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世界啊，充满了妥协
等到当天的半夜，趁着晚上买有便宜的折扣价时……再给各自买一些，‘XXX艳压群芳了’，‘XX好帅了’这样的热搜或是通稿，那么这一条龙的吸粉行为过后，就可以收获一群嗷嗷叫的舔屏路人，为自己的微博贡献不小的流量，同时，也能增加颇多的粉丝数量。
这就是这些走流量的男男女女的套路。
却是出奇的好用。
别瞧着这一套流程走起来好像挺简单的。
像是只要这些没作品只卖颜的人上去发发自拍走走红毯就能达成了。
可是，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就能做到的啊。
因为想要让这一系列的动作达成效果，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你首先要‘艳压’的了。
现如今，像是这样的颁奖礼或是庆典晚会，可不只是电视台官方的摄影和剪辑那么简单了。
就算把相应的娱乐媒体都排除掉，那无处不在的直播频道，购买了入场券的各家粉丝后援会，以及天生就吃营销饭的特约跟拍路人……他们手中或是精良或是随意的拍摄工具，可是能把最真实的你……彻底的暴露在网络当中的。
各个角度的照片，视频，剪辑，无处不在。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明星与流量们，对自己的形象也是越来越重视，对于形象设计师的选择，也是越来越严苛。
当然了，这些挑剔与苛刻，对于沈度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
因为现在的SD集团的沈度，就是华国时尚的代言人。
作为唯一的在四大时装周上都被特邀参展的华国设计师，沈度若是代表不了时尚，那就没有人敢说谁能代表的了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价这么高，选人的时候又那么的苛刻，可娱乐圈的诸多公司仍然对他趋之若鹜的原因了。
人太过于优秀，就会让其他人的容忍度也随之提升。
……
看完了这条记录的沈度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早就答应好的事情，合约与预付款在公司中也一定是走过流程的了。
哪怕就冲着这个钱，他也不好推拒了。
想明白了的沈度，从酒店的地毯上爬了起来。
再次返回到浴室之中，简简单单的又冲了一遍身体，这才慢吞吞的将自己收拾利落，恢复成原本的时尚精英的模样。
披上自己的风衣，拿上自己的手机，把刚才看记录的时候按掉的电话，又给助理回拨了过去。
“我准备好了，来香格里拉接我一下。”
“还有，对方是来我的工作室，还是让我们过去？”
对面他的特助回的很快。
“他们经纪公司就在咱们工作室与集团总公司的对面。”
“对方说了，要用沈老师最专业的造型室。”
“然后再从咱们公司直接出发，抵达到庆典的现场。”
“具体的流程由下面的人去处理，沈总你只需要在团队的造型师工作完毕之后，予以验收就可以了。”
“对方不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的。”
听着还挺识趣。
沈度自无不可。
他将自己惯带的手包给取出来，把所有贴身的零碎都塞了进去，坐在客厅的软沙发上，替自己点了一根烟。
大概抽到大半的时候，酒店的房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打开门的沈度，看到了笑的一脸灿烂的朱大虎，以及他身后带着的两三名的小助理。
应着这位特助的吩咐，进到酒店的屋内，就替沈度收拾房间里的东西。
边忙活着控场，还边跟沈度解释着。
“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过来打搅您的。公司里都知道，沈总每当完成一个大工作了之后，都要放松两天的。”
“只不过，这项工作是汤米临时接过来的，不得已，才要请沈总您回去把把关的。”
沈度并没有回话。
公司的工作邀约，是趁着他去米兰的时候，直接发到他的邮箱中，也是他自己回执首肯的。
至于说因为工作的缘故影响了他长久的习惯？
沈度在心中嗤笑了一下。
这个好像很有个性的怪癖，也只不过是他人设中的一种罢了。
他这种吃过苦的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毛病。
只因为在这个时尚界里，你一个站在前言的设计师，若是没个一两条与众不同的习惯……就好像说不过去似得。
他沈度何至于出个国回来还不回家呢。
他心里是鄙视着的，但是他的面上却不显半分。
只是特别高冷的看着助理将他的行李收拾妥当，在朱特助的簇拥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楼。
待到入了底下二层的停车场，沈度就往公司派过来的商务车中一钻，说了一句开车，就再也不管旁的了。
……
从香格里拉往他们工作室赶过去，等同于横跨了整个京北城的内城。
中间趁着堵车的空档，朱特助还小心的问了一句：“沈总今天不开车？”
要知道沈总对他刚入手的那辆银灰色的911还是挺新鲜的呢。
听到了特助的关心，沈度只往后座上一靠，装作无事一般，特别淡漠的回到：“刚才喝了一点酒，不能开车了。”
谁成想这句话听在朱大虎的耳朵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总竟然喝酒了！
在他的记忆中，沈度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带酒精的饮品了。
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沈度为何会如此的反常？
这会不会对SD今后的工作发生影响？
一时间引得朱特助思绪纷纷，竟是忘了再询问下去。
这让坐在后座的沈度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在安静的环境之中，静下心来，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再谈别的。
被工作牵扯到精力的沈度离开了。
可是被他捣蛋后的世界却又有了一次小小的改变。
十四岁的沈度心也是真大。
他向阮柔揭露‘鬼怪’失败后，索性就将自己的百思不得其解给扔到了一边儿。
弄不明白？
那就不弄了呗？
生活已经够累的了，若是还想东想西的瞎操心，那自己有限的生命力可不就全都浪费了。
只不过……
拿起作业本打算直接丢回到书包中的沈度，还是犹豫了一下。
那个力量不让旁人替他代写作业，却死命的将作业本往他自己的手里推。
难道说，这是让他亲自完成暑假作业吗？
切！
谁TM有功夫写作业！
17 父不慈，子憋屈
就在沈度准备原把作业丢回去的时候，他身边的阮柔瞧出来了沈度的犹豫，就又开了口。
“沈度哥哥，你的作业还没完成吧？”
“不如我瞧着你做吧。不是说要让我复习的吗？”
“咱们俩一起做，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互相询问啊。这样效率会快一些，准确率也相当的高呢。”
啊，是这样的吗？
沈度心下一动，点头答应了。
“成！读后感和小作文我就不做了，咱们把习题册写完了就成！”
回家从来不学习的沈度，因着那个力量的影响，今儿个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至于阮柔，她一点都没觉察出不对来。反倒是开开心心的又搬了把凳子放在身边，翻开了习题册。
他们这一做，就做了一整天。
连中午的午饭，都是用鸡蛋青菜挂面给凑合过去的。
你猜怎么着？
阮柔这个小姑娘，在生活上可能会大大咧咧的，可是在对待学习的问题上，却是相当的认真的。
俩人在做习题册的过程中，阮柔就发现了，一旁的大度哥哥，竟然在胡乱填写一些答案，打算草草对付了事。
对于学习极其认真的阮柔这就不能忍了。
她那是楞抓着沈度的胳膊，压在桌子上，一题一题的给他讲解。
讲的沈度是头晕脑胀眼发花，写到最后，他那暴脾气就又上来了。
‘啪！’
一根黑色的签字笔被沈度扔在了桌上……
‘咣啷啷’
他人就跟着站了起来。
“不做了，不做了！做TM什么作业。你见过204中学里的垃圾班的学生做作业吗？”
“有那工夫我去做顿饭，给外边的小公司贴贴传单，不比做这个狗屁不通的作业强？”
“我说，你这个人也挺有意思，就抓着我不放了，想着在我这种差生的身上找成就感呢吧？”
说的阮柔那叫一个委屈，瞪着大眼睛略带茫然的瞧着沈度，完全没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的暴起。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认真的讲解，大度哥哥也听的仔细。
这才讲了小半儿的题呢，怎么就这样了呢？
这阮柔的性格很有意思，她对什么东西产生了疑惑或是不解的情绪后，就特别想要搞明白弄清楚。
于是，被吼了的阮柔不但不委屈，反倒是又把眼瞪大了点，死命的盯着沈度上下的瞧。
被盯着的不良学生，平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当然是不甘示弱的回瞪啊！
于是，沈度跟阮柔就这么你瞪着我，我瞅着你的……
莫名的僵持了起来。
谁成想，当屋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的时候，‘吱呀呀……’，沈度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径直的走了进来。
那身材高大的男性身影走到了沈度的背后就停了下来。
‘啪！’
……
这个与她默默对视的男孩的脑袋，就被一巴掌给拍了下去。
……
“你瞅啥！”
“有这么瞪女孩子的吗？”
“沈度，你长本事了啊，我什么时候教过你，把本事都用在欺负女生身上了啊！”
说这话的是沈度的爹，沈耀军。
他带着一身的烟火气，怒冲冲的迈进了屋内。
而那个紧随他其后而至的身影，却在沈度‘嗷’的一下抱住了头的时候，就扑到了两个人的中间，将沈耀军下一个抽过来的巴掌……给阻挡了下来。
“别打我儿子！”
“何阿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别怪沈度的父母误会。
这沈度的爹妈，前后脚进家的时候，刚一踏进大杂院，就看到自家儿子在那瞪着牛眼睛，要欺负小姑娘呢。
他们就怕下一刻，沈度就要打过去了，可不就一下子蹿了过去，甭管怎么着，先打了再说嘛！
……
大概弄明白了情况的阮柔赶紧阻止：“不是，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啊！”
“我跟沈度哥哥在讨论习题呢！”
“大度哥没欺负我啊！他就是，他就是，什么题都做不出来，伤心难过的啊！”
原来，阮柔对他的怒目而视竟是这么理解的。
原打算抬头跟他爹拼了的沈度……‘噹’的一下，就把额头磕在了写作业的桌面之上。
来个人吧，赶紧把这个姑娘带走吧。
可别在这里折磨他了。
这是啥外星人的脑回路啊！
……
听到阮柔的解释，又见到了自家那打他就反抗的儿子此时竟然相当委屈的开始自残了。
那只知道打骂教育的沈耀军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挤出一个特难看的表情，搔搔头，对着怒目而视的老婆笑笑：“原，原来是这样啊，那，那是我误会了啊。”
“行了，一个男孩子，打一下怎么了，别婆婆妈妈的了！”
“今儿个难得小柔也在，我去厨房里边做两个好菜，咱们也算是庆祝了。”
说完，沈耀军转身就出了屋子，直接就奔着厨房而去。
不过一会，大杂院的厨房中就传来了极为夸张的叫嚷：“哎呦，排骨，五花肉！嘿，看我大显身手，给你们做红烧五花。”
说完，那边就传来了叮叮当当剁菜的声音，显然已经忘记了他还有一个误揍的儿子，被他落在了房间内呢。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略显尴尬。
从桌上抬起头来的沈度，额头上有个可以的红痕。
……
又是这样。
打了就白打了。
就因为他是老子而自己是儿子。
……
想到这里的沈度冷笑了一下，把还没做完的作业本一丢，拿起一本体坛周报往脸上一扣，就歪在了床上，等着吃白饭了。
他那个爹不是说了吗？
晚上他做。
何苦呢，不就受了点小委屈？
当着外人的面自己懒得给旁人瞧自家的笑话，再说了，他回回都反抗，到了最后又得了什么结果呢？
没有获得相应的尊重，得到应有的公正，反倒是……还要再挨上一顿打。
呵，这样的爹，除了每个月给这个家庭贡献1396.54元的工资外，他还贡献过什么。
……
沈度彻底的沉寂了下来。
因为他的沉默，让这四个人的晚饭就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之中结束了。
沈度能够感觉出来，他爸爸对于他的沉默正处于一个爆发的边缘。
可是他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在阮家人的面前，他爹是决计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的。
他爸爸对于阮叔叔的重视程度有多高，沈度是再了解不过了。
18 原来他们也是关心我的
在沈耀军在外边撸串儿喝酒的时候，总要跟人提起过他的这位玩儿的最好的发小。
因为能认识阮叔叔啊，就是他爹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了。
在他爹的眼中，阮叔叔哪哪都好。
因为人家成了那么有本事的工程师，竟然还认他一个烧锅炉的为朋友。
现如今，还因为信任，将自己女儿吃饭这等大事儿……都委托给了他们家。
他怎么也不能辜负了好友的嘱托，让阮柔感到丁点的不自在。
所以沈度就一直忍到了最后。
眼瞧着他爹的好弟兄拎了一大堆的东西进了他的家，又亲亲热热的道了谢，把女儿接走。
再转身回屋的时候，就如同沈度预料的那般，沈耀军的心情莫名的就晴朗了开来。
把原本沈度通过甩脸子而达成的无声的抗议……都抛在了脑后。
“嘿，老婆，你看见没，阮习文拿来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你说他这个人，我们俩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他怎么还这么客气。”
“嗨，你说这事儿闹的，咱们可要好好的照顾柔柔，可不能让她在咱们家受了委屈。”
听到屋外自己的父母正在谈论着怎么才能让阮柔感到宾至如归。
躺在床上的沈度却是烦躁不已。
因为他意识到，他的那个粗糙暴力的爹，不是不知道怎么去当一个细心体贴的父亲。
只不过，是不愿意在他这个亲儿子的身上，多花工夫罢了。
而这个认知……对于沈度来说……太过于悲哀。
因为在他父亲的认知之中，因为是自己人才让应该更严厉对待的这种观念，他是没办法认同的。
越想越烦躁的沈度，蹭的一下就从小床上翻了起来。
‘哗啦’
一不小心，就将书包给掀在了地上。
只做了一半的习题册从背包中滑了出来，让坐在床上的沈度，盯着它瞧了许久。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它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爹跟他娘，收拾完外边的碗筷，携手进了屋子。
“嘿，你小子！”
沈耀军一开口……
沈度噌的一下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习题册，往一旁的小方桌上一磕，拿起一根笔，就伪装成了一副漠然脸：“别打搅我做功课。”
说完，把头一埋，就在习题册上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见到儿子要学习，无论是沈爸还是沈妈，一下子就将嘴给闭上了。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甚至连从儿子的身前经过的时候，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
他们轻手轻脚的走着，从门边的冰柜之中拎出了两袋冰棍，就把主屋与小厅之间的门给虚掩了起来，唯恐因为他们……影响到儿子学习。
待到门轻轻的掩起来之后，沈度甚至都能听到，他那个咋咋呼呼的妈，欣喜又欣慰的轻笑声。
像是偷到了糖吃的孩子那般，是那样的得意与开心。
听得沈度百味陈杂，一时间，在习题册上胡写乱画的笔都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认真的一字一句开始读了下去。
“在锐角三角形ABC中，BC=12，三角形ABC的面积为12，两动点M……”
艹！
这是啥！
这道题中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到一起了之后，他却连个题的意思都读不明白。
看这道题，对于沈度来说就如同看天书一般的困难。
读了两遍依然一窍不通的沈度，下意识的瞧了瞧大屋那总是关不严实的门缝，他与父母的主屋之间，就因为那道门而少了许多的秘密。
可是只要冰箱存在于这个门的后边一天，这扇门就会保持现如今这个状态一天。
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却能让此时的沈度，透过门缝看到屋内的父母正在做些什么。
他的父母正在看电视。
为了不打搅他难得的学习时光，连看个新闻联播也要将音量调至最大的沈耀军，此时却将电视调成了静音。
这个时间段里，电视机里放着最近正在热播的电视剧。
堪称追剧狂人的妈妈，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的……笑呵呵的看着那无声的画面，与电视剧中的人物共情。
最让沈度难受的是，这两个人做出了这种一点都不舒服的行为后，他们还会时不时的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就连冰袋之中拆出来的小冰块的口味不同，也要塞进彼此的嘴中，来予以分享。
这样的场景，对于沈度来说稍显有些辣眼睛。
此时的他并不明白何所谓发狗粮，也不懂得虐狗子的含义，却已经从其父母的互动之中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他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压住了烦躁不堪的心情，转身回到了床边，将那本崭新的……自打开学就不曾翻开过的初二数学……给取了出来。
然后，沈度花了十五分钟，才在课本上找到了相似的类型题。
再然后……
他再一次返回到了床头柜，将一本压在最底下同样是毫无褶皱的初一数学给取了出来，规规矩矩的翻到了第一页，从最基础的公式题解开始看起。
这一看，就看了一个小时。
还是大屋的何红英担心自己的儿子，喊他过来喝口水才打断了他的思路的。
等到沈度从冰箱里拎出一瓶北冰洋橘子汽水往嘴里灌的时候，才惊诧的发现，就刚才那会的工夫，自己竟然看完了初一数学近二分之一的内容。
虽然都是课本上的知识，并没有进行习题的延伸和改变。
可是这种效率，也是够高的了。
自己当初在初一的时候，也曾好好的学习过吗？
略有些茫然的沈度，脑海中只剩下花花绿绿的钞票。
因为每天都要跑早市的缘故，他上学后的第一堂和第二堂课程基本上都成为了他补眠的时间。
也只有迷迷糊糊睡觉的时候，他才能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上几句讲课。
现如今，他将这些知识点，从头串上一遍的时候，就有了许多似曾相识的地方。
只是有些他看得明白，有些却看不明白罢了。
‘嗝……’
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的北冰洋，再打出来的嗝就是爽利。
沈度瞧了瞧数学书上被他画的满满的红色的圈子，琢磨着今天晚上再接再厉，将初一的数学从头看上一遍，把自己弄不懂的基础都标注出来。
19 我工作的小市场
等到明天，也就是开学的最后一天，找那阮家的小柔，把不会的习题一次性的都给弄明白了。
这作业不就能做完了？
这样一想，沈度就又有了动力，他又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将整本的初一数学给大概的捋了一遍。
瞧瞧墙上挂着的那个咯哒咯哒走的挂钟，上边的时针才将将行到了九的位置，琢磨着明日一早还要早起的沈度，到底是忍着再瞧瞧语文的想法，铺开毛巾被，瞬间就进入到了梦想。
这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到了今天早上与阮柔相遇的事情。
只不过，在梦中，并没有人阻挠他将‘烦’与‘艹’给骂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黑黑的阮柔哭的眼圈都红了，而他那个凶悍无比的妈，将他锤的狼狈不堪，并在他的脖子上，肩膀上，留下了无数道的印子。
在那个梦中，这一切还不算完结。
为了遮挡这些丢脸的印记，沈度在开学的时候，就提前穿上了秋季的校服。
可谁成想，他在校内的死对头找了过来，两个人在校外的绿化带之中干架的时候，领子就被扯了开来。
一群十四五的不良少年，就看到了这些让人误会的划痕。
不过一节课的工夫，整个204中学之中，就传遍了，沈度与女人‘打过架’的消息。
然后，梦境就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沈度只记得下了学后，有一个黑乎乎的女生走在了他的身边，他们俩的身后，冬青树的后边，正藏着一大堆与他不对付的八班的学生。
都不用想，这其后他将会面对些什么。
急的一直在这个梦境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一切的沈度，大吼了一句：“不是她！”
猛地一蹬腿……
‘咕咚’
从床上掉了下来。
“呼呼呼……”
入眼的是熟悉的小客厅，以及一摸一头的冷汗。
沈度缓缓的从床边上爬起来，抬头看了看挂钟的时间。
清晨四点十分。
时间刚刚好。
大概是因为沈度这一声叫的忒大声，主屋之中也有了些许的响动。
在几声嘟囔着：‘是儿子去早市了，还能再睡一会的’声音中……最终又沉寂了下去。
见到父母没有特意出来询问他更多的事情，沈度就松了一口气。
他端着白底红花的陶瓷盆子，耷拉着京北刺绣厂发的生产标兵的毛巾，直奔着大杂院内的水龙头处，对着水管子底下就冲了起来。
冰冷的自来水从头顶流淌而下，让沈度刚起床那点混沌茫然，全都给冲走了。
这个时候，他可以肯定，昨天那个总是在干扰他的那个力量所做的一切，应该是善意的。
而且极有可能，那个力量的实施者，能够看到他的未来。
呵。
自己是不是碰到了一个奇遇。
沈度以为，自己这一生大概都要为摆脱贫穷而斗争的时候，有一个莫名的助力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不是说明……
“我的人生还有希望的？”
用毛巾将头上，脸上的水尽数的擦干的沈度，莫名的就充满了力量。
他曾经茫茫然不见前路的未来之中，出现了一道微小荧光，这对于已经快要放弃希望的人来说，等同于引路明灯，等同于救世的神佛。
既然天意如此，那么他也要也振作起来，等待着那个力量再一次的降临，看看他的人生到底会被改变成何种的模样。
已经变得精神起来的沈度，拎出了与他相伴多年的小三轮，踩着分手快乐的快节奏，径直往琉璃厂外，靠近老厂甸的平房早市区骑了过去。
从他们家到厂甸早市，只需要骑行五分钟的时间。
就因为是附近的老邻居，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依着沈度十四岁的年龄，才能在早市场子里找到一个帮忙的工作。
人家也不苛待他，只是在下货的时候帮忙看着摊子，有附近的居民前来买菜的时候，再负责零售。
真要是忙不过来的时候，有时候也让他推点干货。
可那也是有平板车，小推车，予以辅助的。
至于在这里帮忙的工资。
他与菜店的老板为了不让人抓住把柄，每日里都是以蔬菜，水果。以及他们摊位上贩售的应季的货物来抵扣的。
最多在月末的时候，老板会再包上一个一张青蓝色的大钞，权当是沈度日日不缀的全勤费了。
所以，自沈度骑着三轮过来的时候，那还点着灯的早市场子中，就有热心肠的朝着他招呼了。
“大度！来了！”
“快来，叔这儿吃上两口。”
别看在京北城的市里搞蔬菜批发赚的钱多。
可他们受的苦，那也是比郊区的菜农要多上一些的。
因为城里相对高昂的物价，让这些赚些差价，卖的辛苦的小买卖人，更加的精打细算。
若不是沈度所住的那片儿胡同中还有一些廉价的平房大杂院对外出租的话，光是这市里房屋的租金，就足以让这群来自于外地的二道贩子们望而却步了。
厂甸也会像是高速发展的朝阳区一般，到了最后，连一处露天的早市也见不到，大家不得不去全封闭，更高级的规划型市集，去买那一斤足足多了好几毛钱的高价蔬菜了。
所以，沈度在这个市场之中有一种莫名的认同感。
因为他们与他家一样，都在省吃俭用的为着生存而挣扎。
就好比现在，他们可以毫不在意的招呼他过来，与他们一家人去分享坐在炉子上的一锅白粥。
而不用担心居住在京北市中心的城市男孩会因此而恼羞成怒。
知晓菜场的小老板是好意的沈度，也没辜负了人家的这番招呼。
他一点都不客气的坐在了这家人的身边，打开了从他下车后就带在身边的保温桶，递到了就站在大锅边上的老板娘的手中。
这个来自于东山省的妇人，着实是个实在人。
连自家孩子的粥都没盛呢，就先给沈度来了一勺。
锅里的白粥一瞧就是仓促而做，为了果腹煮熟了即可。
为了速成，米粒不多，清水却是不少。
就因为这样，老板娘为了怕他不饱，那勺子还是努力再努力的从锅底刮上来的。
20 人间处处有温情
“吃吧，吃吧哈！”
说完，保温桶塞到了沈度的手中，这才忙活着将身后的两个小崽子给从被窝里拽出来，一人一碗清汤寡水的粥水，就摆在了各自的面前。
这两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揉着眼睛，也不嫌弃，连牙齿都顾不得刷，就先吸溜吸溜的喝上了半碗。
这才被暖的烫嘴，喝完了一身白毛汗的热粥……驱赶了瞌睡虫，才有精力与对面的大度哥哥打上一个招呼。
“大度哥，吃完了饭，咱们仍去摊子前面耍一阵吧？”
可是这个平时就喜欢带着他们玩的大度哥，今天却是摇了摇头。
“不了，一会我带你们洗完脸，咱们就一起替老板看摊子吧。”
“你们岁数也不小了，可以帮爸爸妈妈做一点事情了。”
“小鹏不是一直想要学着算账吗？今天我就把卖菜的生意托付给你处理喽。”
“若是出了问题，我再帮你指出来。”
“怎么样？咱们也学着给家里帮帮忙，毕竟你们的爸爸妈妈实在是太辛苦了。”
听了沈度的安排，这两个孩子一点都没有抵触。
他们不但不因为派给了他们活而感到烦躁，反倒是因为可以照看家里的生意而感到高兴。
甚至，比沈度带着他们拍皮球还要开心。
所以沈度的话说完，这两个小子就欢呼了起来。
“哦！大度哥最好了！”
喊完，一前一后冲出门外，就在菜市场的门口处，管理员办公室门外的水龙头底下，哗啦啦的……开始收拾自己。
晨时的大卡车，轰隆隆的从市场的大门处开进来，又开过去。
每每经过管理处的小房间时，都会冲起漫天的尘土。
这几个都是市场商贩家的小孩子们，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自以为已经洗干净的脸上，其实又重新冲上了灰尘。
可是没有一个菜农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因为他们没有时间。
那一辆辆无法停留太久的运输车上，堆放的全是他们早就提前定下来的菜品。
这些蔬菜瓜果，要在零售商前来提货之时卸完。
在他们埋头猛干，与卸货师父们一起扛下来了一箱又一箱的菜蔬的同时，他们各自的身后，那些并不算大的孩子们，也在尽着自己微薄的力量。
在这个市场中，孩子是否干净，反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就好像是现在这样，只有十四岁的沈度，带着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也在帮着摊主，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加减法你们学的应该比我还精通了吧？”
“只要仔细点，把钱认准些就成。”
从小看父母卖菜的孩子，对于钱的敏感度十分的高。
沈度只需要在收取大钱的时候把把关，他们就能应付这个摊子上的绝大部分的买卖。
至于这两个孩子被安排上了卖菜的工作后，沈度要干什么？
他当然是要学习了。
自从昨天晚上做了那个梦以后，沈度那平常不怎么用的脑子一直都在思考。
思考那个梦境中所延伸出来的东西。
既然他的某些行为被那个古怪的力量给阻止了。
那就意味着……他那些行为会对未来造成很不好的后果。
昨天晚上的梦预兆了……如果他骂了阮柔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
但是，却没有告诉他，如果他让阮柔代写了作业……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就让沈度不得不自己想象一下后果。
那这个难度就太高了。
懒得动脑子的沈度，也只能用点笨的办法了。
既然起因在那叠暑假作业上，那他不用别人帮忙了，他自己把作业给完成了不就好了？
所以现在的沈度，就开始抓紧时间赶习题。
先不管写的对不对，沈度现在的目标就是将作业写满。
于是，沈度这一认真，直到老板和老板娘把货物运到铺子中的时候，他还没停笔呢。
大概是他跟这家人真的处出了感情。
看到本应该在摊子上帮忙的沈度竟然在里间写作业，这两个人也没生气。
他们反倒是将两个孩子给引到了前面卖菜的区域，让他们别扰了大哥哥做功课。
小老板们虽然是小生意人，可他们也是父母，但凡是当父母的，就没有人会不喜欢认真努力的孩子的。
所以，等到沈度将头从作业本上抬起来的时候，这时间竟是已经到了七点了。
他守着的那个半敞开的菜摊子内，已经被日头照了一个满满，真心不适合再看书了。
瞧瞧手表的沈度，觉得挺不好意思，走到门边，看着正抱着两个孩子打瞌睡的老板娘就道了歉。
“不好意思啊，老板娘，我原本就想做一道题，没想到，这一专注就过去了一个钟头。”
“老板娘你也不提醒我一句，今天早上我连个忙都没帮上。”
沈度很羞愧，可那老板娘却是将怀里的一大一小，轻放在了一旁的铁丝缠成的行军床上，给两人各自的小肚子上搭上一条小毛巾，这才拍拍沈度的胳膊，让他别在意，转身就走到了门边，竟还提出来了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袋子，递到了沈度的手中。
“拿着，时候不早了，该回家做饭了啊。”
看得沈度就是一惊，赶忙压低了声音，推辞到：“吕姨你这是干什么？我今儿个一点忙都没帮，哪里还好意思再拿菜呢！”
可是这老板娘却不容沈度推辞，她做惯了力气活，本身气力也不小，只把袋子朝着沈度的胸前一推，说到：“现在的城里人卖菜都挑的嘞。”
“卖相不好的菜，贱卖都不见得有人买。”
“那些菜市小贩们，过来批发也都挑整须整尾的来进。”
“你瞧瞧我外边被捡出来的菜堆，都摞了多高了。”
“到了晚上，它们都要被市场的垃圾车给清理走。我们家一共才这四口人来城里讨生活，就算是猛吃，也吃不掉这么多。”
“你这孩子拿一点不值钱的菜，俺们还能说啥？”
“若是你实在在意，那就从今天的工资里扣点钱吧。”
“等月底结工资的时候，俺把那个红包里的钱扣五块。只给你一百九十五。这你看可行？”
21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行啊，怎么不行。
本来就什么都没干，还白拿了东西。
这样贴心安排……让沈度特别的感动了，他也不再推拒，一松手，就将这包菜给拎在了手中。
看到对面的少年人接下了自己的好意，这个淳朴的老板娘，颇有些感慨，还夸了沈度一句：“伢子知道学习才是好样的，当初，你要来帮忙的时候，俺就挺担心呢。”
“你小小年纪光顾着为家里那点事儿操心了，咋不想想学习怎么办？”
“可是再瞅瞅我这两个孩子……”老板娘叹了一口气：“俺家的情况不是跟你家的一样？他们长大了不也得早起先忙完了家里的，才能去上学？”
“不过今天俺看着你这样学习，就下定了决心了。”
“我家的大儿子，今年够了上学的年龄了，我们打算直接给他送去早市边上办的子弟小学去。”
“不让他们跟着我们在菜市场瞎耽搁了。”
“咱们这个生意忙是忙，可也没忙到让俩孩子帮着看摊的地步。”
说到这里，老板娘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名为幸福的笑容，继续说道：“最近，咱们生意也渐渐的上了正轨了。”
“老董的手里也挣了些钱。”
“到时候我们也去厂甸的大杂院区里赁个房子。把老家的爷奶给接到市里，让他们帮着照看孩子。”
“我们也没了后顾之忧，可以踏踏实实的做生意了。”
这样真的挺好。
就因为省那租大房子的钱，这家从开春起才聘用他帮忙的中年菜贩，一直带着孩子们挤在这菜市后边的仓库区里居住。
现如今，因为看到了沈度认真学习的劲头，才惊觉出来，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到了入学的年龄。
原本已经询问过周边的小学，犹豫着是不是晚上一年再送娃娃入学的夫妻，在见到了沈度这种自强不息，打着工也不忘记学习的劲头后，就坚定了信念，今年就要将大儿子送进学校去读书。
他们无法忽视，穷人家的娃娃那渴望学习的身影。
孩子上了学之后，无非就是没人帮着看看摊位了吗，那他们就多多努力，挣下一些钱，把所有的家人都接过来，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不就有人来帮忙生意了吗？
听到这个理由，沈度的嘴角就是一阵的抽抽。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做了一天的作业，就让小老板做出了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
这可……太让他心虚了。
这是逼着他天天学习呢。
所以，等到打工的时间到了，沈度将菜放在小三轮上离开菜市场的时候，他都没好意思再回头瞧那一对夫妻。
他真的只是因为害怕不做那本习题册，会有什么倒霉的事情发生的啊。
就因为这么一次作业，还老板和老板娘为他特意让出来了半个小时的学习时间，让他在菜市场里看看书再回家。
沈度真想对他们说，你们可别操心了，我就是个大差生啊。
可是沈度每每看到老板娘那个充满了赞赏的眼神时，这拒绝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
沈度只能赶紧快蹬几下三轮车，离开身后老板娘炙热又肯定的眼神。
赶回家中，去享受一下正常的三口之家的氛围。
……
“大度啊，大度，你可回来了啊，你妈快要饿死了啊。”
瞧！
这才对嘛。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妈。
而随着这声儿一起出来的，还有他那个今天上夜班的爸。
他们不是不做早饭，只不过在近几个月里，他们早就习惯了在这个时间里去瞧瞧那个能干的儿子又带回些什么好东西。
喏……
“大度，有菜心儿啊，还有俩蔫儿茄子。”
“没想到那小老板对你还不错啊，当初幸亏没阻止你去他那帮忙。”
放着马后炮的何红英，把菜都拎了出来。
这让沈度翻了一个白眼，再一抬头，发现那个小黑妞又出现在了自家的院里。
“哎呦我去，你够准时的啊，这离开学就一天了，你不在家里准备一下上学的东西啊。”
问得院里的何红英与阮柔一愣，这位大大咧咧的亲娘，心道不妙，赶紧把这个话题给岔了过去。
“哎呦大度，你阮叔叔和刘阿姨早就替小柔把东西给准备好了。”
“你开学的东西不也没准备吗？你就别替别人瞎操心了。”
“去去去，去厨房去帮你爸的忙去，别在这里裹乱，影响我们娘俩增进感情。”
说完，何红英就把沈度给推进了厨房间，赶忙转身把阮柔给搂进了大屋内。
被自己的老妈连追带撵的，沈度也很茫然。
他说什么了？
至于这么大的反应。
一旁在那炸油饼子的沈耀军却是瞪了沈度一眼，用双加长的筷子，将一面儿已经炸的金黄的饼子在油锅里翻了一个个儿，就开了口：“别怪你妈岔开话题，你这不是往小柔的心窝子里扎刀子吗？”
“咱们一家全全乎乎的，天天在家都能见着。”
“那阮柔家里的俩平日里多忙啊。那是见天的也不着家。”
“你当阮柔是怎么晒得那么黑的，还不是暑假的时候，你阮叔叔两口子没工夫带，就直接给送回到东山老家去了。”
“阮柔她姥姥家就在海边儿，跟着老家的孩子们一起赶海游泳的，可不就晒成了一个猴子？”
“阮柔现在才刚回来两天，就被她妈给送到了咱们家。”
“这一天一睁开眼，就在咱们家待到天黑。”
“搁在你身上，你好受啊？”
“你可别再说了，再把人家小姑娘给惹哭了。”
听到这里，沈度不说话了。
他摸摸鼻子，开始从橱柜里边往外端餐具。
见到自家的儿子竟然难得的没有顶嘴，这沈耀军的臭毛病就又犯了。
最喜欢依仗着爹的身份，教育儿子两句的沈耀军就又说了：“你瞧瞧你，知足吧，爹娘都在，从小就关心爱护紧张着你。”
“虽说给不了你啥大鱼大肉的生活，家里的条件也是差点。”
“可是好歹咱们一家三口是全须全尾的总在一起的吧？”
“你老爹我对你多在意啊，若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我至于没事儿就要吼你，上火了还要揍你一顿吗！”
“你要是表现的都跟昨天晚上一样，你爹我不但不揍你，还要想尽办法奖励你呢。”
说完，沈耀军就将筷子一夹，准确无误的插在了那个已经炸透，炸松的面饼身上，刷拉，一拎，就给挂在了炉子边上的铁箅子上，等油控干了，就可以摆盘出锅了。
22 曾经深沉的情感
对于自己爹的自吹自擂，沈度原本是想着冷笑一下，立刻予以嘲讽的。
这样非打即骂的父爱，他还真是要不起呢。
但是再想想，那个被他妈推进大屋的落寞的身影。
当初的他只羡慕那个小黑妞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了，却忘记了一个小女孩来到陌生的环境中，对于寄人篱下这种情况的恐慌。
自己还真是一个不体贴的人呢。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与没有人相比，没有钱……
果然还是比较惨的吧。
瞬间就有了底气的沈度哼了一声，将油饼子夹到了盘子里，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厨房。
因着沈家这一家三口再加上一个外来的小姑娘都在，邻居家的老两口就没有地方落脚了。
到底是交过了伙食费，沈度就拿了一个铝饭盒，将油饼加豆浆打好喽，一块给送到了他们家里。
待到他再出来的时候，这门外又只剩下了阮柔一个人。
“咦？我爸呢？”
不是说好了上夜班的吗？
阮柔受了两位家长的嘱托，就把沈叔叔与何阿姨的原话转给了沈度。
他们要去见个朋友。
……
这让沈度很是奇怪了一会，但是在想到了自己还有一堆作业和问题等着解决呢，也就将这两个绝对是说了谎的夫妻俩的行踪给抛到了脑后，一心一意的去关注自己的学习了。
沈度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返回到了屋内，把家门关上了之后……
那大杂院的门口就探出来了两个脑袋，左右瞧瞧没人看见，才偷偷摸摸的往胡同里跑了过去。
正是何红英和沈耀军。
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脸上还挂着截然相反的表情。
“怎么办啊。”何红英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我们那个刺绣厂说倒就倒了呢？”
而被问及的沈耀军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在什么都要搞现代化的2000年后，只能慢工出细活，经营的又保守的刺绣厂，那是擎等着要倒闭呢。
虽然沈耀军对于自家老婆工作的那个厂子很是不看好。
但是在何红英下岗再就业的第一天，他也不能一直在对方的面前唱衰。
于是，沈耀军就拍了拍手下的破二八，努力将气氛给活跃起来：“嗨，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你那个工作，一个月就挣得那两个钱，真是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了。”
“现如今，它自己倒了，那你就不用再纠结了。”
“咱们抓住这次机会，去踏上更有前途的新工作吧。”
“我呢，跟街道办事处的职业介绍所打过招呼了，咱们今儿个就过去瞧瞧，去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工作呗。”
事到如今，何红英只能点头应是。
沈耀军又拍了下自己的自行车后座，就朝着自家老婆露出了一个特灿烂的笑容，张罗到：“来！媳妇，上车，搂紧了腰，别摔着。”
……
这都多少年的老夫老妻，年逾四十的何红英却依然会为沈耀军的一句话……羞红了脸蛋。
他们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这样嘎油嘎油的……朝着大路上骑去。
那个坐在后座上已经不年轻的妇女，却依然像是二十年前他们最初相识的那般……将双手紧紧的环在骑车人的身前。
就如同他曾经承诺过的，要为她遮风避雨，要与她携手并行。
就因为有了这句话，再加上这么多年以来，沈耀军的体贴……
何红英的日子哪怕过得再艰辛，也从不曾抱怨，反倒是……甘之若饴。
在她看来，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当然了，如果她们的儿子，能够更听话一些，就更好了。
……
这样一派温馨的场景，随着车子的前行……渐行渐远。
地上的影子与之相反……却是渐渐靠近。
本应该是独立的人影，逐渐的模糊了起来，
融汇，交错，
最终成为了一个人的模样。
……
“到底还是失业了啊！”
……
这个声音从他们的身后穿出，飘飘荡荡的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而场景之中的两个人，无论是沈耀军还是何红英都不曾听到。
……
“沈总？！沈总！”
“您醒醒，我们到公司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朱特助转身去提醒他的老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老板沈度，竟然坐在商务车的后座上睡着了。
不但睡着了，竟好像还哭了一般……
这让无法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朱大虎，一下子就禁了声。
可是，本就未曾睡的太沉的沈度，已经从这个悲伤的梦境之中……转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擦了一把腮间流淌的泪水，坐起身，十分轻缓又淡漠的问朱特助到：“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多年的助理经验，让朱大虎瞬间坐好，他努力的将身体转向后座的方向，并力求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真诚：“沈总，我刚才什么都不曾看见。”
……
“很好！”
“那么，在往公司行进的路上，我有没有说过什么？”
这一点朱大虎却可以底气十足的回答：“没有！您睡得很安静，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
不错。
看来自己并没有失态。
抬了抬下巴的沈度给了自己特助一个暗示，跟随他多年的朱大虎立刻秒懂。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主动的替沈度将商务车的后座打了开来，半是协助，半是搀扶的就将沈度迎下了车。
而就在这个空隙之中，沈度已经用手帕快速的擦干了泪水，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用最好的状态走向了SD集团所在的大楼。
刚才，他在车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个梦与那个世界有关。
在那个梦里，他看到了以往从未见到，也从不曾想过的画面。
原来，他曾经愧疚了许久的母亲的失业，真的与他无关。
而他曾以为压根就没有爱这种情绪的父亲，在他的背后，在只与母亲独处的时候，竟也有爱情的存在。
随着电梯换换上行的沈度，在极短的时间内，释然了。
这是抛却了曾经幼稚的过往，看清楚了许多现实后的……那种释然。
在学着将负面的情绪放下来的同时，沈度还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23 沈总太有范儿了！
那就是，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并不是同步的。
他对那个世界进行了两次轻微的调节。
在现实世界里，第一次穿越与第二次穿越的间隔……也只不过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
但是，放在那个世界，却是足有小半天的时间。
而第三次，这个时间线则是拉的更长了。
他只不过坐了一趟从西三环开到东三环的车，对面世界的跨度，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天明。
让他奇怪的是，那个世界为何还对他进行反馈呢？
那些不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时光吗？
难道说，它是想要弥补他曾经的悲伤，愤怒，与耿耿于怀？
那，那个世界也未免太过于贴心了吧。
‘叮’
……
就在沈度想的入神的时候，电梯的门开了。
门外乌泱泱站着一群人，打断了沈度试图回想的思绪。
这群人是知晓了老总要回公司的助理们，他们早早的就等在门边，替沈度做着指引。
“沈总，这边请！”
“白茂宇的公司团队现在在‘花海’工作间。”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为白茂宇完成造型设计。”
这位主负责对外联络的助理话音刚刚落下，迈着大跨步的沈度，一下子就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他用相当锐利的眼神，盯着这个已经满头大汗的助理，问询到：“为什么只有这么短的时间？”
“难道我没有跟你们说明白吗？”
“若想预约我的设计，必须要预留出半天的时间。”
“这样，才能给出一个专业并完美的答案，才不至于降低我们品牌的格调。”
“现在你跟我说，这项由我亲自指点的工作，竟然只给我预留了半个小时？”
说到这里的沈度冷笑了起来：“在业内谁不知道，我沈度是以挑剔著称的？”
“毕竟，像我这种杂牌设计院出身的设计师，若是不仔细点，要求的再苛刻些的话，说不定连自己的饭碗都要保不住了。”
“所以，现在的你，请给出你的解释。”
“若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那么，我会认为这是你的失职。”
“你知道在SD服饰里边，做我的助理失职意味着什么。”
说到这里沈度就抬了一下自己的腕表：“你现在有两分钟的时间，请复述这件事情的始末。”
听到这里，沈度的助理深吸了一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又不是脑残粉，爱豆哪有工作重要？
当下就将甲方给卖了的助理，言简意赅的就将白茂宇方这么要求的原因与沈总汇报了起来。
“沈总，这完全就白茂宇经济公司单方面提出的更改要求。”
“他们认为，沈总拥有着业界最顶尖的口碑。”
“做一个简单的庆典红毯造型，这种工作对于沈总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轻松无比的工作。”
“所以，他们想着上午就完成造型，等到下午，还能去下一家的杂志社里，去赶一个小型的通稿采访。”
说到最后，这助理的声都是虚的。
因为沈度包括站在他身后的朱特助的脸都是黑的。
她从这二位的身上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大到……她都觉得白茂宇的团队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说完，这助理就低下了头，等待着对面沈总的审判。
就在此时，原本还算是空荡荡的走廊上，哗啦啦……突然就打开了许多扇的门。
从那些门当中，就走出来了不少的SD服饰集团的员工。
现在，正到了SD服饰所规定的午休时间。
在各个办公区域工作的人，可不是要从办公室里出来，去乘坐电梯，往大厦的地下二层食堂区，或是到楼上十二层的休闲娱乐区……去用一下子自己的午饭嘛。
可是，当这群人看到了走廊上站着的这一圈都是谁的时候……
在业界素来都事以机灵著称的SD的员工们，又默默的退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特别安静的……就将门又给关了回去。
见到自己与助理们，已经影响到了整栋楼的员工的用餐问题。
沈度就挥了挥手，让大家跟在他的身后，先奔着他的办公室而去。
……
‘哒哒哒’
他们一行人走的很快，几个穿着高跟鞋的小助理，基本上是一路小跑跟随前行。
不过一瞬的工夫，这七八个以沈度为首，服务在其身后的人，就撤离了这个人员会逐渐密集起来的走廊区域。
“呼……”
一个后勤管理部门的小部长，轻轻的把门开了一个缝隙，在发现自己公司最大的BOSS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走廊之后，就朝着办公室内里招呼到：“走了，嘿，人走了！”
然后，整个办公区内就发出了一声松了一口气的轻叹。
“呼……”
“吓死我了！”
“今天的沈总好严肃……”
看到自己手下的小职员因为老总离开了就松垮了下来，这位小部长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一下这些年轻的未曾跟沈总打过交道，并不知道他的厉害的小员工。
“哎！我说，大家都静一静啊！今儿个你们见到了，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公司的沈总突然就回来了，那就意味着，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所以，你们都仔细点，把身上的皮都抻抻紧，可千万别在今天出什么纰漏。”
“否则，扣工资，罚奖金是小，丢了工作才是大事儿呢。”
“我在这儿呢，顺便再给你们普及一下，怎么判断这沈总来到公司了之后，心情到底是好还是坏。”
“免得哪天我出去办事儿了，你们这群人再没个眼力架的给我惹了麻烦。”
听到小主管如是说，那些后勤组的员工们，连吃饭这种大事儿都忘记了。
一个两个的围在小部长的身后，聆听着这位好歹也跟了沈总三四年的老员工的经验。
见到大家都挺上道，这小部长也挺满意。
他轻咳嗽了一声，就从一旁各大彩妆品牌没事儿就往他们工作室里的投递的化妆小样盒给拿了出来。
将其中的粉底小样特意的挑了出来，依次的摆在了乳白色的桌面之上。
24 有点麻烦的单子
然后用手指指着这一排粉底液说到：“咱们从事时尚行业的人，对于粉底液的色号区分……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这是咱们后勤组入职的时候必须要考察的基础知识。”
“那么，你们瞧。”后勤部长将手指往色号的中间区域一分，以B20作为基础的划分区域，一半分在了左边一半分在了右边。
“瞧见了吗？”
“全球四十八种常用的粉底色号，前面那一半，就是沈总的正常工作值，若是上班的时候他是这种脸色，那么你们今儿个就算是安全了。”
“可是只要是达到了B30以上，那么恭喜你了，沈总今天的心情一定是不怎么美妙。”
“自此类推，颜色越深，就代表事件越严重，可能爆脾气的几率就高，大家的工作保全问题就越严酷。”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有谁能告知我一下，今天的沈总的脸色，到底是什么型号？”
这是作为一个小试题来考考组员的了。
在整个时尚圈内，拥有着怪癖的人比比皆是。
与那些设计师们相比，负责采购的后勤人员着实是正常了许多。
只是喜欢考试。
对于那些本就是时尚学院专业设计毕业的高材生们来说，这简直就不值一提。
有一位专门替沈度的工作室采购相应彩妆分类的小姑娘，奋力的举起了双手：“我，我看见了！”
“今天沈总的脸色是……”小姑娘的手指在各大品牌的产品里转了一圈，直接指向了全场最黑的那一款：“给棕色人种定妆的armaniLSF13号。”
大家顺着这个指示一瞧，原本探出去的脖子就又收回来了。
“哎呦我的妈呀，砖红色的。还是工地里被埋进去三年后才挖出来的色。”
几个人倒抽着冷气，觉得今儿个这事儿怕是没法小心了。
为今之计只能让自己远离漩涡的中心，尽量避免与沈总的二次相遇了。
见到大家都将这个规律记在了脑子里。
小部长那是相当的满意，当他打算再说些宽慰的话，来缓解一下小组中的紧张气氛的时候，
‘咔哒’
后勤部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来。
比小组员选出来的色号还要深上三度脸的沈总，探进来了半个身子，对着办公室内的后勤部长喊道：“贝右！到花海工作室来一趟。”
说完，人就干脆利落的缩了回去，硕大的办公室的玻璃门，咣当当……又关了回去。
然后，偌大的后勤部，就陷入到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大家看着自家的部长的表情……从无限的震惊转为了莫名的同情。
这位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部长，双手强撑着桌面，总算是凭借一己之力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之后，就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向了自己办公桌的后面。
从其中拎出一个长条形状的工具箱，带着英勇就义的仪式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后勤部的大门。
依然还是那个选对了色号的小姑娘，瞧着这个背影，情不自禁的唱起了欢送壮士的歌谣。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
“噗！”
“噗哈哈……”
……
部长的身影彻底的消失了之后，整个办公室都如释重负的大笑了起来。
“好了，哈哈，这下可好了，有了能抗事儿的顶在前面，咱们就不用为丢饭碗而犯愁了。”
“就是，就是，这老贝，蹲在咱们头上多少年了，也是时候往更好的部门去运作一下，给咱们年轻人一点机会了。”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就在刚才后勤部长贝右还夸大其词的吓唬自己的下属呢，现如今形式调转，被嘲笑的那个反倒成为了他。
这让拎着包走的忐忑的贝右，轻轻的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心中别提多么的懊恼。
这人背吧，那是坏事儿接二连三的都冲着你冲来了。
这不，就在贝右瘪着个脸自我抽击的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也应着声儿的被打开了。
推门的是朱特助，坐在正中央正对着门的是沈总。
这公司里边说话最有用的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的……瞅着他发疯的行为。
在对视了许久之后……
这位手还放在脸上的小部长，就缓缓的站直了身子，不自觉的双脚并拢，手指贴到了裤缝两侧，高声的大喊了一句：“报告，后勤部部长贝右，前来报道。”
喊的是朱大虎哈哈哈，笑了。
沈度原本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也因为这小部长的表现，转轻了三个色号。
“咳咳，进来吧！”沈度咳嗽了一声，掩盖了微微上挑的嘴角，然后用手指指着自己办公桌侧面的小沙发，说到：“坐吧，有些事情需要你的配合，一会人来了你负责记录。”
“至于什么时候需要你说话……”沈度又看向了朱大虎的所在，朱特助在接收到了沈度的信号之后，立马就把话接了下去：“那时候我就会给你眼神的提示。”
明白了，这是要唱双簧。
肯定是为了白茂宇的事情来得。
按理来说，SD集团旗下的时尚设计工作室，在对上二流的流量的时候，压根就不用怵的。
但是架不住站在白茂宇身后的二心经纪公司，却是在娱乐圈内有资本靠山扶持。
再加上这位白茂宇的粉丝年龄相对偏小，人设经营竟然走什么暖心小甜心的脑残人设。
更是让那些幼年粉儿们嗷嗷叫唤着，时不时的就失去了理智。
可真是应了，偶像拿你们当韭菜，你们却拿偶像当真爱。
可不就让这白茂宇手中多了一把带着毒性与恶臭的利剑，真是指哪打哪，当真是嚣张又惹不起了。
现在头疼的是，当初与SD签署造型设计的时候，这位流量的名气可真是没现在这样的火爆。
一个刚刚被推出来的新人，给了一个超高的价格，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挺不错的活了。
可是放在现在这个局面上再瞧，却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麻烦到连朱大虎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在等待着白茂宇以及他的团队过来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着，一直都没松开。
25 火了就飘
只有端坐在办公桌后的沈度，就像是没啥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只不过在等人过来的这一段时间内，他突然就跟通管后勤的小部长，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汤米，你们那有没有适合男士随身携带的化妆镜，要那种不娘气，精英型的。”
听到沈度如此问，贝右自然是回答：“有！”
然后就将自己怀里抱着的长条皮包给打了开来，翻到最里层，掏出来了一款方镜。
这镜子有些意思，乍一看跟个烟盒一样，上边还裹着PU的层面，银质的锁边，很有些冷冽硬汉的感觉。
可是拿到手里了，沈度再这么一瞧，嘿，这上边不伦不类的印着仿LV的花纹，当中还带了一款四不像的中式的方印图案。
仔细瞧瞧大印上的字儿，竟然是这个化妆镜的牌子。
‘礼之诚’
真正的贴切了送礼要实诚的原话了。
看到这里，沈度就有些嫌弃，可是再想想，便携式化妆镜还真就没有什么可入手的，若不是
Amiromini和GLAMCORRIKITALL都属于无法随身拿着的面妆化妆镜的话，他觉得，用这种礼之诚与一些大品牌的赠品是没有任何的区别的。
对于镜子的渴望，让沈度忍了下来。
他将镜子打开，镜面竖起，就这样摆在了一摞文件的后头，造成了视线的盲区。
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到他办公桌后面的镜面。
直到做完了这件事儿，沈度才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这才端起办公桌上朱大虎刚给他续杯的咖啡，眯着眼睛，等着正主的到来。
……
‘噹噹噹’
……
这不，人就来了？
应着声音，朱特助将人让了进来。
在见到沈度完全没有起身迎迎他们的打算之后，这位二心娱乐公司的金牌经纪人就朝着身后的团队招了招手，让人把裹得特别严实的白茂宇给引进了沈度办公室的侧间，而自己则是独身一人坐在了这个只有两个沙发可以坐人的独立办公区内。
隔着硕大透明的落地玻璃，这位经纪人先是给白茂宇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助理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这才转过身来，笑盈盈的对着沈度伸出了右手。
“哎呦，沈总，久仰大名。”
“您瞧我这，沈总沈总的叫着实在是生分。”
“我听说您在业界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那是华国时尚男装界的第一人了。”
“所以我可以叫你JOHN吗？”
知晓沈度的人都知道，JOHN是他涉及到设计领域中所起的名字。
为了在一些国际的秀场之中交流方便，而特意标注出来的。
至于会叫沈度这个名字的，多数都是他在这个领域内的知心好友，也是他来区分熟悉与不熟悉的朋友的一个明显的标志。
能够直接叫沈总JOHN的，无一不是认识了多年，且合作无间的亲密战友。
至于面前的这个女人……
沈度看着这个笑的一脸的妩媚，眼神之中却闪烁着诸多算计的经纪人，就特别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不行。”
“我这个人公私分的特别的清楚。”
“那个名字连我的家人都不怎么叫的。我想咱们两个人的圈子说起来只是略有重合罢了。”
“若是再细分一下，那设计圈的事儿也压根与你们娱乐公司没什么搭噶。”
“我又不是需要小明星给我带货的网红设计师，更不是什么从底层做起，需要自己艹名气的挂单的设计新人。”
“我还真用不着找一个娱乐圈的明星来给我SD服饰打广告。”
“在我的心中，品牌的运营，可是先要用实力说话的。”
“至于流量呢，没有，也不强求，若是有？那我还要瞧瞧，是不是能配得上我旗下的手工定装品牌的格调呢。”
“你要知道，有时候一些口碑和实力不怎么样的小明星，去强推我们的牌子，不但不会给我们增加什么有效的销量，反倒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譬如说，拉低格调啦，影响形象什么的。”
说完，沈度喝了一口咖啡，就不再与面前的这个女人多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等着对面的这个女人继续放招了。
沈度这话说的有些伤人，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你们这群糊逼，不但不能起到好的作用，反倒事儿还挺多。
可是想想当初明明白白的签下来的合同。
这二心的经纪人，就喘了口气，忍了。
他们公司上下，也没想过白茂宇会红的这么快啊。
就在今年的六月份，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剧，一下就成为了大爆的款。
一时间，整个暑假，全是小女生的嗷嗷嗷，那微博的粉丝数量，更像是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的蹿。
从当初默默无名的几十万粉儿的小透明，一下子变成了破五百万的三四线。
而到了一个关卡的时候，那粉丝的数量也没见得弱，还逐渐的往千万的二线流量上努力的挪动呢。
这一下，整个公司可算是重视起来了。
那是买通稿的买通稿，联系资源的联系资源。
力求在短时间内乘着这股子热度，把这个流量给推上去。
不说推成一个家喻户晓的顶流把，也要推一个说起来都认识的一线。
于是，在资本的运作之下，那是代言，广告，采访，综艺，热搜，是一个都不能少。
捆绑，踩拉，黑料，撕逼，是直接往竞争对手的身上抛。
搅合的这个流量圈内风起云涌，带动的粉丝群体的是群情激昂。
就差拉个老头老太太也要安利他们一下：“你们知道白茂宇吗？”
“可好的孩子了，热情，暖心，小太阳！”
于是，就有了被安排的满满的工作日程，才在SD旗下的造型设计工作室这里，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基于沈度在圈内的影响力，经纪人就算是被沈度给脸对脸的怼回去了，她也不敢在明面上予以反击。
她只能好声好气的商量到：“你看，沈总，我们家白茂宇真的是时间不太够用。”
“他下午接了一个特别高级的通稿采访。”
“是ELLE中国的内封独家。”
“您也知道，这种时尚杂志的采访虽然没办法带来更多的粉丝，但是对于一个明星身价以及定档的评估有多么的重要了。”
“沈总，您就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二心给了你们这么多的设计费的份儿上，通融一下？”
26 谁比谁金贵
既然你这么要求了，也不是不可以啊。
不就是毁约吗？
公司的合同紧急预案部，不是有专人处理吗？
脑回路与对方想到达成的目的完全没同步的沈度就点了点头，说到：“我明白了，你们是要取消这次造型是吧。”
“可以的，你只需要按照合同，缴纳一部分的违约金就可以了。”
“其实都没必要专门到公司，要以未来合作商的身份跟我来谈谈的。”
“你找我的助理，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你处理干净的。”
听到这里的经纪人可真就急了。
她嗖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就想着往沈度的办公桌前再走上两步，却一下子被早有准备的朱大虎给挡在了外围。
“哎，陈纯，有事儿说事儿啊，咱们就算离得近了，不也谈的就这些事儿吗。”
说的陈纯面色一僵，她套近乎的打算再一次的被SD的人员给推拒了。
既然对方非要这么不近人情。
那这位只能走迂回政策了。
“沈老师，您说您做造型的过程这么的严格，就不能通融一下啊。”
“您可以只做从旁指导啊，可不可以指派一个专门的设计人员跟着我们的行程一起工作呢。”
“这样，我们在路上以及做采访之后的时间就可以有效的利用了。”
“到了最后，做设计定稿的时候您在掌掌眼，为我们白茂宇选一套最出彩的。”
“这样的方式您觉得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你早拿出解决问题的样子来，我至于跟你这严防死守吗？
沈度听完了这个提议，只是想了几分钟，就点头同意了。
“可以，不过在你们官宣发与庆典有关的造型设计团队方面，只可以带上SD旗下几个字儿，就不能将我的名字，单独放置在其中了。”
“你可以写沈度建议，却不能写沈度亲制。”
“这其中的区别，想必你我都清楚吧。”
可不是吗？
若不是二心娱乐与SD的合同还是在一年多以前签的，就依照着白茂宇的咖位，花多少钱估计都请不来沈度啊。
被噎得够呛的陈纯知道，这可能是沈度最后的底线了。
就在她举棋不定，想着是不是还能再谈一些条件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沈度却不耐烦了。
为了让二心娱乐的人赶紧把事儿解决完了，沈度就抛出了他无往不利的杀手锏。
要知道世上圈的互通有无与虚假的塑料友情，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具有极大的杀伤力的。
这不，沈度拿起手边的工作电话，将所有与时尚杂志有关的电话号码就给调了出来。
他用指头在屏幕上就这么一滑，把手机屏幕翻过来……让这位坐在沙发上的经纪人看看清楚。
“要不这样吧，您不是在做造型和做通稿的选择上有所摇摆，举棋不定嘛。”
“那这事儿我完全可以替你选择啊。”
“喏，瞧，国内外从顶级到三流的时尚杂志社的主编号码，都存在这里呢。”
“无论你手下的艺人，将要接受的是哪本杂志的采访，只需要我一个电话，就可以帮你们推辞掉的啊。”
“这事儿真不麻烦，就是说两句话罢了。”
“怎么样，想好了没？若是想好了，我就帮你们这个小忙吧。”
说完，沈度就佯装要找ELLE中国的电话，那大拇指扒拉扒拉的，在这一串儿电话号码上，点来点去。
惊得从未曾见跟沈度这种类型打过交道的二心经纪人，又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焦急的阻止到：“不用！千万别！”
“我们想好了，就用SD选派的随行设计师就行了！我们怎么能麻烦沈总给我们的小明星服务呢？我们就按照沈总的建议来，我们绝对不挑了！”
吓得这位也算是久经沙场的经纪人，脸都变白了。
瞧，让一个人老实点，别做小动作，就是如此的简单。
这大概就是实力碾压的最直观的体现吧。
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沈度眼神是冷的，嘴角却是挂起了笑。
他将即将要按下去的大拇指给收了回来，身子端正做好，就正经开始讨论正确的工作流程。
“朱特助，你将SD造型旗下的新锐造型师吉米给找过来吧。”
“他的造型风格，年轻前卫，应该能在相对保守的庆典上出彩……还有……”
……
沈度这边的安排还没说完呢，就看到他侧面的那个会议室里，白茂宇带着他的助理团队就与SD接待的人员，起了争执。
“你们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啊！”
“知不知道一个艺人的时间有多宝贵啊。”
“你们能接到上了咖的单子，就应该很开心了好吧。”
“你们履行的是我爆红前的约吧？”
在白茂宇的心中，认为SD的时尚造型工作室……那是占了大便宜了。
用一个十八线糊咖的合约，拿到了还在上升阶段的二线流量的单，难道不是幸运到都成为了欧皇吗？
这要搁在旁的人身上，无论是代理商还是他曾经签下的几个网剧，都跟中了头奖一样的倒头就拜。
不但增加了他的采访时间，还提高了他在剧组以及相应的活动之中的待遇与地位。
可是现在，偏偏到了SD这里，却仿佛他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依然要一板一眼的履行什么合约条款。
拜托，娱乐圈内讲的不就是见人下菜碟吗？
只要能给公司带来话题性，来带新闻性，谁还管当初的合约是怎么签订的啊。
可是这SD的人就随了他们老总，就连最普通的设计师，胸中自有一份傲气。
能在总裁办公室里负责招待的助理，那都是有希望提到几个大特助的位置的接班人。
个人素质以及能力那都是刚刚的，让他对着一个二线的明星卑躬屈膝？
那时尚还真就成为了垃圾了。
总是以顶级时尚概念去定义自我的SD的员工们，自然也就没把白茂宇的抱怨给当回事儿。
在听到了这番话后，接待助理依然是微笑满满，应对到：“好的，白先生，作为我们的客户，您的要求我们会反馈到合同审批部门。”
“如果你的投诉完全合理有效的话，我们会按照您的要求进行相应的服务与补偿。”
“同样的，若不在合同规定内的服务条款，我们是不会予以支持的。”
“若是您对合同的条款有所异议，可以与相关部门协商，在付出一定的代价，进行合同修改之后，我们才会按照新合同之中的条款，来提供服务。”
“所以，白茂宇先生，请问，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27 干啥都不容易啊
说了一大圈绕嘴的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别跟我BB，有事儿咱们拿合同说话。
你说有这样横的人吗？
究其根本，你不就也是一个干服务业的人吗？
白茂宇这心里话要是敢当着这群人的面说出来，他今儿个别说是一个二流了，他就是个顶流，估计都不见得能从SD大厦里边出来。
但是这没脑子的孩子，好歹还记住了他经纪人的一句话，觉得自己势单力薄的时候，甭管受了多大委屈，那咱们暂且憋着，等事后了，再悄蔫蔫的报复回来。
白茂宇瞧着面前几个助理那个个头，无论是男女都是个顶个的高，他就特别识相的……去找他的经纪人帮忙了。
谁成想，他在会议室里边找人麻烦，挑刺抱怨，坐在会议室外边的办公室里的沈度……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会议室的玻璃挺有趣的。
进去了看不见外面，而外面却有半面墙都能看到里边。
白茂宇带头挑衅的行为，沈度与陈纯那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得沈度只觉得好笑，替陈纯指了一下里边的人，问到：“我说陈纯，咱俩以前没打过交道。”
“但是在业界，谁不知道你们二心的名号，三大经纪人，陈，杨，黎，号称二心三大营销女王。”
“手中一部好资源都没有的情况下，愣是堆出了华国最顶尖的两大顶级流量。”
“一男一女，类型不同，分工不同，愣是将一个小小的二心娱乐给做成了现如今娱乐界提起来都无法忽视的大公司。”
“可是现在呢，你们是堕落了吗？”
“要知道营销流量最重要的是什么，还用我这一个圈外的人来提醒你们吗？”
沈度一点继续往下谈的兴趣都没有了，说实话，若不是冲着老早以前就签下来的这个合约，当时自己的公司正是突破瓶颈的关键时刻。
他也不会为了一份七位数的单子，就签下一张不看人，只瞧背后公司的合约的。
现在好了，他可以肯定，对面那个人蠢得狠。
也不知道这陈纯到底给这位竖立了一个什么人设。
热情纯情小太阳？
哈，是无脑二货大傻子吧。
立一个心直口快，口嫌体直的人设说不得还能挽尊个五六，就位的这个脾气，早晚会被人掀了底裤，有人设崩塌的一天。
搞到现在，沈度连那半小时都不想做了。
他直接挥挥手，将朱大虎招过来，忍着挖肉一般的疼痛感，对朱大虎说道：“把咱们跟二心签订的合约找出来，要陪多少违约金，就全数给他们。”
“若是做了这种人的造型，我怕是以后不用拿最顶级的那一批人的单子了。”
若不是沈度还年轻，他都要嗑几颗速效救心丸儿来应应景。
见到沈总动了真格的，陈纯是真的怕了。
她将手一下子拍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对着沈度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外，咣当，一把就将会议室的门给拉了开来。
接着，她就毫不客气的对着还在跟SD的员工说着怪话的白茂宇以及他身旁的几位助理大吼了起来。
“你们给我省点心！若是造型做不出来，你让我去哪里再给你们预定礼服？”
“白茂宇！你若是自己能拿到大牌的赞助与推广的赞助，那我一句话都不说，咱们现在立马就走人。”
“可是现在呢，离庆典就半天了，除了SD之外，还有哪个上了咖位的大牌给你发过赞助邀约？”
“这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拜托你，别把你最后出彩的机会也给浪费掉了啊。”
“你信不信，今儿个咱们一行人若是空这手从SD这里走出去。”
“不用半天，就连轻奢，二级时尚周的熟牌，都不会提供给我们任何的礼服。”
“到时候我们只能去租或是买。你认为仓促之下，哪家店里能拿到恰巧称心如意又符合形象的衣服呢？”
“所以，现在！安静！直到我们与SD的合约履行完毕，你，都别再说一句话了。”
说完陈纯点了点白茂宇身旁的一个胖胖的小助理说到：“这件事儿我就交给你的助理来监督。”
“若是被我发现你再做出任何影响双方合作的事情，那么今天下午的采访索性就单方面取消吧。”
“我不想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亦或者是芝麻和西瓜两个都被丢到了下水道里。”
“所以，你听明白了吗？”
此时的陈纯是真的生气了。
她向来最喜欢穿的灰色套装，随着她胸脯的剧烈起伏，就好像要炸开了一般。
深知这个女人发起怒来有多么的可怕，白茂宇与他的助理团队，在陈纯吼完了之后，就安静的如同几只鹌鹑。
见到这群人欺软怕硬的表现，陈纯气急而笑，她无奈的搓了一把脸颊，用手指对着白茂宇几个人虚空点了几下，一转身，哒哒哒，又返回到了沈度的办公室。
然后果决又坚定的对沈度说到：“沈总，我们二心，现在就要履行与沈总旗下的工作室所签订的合同。”
“并将您的指导时间，提到最开始的环节。”
“我希望你在随行造型师的面前给出造型的大方向，具体的细节，再由你指定的设计师，在剩下的时间内，慢慢的改动。”
“麻烦您了，沈总！”
说完，陈纯就站在了沙发前面，给沈度轻轻的鞠了一个躬。
这是很标准的……表示感谢的鞠躬礼。
陈纯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
见到于此，沈度以点头作为回应，表示他知道了。
“行，这才是二心娱乐的陈纯。能屈能伸”
“若是你们方便的话，咱们这就开始？”
听到沈度应承了下来，陈纯呼的一下就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了会议室的玻璃墙，看着那群垂头丧气的小团队，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就苦笑到：“行的，我也希望，咱们速战速决。”
“这样，他们还有时间进行自我调节，以一个正常的状态，去面对接下来的采访吧。”
干啥都不容易啊。
都是服务于人，只不过一个有的挑，因为他爬越高，自主选择的范围就大。
而另外一个却没得挑，诸多因素影响着她的自由，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将不得不接手的人改造成自己想要的人罢了。
28 十八即三十
想到这里的沈度都开始同情对方了。
再进行工作对接的时候，整个人就平和了几分。
他们这一行人，在沈度的带领下，直接走到了花海设计工作间。
当设计助理，学徒和杂物后勤将工作间的大门缓缓的推开的时候，陈纯才发现，他们团队一开始以为的SD对于自家艺人的轻视，其实是压根不存在的。
这是怎样的一个时尚设计工作室啊。
只是其中的一个单元的工作间，就花了这么大的手笔。
说这里是一个小型的秀场，甚至是一个品牌的独立面试间，亦或者是一个造型的从设计到产出的流水线，都不为过。
这个工作间，将以上三种用途都包括了。
这个占地足有小半层楼，面积足有三百多平的工作间，精致的让见多了大牌设计与杂志的陈纯，都不由的挑了挑眉毛。
就在白茂宇的团队中有人惊讶的都喊出了声的时候。
跟在沈度身后的SD工作室的人，却是有条不紊的从这间工作间的侧门鱼贯而入。
他们将灯光，化妆，服饰，摄影，电脑，以及所有涉及的器材，全部的铺开，与之相对应的人员也在外围准确的进行定位，并在器材的左右站好。
之后，在那个屋顶探照灯的全场大开的灯光追随下，沈度才将西服位于腹部的两个金属口子解开，只穿着简单又行动方便的白衬衫，入了场。
他走到了工作间居于中央的横排排列的三张桌子的最中央，转过身去，靠在了其中一张桌子上，大长腿相互一搭，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朝着还在门口愣神的那一群人，招了招。
“还愣着干嘛？”
“从这个工作间启动开始，我就要正式开始计时了。”
只一句话，就将白茂宇的团队从呆滞的状态之中给拉了回来，一个个跟在相对镇定一些的陈纯的身后，哗啦啦的……走进了SD的造型间。
然后，就听到了沈度下的第一个命令：“去，带你们的艺人去脱个衣服，将那身未开封的黑色塑身衣套上。”
“走出来我瞧瞧身体比例，就大概明白，他适合什么风格的西装礼服了。”
“对于男艺人来说，可选择性很窄。”
“只能从颜色与款式上下功夫了。”
“我瞧着这位的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八八年亦或是八九年，不能再多了。”
“你说你们公司也是想不开，都这个岁数了，为什么还偏要体现温暖与生动呢？”
“做一个稚嫩到成熟的转变不行吗？亦或者是硬汉与沧桑啊。”
“怎么都比小太阳小空调要强得多啊。”
沈度趁着自己手下的设计师助理带人去换衣服的当口，拿着陈纯带过来的造型大概要求，哗啦啦的翻着。
吐槽的一浪接着一浪。
其中有好几次，陈纯都想插一句将其打断了，只不过这沈度的毒舌与吐槽那是业界有名的。
只要他开始飚起不同意见，那是不跟着他的节奏走……他是不会罢休的啊。
就在陈纯想着怎么才能让沈度知晓，顾客才是上帝，定制形象中的定制是什么含义的时候，已经快速的换上了显形衣的白茂宇，正好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听到了沈度关于自己的吐槽。
于是，这个处在爆发的边缘的艺人，终于在此时爆发了。
“我是九零年的！九零年!”
“如假包换的九零后，而且我的生日也不是什么一月一号这种犯规的生日，而是认认真真的下半年！下半年！”
“你不能因为人长得老向就嘲笑别人，向你这样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十八岁即大叔的人的感受的！”
沈度发誓，他绝对在白茂宇的眼中看到了疑似泪花的东西。
看来，这个孩子对于年龄的怨念那是相当的深刻啊。
突然，沈度就觉得这位白明星有点可怜了。
照着他这个年龄，这不也马上要奔三了吗？
不但是年龄的，就他这个唏嘘的胡茬，沧桑的眼睛，是怎么去跟一堆小鲜肉去搏杀的啊。
到了这个时候，沈度突然就理解了陈纯的团队为什么会显得如此的焦急，浮躁，以及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他们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度觉得自己应该帮帮他们。
毕竟也是自己的半小时客户啊。
不过沈度懒得道歉，他只朝着白茂宇冷漠的招招手，示意他走到场中央的那个聚光灯底下。
气的白茂宇想要彻底的抛弃偶像包袱，跟对面这个臭屁到不行，天王老子都要让路的沈度，来一场面对面的肉搏。
到底是还陈纯见到失态不妙，一把抓住了白茂宇的胳膊，连拖带拽的将人给拉到了场地的中央。
并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低语，与白茂宇说到：“别反驳，你刚才的话应该触动了沈度那为数不多的恻隐心了。”
“他这个人嘴不是一般的损，但是只要是他接下来的工作，就没有不出彩的。”
“他刚才竟然做了安排，这就说明，他是真心想要把这份儿工作给完成的。”
“你有多大的气儿，都先给我忍着，等到过了这段时间，你再跳脚，叫板，作死，我都不再拉着你。”
瞧瞧，瞧瞧，这就是自己的经纪人。
一个帮着别人唱衰自己艺人的经纪人。
白茂宇那心里的委屈啊，都快流淌到了地上了。
可是他还是只能乖乖的站在灯光下，让自己的身形全方位的展现在了对面那个设计师的眼中。
沈度就这样从前，后，侧，后侧，几个不同的角度，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白茂宇的整体体态与面容仪表。
然后他就敲着这个不知所谓的推广形象，跟这次形象的主要负责人陈纯吐槽到：“有没有想过把他的胡子剃了。减少一些年龄感。”
这位白茂宇是非常少见的……下巴上和下巴下……都留了胡子的演艺人了。
听完了沈度的提议，陈纯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业界有名的年轻设计师，就将自己一直挂在身侧的硕大的公文包，斜跨到了前侧，拉开金属质地的拉锁，掏出来了一叠，白茂宇在没红的时候所做过的造型与拍摄过的照片。
29 沈总设计的灵感
当沈度将它们给拿到手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他们加点钱。
因为这位白茂宇在刚出道的时候，就是以没胡子的形象示人的。
但是很可惜。
没有胡须的他，一瞧就是个红不了的样。
少了胡须的遮掩，他甚至都不算是一个长得端正的小伙子。
过于短的人中，方而前翘的下巴，以及略带地包天的骨骼形状。
让他怎么瞧怎么别扭。
在这之前的五六年的岁月之中，他就凭借着这幅形象，在二心娱乐这么能骚操作的娱乐公司里边，都拿不到任何像样的资源。
若不是经纪人无意间替他接了一个需要留胡须的角色的话，依照原本的形象，白茂宇他再干三十年，怕是也红不起来。
因为谁都没想到，为了角色留起胡子的白茂宇，竟然有一把浓密乌黑的好胡子。
再配合上沧桑的眼神，不羁的姿态，以及一看就像是很有故事的人的面孔，就让他与那个角色形象完美的贴合了起来。
再然后，他就火了。
电视中他的缺点都被胡子给掩盖起来了。
突然就弥补了娱乐圈里一种少见的男星的类型。
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带了起来，最终一夜爆红，红的飘飘然……不知所姓了。
看完了这张照片，沈度就全明白了。
然后这位从来不怎么给人面子的设计师，就拿着这几张没胡子的照片，靠着桌子呲呲的乐了起来。
乐一下，就看一眼场内，乐一眼，再看一眼场内。
在看得白茂宇差点暴走了的时候，就拍了拍陈纯的肩膀，情真意切的对她说了一句：“不容易啊，辛苦啊！”
说的陈纯鼻子一酸，她竟然在沈度的眼睛中，看到了知己才会拥有的理解。
既是这样……
沈度就明白这个造型应该怎么做了。
就白明星这样的还玩儿甜心媚娃？
别逗了，那必然是要被拍在沙滩上的货啊。
能留给白茂宇走的路可不多了。
赶紧霸占住一条，拼命的往前跑才是真的呢。
有了选择的沈度也不含糊，直接就跟旁边他指定的造型师吩咐到。
“你去把一号衣柜的3号服饰袋子，和10号袋子一起拿来。”
“他今天晚上的红毯大概也就在这两身身上选了。”
能在SD做独立的设计师，那都没有含糊的。
沈度只说出了货号，那设计师就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挂着一排正装的柜子处走去。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这设计师就在转的飞起的衣架上取下来了两个硕大的黑色的袋子。
从一旁的柜子后边，推出来一个空的高杆儿滑轮衣架，啪啪，就把这两身衣服给挂在了上面，哗啦啦的给推到了沈度的面前。
“打开……”
……
‘刺啦’
……
设计师就把两身成装外头的防尘袋给拉了开来。
……
“让白茂宇先试第一身。”
说完，沈度就朝着设计师点了下头，让他亲自跟去试衣间里，看上装后的整体细节。
若是有过肥，边角凸起，长短不一等上身的小问题的话，也可以直接在标注卡上，将这些记录下来。
待到最终确定了造型，再进行一一的改动。
见到可到了试衣服的环节了，这白茂宇也顾不得跟沈度叫板了。
他跟着设计师进了屋子，七八分钟后再出来的时候，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白茂宇的上身着天鹅绒面的单扣西装，休闲款，收腰设计。
取缔了腰间双口袋的传统设计风格，改为暗纹压花的隐藏设计。
在红毯以及庆典的那种灯光之下，这种隐藏在西装表层的同色系的花纹，才会被映射出来，发散出低调又华贵的一面。
而在上半西装的内部，只着了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
配以同色系的领结，做到了至简成贵的效果。
因着上身足够华丽，底下的西裤却选择了既具有反差性的垂感面料。
不反光，不坠饰，就是一条简简单单的笔直的西裤，比西装的色号淡了一号，却因为裤子下配着的漆皮黑色系带尖头皮鞋，而避免了头重脚轻的尴尬。
达成了一款西装礼服的隐藏性混搭。
在一众同套男装走红毯的规矩中，很特别的杀出了重围。
先不说小细节的问题，这白茂宇只是穿了这一身站在了聚光灯底下，那场边上助理们的议论声都小了许多。
有那个跟在白茂宇身边三四年的助理，小心的挤到陈纯的身旁，用一种十分古怪的语气，对她小声的说到：“陈姐，我咋觉得白茂宇还有救呢？”
说的陈纯翻了一个白眼，继而将头转向了沈度的方向。
而这位站在最中间的那张桌子后边的总设，却是拖出来一张凳子，横刀立马的往上边一靠，对着场地中央的白茂宇，伸出了一只手掌，做出了一个原地转圈的指令。
在对方无意识的配合之后，就一点更衣间说到：“下一套。”
没有一点拖沓的。
……
这话说的白茂宇一愣，可他还没问为什么的时候，一旁跟着他换过一身衣服的设计师，却已经推着他往更衣间走去了。
等到了进了那个七八米的独立空间之后，白茂宇就向这位稍微与他稍微有了点情分的设计师问到：“都不用点评一下优缺点，就让换下一套吗？”
而那个很适应沈度的高节奏不废话的工作方式的设计师，却是用理所应当的口气解答到：“这不是当然的吗？”
“若是第二身比第一身穿着效果更好，那这一身现在就开始点评那不是瞎耽搁功夫吗？”
“若是第二身的效果没有你现在这身妥帖，那么再返回来说说优缺点也不迟的吧？”
“行了，白老师，来试试这身。”
“以我对沈总设计师的了解，他之所以会让你再换一身，一定是看过了你这身的效果之后，反倒是认为第二套西装更加的适合你了。”
哦？是这样的吗？
白茂宇竟然信了。
因为随着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穿戴。
那个硕大的落地穿衣镜子中，就映衬出来了一个带着点洒脱，加上点不羁，又增了些雅痞的绅士形象。
30 我是很有原则的
这是一身相当传统的西装正装的改良体。
他的内里的衬衫，竟然是十分少见的花边立领。
一层一层的褶皱，如同欧洲贵族时期层层叠叠的蕾丝。
却因为纯正的黑颜色，将它压的多了许多的男子气息。
再加上完全抛却了口子的西装，瘦到裹腿的西裤。
让穿上它的白茂宇的颜值，一下子达到了同期最高的水平。
可以说是他出道以后的巅峰也不为过了。
站在镜子前的白茂宇迷茫了。
也许，自己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长的那么的有个性。
也许，自己也能尝试着努力一把，在流量的圈子之中冲杀出一条血路？
在此时，想要红的血液在燃烧，想要出头的气力在叫嚣。
他高昂着头，挺起了胸膛，一把推开了更衣室的大门，将第二身的形象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然后，就是一屋子人的寂静无声的注视。
这种情况足足的持续了半分钟之后，站在众人中央的沈度，终于开了口：“就这身，你们没意见吧？”
没有的！亲！
当然不会有意见。
真没想到，SD旗下的高定礼服，竟然如此的适合白茂宇。
看来，他们在拿到了白茂宇的尺寸之后，就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可能会拿到SD系列服饰的一个小小的推广大使，亦或者是看秀的嘉宾呢？
说不定，因为白茂宇对这套礼服的完美的演绎，会让SD很青睐他这种形象的艺人，最终将其选定为男装的代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
就在陈纯的脑海之中各种想法如同野草一般的冒了出来的时候，一旁的沈度却是误会了这位经纪人的长时间的沉默，并对她表示出了高度的同情。
“别难过，这就好像是灰姑娘的礼服。”
“等到结束了庆典之后，你们将我设计的礼物扒下来之后就会恢复成原貌。”
“但是好歹，他也曾经辉煌过不是？”
“你这艺人有了我这身衣服的加成，总算可以在一众颜值很能打的小鲜肉当中不会露怯了。”
“当然了，想要达到最顶级的一百分的神仙颜值，就算是有我的衣服进行挽救，也是无法达到的。”
“但是好歹也能有个八十分的模样了。”
“再加上你们二心娱乐买点艳压的通稿，煽动粉丝们加上点滤镜啥的。”
“今天半夜的热搜，一定有你们家白茂宇一条。”
“我知道你们二心最喜欢买半夜的热搜了，便宜是不是？别解释了。”
这话说的，太心塞了。
瞬间就给陈纯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对面的这位业界最难搞的年轻设计师，压根就没瞧得上她手底下的艺人啊。
再加上今天的这一系列的经历，以后说不得这位最喜欢找茬的沈总，就不会再跟白茂宇合作了。
想到这里的陈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郁气，就进行了下一个阶段的询问。
“那么妆容设计方面呢？”
被问及的沈度也十分的干脆，直接把一张杂志硬照从一摞照片之中找了出来，拍在了那妆容设计团队的面前，就下了定。
“就这张！”
“记得，千万不要剃胡子！千万！”
大家低头这么一瞧。
还是他们很熟悉的杂志。
时尚BS。
以走冷感大片风著称的一款国外的杂志。
在华国有独立的分刊，与白茂宇团队今天下午要接受的那个小通告的杂志社，属于同一个等阶的。
作为已经将几大杂志风格的妆容吃透了，学精了的SD形象化妆师？
特别仔细的就朝着他们的沈总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从踏入工作间到现在，正好过去了28分39秒的时间。
比规定的时间提前了一分钟就完成了所有的工作，这下二心娱乐的人总不会为了这一分钟，非要让他在这里待够了吧？
绝对不让别人占自己一点便宜的沈度，开开心心的与陈纯团队进行道别。
却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自己西装的后摆，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因着突然出现的力道，沈度的脚底下一顿。
他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瞧着那个拉着他衣服不放的陈纯问到：“有事儿？”
而站在他身后，仰视着他的陈纯，却是莫名的笑了。
她将自己的手缓缓的抬起，轻轻的扣在了自己高耸的胸脯上，在沈度的注视之下，用两根手指，挑开了灰色西服套装的衣领，伸进了内里那雪白色的衬衫口袋之中，一抽，就用涂了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抽出来了一张带着紫罗兰香薰味道的名片。
这张名片如同陈纯的风格一样，爽利又性感。
素雅的灰与高贵的紫，交织成为两条不同的缎带，把自己的号码留存在了中间。
沈度就这样看着，这双修长的手指往上一翘，被夹住的名片，就塞在了他的西装口袋之中。
而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的陈纯，竟有些意犹未尽的拍了拍那个被她强赛了名片的口袋，用一种古怪的充满暗示的语言，与沈度做着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明白的道别。
“其实，我们公司，有许多等待检验的好孩子呢。”
“只是他们啊，遇不到炼金的真火呢。”
“若是沈总对提携后辈，以及点石成金感兴趣的话……完全可以与我们二心娱乐做一个长期的合作约呢。”
“怎么样啊，沈总，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呢。”
这是想要挖自己过去做二心娱乐的固定时尚造型师？
是谁给这位女士如此巨大的勇气的？
沈度用一张特别默然的表情注视着满怀希望的陈纯，然后，一耸肩膀：哈……
转身就离开了花海工作间。
此时无声胜有声。
高姿态的蔑视比大吼大叫的质疑，还要来的伤人。
气的那陈纯女士啊，脸差点都歪了。
她瞧着场地内完全没弄明白这场交锋的内涵所在的白茂宇团队，那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礼服确定了，妆容确定了！你们还待在这里等着过年吗？”
“下午的采访时间是几点，还用我来提醒吗？”
“赶紧帮着白茂宇把衣服换下来，我们先去ELLE华国杂志社再说。”
说完，陈纯就朝着那个被沈度指定了的设计师尬然一笑，踩着八分高的高跟鞋，噔噔噔的就走出工作间，去见见静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