孩子高兴高兴也舍得。
而且这时候竞争小，林微的皮球也比较新奇，所以才能卖的这么好。等有人跟风，卖的人多了，也就卖不了这么多了。
所以，要抓住机会，抓紧时间挣这一波钱！
“明天我们可以提前在家做一点，然后你们俩个分开两个地方卖气球。我和林浩林路就在三轮车斗里编气球。你们卖完了，可以直接过来拿气球再去卖。今天准备的气球少了，明天我们跟过去，现做现卖，卖一天，肯定能挣不少钱。”
母亲还有些犹豫。
“钱钱钱，你钻钱眼儿里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还啥都没准备。”
林微有些着急。
母亲的想法很固执，不是三两句话可以改变的。而且她对一些年节十分有执念。明明村里过会的时候，正是秋收忙碌的时候，她偏偏要在做一天农活累的不行的时候，还要坚持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个遍。自己做还不行，还要拉着林微一起做。有时候林微抱怨，“非要累死才行吗？哪年不过会，都是一家人，过的去就行了。”这时候母亲会不由辩驳的拒绝，强制每个人都要劳动。
眼下过年，母亲很有可能会因为一些“顽固”的想法，放弃眼前这个时机。
林微转头看向老爸。
“爸，你看，昨天扫房，今天蒸，过年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离过年还有五天，我们抓点紧，说不定能挣好几千块，比以前五年都挣得多。年每年都能过，但是就累这几天，家里就能多这么多钱。有了这钱我们可以往家里装上电话，也可以把房子盖成二层小楼，代价紧紧是辛苦这几天而已。”
看到二闺女热切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还有两个小的一脸热切的表情。
“别说的简单，到时候你们在外边坐一天，冻一天，能坚持住吗？”
林微表情一松，这是同意了。
“我们可以带一个小火炉过去，再带几块儿蜂窝煤。找老妈的熟人，就是开门帘门市的那个人借个火，我们仨守着火，不冷的。就是记得给我们提成就可以。”
“你们还要提成？家里明年盖房子还缺钱，要什么提成？”
母亲总是把家里没钱，缺钱的事儿挂在嘴边。虽然对于她来说，就是顺嘴一说，但是对于家里孩子，真的会压力很大。尤其是家里真的很穷的情况下，容易让人感到自卑。
“家里缺的钱多了。你要是想买小汽车，那把咱家房子卖了都不够。那怎么办，就不吃不喝，去抢银行？我们明天不就是去挣钱了吗？我们是要用自己的劳动挣钱，也不是白要你的。”
林微上辈子被母亲的“家里没钱”的口头禅唬住，总是让干嘛就干嘛，从来没有自信提到钱，现在她可不会被她吓住。没钱怎么了？没钱是我造成的吗？没钱不是去挣钱了吗？我应得的钱，拿的光明正大。
“行，那就编个气球一毛钱，明天你们记账，卖多少给多少。”
又是老套路。
上辈子家里做劳保手套，因为林微从小手巧，所以被半强制半利诱的关在家里做手套。周六周天从早做到晚，两天就挣了一块钱，而且不是现结，是拖了很久才给的钱，还克扣了一半。
现在母亲又要用这点蝇头小利打发几人，口头许诺，兑现无期。
“一人一百，我是技术工种，额外多二百。我们仨一共五百块。”
林微斩钉截铁的要求。
“你反了天了你。这不是你要去卖气球的吗？”
母亲下意识举起巴掌。
林微下意识一缩，又挺直腰板。
“我凭本事挣钱，为什么不敢要？而且几千块，二层小楼，你想想吧，村里现在有几个二层小楼？”
用母亲的虚荣心说事儿，百试百灵。
“先能挣到再说吧。”
知道母亲已经妥协，就是嘴硬，林微信心十足的表示，“你就擎好吧。”
“去，给我打气球，我先编几个简单的，你们学着点。多的多才能卖的多。”
两个小的机灵的赶紧去拿气球和气枪。
这俩人现在动力十足。“一百块啊！”
“给，二姐。”
今天买气球，林微要求商家多送了几个气枪，这东西好坏，怕用坏了耽误打气球。这会儿气枪一人一个，还有剩余的。
四个人一起打气球，速度快上不少。林微编气球的动作更快。
尤其是一根长气球就可以编的棒棒糖造型，和花朵造型，看几遍就会了。
所以，林微才要趁着还没人跟风，卖的人不多，先挣第一波快钱。
等几人差不多都会单根儿的简单造型后，林微又开始进阶，做两根双色的复杂造型，演示几次后，就是小孩子可以背的蝴蝶，蜜蜂，造型，以及现在还没有出现过的气球超人，气球维尼熊造型。
亲眼看到林微手巧的做出各种造型，父母这才放心。
晚上气球不宜做的过多，担心跑气儿，所以一家人早早休息。主战场是明天下午。
第二天一大早，不用人叫，一家人就自觉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就开始分工。三个打气球，两个编气球。编的造型数量差不多了，就开始只打气，先不做造型，这样好拿。
上午8点多，大姐从秋敏家回来。今天她要回厂子上班。
大姐打工的厂子是在市边儿上，规模挺大的，过年也是排班休息，没有放假。所以今天她就要回去准备上班了。
等大姐走了，母亲把昨天蒸的豆包，菜包子蒸一下，让众人都简单吃点，再带几个到县城，下午吃。。
县城从11点左右就开始热闹起来，众人马上就要出发。
用大大的裹布料的薄塑料袋装一大袋，顶到头顶。几人在车斗刚好挤下。就这么没有形象可言的往县城而去。
到了县城，几人分头行动。
父亲在人流最多的百货大楼路边卖气球，母亲去商业大楼前的路边卖气球。几个小孩父母不放心，就不让她们往人多的地方挤，还是把电动车停到门帘门市门口，借了一块儿蜂窝煤，把火弄好，让几个孩子坐一块儿先编气球。
气球用绳子捆好，一把可以拿二三十个气球去卖。颜色各异的皮球一出来，不用大声叫卖，人群就围上来。
这会儿网络不发达，没有网购。整个县城的过年衣服和过年物资都需要来这两个商场购买，所以着实是人山人海。所以气球生意也格外好。
小孩子从众，见到别人买了，都吵着要买。所以父母一波一波的过来拿货去卖。林微三人则卖力的打气球编气球。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暗下来。商场5点半6点关门，很多人都是在商场逛到关门才出来。
有些离县城远的地方，一年就来这一回，一家老小当是出来游玩，逛的十分起劲。
出了商场，见到父母卖的气球，就顺手买一个回家当个景看看也不错。所以商场关门，又是一波销售热潮。
晚上7点左右，街上彻底没人了。一家人这才骑上三轮车往回走。
大大的灯照着国道平坦的路，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狼吞虎咽。
回到家，什么都不做，先数钱。
“这气球生意就这么挣钱？”
母亲看着面前的一堆零钱，回不过神。两个人卖，从上午11点，到下午7点，就没歇过气儿，两个人每个人都卖了8百多，合起来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七百块钱。
“一个是年底人多，一个是大家都没见过，卖个新鲜。等以后卖的人多了，大家都不新鲜了，咱们卖的就少了。”
“我去做饭，你们多打点儿气球。我看这气球能放，今晚多做点儿，明天争取多卖点儿。”
这时候只要是往外卖的东西，质量都挺好的。所以林微她们昨天晚上打的皮球，放一天一夜也没有跑气儿的现象。
看到母亲被钱冲昏了头脑，林微赶紧给她降温。
“一天最多也就这样了。今天我们都早点休息。休息不好，明天没状态了可就影响赚钱了。”
听到影响赚钱，母亲才打消了今晚加班的想法。
几人吃完饭，早早休息。这几天都是一场硬仗。
第二天，母亲第一个起床，把所有人叫醒，吃完饭干活儿。
今年蒸的豆包和包子派上了用场。整整五天，林微一家从早到晚，一天三顿，全是豆包包子。本来准备的，可以吃到元宵节的干粮，五天下来就消耗殆尽。不过一家人也是收获颇丰。
气球生意在第二第三天，来到巅峰，人群汹涌，第四第五天，因为马上就要过年，该买的差不多都提早买好了，这两天大都在家里贴对联灯笼，所以人流明显减少。最后一天，一家人下午早早回来，准备贴对联，包饺子，要过年了。
不过总的下来，跟第一天相差不多。也就是说，年前这五天，林微家总共入账9500块钱，比林微预计的还要多将近一倍。
钱多了，母亲就痛快的把林微三人的钱给到各自手里，还严肃叮嘱，不要把家里的事儿往外说。
一家人吃了饺子，都抱着钱入睡。
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第二十七章 过年
今年过年，一家人第一次都穿上了新衣服。
衣服是三十那天下午，收工回家前，去商场买的。
大年初一，林微被林路和林浩兴奋的声音吵醒。一看座钟，才不到5点。
两个人因为有新衣服，心里惦记，早早就起床穿衣服，吃饺子。
“二姐，快起来，咱爸妈都出去拜年了，我们俩也要出去拜年了。”
看他们兴奋的跑出门，林微也不得已赶紧起床。
家里就这一间正屋，林微可不希望被前来拜年的人堵到被窝。而且有的人还十分不自觉，家里没人，拜个年就走呗，还非要把你叫醒，说句话，装睡都逃不过去。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尴尬情况，林微也穿上新衣服，吃口饺子，赶紧出门。
上午是拜年时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串门。林微没地方可以去，就也开始转圈拜年。
路上碰到谁就跟着谁，到谁家就在队伍最后跟着磕个头，然后抓一把瓜子和糖果装兜里，再继续转悠。
把附近可能会有好吃糖果的人家都转完，林微口袋也没有一毛钱。只能说老爸这边儿的大爷们不给力了，从大大娘家一直到四大娘家走个遍，啥也没有。
林微不耐烦再跟着大人转悠了，也不想跟着小孩子们去蹭东西。她毕竟已经是上初一的人，不是小学生了。
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母亲昨晚连夜把一进门铺着红砖的地面用拖布给拖干净，为了让进门拜年的人尽量不沾尘土。对着门的红桌子上摆着一盘瓜子，一盘糖果。
糖果是昨天小卖部买的。两块钱半袋子，袋子都放在桌子上，盘子里没了自己续，不心疼。
家里没人，又不能串门，林微干脆把自己的寒假作业拿出来写一会儿。
“五哥（五叔），五嫂（五婶子），拜年了。”
一大群妇女，一进门就先磕头拜年，腿弯一下就自觉站起，走到桌子前，抓一把糖果放左边兜里，再抓一把瓜子放右边兜里，然后手机再少拿点，就放手里嗑。
林微在听到声音时就赶紧起身，在茶几后面，也不妨碍她们磕头。等她们拿完瓜子儿扭过头，看到林微，就顺口问两句。
“家里人都出去拜年了？你今年上几年级了？学习咋样？你家去年挣多少钱？”
七嘴八舌的问话，林微听到哪个回答哪个，不想回答就微笑不语。
“这孩子挺好，大过年还写作业。这孩子嘴紧，问啥都不说。这孩子…”
轰隆隆喧闹一阵儿，一大群人又都走了，她们要去下一家。
还有个年轻媳妇儿落在人群后面，单独问林微，“你家这电三轮多少钱买的？你爸妈在家说挣多少钱了没有？”
“婶子，我上学不咋回来，不知道，等我妈拜年转回来你问她吧。”
林微的标准回答。
见问不出来，这个年轻媳妇儿讪讪一下，走出门，追上大部队。
“这孩子嘴真紧，小小孩儿心眼儿这么多，以后不长个儿。都初一了，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儿。”
林微心里******。
坐回沙发，重新写作业。
好在大多拜年队伍已经过了，只有一两个团队，可能有的慢，被林微碰到。
很快到了中午，跑了一上午的林路林浩回来卸货。
四个口袋瓜子糖果都放满了，抓出来放到茶几上，一大片，能有好几斤。就这样，这俩也不满足，又跑出去“进货”去了。
快到中午，母亲回到家。
“我们一会儿去山上磕头上香，你去吗？坐晶晶家的三马车去。”
林微不想跟村里的老少妇女一起行动，直接拒绝。
“我一会儿去找李园儿玩儿。不去了。你问林浩，林路去不去吧。”
“她们俩已经在车上了，我回来拿个凳子也要赶紧走。中午饿了就热点熬菜。”
说完就拿上小板凳匆匆出门。
这个时候娱乐项目少，能免费坐车去山上透透气，估计人不少，这不，连中午饭也不吃，就要去占地方。
林微把昨天晚上做的上贡的小碗菜倒锅里热热，就着所剩不多的豆包子，凑合着吃了一顿饭。
“有什么样的主妇，过什么样的日子。”
林微妈不喜欢做饭，所以她们家最常见的就是对付一顿。
老爸估计是跟他的伙计们凑一块儿打麻将了。
林微吃完饭，把手边的这张作业写完，就去了李园儿家。
过了饭点儿，没出门的都在家闲着嗑瓜子儿。李园儿也在家嗑瓜子儿。
“你爸妈呢？家里就你一个人？”
“她们都去山上了，我没去。”
林微估计现在附近的几座山可能会挤不进去。
“你年前都去干嘛了，我去找你两回，都没看到你人。”
李园儿纳闷儿。放假了不在家，也不来找自己玩儿，人也不见了。
“哦，我出去做生意去了。”
林微嘚瑟。
“就你？”
“就我，怎么了？我跟你说，我年前这几天，挣得三百块呢！”
跟自己人就可以嘚瑟一下了，但是多的林微也不会说，说了她估计也不信。
“你怎么挣的钱？怎么不找我一起？”
“我去给我爸妈帮忙去了，带你去，让你冻一天，谁付得起责任？要把你丢了，你爸妈能放过我吗？你就了就你一个宝贝儿。”
“我们家姐弟三个，怎么就是我一个宝贝儿了？再说也不怕丢，我都这么大了。”
“你们俩就你一个黑黑胖胖的，可不就是你们家的宝贝儿吗？福气都在你身上了。”
“你是不是找打？”
李园儿一翻手就把林微压到沙发上。
“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挑衅我。说，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林微赶忙求饶。
虽然知道撩不过，但是还是没忍住。
“说，你怎么挣的钱？”
对于这个时候的小孩儿来说，听到钱头顶的天线就立起来了。谁不缺钱呢？
年前林微已经把买的气球都卖光了，过年期间门市不开门，也进不了货。而且过了这段时间，恢复到平常的生活，也就没有多少人买气球了。过年买气球，一年了给孩子买个高兴，过了年再要，那就只有巴掌了。
所以气球这条路暂时不通，所以林微说了另一个挣钱的方法。
“卖甘蔗。”
“啥？”
李园儿放开林微。
“就是现在在各大山脚，庙门口，集上，县城商场楼下，都能卖。而且一天不少卖，能卖就能挣钱。”
这两年信息不流通，大家都不知道。后来，就流传了一个传言，有个人只过年卖甘蔗，就成了万元户。大家这才恍然，原来小商小贩这么挣钱。后来一窝蜂的跟风，又都没挣钱。
市场就是这么野蛮不讲道理，先行者吃肉，跟风者汤都喝不着。
林微当然希望自己朋友家条件能更好一点，如果家里有钱了，也不至于后来跟风出去打工。
“那你们家这会儿不去卖了？”
“不去了，歇两天。你可以跟你大姐和你爸妈一起去呀，反正你们家有三马车。”
在李园儿家嗑了一下午瓜子儿，林微天擦黑才回家。
“大年初一没个眼力劲儿，这会儿才回来。”
林微没吭声。
“晚上吃啥？嘴巴干，熬一锅米汤吧。”
林微转移话题。
“晚上吃饺子。要不就米汤煮饺子？”
林微家的饺子是猪肉大葱馅儿的，猪肉味儿米汤，林微想了想，放弃了。
“就煮饺子吧，喝饺子汤也一样。”
晚饭一大家子倒是到齐了。
一人碗饺子。
三十的饺子林微吃出了硬币，今天晚上的饺子什么都没有。
“林小帅家今天做了一大桌菜，那个鱼这么长。”
林浩兴奋的比划今天看到的大菜。
林微偷偷瞅了瞅老妈，果然脸色不好。
“吃饭就吃饭，别说话。”
林小帅是林静弟弟，村里有名的有钱人。他妈妈和林慧妈妈，一起专门去学过做菜，林微亲眼见过，一只活鸡，三两下就褪毛去皮上锅，做饭十分利落。
自家是不指望了。
“今天跟家里人都说过了，过完年就开始打地基。”
去年老妈干脆利落的订好红砖，早就送过来，就放在宅基地旁边。村里盖房是大事儿，见到红砖，都来打听价格，询问什么时候盖房。
今天听父亲的意思是已经跟弟兄们说好了，过完年就来帮忙。
“二层小楼，地基可要好好弄。”
母亲强调。
“放心吧，东西都说好了，过两天就去拿。有了打桩机，等人都到了，很快就能打好地基。”
显然父亲对于今天出去的成果很满意。工具也找好了，人也找好了，就等过完年开工了。等二层小楼盖起来那天，就是自己扬眉吐气的那天。
看着父亲掩饰不住的得意，林微不想泼冷水。现实会教做人的。从今天几位来拜年的本家来看，形势不容乐观。
“爸，咱这几天要不要再去做回生意。李园儿跟我说她家要卖甘蔗，一天不少卖，很挣钱。”
林微出言试探。
“不去了，这几天我还要跟你大爷们规划规划咱家的地基，还要借工具，挖地基。不早早准备，到时候都让人家给你做不好。”
显然父亲现在的心思全在即将盖起来的新房上。
“我同学她们俩是专门盖房子的，两千块，包工，几天就能盖好。上房顶什么的都包括在内。可省事儿了。咱家过了年还有劳保生意，我还想着咱家在商业大楼租个门市，年前咱们亲眼看到了，那里人就多，生意好做，以后咱们家也是有门市的人了。”
“门市”这两个字让父亲一瞬间动摇了一下。
“先顾不上，等房子起来了，再说门市的事儿。而且十五以前，轧钢厂不开工，劳保生意暂时不要紧。”
就知道会这样。林微也不过先打个预防针。省的老爸期待落空，到时候没着没落的。
“你说的包工包料，是哪儿的工程队？”
母亲对这些有些兴趣。
“就在咱们邻村儿，有个干了一辈子的大工，他带了一个工程队儿，接这些盖房子的活儿。”
多的林微也想不起来了。
“改天我去打听打听。”
看来母亲也不看好自家人。
第二十八章 打击
过年就三天。
初一大拜年，初二初三回娘家。
林微家是大年初三去的姥姥家。
这一天，大姨小姨还有自家都齐聚一堂，很是热闹。
但是舅舅一家没过来。
相互拜年给过压岁钱之后，又一起往舅舅家去拜年。
三姐妹每个人都算好了，你家孩子多就每个人少给一点，这家孩子少一个多给几块，反正最后就是平打平。
只有舅舅家不一样。每年舅舅家都是出的少，得的多。
大姨家的老二在想办法骗小孩儿的钱去买冰激淋，他自己的钱回家还要上交父母。
小孩儿不愿意掏钱，大姨家的老大看不过去，制止了老二，“你别骗小孩儿了，丢不丢人，想吃什么我给你买，还有你们，想吃不想吃？我去买冰激淋，想吃什么口味儿跟我说。”
一众小孩儿欢呼不已。
林微在一旁看得皱眉。
兄弟姐妹中，得父母偏爱的一方有恃无恐。比如说自家舅舅，比如说大姨家的老大。
明明同样都是儿子，老大有钱请人吃冰激淋，老二还要骗小孩儿才能吃到。偏偏老大还瞧不上老二的做法。
林微也经常抗议自家父母偏心儿子，听说大姨小时候经常抗议母亲偏向儿子，不知道大姨家的老二有没有抗议过。
但是他们现在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种东西没有道理可讲，这就是事实。
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下午，又各自回到自己家。
初四开始，父亲就开始收集各色工具，也开始跟母亲两个人在房地基那里收拾。
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父亲决定参考村里新盖的一座小楼，给自家打上地基。
确定好尺寸，就开始往下挖。
人工一下一下的挖。
这会儿没有太好的工具，附近也没有挖掘机，地基都是这样人力挖。
所以现在的农村更想要儿子，因为儿子长大了可以干活儿，顶门户。
要是自家本家的人都来帮忙，十几二十个人一起，挖起来也快。但是不知道今年的年味儿十足，还是大家都有事儿，父亲一个人去挖了几天地基，没有一个人去帮忙。
眼看父亲越来越沉默，母亲有些坐不住了。
“我去上门叫他们吧。说不定都不知道。”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就这一条街上住着，父亲天天跑过来跑过去的借工具，每次借都要说是弄地基，只能说叫不醒装睡的人罢了。
面对母亲的提议，父亲没有吭声。
第二天，母亲挨个上门通知自家要盖房子。
结果第三天，还是没有人过来。
这虽然不出母亲的预料，父亲却十分在意。
他可是自家兄弟还房，跑前跑后三个月的人。轮到自己家了，竟然没一个过来帮忙的。
父亲睡得越来越晚，烟抽的越来越多。
村里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以前父亲觉得自己家条件差，有些说不起话，现在自家条件好了，还是面临这种情况。
只能说，人不能太老好人了。你过于好，会让别人忘记分寸。
母亲咽不下这口气，初十这天，去邻村儿打听了一下，定下了邻村儿的工程队。等十一那天，工程队开着三马车，带着人马工具过来的时候，没一会儿，自家宅基地旁边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星星妈，你家这是请的人？这得花多少钱？就自家人帮帮忙，几天就起来了，还用请外人？年前那阵子没少挣钱吧？”
母亲气极反笑。
“了不是吗？还是请人清静，包工，不用管饭。这要是让自家人过来，贴多大人情不说，还得从早忙到晚的做饭洗碗。那几十号人的饭好请吗？”
说话那人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她不说有人说。
林微三大爷，就是自己父亲跑前跑后三个月，给人家盖起两层小楼，为了他家房子，让自己母亲大过年去借钱，的三大爷，这时候站出来了。
义正言辞的指责父亲。
“放着自家人不用，你这是干啥？这不是让别人家看笑话吗？咋了，挣了两个胡巴钱，就抖起来了？你看这弄的啥？这房间是这么规划的？这地基就砸这几下，就能用了？看你请的什么人？”
“前几天我妈上门请你们帮忙，一个人都不来，怎么今儿都有空了？既然有空就帮忙劈砖吧。三大爷，当初我在你家劈了好几百块儿砖，脚趾头都被砸出血泡了，您怎么也得比我劈的多吧？”
三大爷脸色难看，看周围人都不吭声看着他。距离他家盖房子可没过两年，大家都还记得呢！
“你个小闺女捣什么乱，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三大爷一米九二百多斤的儿子出面说话了。
“都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既然来了，有功夫了，那就干点活儿吧，站着光说话有什么用？”
林微才不怕他。这些侄子们，父亲对待他们不说掏心掏肺，也是关怀备至吧，结果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嘴脸。
“你…”
三大爷的儿子抬起手。林微下意识往旁边躲。
“干啥？你干啥？”
父亲挺着胸膛顶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举着胳膊想干嘛？”
旁边的人连忙上前拉住。
有劝的，有说和的，有说教的，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林微从心底讨厌这样的场面。一张张事不关己，冷漠虚伪的面孔。
等人群散去，放地基的工程才正常开展。
本来以林微的想法，包工就是包给人家，让人家做，自己只管掏钱就行了，偏偏父母不放心，上去左忙右忙，就是闲不下来。
前后不过十来天，林微家的二层小楼就显现出雏形。只等晾晒一段时间，就可以封顶了。
这时候村里人才反应过来，看来林微家年前是真挣钱了，二层小楼说起就起。一时间父母身边又围绕起一些人，赶都赶不走，忙前忙后。
不过这些林微都没有看到，她正月十六开学，已经回到了学校。
交上学费和寒假作业，林微开始了新学期的忙碌学习。不过上学期已经完全适应了重生的林微表示，完全不怕。
跑操，早自习，上课，晚自习，规律的生活过的十分快，林微感觉一晃眼，就到了可以回家的时候。
周五上午，大家照样心浮气躁的度过四节课，就迫不及待的窜出校园。
林微告别马晓玲，走向公交车。
一上车，米雪，林静，林慧，周亮，竟然都在。林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辈子这时候，她已经在乡中扎根，完全忘记了十中的人和事。但是现在，她们还在同一个校园，却鲜少碰面。
“大家都在。”
林微递过去车费，走到后面，跟几人打招呼。
“嗨，你成天跟马晓玲一块儿，还能认出我们来呢？”
林微弯弯嘴角，没有吭声，径直坐下。
自己有底气的时候，是不在乎旁人的阴阳怪气的。
车上无聊，林微直接拿出语文课本来打发时间。
其实语文课文林微都背个差不多了。从年前发下新书，林微就开始没事儿就背课文，再加上这个月上学，每天早自习，不是英语就是语文，半个月下来，又背诵不少，所以林微拿出课本，就是一个样子。每看到一个课文标题，就闭上眼，默默背诵。
剩下几人见林微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不敢打扰。林慧撇撇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小学生拉帮结派的事儿到了初中就别做了。林微跟谁走的近是自己的自由。
“又不是李园儿，哪来的立场置喙她跟别人亲近？”
林微心里吐槽。
“林微，你真厉害，小学总是考第一，到十中还是第一！”
米雪真心实意的赞叹。
米雪这人好像就是这样。有慕强心理。只要你无可争议的比她强，她就跟在你身后，好听话不要钱一样。
“运气好吧。”
林微睁开眼，回答。
见林微睁开眼，米雪又更热切一些。
“林微，周末我去你家写作业吧，跟你学学，你是怎么学的。”
林微这次回家，想要做的事情不少，可没有时间应付她。
“我这次回去，要去新房子里干活儿。估计没什么时间写作业。”
这是实话。
母亲总会找出一大堆的事情给林微做。
她们也知道林微妈妈的性格，一时无语。
林微小时候放学要出去玩，同学们都在林微家等着林微，但是林微妈妈非要她把碗刷了，锅洗了才能出去。
那天一大群人从放学等到天黑，林微都没有干完活儿。
后来，她们就不再去专门等林微了。那天之后，林微也觉得自己跟小伙伴的距离，好像没有原来那么亲近了。
一直到下车，几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各自回各自的家。
“把书包放下，下午跟我去新房子那里。”
林微一到家，就被母亲分下任务。
“我还没吃饭。”
林微只能主动说出来，要不然，立刻就要被老妈拉着去干活儿。
“那你吃完就赶紧过来。”
说完，就出门往新家去了。
林微找出馒头和菜，就着吃了一个馒头，才慢慢往新家那里走去。
林微家的房基地划的晚，在村边儿。这比较和林微的心意，不用面对每次回家，都穿过各色打量的眼睛。
走到新家那里，比林微预计的完成度还要更高一点。连门窗都安好了，屋里四白落地，铺着瓷砖。
“过来刷漆。”
林微一脑袋黑线。
“妈，这么气派的房子，你看看你刷的漆。颜色不均匀，人家一看，还以为家里用的老东西呢？你看，这木头颜色还露着。”
“你知道盖个房子要多少钱吗？能自己做不是省点钱吗？你快过来，我下午还要去送工作服。”
林微知道，自己说的话，老妈从来都当放*，不予理会。
林微最烦老妈这一点。
“我可以做，但是你去送手套回来，我建议你去林小伟家看一眼。看看人家的门窗多气派，再回来看看咱家的。你不能因为这几十块一百块钱，把好好的二层小楼糟蹋了。”
林微下午认命的仔细刷着漆。不刷不行，等老妈回来看到她偷懒，那她回家这几天，就别想清静了。
等晚上林微回去做好饭，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老妈突然开口。
“咱家要不也弄成深色漆？我看人家小伟家深色漆挺气派的。”
“妈，你别矫枉过正啊，白色才经典，亮堂耐看。你不觉得小伟家看着压抑，显得屋子很小吗？”
“是有点。”
母亲点头。
“算了，你明天别去刷漆了，刷也刷不匀，我明天找人家过来刷。你明天跟我去新房子里搞卫生。”
既然逃不过干活儿的命运。
“妈，明天星期六，林路林浩也不上课。人多力量大，我们一块儿弄吧。”
两个小的瞪着林微。
林微又瞪回去。
“明天都去，谁也逃不掉。”
第二十九章 冲突
在新家打扫卫生整整一天，才把上下两层的地面弄干净。
线路已经安装好，就差油漆晾干装上玻璃，就可以往家里进家具了。
“有的钱还是要让人家挣的。你看油漆，人家一天就给刷好了。”
晚上吃着饭，林微跟老妈吐槽。
“吃你的饭吧。明天我跟你爸去六星选家具，你在家做饭。下午我们要是没回来，你就直接坐公交回学校。”
老妈突然嘱咐林微。林微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妈，你不说我也得做饭。就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老妈淡定的吃着饭。
“什么事儿？”
“生活费呀？你明天出去没时间，就这会儿把钱给我吧。”
“你过年不是挣了300吗？一个月都过不了？”
林微急了。
“这是我的私房钱，以后要用的，不能动。”
“不都是钱，怎么不能动？就我给你的钱能花？你的钱不能花？”
林微就知道，这钱放自己身上，老是会有人惦记。
“我反正有用。你这会儿给我钱就行，反正你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先吃饭。看你琴大娘闺女，15就去养鸡场挣钱了，你都14了，每个月花钱还不行，还要攒私房钱。”
林微最烦母亲这么说话。可能这就是母亲一句口头禅，无心之言，但是无论对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林微，都是一句让她感到很大压力的话。
本来母亲的语气已经妥协，林微现在不吭声，一会儿可能母亲就会把钱给了，但是林微的情绪涌上来，顶着她吃不下饭。
林微放下碗筷。
“妈，你要这么说，那咱们就掰扯一下。家里劳保生意不是我跟你说，你能想起来？所以这劳保生意的钱是不是有我一份功劳？还有年前卖气球。要不是我会编气球，家里能多挣那一万块，能盖起二层小楼吗？我上学拿个生活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让你说的跟我跟你张手要饭一样？难道你自己生的，你没有义务养吗？人家家长，孩子考了第一，高兴的不行，还给奖励，要啥给啥，我跟你们要过东西吗？你生出来这些孩子就是替你干活儿挣钱来的是吧？忘不了生我出来干嘛？你天天说这个话，我从来没有反驳过，你怎么还变本加厉了？你非要我也去找个厂子上班就好了，是吗？”
林微一向听话，让干嘛干嘛，这次突然爆发，让一家人都是一愣。
“你想干嘛？反了你了？”
母亲第一时间放下碗，开口训斥。
“咋了，难道你不是每个月要生活费？别人还不能说了？你说两句话，就要分钱，你见过谁家孩子要分自己家钱？别人家孩子都是家里地里一把手，你看你同学丹丹，人家家里干净的像水一样。你呢？一回家就做几顿饭就委屈你了？我从小4岁就开始干活儿，一天学也没上，这不是也好好的？就你特殊？就你非得上学？你这学能上就上，不想上就跟你大姐一样出去打工去！”
气头上的话最伤人。
“你让我跟人家丹丹比，你怎么不跟人家丹丹妈比？人家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咱家天天跟猪圈一样没个站脚的地方。你怎么不跟人家林静妈比，人家妈妈天天变着花样做菜，你呢？你蒸个馒头有时候还不熟。你怎么不跟人家周亮妈比，人家一个月给周亮300块，你呢？一个月给30块，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在学校饿死算了，还给钱干嘛？别人家家乡都盼着孩子好，就你，成天就会数落我，让我干活儿，你还要干嘛？我出去给你偷座金山回来你就高兴了？”
看两个人都气上头，一句顶一句，两个小的都不敢吭声。
“都别说了，吃饭！”
父亲开口。
林微也知道刚才一股气冲脑门儿，说话有些伤人。这会儿尽量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拿起筷子。
“你不是看别人家妈好，那你跟别人家过去吧，咱家要不起。”
听到老妈的风凉话，林微彻底忍不住了。
“去就去。”
拿起书包，疯狂的跑出门。
林微一出门就跑到秋敏家对面的红砖落后边蹲下，藏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身后会有人追出来，把她拉回家，但是她现在不想回去面对父母。
听到有人从路上跑过去找她，林微缩了缩身子。不想被发现。
林微从上辈子父亲瘫痪以后，就尽量不让自己跟父母发生冲突。这个家已经千疮百孔了，她不想火上浇油。但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父亲无休止的嚎叫，让她一度有跟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既然他这么痛苦，也让她这么痛苦，那么他们一起消失，是不是能让这个家好过一点。
但是林微的理智让她知道，自己只能一天天的坚持下去。坚持到父亲不再无缘无故的喊叫，坚持上班挣钱养家。
母亲伺候父亲，晚上也不能好好睡，需要给父亲翻身。
林微总是想着自己要体谅父母的不容易，尽量学着平和一点，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
但是这不是想要就可以做到的。
上辈子，虽然生活渐渐平静，父亲瘫痪将近二十年，林微也习惯了自己挣钱养家的日子。但是她跟父母的交流却越来越少。
体谅不一定能换来理解。
母亲从小被重男轻女的姥姥洗脑，人为女儿要为家里服务，给家里干活儿，但是家里的一切理所当然是儿子的，跟闺女没有半毛钱关系。即使儿子没伺候过父亲一天，没往家拿过一分钱。
这是时代的悲哀，母亲小时候就像她说的，4岁就开始干活儿，因为学校要5分钱学费辍学，挣公分，绣帘子，给家里盖起了新房让弟弟结婚用。到了年纪，她自己两个红木箱子，一台缝纫机就离开家嫁到这里，又开始家里地里的做活儿，生孩子养孩子，从来没有自己的生活，也没有自己的思想。
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说。别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她人为所有的孩子就该跟她一样，任劳任怨的给家里付出，然后到年纪一份薄嫁妆嫁出去。
至于孩子的想法，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人成年之后，似乎就失去了学习的能力。所以跟孩子间有深深地代沟。
两代人长大的背景不一样，想法自然不同。
林微尝试和平共处。但她好像又缺乏度量。面对母亲有心无心的话，总是被伤到。
林微想，自己还是不够坚强，不够独立。所以才会忍不住脾气。等她再强大一点，就不会再出现现在的情况了吧。
路上渐渐没有动静。林微起身去了新房子。
她如果去了李园儿家或是谁家，她们一定会去通知自己父母。但是她现在还不想面对家人。所以她选择一个没有人能发现的地方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新房子还没有安装门窗玻璃，屋里有些冷。但是也比外面暖和一点。这会儿是农历二月中旬，倒春寒已经过去，林微感觉可以忍受。
幸好今天打扫的干净，林微拿过一个瓷砖纸箱，打开放到地上。把书包放到一边，就这么躺下去。
纸箱隔绝了冰凉的地面，林微甚至觉得躺的很舒服。
在学校是木板床，在家是炕，所以林微很习惯硬硬的地面。
她知道自己不能强求母亲，就像自己有时候也理解不了母亲的想法一样。两个独立的个体，是因为母女天性而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她们相互理解。
林微知道家里人找过一下就会停止，从小到大，父母从来没有出去找过孩子，无论他们回来的多晚。
今晚她不生母亲的气，只是生自己的气。
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还是要争吵呢？
周围实在太过安静，林微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微就起身。
睡得不舒服，身上好像出了一层油，黏黏腻腻的。
新房子这里也没有可以洗漱的地方。林微干脆背起书包，去村外等公交车。
不知道现在几点，林微看着天色，猜测应该是六点左右，等到了公交站牌，没等多久，就来了一辆公交车。
上车交钱，林微走到车后，靠窗坐下。
可能林微在家里表现的太过任劳任怨，太好说话了，所以母亲才会随便的对待自己。林微决定这一次要硬气一次，反正自己身上还有三百块。省着点用，这个学期应该不用跟家里要钱了。距离放暑假还有4个月，也就是一个月生活费75块，比自己刚重生时候的30块强多了。林微苦中作乐的想到。
回到学校，林微洗漱一翻，又重新睡一觉。等她起床，已经有同学的身影出现在学校。
过了几天，父亲破天荒第一次来学校找林微，递给她一百块钱。
“我不要，我有钱，300块呢，你给我我也不花。”
面对父亲，林微就这一句话。
面对一向乖巧的二女儿突然的倔强，父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向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所以有事的时候，如果自己的父亲威严不管用的时候，他也束手无策。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父亲留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林微也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可能略微有些不那么正常，马晓玲都不敢跟她随便说笑了，觉得她身上有种莫名的低气压。
等一个月过去，学校放假，林微第一次觉得在学校时间过得快。跟班主任说好了放假这几天住在学校，林微这次放假也没有回去。
等父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学校，是林微独自在学校的第二个月中旬。
“家里房子都装修好了，你也不说回去。你跟林路林浩一人一间。”
林微点头，表示知道。
她跟父亲其实没多少话说。
第三个月林微还是没有回去。
“你不是说过商业大楼的门市好吗？咱家在商业大楼一楼门面那里租了门市，你周六逛街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我上回见你同学周六出来逛街了。学校给你们放假，你也出来放松一下。”
“我不逛街，没有想买的东西。”
林微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自己不操心，家里不也在商业大楼前租了门市了吗？自己就是瞎操心。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林微这四个月一直在专心学习，甚至提前找了初二的课本提前复习一下。所以成绩还是不出意外的第一名。
领了成绩单和新书，学校放假了。这下林微不能再在学校住下去，林微身上的钱甚至还剩下了几十块。
林微已经给自己找好工作了。这会儿除了种地就是轧钢厂，可以让林微做的工作不多。林微找了县城东边的同学，她们那里种植大蒜，现在正是蒜厂正忙的时候，可以招临时工，林微打算去住到同学家，打工挣钱。
面对年级第一，那个同学表示十分欢迎。林微收拾好书包跟衣服，提起东西准备跟着那个同学回家。
“二姐！”
突然两个小孩子跑到林微宿舍，还没回去的同学有些好奇。
“二姐你放假了吧，我给你背东西。”
一个学期没见，林路明显长高了，林浩也有些吃胖了。
林路机灵的把林微的包抢过去，背着往外跑。
“咱爸妈过来接你放假了。”
母亲从宿舍门口走进宿舍，她是来过林微宿舍的。去年入学报道的时候，就是她来给林微铺的床。
只见母亲麻利的把床铺卷起来，抱着出门。
“盖一年了，也不说经常晒晒太阳，死沉死沉的，都潮了。”
林浩显然也得了命令，拉着林微往外走。
“二姐，赶紧回去，我都饿了。”
林微扭头看东城的同学，自己跟她说好的去一起打工挣钱。
同学摆摆手，示意没事儿，让她走。
晚上还是麻婆豆腐，一家人吃的呲牙咧嘴。
晚上林微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微喜欢平静，所以当初盖房子就说要住二楼。其他人都在楼下。
躺在自己的房间，吹着落地风扇，林微突然就觉得眼眶发酸，眼泪涌了出来。
看来自己的倔脾气，即使是重生，也改不了
第三十章 吃西瓜
在没有空调的夏天，林微感觉心都静不下来。
这个时代的空调，贵的离谱。林静家的空调，林微曾经问过价钱，客厅的立式空调要一两万。
所以说，自己家累死累活干了一年，买个空调就要回到解放前。所以林微从来不在家提买空调的事儿。
吹着风扇，林微坐在窗户前写暑假作业。虽然不知道考到市里的高中，要多少分，这个时候的信息也不透明，但是多考一点，总是选择余地更大一点。所以林微改掉了不喜欢写作业的毛病，在家安心写作业，等写完手上这一张，她还要提前复习初二的知识点。上辈子若然学过，到底是忘个差不多了，提前捡起来一点是一点。
写完计划的两张作业，林微站起来伸个懒腰。
她的房间在最东头，正对着楼梯。站在屋里通过大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屋外的大片农田。
这时候刚收了小麦，种上玉米，地里的玉米还没有没过割小麦剩下的根茬，黄黄绿绿的。村里的机井开了，有人正在地里浇水。
看到有人浇地，林微才想起来，母亲让她趁着村里机井开了，去井上把家里的床单子洗一下。
这时候的电器也是贵的离谱，家里搬到新房子，家用电器只买了几台电风扇和每个房间的小电灯泡。电视还是从村里爱军那里攒的彩电。这两年村里流行DVD，林微家里没买，嫌费钱。洗衣机也没买，嫌浪费钱。
也就是说，她家的生活便利条件，还处于村里的中下游。
预习完几节代数，林微掂起老妈给收拾好的床单子，放到化肥袋子里，用自行车驮着往井上走。
井上伸出来的大铁管子水流奔腾的往外涌，林微就在机井前的水泥池子旁边，占个位置，蹲下开始洗。
“林微？你家不是盖了二层小楼了，怎么还来井上洗衣服？没买个洗衣机？”
林微抬头，是一个同学的妈妈。
“没买。”
林微腼腆的笑一下，回答。而且回答之后，又马上低下头洗衣服。
“看这好学生就是腼腆，我们家小欢就成天跟个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你是在县里上学是吧？那儿教的咋样？”
林微又抬起头，照样几个字几个字的回答问题。
“教的也挺好的。”
一副社恐腼腆内向小孩儿，被林微演绎的活灵活现。
果然，那个婶子失去了继续盘问的兴趣，放过林微，跟别人说笑起来。林微也能专心搓床单子。
大件儿的下水沉的不行，林微艰难的洗着床单子，心里盘算怎么能让母亲同意买个洗衣机。
最近林微在家，家里的衣服不是林路洗就是她洗，而且夏天的衣服好洗，所以洗衣机不是特别紧急。但是一旦洗这种大件儿，就显出洗衣机的好处了。
想了一圈儿，林微把主意打到了手底下的床单子上，“如果自己一不小心没抓住，让床单子飘走？”
“算了。”想了一下那个可能性，林微觉得，真要是这种情况，等待她的只有光着脚去人家地里到处找床单子回来，再重新洗干净。
一段儿一段儿的洗干净床单，天擦黑，林微才洗完回家。
“井上洗出来的衣服就是亮。家里的水管，洗不出来这种透亮的样子。”
母亲一边晾床单，一边说到。林微的小身板儿架不起来床单，在一边打下手。
“你舅舅给送了几个西瓜来，你去尝尝吧。”
林微走到客厅。
“二侄女回来了？赶紧吃，刚用凉水浸的。”
“舅舅来了。”
林微接过西瓜，坐到一旁边看电视，边吃西瓜。
父亲跟舅舅在沙发上聊正事儿，她不好旁观，就坐一边儿竖着耳朵听。
林微家的吃饭习惯跟着天色走。天黑开始吃晚饭。
没一会儿，林路和林浩，到点儿回来吃饭了。
母亲也把刚做好的鸡蛋卤子面条端到舅舅跟前的茶几上。
“快吃，不够锅里还有。”
是不是北方人招待亲戚朋友都是打卤面条？
“快去厨房端面条。”
林微三人排队去厨房端面条。
“过了一遍凉水，你吃着硬不硬？”
母亲还在跟她弟弟说话。
“不硬，吃着正好。”
吃完晚饭，舅舅又坐了好久，久到林微都瞌睡了，才起身回家。
“咋样？这两年猪肉贵，多养几头猪，就像李老四的养鸡场一样弄个养猪场，肯定能挣钱。”
舅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看到自家盖起二层小楼，觉得家里可能挣着钱了，过来跟父亲商量着合伙儿办个养猪场。如果不想跟他合伙儿干也行，借他个钱，他自己干，也不多借，5000。
林微在旁边听到他说话，直呼好家伙。
合着就是空手套白狼。要不你出钱出力，要不你出钱不出力，极限二选一。
听母亲的话，还是像着自己弟弟。父亲又是个抹不开面子，重感情的人。虽然上次盖房，被寒了一次心，但说不定还会心软。
林微赶紧咳嗽一声，扭过去面向父母，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自从上次林微小半年没回家，她这几天在家还是挺有存在感的。
虽然不想林微这个小孩子插嘴，母亲还是没有喝止她。
“我记得小时候，我9岁那年，咱家全家出动，去帮舅舅家掰玉米。那天秋老虎热的人喘不上来气儿，舅舅一家几乎没有露面，只让我们一家人还有姥姥在地里掰玉米。掰完玉米往家拉的时候，他正好回来了。咱就当他那天没在家，那他开着车来拉玉米的时候，答应了林浩买冰棍儿吃，结果呢？连口水也没喝，饭也没吃，我们一家就回来了。”
林微先描述事实，再接着说。
“我不是要争他的冰棍儿，也不是争他这一顿饭。就是感觉他这个人，不厚道。那会儿我9岁，林路6岁，林浩5岁。三个小孩儿给他家干了一天的活儿了，他家五口人，一个人都不露面，别说把我们一家当亲戚了，就是地主家的长工也得歇歇喝口水吧？而且他这个人也没有诚信，当着大伙儿的面，亲口答应的给林浩买冰棍儿，结果呢？说话不算话。如果我们家跟他一起开养猪场，那是谁干活儿，我不说，也都能想到吧？而且自家亲戚，最好别走金钱往来，省得最后翻脸，钱拿不回来，亲戚也没得做了。”
林微很反感这个舅舅。从小被姥姥宠坏，觉得谁都要让着他。上辈子姥姥摔着腿，最后卧床那几年，他没少因为伺候姥姥的事儿跟林微打电话吵架。而且等姥姥人一走，他连个棺材都不舍得买，就给老人穿上老人自己提前准备的寿衣，就那么偷偷一埋，一分钱没花不说，三个姐姐家还一人随了两千，他挣了六千块。
也不知道姥姥在天上，看着自己省吃俭用一辈子宠出来的儿子，会不会感到后悔。
反正林微觉得挣自己老娘身后事的钱，这个舅舅就不能处，没有底线。
林微说的掰玉米的事儿老爸不知道，这会儿看向老妈的脸色，知道林微说的是真的。
“一起干就算了，门市那里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等他下回来我跟他说，最近家里盖房子钱紧，他要是养猪，家里的粮食可以借给他。”
林微还以为自家这次少不得要出点血，没想到父亲一句话，就把这件事解决了。
林微星星眼看向父亲。
“爸，家里没个洗衣机太不方便了。夏天还好过，冬天就太难了。你看你今天去门市上不知道，两个床单子我洗了一下午，有这一下午的时间，我能看好几页书，也可以在家做工作服，而且夏天洗衣机不是便宜吗？真等到冬天买，那会儿该涨价啦。”
母亲的固执让林微没有办法，只能曲线救国了。
“洗个衣服又这么多话，你看谁家买洗衣机了？你要不想洗下回我去洗，行了吧？”
母亲说话，总是不自觉的道德绑架。
“房后头的大娘家有台洗衣机，我看到了。还有周亮，李园儿家，我同学家都有。”
“你怎么不说林欢她们家。”
母亲一向往下比，林微不吭声，看向父亲。
“买就买吧，洗衣机也不贵。”
听到父亲答应，林微这才送一口气。
重新拿起一块儿西瓜吃起来。到这会儿，林微才算是吃出味儿了。
“这西瓜不赖，起沙了。妈你快吃一块儿尝尝，刚才你忙前忙后的，还没吃呢。”
母亲瞪林微一眼，才拿起西瓜吃起来。
“就你心眼儿多。小时候一个冰棍儿能让你记到现在。”
母亲从小被姥姥的洗脑教育长大。在她心里，给弟弟家干点活儿再正常不过。林微小时候，母亲经常做完自家地里的活儿，还要去给舅舅家帮忙，后来实在的家里忙不开，这才不去了。
刚才林微的一番话，显然是说他弟弟不好，母亲不愿意了。
林微也不去争辩。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弟，虽然年龄大了，感情总是在的。林微跟母亲讲道理，还能比得过人家的感情吗？
只要不在一起做生意，你们亲近你们的，林微才不管那么多。
第二天母亲一大早起来，让父亲去门市，她去找弟弟回绝这件事。
可能是怕两个人面子上不好看，她们亲姐弟，有话好说。
看着母亲买的大包小包的给姥姥带的豆奶粉，点心，还有村里不常见的香蕉，林微忍不住提醒。
“妈，你给我姥姥买再多东西，最后还是进了舅舅一家的嘴里，不管用。你还不如把这钱给姥姥房后边的馒头房送去，让姥姥可以想吃了从她那里拿馒头豆包吃。”
林微真诚的给出建议。
“瞎说个啥？人家闺女回娘家，谁不是大包小包的？馒头豆包你姥姥又不稀罕。”
“不听算了。”
林微撇撇嘴，不再多话。
对于人家的亲母女，亲姐弟，自己就是个外人，这点分寸，还是林微上辈子替母亲伺候姥姥，才得出的宝贵经验。
家人间也要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