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予玫瑰折刺(3)
“三井弓子,你又在干什么?都说了头发吹完了再上床,老是把衣服弄湿是要干嘛?”
“我吹了的呀!”
舒舒服服地伏在床上的三井弓子一脸委屈地抬起头来,手上还握着手机地,她回头看向了门口的泉祐一。
“你那叫吹了?”
一把抓住她湿润的头发,轻轻一拽的同时,手上的水迹留存着一股蔷薇的香气。
这家伙一到这种事情上就邋遢得过分,没有那些女仆的帮助,等一切事情都要自己上手之后,虽然不是想要别人服侍的心思吧,她就是单纯的懒而已。
“唔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握着手机,她不依地挣扎起来,不过在泉祐一的铁手之下,这点挣扎当然是无用功而已。被他拉到怀里的三井弓子无法反抗地,一边用尽全力地摆脱,一边还要去看手机。
“你帮我吹嘛...”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头这样请求道。
“不,自己吹去...”
你以为我是你的工具人吗?真像给你一记爱的铁拳尝尝滋味。
犹豫了一下,三井弓子魅惑的狐狸眼下白皙的肌肤一红地,她双手轻轻牵住了泉祐一的衬衫,嘴唇向前地似乎是想要请问一下他的脸颊,不过估计是有些紧张吧,居然一下子亲了个歪,一下子亲到了他的嘴角。
与想象的距离差距了好多,不过却不抗拒地,她脸色红润地撅了撅嘴。
“帮我吹...”
泉祐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微微靠近的时间里,比她更过分地,一下子擒住了她的手臂,手腕还有嘴唇。
整个湿润柔软温热的身体被无限拉进地,让她整个人坠进自己的怀里。
“呜...不...亲慢...点...”
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但舌头如果不动的话是说不清楚话的吧。
她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眼神也好像失去了具体看见人的焦距一样,迷离地望着泉祐一,同时小心地抓住了他的背。
短暂的接触过后,泉祐一退后一点低头看她。红色的几缕发丝坠落地,勾勒出她好看的脸型,迷迷蒙蒙地看着自己,嘴唇好像反光一样惹人爱怜。
时日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把她给吃掉了呢?
泉祐一拍了拍她的腰,他转身去拿吹风机过来。
这家伙懒得够可以,霸占自己的床,晚上还喜欢踢自己,关键是睡眠质量还不错,最近上学还要自己叫她好久才能起床。
真是懒猪。
泉祐一用手穿过她的秀发,帮她吹一下头发。
“你一天看手机都在干嘛呢?”
一边吹头发,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嗓子里又哼出好听的小调来,等泉祐一问她了她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在和同学聊天啊...还有看一些新下的视频,之前飞鸟都不让我看来着...”
“在学校里新交的朋友?”
最近新去的学校可没有她姐姐那样的掌控了,作为一名新入学的学生,三井弓子最近还蛮开心的。虽然大多数时候想起学校都是考试或是压力什么的,不过其中认识的朋友和相处的社交环境却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忽略的。
那是三井弓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现在她终于拥有了。
看着她笨拙地和新认识的闺蜜聊着什么话题,甚至好多东西都要现去搜索引擎里搜索才知道,泉祐一不禁哑然失笑。
“我听说你们学校是有小测的,等到时候我会找你们老师要成绩的,你注意着点吧...”
三井弓子身体一僵地,转过头来像是机器一样地一扭一扭地,看起来好笑极了。狐狸眼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泉祐一,那小小的脑袋现在估计在想的是,“泉是不是被自己的姐姐夺舍了”之类的。
点了点她的脑袋,泉祐一收起了吹风机,告诉她准备睡觉。
泡了两杯热的牛奶,她似乎不是很喜欢吃这种乳制品,皱皱巴巴地哭着脸一边喝一边看手机,不过被泉祐一教训了一下之后就老实了。
“晚安。”
一声简单的话语过后,泉祐一准备歇息。枕边的三井弓子却不高兴地用抱着泉祐一的手掐一下他的手臂。
“我要听睡前故事...”
“很久之前,有一只羊,叫三井弓子...她不爱睡觉,后来被大灰狼吃掉了。故事完,所以快睡觉。”
打了一个哈欠,泉祐一敷衍的讲着故事,却让三井弓子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蔷薇的香气充盈着枕边,她又趁着黑,趁着别人看不见她的羞涩和脸红的时间里,吻了吻泉祐一的脸。
“我喜欢你。”
小声小声的话语里,她又在心里对泉祐一这样说。身边的人的胸膛一起一伏,她舒服地用脸磨蹭了一下泉祐一,像是猫咪一样越来越困。
被褥里全是温热,让她贪恋着,每天晚上都想和他在一起。
很开心,和他待在一起。
所以之后自己要学会自己吹头发,要学会做饭,要好好学习啦...
越想越困地,她嘴巴嘟嘟地咬了咬泉祐一的臂膀,然后笑了起来。
她要睡了。
......
......
“.....”
正是深夜,那阴影的尽头,玫瑰香气飘散的床铺上。
被褥勾勒出女人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曲线,她柔软的身体好像十分怕冷一样,一点一点地颤抖着。脸上苍白得吓人,眼睛却依旧看着窗台上落下的月光。
三井宫子又犯病了。
浑身疼得厉害,连同着每次呼吸,肺部都传来被挤压的疼痛感。
想要去床头拿止疼药,去拿安眠药,但这次,身体连这点操纵的权利都不想再给她了。无法控制挪动一点身体地,她意识清晰地只能一遍一遍受到疼痛的折磨。
嗓子里有一点腥味,但眼神模糊的,没有带透明眼镜的三井宫子看不清楚床单上到底自己有没有咳血。
夜晚还长,她的意识在疼痛的模糊和清醒之间轮转。
她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很小很小没有上学的,待在父亲身边的日子,那时候妹妹才刚出生,自己嫉妒那个小小的家伙,却又喜欢她呆萌的可爱;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现在,冰冷的床上的她命不久矣。
唯一相同的,从之前到现在都一样的事情是,她始终孤身一人。
她好痛。
却连给她递药缓解病痛折磨的人都没有。
每一天夜晚,每一次要入眠的时候,每一次夜晚降临的时候,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没有睡眠,甚至连意识都不曾离开过,好像是这具快要离开人世的身体给予她最后的恩赐一样,她饱受折磨。
“唔...咳咳咳...”
轻轻地咳嗽了几下,嗓子的腥甜味更加明显地,三井宫子却有些欣喜,因为终于终于,她的手能移动一点了。
止疼药,安眠药,什么都好...
但身体转不过去,她只能忍着痛用手指慢慢摸索。
眼睛里彩虹的幻影浮动起来,她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手指挣扎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是止疼药还是安眠药?
她费劲了全部力气抓回来的,轻盈无比的重量,在拿回来的时间她就已经明白了不可能是她想要的东西。
迷蒙的黑暗的触感里,那条冰凉丝带手链的感觉是如此明显。
自己怎么会把这个东西拿进卧室呢?
拿到了一副无用之物,三井宫子的情绪却没有什么变化。疼痛和迷蒙的感觉更甚地,她一句话都没有吐露。
有时候真是希望哪一天夜里,自己睡不着的时候,忍受着日复一日的痛苦的时候自己突然就死去,因为那时候自己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她好疼。
三井宫子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台上的月光,因为疼痛,呼吸也缓缓变弱地,在疼痛激发而出的生理性泪水落下的前一刻,她闭上了眼睛。
即使是一个人也不习惯落泪地,她攥住了唯一手里握住的手链还有被褥。
她还是很疼,还是喘不上气来,但...
她要睡了。
126.予玫瑰折刺(4)
又是一个周四,泉祐一最近可真是风生水起。
主要是三井弓子那个家伙的学校是有宿舍的,平时没有什么事情就待在宿舍里,也不需要回家的其实。那个学校泉祐一送她去的时候看过一次,宿舍两人一间,住宿环境甚至比自己那个出租屋是要好的,毕竟他的出租屋不会一个房间备一个负责人什么的。
理所应当的高档学校,室友还是一个可爱友善的女孩子,要是泉祐一当初有这学校环境都不想回家的好不好。
这家伙却不是这样,每天赖着要回来,要让泉祐一去接她什么的...
但问题在于,自己不能开她姐姐送自己的车去接她。关于自己工资很高找了一份新工作这件事情她是已经知道了的,新的工作的工资在泉祐一的解释下只能刚好够她的学费用的。
这么高档的汽车一出来就真的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经济来源了。
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东京古老家族隐世的第几十几代传人吧?
那也太扯了。
本来还以为送这家伙去学校之后就能休息消停一会,顺便还能去唐泽家住住,毕竟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去她那里过夜了,每次听到电话里她乖巧的软糯声线泉祐一都有些心痒痒。
结果三井弓子去学校的第二天,半夜三更地居然悄悄打电话回来。
“呜呜...泉...我..我要回家...”
“你是被谁欺负了吗?”
泉祐一眉头一挑地,开始还脸色有些不善。毕竟以那个小蠢蛋的性格,好像很容易欺负的样子。不过欺负她大抵只是自己和她姐姐的特权,虽然那学校里的同学家境还不错,但要说要捉弄三井家的大小姐还是太不自量力了。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另外一个女孩有些慌乱的,安慰她的声音,泉祐一听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在说什么“不要再哭啦...”这种话。
好像认出了是她那个唯唯诺诺和善的室友,三井弓子却接着开口。
“没...没有...”可怜兮兮小猫一样的声音过后,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你了...”
你是才从家里出去幼儿园的学前班然后想家的小孩子吗?
泉祐一一阵无语,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第二天坐大老远的电车跑到他们学校接回来那个娇嫩的大小姐,泉祐一夜晚询问过后才知道,这家伙很喜欢学校里的生活,然后一和之前的学校生活对比,又想起了把她从牢笼里带出来的泉祐一......
晚上在被子里想泉祐一越想越难受,最后哭着鼻子跑到床头摸手机半夜打电话给他,把在睡觉的室友都给吓醒了。
泉祐一一时无语,有些恨恨地掐了怀里她的小腰一下。
偶尔的撒娇是她,其余时间倒也不会很过分。例如这一次过后,她在学校里就老实了,天天都还蛮开心的,每天晚上都打电话给泉祐一,汇报一下学校里的情况。
在唐泽诗穗家窗台的泉祐一迎风听着她的电话,等她聊得困了才挂。
她们学校生物钟还算健康,晚上没有东京其他学校学生的那种补课现象,倒也还算不错不是吗?
自己家租借男友的公司自从三井弓子离开之后立刻就被三井宫子的人接收了,不仅商业风格上改变了很多,收费营销等手段跟之前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从那个页面变得非常豪华的app上就不难看出这点,真有点怀疑这样app的公司居然是在那个烂尾楼,卖女式内衣楼上的那家三流公司。
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现在那家公司已经慢慢有了三井宫子的味道了。
阴影的笼罩下,不仅搞饥饿营销,租借男友内部还卷得不行,听说最近还有内部培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狼性文化公司呢。
那些男友负责人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公司对租借男友之前管理中存在的擦边球漏洞打得很严,虽然上头下命令好下,这可就苦了那些负责各个男友的审核人了。
手机上和新井小萌打招呼的时候,听她说半夜三更都在处理男友推荐位什么的...
魂都要卷飞出来了。
泉祐一摇了摇头,现在无论是去roundtable还是去三井宫子手下的辅助办公室打工都差不多,都是给她打工。
最近主要的活动地点是她的办公室,毕竟工资很高,卡里钱进账到泉祐一手软。
而对于她本人来说,好像毫无阻力地,她已经默许了三井弓子居住在自己身边....
奇怪的正是这一点,之前想到的计划,包括离家出走,借力,摊牌...一切的一切,什么都没有用上,结果就已经从“巨龙”的手里救出了“公主”。
问题是那条和“公主”是姐妹的“巨龙”可是深刻明白泉祐一这个冒牌“骑士”身边可不止是只有三井弓子一位“公主”的...
什么样的情况下,还能默许自己的妹妹去到他的身边?
泉祐一无论如何都猜测不出。
难不成是自己那条手链的功劳吗?
开玩笑的猜测是这样,不过正经来说应当还有其他原因...
这是泉祐一无时无刻从对方心里感受到的无边的疲倦和悲哀中得知的...
但至少现在明面上,三井宫子在工作上和自己的联系也还不错?泉祐一不太确定,毕竟办公室里的所有下属都不敢抬头看她,更别说自由出入她的办公室了。
其余时间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大多数时间她都一直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出来,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全部都不清楚。
问那些一起工作的同时,一提到三井宫子,提到这个人,对她既一无所知,更是连说都不敢说地,恐惧地生怕被她发现自己的话语。
而问三井弓子,对于姐姐她也很少提起。
大抵是长久的,关于她自由的支配问题让她原本小时候那种对姐姐的敬爱慢慢消失,和一切青春中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只不过所叛逆的对象从“父母”变为了“姐姐”就是了.....
说来可悲,即使是认真的询问下,即使是三井弓子,即使是她的秘书真央,也对那个女人的一切不甚了解...
泉祐一的目光深邃,明明下意识地不想和她产生联系的,只是总是忍不住地因为心里那股和对方的联系,因为从对方心里感受到的那抹悲哀而忍不住有时候会想...
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才对,泉祐一这样提醒自己。
理智告诉自己,和她牵扯起来会很麻烦,就保持这样不沟通不交流的微妙默契也不错。
不过正如之前所提及的,今天是周四,是最特殊的一天。
是唯一一天需要送她回去,要给她说说关于弓子近况的一天。
这是众多之前施加给泉祐一的条件里,现在唯一留下来的条件。
127.予玫瑰折刺(5)
“佐藤,这是企划的批复。”
正是下午时分,穿着西装的女性接过秘书真央递过来的黑色文件夹,说了一声“谢谢”过后,打开文件夹后最后一页那红色【未批准】批注是那样醒目。
有些丧气地叹了一口气,她最后看了一眼最后企划人姓名栏上写着的“佐藤爱里、泉祐一”过后,把黑色的文件夹合上。
“中午好...怎么了?”
佐藤小姐一脸尴尬地看着身边刚刚才出现在办公室的泉祐一,有些愧疚地把黑色的文件夹放在了桌面上,“泉先生....我们写的企划又没过...”
“哦,这样。”
泉祐一喝了一口咖啡,到没有什么诧异的感觉。要说是为公司怎么怎么样倒也不至于,而且只是因为三井弓子的缘故暂时待在这里,领着很厚的薪水尽一点人事而已。
接过了她手里的企划案,虽然对方不敢开口说,但就结果而言肯定是三井宫子把企划打回来了。
翻了一下具体的企划和分析,泉祐一找不到什么破绽,反正根据她们这些员工的给的情况和数据来说,不敢说是最优解,但应该算是上策一类的。
有点没搞懂为什么她没有接受继续发展的企划,这个疑问到下午一些还没有解决,因为还有好几件其他的企划也没过。
那些企划泉祐一没经手,不过倒也看了一下,以他们这些精英的能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为什么三井宫子全部否定了?
可能有点她自己的顾虑和计划也说不定,泉祐一权当作不理会。
今天第一次见到那个坐在办公室的三井宫子还是下午其他人快要下班的时候,她一如既往地,表情淡然地坐在办公椅上。
合身的白色衬衫没有一点皱褶地,她双手微撑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身体靠在了身后柔软的办公椅上。
一天好像都懒得挪动位置一样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情,白皙而美丽的脸庞看不清具体的情绪。
高大而透明的落地窗前面,红色的夕阳垂下的阳光如同披肩一样落在她的肩头,却又与她秀丽的红发形成分割。
她的表情平淡,肌肤有些苍白,在这样的阳光的照耀下泉祐一才发觉一点她的不对劲。
孤独的人是她,只有太阳与她作伴。
“泉先生不介意的话,晚餐过后再送我回去吧...如果今晚没有与别人有约的话...”
虽然指向不明显,但泉祐一肯定,她说的是唐泽诗穗和宫村薫那两个女孩才对。
“既然今晚要送三井小姐回去,其他的安排当然全被我推到后面去了...”
三井宫子脸上虚假的笑容不置可否地,公司内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大概就是要用餐什么的。似乎是因为坐得太久的缘故,三井宫子的身体有些僵硬,放松了一刻过后,她打开了放置在桌子上的铁盒,抖落出的药片在夕阳的光芒下显露出无限拉长的阴影来。
服下药过后,她才背负着手站起来,邀请泉祐一去吃晚餐。
“有什么好推荐的吗,关于晚餐?”
还以为她又想之前那种,安排好了各种各样高档豪华的晚餐什么的请自己吃,结果等下楼过后她才探究性地这样问道。
结果要自己请就算了,还要自己选餐厅。
实际上让泉祐一头疼的不是请客,而是为女生挑选餐厅。
大多数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合口味才对....不对,她和自己又不是情侣,作为工作上的客套关系,请什么不都无所谓吗?
这大概是社交层面上唯一的好消息。
但从她打量周围环境的目光看来,估计她连自己办公楼下面有什么吃的都不太了解。
夕阳明明在落下,但今天的夜晚却没有一点阴影的感觉。
只是此时此刻,泉祐一才冥冥之中感觉到,一直跟随着三井宫子的那些保镖一类的存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她走了一会然后停在了原地,然后随便指了一家餐馆。
是一家卖拉面的小店。
有点不太符合她的身份,但泉祐一什么都没说。
帮她点了一碗面,然后坐在桌子上慢慢吃。
这家店生意还算不错,身后播放着地方台的新闻,估计是店主老家的台,说的日语有点方言,估计是大阪方向那边的。
一碗面的份量不多,对泉祐一来说是吃第二碗都还没饱的地步。
等吃完转过头去看向三井宫子的时候,她面碗上的筷子已经摆放整齐,碗里的面条不知道少还是没少,不知道她吃了多少。
“我们走吧。”
好像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其他可交流的了。
一股诡异的死寂包裹了他们,泉祐一莫名地从心底感到一股压抑和无力感,是她的感觉还是其他的什么,让他也没有很多话,只是履行着之前答应三井宫子的送她回家的职责。
他不知道的是,那碗面三井宫子只吃了一口,不是不想吃下去,只是有些反胃,怕吐出来地,于是只好放下了筷子,偶尔看一眼泉祐一吃。
吃的药剂量变得越来越多,睡眠时间已经基本等于没有,饭也下不了口,感官也越来越模糊。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快要离开了.....
这辆她送的车子内,她不是第一次坐在泉祐一的副驾驶。
一如既往的,她拴好了安全带,又靠在了车窗旁边。
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笼罩之中,她这才发现,自己送给他车子的隐私窗户变成了正常的玻璃。颜色变得正常的,外面的东京好像阴影褪去地,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看到了三井宫子的视线,泉祐一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解释,“之前你的人来修车,我把玻璃改了一下,正常一点...”
三井宫子点点头,望着窗外的东京,灵魂万分疲惫,但肉体的疼痛却让她无法睡着。
她又想吃止疼药,但在出公司之前才吃过,现在吃药效会很差。
把那盒铁盒放在了玻璃前,提醒着自己下车的时候再服用。
“弓子最近怎么样?”
做完这一切,等待车子起步,夜晚的东京进入她的视野的时候,她才这样开口。
泉祐一平淡地开口,
“还算正常吧....”
“在家里一天不干什么事情,都在看手机,买衣服,出去玩之类的,叫做家务也不会做,有时候会顶嘴,不过总体还好...”
没有讨好,没有什么虚掩,更没有提自己的半分事情。
撒谎和讨好对于泉祐一没有意义,只是提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三井宫子听着听着带起一点笑意地,好像和之前公事公办的监视人员汇报的不同的,那个红色长发的,如同小恶魔一样的妹妹的形象是如此明显...
“......”
那是她的妹妹...
“在学校里过的还算开心,朋友交得还算多,和新的室友关系也不错,经常看她发合照啊什么的。在班上小测最近的排名居然很靠前,拿到成绩的时候我还蛮惊讶的...还加了一个歌曲社,不过感觉只是借社团活动出去唱k的小团体而已....”
“......”
说起学校泉祐一还有些诧异,这家伙的学习天赋可以。
这次去上的是高二,算是留了一级,不过学习进度上没啥问题...
可说的太多了,关于改变,关于她的生活状态,有时候会想的事情。其实不必全盘托出和提前准备,只是想起这个人就要有太多可说了,缺点也好,优点也罢,一切一切都可以说。
那些组成了三井弓子,组成了她的生活。
组成了那个有些懒散,但异常精彩的她的生活.....
时间不算长,泉祐一开车很稳,三井宫子没有回答泉祐一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口,因为坏的事情大多想不起来,可爱和睡觉的媚态却不想说,免得让三井宫子生气啊什么的...
目的地是她的洋馆,正是七点出头,她的洋馆外围一片死寂。
被阴影覆盖的天空下,车前的灯光和泉祐一的体温是唯一的变量和不同。
说了一路三井弓子的破事,终于到了目的地,泉祐一叹了一口气,车子停在了洋馆路边。
“三井小姐,我们到....”
转过头去准备开口提醒身边的三井宫子,下一秒,泉祐一微微一愣地停住了语句。
正在此时的副驾驶上,
一身白色衬衫的她,一头红色秀发如同红玫瑰的她,气势凌厉擅长支配人的她,富有威压的她,疲惫的她,悲哀的她,饱受疾病摧残而久久不得安眠的她......
听着妹妹的事情,安静地靠在了窗户旁边地,安全带像是襁褓一样包裹了她,随着平稳的呼吸胸口一起一伏地......
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脸庞的美好像凝固在了这一瞬,那是泉祐一从未见过的绝美风景。
泉祐一张了张嘴巴,车子外面冰冷的阴影环绕着,他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四下无人之时,阴影如同鲨鱼一样环绕在车底,只有车内的温度依旧温暖。
引擎却熄了火,车辆停在了原地。
128.予玫瑰折刺:阴影的源头
三井宫子的意识越来越沉地,她好像坠入了一片看不清视界的深渊。
无数无数的阴影随行的,将她过往这么多年的记忆和时光全部覆盖。好像一路走来,她的身边从来就只有阴影为伴一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那样的阴影也有尽头。
她的意识沉醉,好像做了一个梦,回到了当初父亲刚刚去世不久的时间里。
“姐姐,我想去游乐园玩...”
一点小小的雨滴从日式吊顶屋檐侧面缓缓飘落,三井本家连绵不断的建筑深处,到处行走着穿着和服低眉顺眼的下人,一铺红色的日式书画书写的记录名册上写满了到访过的客人名单。
三井宫子望着眼前小小的,穿着公主裙的少女,自己的妹妹三井弓子。
她愣了一秒,可还是笑着蹲了下来,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
“抱歉哦,姐姐还要忙很多事情,今天没办法和你去游乐园玩了...”
刚刚停止下雨的下午,那时的阳光正好,和三井宫子温和的视线一起落下。对于那个小小的孩子来说,她就是太阳,是温和的,遮蔽一切的温暖。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
小小的弓子眼眶微红地,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爸爸呢,我要去找爸爸,呜呜,带我去游乐园...”
三井宫子面色也悲伤起来地,无数下人擦肩而过地,不时略过的称呼,对三井宫子依旧还是亲切的“大小姐”,仿佛记录着,她们的父亲,三井前会长还没去世时候的关系。
可父亲三天前就已经走了.....
现在这个家只有她们两个了...
三井宫子强装镇定地笑了一下,吩咐了一下旁边的少女把这个闹着变扭的弓子带回去,等到晚上忙完了父亲葬礼的事情再过来找她。
“宫子...该去你父亲的祠堂了...”
身后一身醇厚的男声响起地,三井宫子转头望向他的方向。一身纯黑色和服的五十岁出头的男人脸色不变地望着三井宫子。
“卓寺爷爷...”
三井宫子微微低头对着那个老人行了一个礼地,她慢慢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被称为“卓寺爷爷”的男人是父亲去世前最信任的人,在父亲走之前也是安排他来照顾三井宫子和她的妹妹,虽然财产权力基本都在三井宫子的手上,只是作为辅佐三井宫子的人,这是她父亲亲自挑选的最信任的人。
除了吩咐卓寺帮助三井宫子以外,在临走前父亲还手写了一份名单,把公司内他掌控的需要提防的人的把柄全部写明,交给了三井宫子,以免无法和那些亲戚抗衡...
“宫子,你父亲的事情不要太难过,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边走,一边三井卓寺的面色犹豫一下,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少女,“等这个秋天过去了就差不多会好转的,三井家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三井宫子笑着点点头,一身纯黑色的朴素和服将她年轻的稚嫩显露无遗地,她依旧天真,还保留着孩童一般的无拘无束,只是因为父亲的突然离世而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之前你父亲一直都把你放在家里培养...你一直没有好好上过学,等之后有机会的话....”
三井家的传人似乎是受到诅咒一样地,从科学的角度看来更像是有易于患病的基因一样,历代三井家的人都短命无比。
三井宫子的父亲似乎是了解到了这一点,把亲生的大女儿三井宫子一直放在身边培养,而不是去学校接受正常的教育。
所需要学习的远超同龄人的层次,以免自己英年早逝后三井家后继无人。
现在他的去世正说明了之前决策的重要性。
听到三井卓寺的话语,三井宫子却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有些可惜,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父亲临终前交代的事情完成好,她要守护住前人留下的所有东西,要守护自己的妹妹...
“学校的事情还是算了,这个秋天之前因为父亲的去世估计股价会有所浮动,到时候还得请各位叔叔过来商讨一下,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那些人都是父亲生前共患难过的朋友和兄弟,可以说是三井家今天不可缺少的部分。
望着三井宫子的小脸,三井卓寺转过头去望向了那座最深处的祠堂。
一座小小的轿子已经落在了房屋的前面,那是三井宫子父亲的灵牌...
“去吧,宫子,把你父亲放进祠堂,我会和你一起进去的...”
祠堂处于三井家最深处最深处的地方,四周寂寥无比,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而过,带来一抹阵阵的寒意。
天空的太阳被祠堂身后的山群遮蔽,带来让三井宫子颤抖身体的阴影。
她有些怕冷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可望着那小小轿子里的牌位,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地落泪。颤抖着双手,摸索了一下那木制牌位表面,三井宫子低头轻声说道,
“好好休息吧,爸爸....”
前面的三井卓寺已经把祠堂的门推开,这座在东京新建的祠堂内,还没有把在京都的各位祖先请过来,唯一现在在里面的只有三井宫子那因为生产妹妹而去世的母亲。
“妈妈,爸爸来了,你们好好在一起哦...”
木制地板前,冰冰凉凉的榻榻米上让三井宫子被白袜包裹的小足感到有些冰凉,她轻轻把灵牌放在了母亲的牌位旁边摆正,然后退后一些地跪在了牌位前面。
“哒...”
身后的木门被三井卓寺拉上,遮蔽了外面有些冷的风。祠堂内没有电器,只有一盏燃烧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的光,奋力地想要驱散身边寒冷的阴影。
三井宫子讨厌那些阴影,于是便离那温热的烛台近了一些。
跪在祠堂里,一切安静了下来,这是她唯一能陪父母多一些的时间了。
身后的三井卓寺站在三井宫子的身边保持安静,一直等待好久好久,三井宫子都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温暖的烛台摇晃一下,随着时间流逝,阴暗的范围变大了。
“宫子,其他股东并不老实,他们对你并不信任,你太年轻了...”
叹了一口气地,三井卓寺忽然这样开口。
三井宫子转过头去有些担心,
“卓寺爷爷在也不能让他们安心吗?”
三井卓寺摇了摇头,“你父亲不在过后,之前的所有情谊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金钱和地位...服软的措施不可能有任何成效...”
三井宫子的瞳孔担心地颤抖起来,但最后却闭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开口。
“你父亲肯定料到了这一方面,应该给你留下了另外的手段不是吗?”
眼前的三井卓寺的开口让三井宫子想到了父亲留给她的手写名单,微微犹豫一下,她把它从和服的夹层之中拿了出来,有些颤抖的字迹上写下了无数令股东恐惧的把柄。
她不是很想动用这个,如非必要的话。
她不想撕破脸皮,毕竟都是父亲的朋友。
三井卓寺似乎看出了三井宫子的犹豫,最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地低头下来,“唉...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以前大家都是朋友...如果你不想亲自动手的话就交给我吧,我来动手...”
“卓寺爷爷...可以吗?”
想把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但苦思良久,那些所有人都是她之前认识的父亲的挚友,都是长辈,这些把柄出手全都会是杀手,如果不是必要她真的不想这么做。
“还是不....”
刚刚犹豫地想要收回的手却忽然被眼前的老人死死攥住,三井宫子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眼前的老人,眼前的卓寺爷爷的表情依旧未变,只不过那向来和蔼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阴影密布地望着她。
眼睛像是要冒出火光一样,手指更是过分地摩挲起了三井宫子白皙的肌肤。
“卓寺...爷爷?”
疑惑的话语才出口,一股巨力拉扯而过,直直把她拉倒的同时也抢过了她手里的纸条。
伏在地面上,望着那看着手里纸条,嘴角慢慢带起笑意的老人,三井宫子有些不可置信。
“拿到了...这个...”
“为什么?”
直到现在,那个傻白甜三井宫子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个父亲如此信任的人,相处了这样久的人会抢走她手里唯一的护身符。
百思不得其解地,她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吧。
“为什么?跟了志雄那家伙这么多年,做牛做马,劳累了半生,最后我什么都没得到...那些股东都能过的很好,我却还是要跟在你这个小女孩身边接着做牛做马吗?”
三井卓寺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蹲在了三井宫子的身边,将纸条牢牢攥在手心里,“与其这样,还不如拿这纸条换一下后半辈子呢....”
“父亲他...这样信任你...”
三姐宫子不可置信而可怜兮兮的目光里,眼前的男人的笑意更甚地,
“宫子,你还是太蠢太年轻了...”明明是一个老人,那目光在看见那狼狈和服显露出的藕臂时,还是会忍不住地露出淫邪之色,有些贪婪地想要伸手过去抚摸她娇嫩的肌肤,三井宫子被吓得连连后退。
“信任不值钱,一分钱都不值,那只是志雄那个混蛋的臆想而已...不过多亏那家伙脑子这么笨,生出来的女儿却这样好看...”
强硬地伸手过去捏住三井宫子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更是过分地想要欺身而上,将那个可怜的三井宫子给吃掉。
在父母的灵牌前面,在他们死去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三井宫子却无路可逃地被压倒在了祠堂前面。粗暴的大手进攻着她和服的防线,让她无论如何怎么反抗都不能成功。
刚刚想喊叫出来就被大手狠狠抽了一巴掌,一股剧烈的疼痛带着天昏地暗的眩晕感席卷了她的身体。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向下,她的头被死死摁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让我看看...今年十四岁了吧,正是好年纪啊...”
恶心的发言让三井宫子一阵反胃,哪怕接着被对方毒打,她依旧奋力反抗着。男人的身体让她的反抗好像只是徒劳,只能激怒对方,让对方生出暴虐的刺激感来...
“不...不要...”
除了增加情趣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砰!”
她的头被砸在了祠堂前的小桌上,剧烈的撞击下,三井宫子带着泪眼的哭泣被忽略地,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她得救。
唯一燃烧着的烛台被撞击的力道撞到,唯一充斥着光明的脆弱火焰在落下的一瞬间熄灭,让冰冷刺骨的阴影和寒冷包裹了她。
他在脱她的衣服,想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火焰却已经熄灭了,带走了她唯一的光...
她完了,没有人能帮她,正如三井卓寺所说的,那些信任,那些感情都是虚假的,以至于在父亲死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对生前的感情有所留守。
人们就是这样,只是现在三井宫子才看清...
没有利益,保留着天真,没有强有力的控制最后迎来的只有背叛。
唯独不同的是,被背叛的她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她将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
但...
弓子呢?
她还那么小...
自己的妹妹...
我还没带她去游乐园呢...
三井宫子这才忽然想起,那个小小的,委屈的小女孩,自己的妹妹,自己唯一的亲人。
一片黑暗之中,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今天带着哭腔请求自己带她去游乐园的弓子的脸庞。
三井宫子的挣扎似乎变弱了一样地,这让男人天生而来的征服欲被最大程度地满足,一股子像是在看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一样的戏谑感情下,三井卓寺的淫邪笑意更甚...
也真是这一刻,他放松了警惕,丝毫没有注意那个少女手上握住了烛台的动作。
砰!
一片黑暗里,三井卓寺嗅到的不是少女娇软的体香味,而是一抹带着浓重铁锈和油味的金属味道,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袋已经被少女用烛台狠狠地击打了他的额头。
才刚刚褪下她和服背后的带子,刚想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前,眼前的女孩像是发了疯一样狠狠地用烛台砸在了身后男人的脸上。
一下两下三下不停地,一股腥味和碎裂声在黑暗中传来。
然后然后许久,除了一点单一的剧烈喘息声外,祠堂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
......
“大小姐在哪里?”
“三井宫子人呢?”
“大小姐去了祠堂里...等等...”
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里,三井家前面好像迎来了不速之客。
那些股东们,那些之前她所敬仰的前辈们,那些和蔼可亲的脸,在父亲去世之后全部都一点不剩,带着陌生的焦躁感,像是要把所有一切都给夺走一样,贪婪地盯着三井家内的一切。
三井弓子害怕地伏在下人的怀里,躲在房间不敢出来。
其他人拦不住那些人,只能被迫跟着他们去到祠堂。
已经是夜晚,和前庭不同的,祠堂方向一片黑暗。
厚重的阴影蔓延得到处都是,祠堂内更是漆黑一片,散发着让人胆寒恐惧的未知。
“三井宫...子...”
刚刚还有些激昂的话语在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有些收敛,夜晚的阴风而过,他们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一股淡淡的腥气和寒冷铺面而来地,顺着下人拎着的夜灯的光亮都看不清里面厚重的黑暗,只能隐隐约约望见一个穿戴整齐的少女跪坐在祠堂内单薄的两道牌位面前。
旁边,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却依旧在悲哀喘息的将死之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惨剧才能导致那样的面目全非...
只有熟悉的股东们才认出了,那是三井志雄身前最信任的人,三井卓寺。
而他们前会长的女儿,三井宫子安静地跪坐在祠堂前面,只是听见了后面的阵仗才缓缓转过头来地,望向他们...
那个女孩的脸庞平淡而安静,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身上漆黑的和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却让她的气息变得异常恐怖。
不知道在祠堂里跪了多久,不知道染着血安静了多久...
只是现在,那些令人恐惧的阴影已经慢慢安静下来,发疯一样地钻进了那个小小女孩原本天真的内心里。
她已然与阴影一体。
“诸位,夜安。”
轻轻把手里染血的烛台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她如此对着所有人说道。
那是从那天开始就慢慢变得安静,变得恐惧的,所谓“三井宫子”,所谓阴影的源头的事情....
129.予玫瑰折刺(6)
无处不在的阴影在迷蒙的梦里缓缓褪去地,仿佛一场大雾来去又无,一场窒息的迷蒙感包裹了三井宫子。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眨一眨地,将独属于三井宫子的美分去一半还要多许多。
一股睡眠带来的酸软席卷了她的身体,就像是意识清醒了身体却依旧贪恋着睡眠一样,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可在梦里,在梦里被压抑的悲哀让三井宫子脆弱地无法动弹,一滴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滑落下去,就算她还没意识过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
等待那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到脸庞一半时,她才发现现在自己的处境。
漆黑的车子驾驶座上,一身沾惹着有些陌生的,好闻气味的西装外套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同的,连身上的安全带都依旧链接着.....
目光稍稍有些惊异地抬头,一点点地,望向了驾驶座那个也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的男人泉祐一。
一滴晶莹的泪滴正好到达脸庞尽头,顺着地心引力的作用完整垂下,落在了泉祐一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上。
理所应当地,泉祐一露出了一点和以往不同的惊讶表情。
气氛沉默下来,三井宫子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丝脆弱的尴尬。仿佛那个在梦里流泪的人不是她一样,她只好接着开口打破现在车子里的沉寂,
“现在...几点了?”
只是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一点点颤抖的声线之中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体此时此刻的软弱无力。
泉祐一倒是没有其他的神情,像是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一样拿出了手机瞧了一眼,
“十二点了。”
是午夜一点。
刚才送三井宫子到此的时间还是七点出头,三井宫子对此尚且还有印象...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在说到弓子什么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候?
她不知道?
只是在车内一股好闻的气味里,听着妹妹的事情,仿佛一切疼痛都暂时飞走了一样地,她终于忍耐不住了困倦,让灵魂舒服地暂且得到休息。
她睡了多久,至少有四个小时了?
“麻烦你了...”
身上的西装外套像是把她封印住了一样,她身体软得吓人,但鼻子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味道才明白车内好闻的味道一直是身边这个男人的。
自己送他的车子已经是他的了,自己的气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轻轻地挣扎,她似乎是想要把身体上的外套给取下来,不过挪动了几下身体泉祐一没看出她的运动有什么成效,更像是换了一个姿势睡得更舒服了一些。
心领神会地向前一些把自己的外套收了回来,自己的气味中夹杂着新出现的玫瑰香气,属于她的冷冽的温度让泉祐一搓了搓手指。
但她的状态很不对劲,泉祐一不是笨蛋,他发现了三井宫子现在的状态。
以往的,掌控一切的压力和魄力在安静的睡眠和一滴晶莹的泪滴落下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所谓阴影早就被隔绝,现在自己面前的三井宫子毫无防备。
白色的衬衫勾勒出她的曲线,好像只是呼吸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量,轻轻张开的粉唇里,小舌露出模样来。
深夜里,这窄窄的空间里,一切的一切都脱离了三井宫子的掌控。
一如多年前祠堂里,她如此相信的一位爷爷想要对她下手的时候,从那时起,她就收回了一切对别人的信任,所谓感情的信任她看得透彻,最后的最后不过都只是笑话而已;没有强权的支配和控制她就没有安全感。
时过多年,这是她再一次陷入这样的境地。
没有后手,没有其他阴影力量相随地,只有她一个人,坐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身体很难受,好像又要犯病一样地,她没有挣扎地脸色苍白起来。
一抹很久没有产生过的虚无的不安感席卷了三井宫子,彩虹色的虚幻色彩又席卷了她的视野,让她看不清泉祐一的脸。
眼前的男人微微伸手,三井宫子身体却微微一抖地,像是触电一样向后靠了一些。
但没有反抗之力地,她眼睁睁地看着泉祐一的手落在了自己大腿旁边安全带系着的地方,摁下按键的同时,安全带的束缚被解开,让她喘了一口气。
“三井小姐?”
虚幻的光华流转一些地,三井宫子迷蒙的眼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一片恍惚之中,一片阴影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绝望的下午和夜晚,在祠堂里她被欺骗被背叛,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被狠狠摁在祠堂的桌子前,被摁在父母灵堂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她浑身又开始疼起来了,一如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的那样,剧烈的疼痛在睡眠的遮掩过后再也按捺不住,浑身瘫软地连她也不知道现在她的目光有多柔软。
眼前泉祐一的身姿和多少次梦里出现的死神一样,多少次地遇见多少次地恳求他带走自己的生命和一切以寻求解脱。
只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她忽然呢喃而出的小声的话语是这样的,
“弓子...她很怕黑...”
忽然想起了妹妹害怕黑暗的事情,她在疼痛之中挣扎着开口,“你在这里..晚上她一个人会睡不着...”
泉祐一微微一愣,有点搞不明白这个以往强势的女人现在的迷惑发言。
即使三井弓子怕黑,那也应该会是很小的事情了,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位十八岁的女孩了,怎么可能...
只是因为疼痛,一直想起来的,全都是小时候记得的三井弓子的事情,需要注意的细节...
那时候自己不在家里陪她睡就怕黑怕得受不了,等自己回来就哭唧唧地爬到自己怀里用小手锤自己,一直叫“姐姐”....
她明明...
弓子还在家里吗?
她上的小学是哪个班级来着?
爸爸在哪里?
好痛...
三井宫子的状态不太对劲,泉祐一眉头一皱地靠近她,有力的双手握住了她小小的肩膀。
“三井宫子,三井宫子!”
只是亲手接触到三井宫子的身体,泉祐一才会体会到一种特别的讶异感。
很瘦。
轻而易举地泉祐一触碰到的是她坚硬的骨头,隔着一件白色衬衫的,她白色的衬衫上体温凉得吓人,嘴唇一直在发抖,眼瞳有些飘忽,让泉祐一感觉到她脆弱无比的生命和易碎的状态。
“救救我...”
只是现在,在迷蒙之中,在一切都像是记忆一样随风而去的夜晚,在阴影包裹的车子里,只有一双炙热的手握住了她的身体...
像是一抹好闻的味道里,三井宫子以为是黄泉的引路人来接她了...
但那股情绪绝对不是怕死的恐惧和失措,更像是祈求解脱的罪人一样,如此失态地以可怜的语气下意识地向眼前的死神求救..
她如此向死神渴求解脱。
她的生活如此,人生如此,即使是最喜爱的妹妹也抛弃了自己,要留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
她清楚地记得妹妹很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喜欢的东西,记得她喜欢吃的食物..
只是长久的不安和恐惧里,她却唯独忘了,
原来一直怕黑的人是自己......
130.予玫瑰折刺(7)
“我知道了。”
像是一位恶魔一样的,泉祐一望着眼前已经陷入迷茫的三井宫子,听见了她的请求,他忽然这样开口说话。
心里那抹浓浓的悲哀无限地向着心底蔓延,像是把三井宫子这个人完全勾勒出来一样。
所谓强势和意气风发一直都不是那样的三井宫子,只有泉祐一才知道的,那抹永痕的悲伤才是她的底色。
她好像生病了,但无论是被她支配的人,她的妹妹,一切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只有自己这个离她很远很远的人通过内心的一点端倪发现了迹象...
瘦弱的身体冷得吓人,泉祐一目光不动,一道虚幻的蓝色水幕之后,想用系统探查一下现在她的状态,不过根据系统的尿性,好像没有对应的查询方法,不然就得用很多点数买专门的探测仪器。
没有这个必要,他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东西。
【一级健康激活药剂】
【激活“人类”品种的健康潜力,改良体质和健康情况;但请注意,该药剂只能改善身体状态,作为寻常保健品和紧急急救药物使用;具体疾病治疗需要另行购置药物;】
【积分:10000】
积分如水一样地飘散而去,泉祐一的手里忽然出现了一瓶五十毫升不到的透明小瓶。翠绿色的药剂轻微摇晃,让泉祐一细细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内容物。
虽然这个系统有点坑,但在兑换物品这方面没有可诟病的,无论是之前买的各种家居物品还是其他这些幻想药剂,效果都还不错。
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当租借男友,积分是只有出没有进的。
“三井小姐,失礼了。”
轻轻打开三井宫子的嘴唇,翠绿色的药剂进入了她的口腔。
一股极其苦涩的味道让三井宫子迷蒙之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但效果极其明显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红润了一些,虽然只是一些而已。
但那些如同附骨之蛆的彩虹色幻影已经缓缓消散,露出了真实的,车内的场景。
孤独的夜晚里,三井宫子困意又起。
一股温暖的力量在她的体内游走一样,试图挽救她药石无救的身体。这是徒劳,就像是她一直服用的那些强力止痛剂和麻醉剂一样,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疼痛。
不过只是今晚,她记住了那股在体内奋力挣扎的温暖,还是最后看见的那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泉祐一。
夜晚已至,她缓缓沉眠下去.....
......
......
“!”
一片玫瑰馨香的床榻上,被被褥覆盖的娇软的身躯显露出一点形状。
窗帘微微合上,只从角落处显露出一点光明来,告诉着这个不清楚状态的女人,现在是早晨。
如同梦幻一样地,昨夜的一切随风散去,只留下她一个人...
这是在她的家里,自己的床上...
打开盖在身上的被褥,里面昨天工作的白色衬衫依旧,没有一颗扣子少或者松散,所以身体有些紧绷,估计其他人睡得会很不舒服吧?
但对于三井宫子却不是这样。
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好好休息到自然醒了,窗外的阳光正好,她有些颤抖地伸手出来一点,手上动作因为疾病有些僵硬,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昏昏沉沉的意识今天很清醒。
是因为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吗?
三井宫子的目光淡淡,只能这样猜测。
自己不是在泉祐一的车子里吗?怎么会突然回到家里?
对于昨晚在车里发生的一切她好像记得不太清楚,下意识地伸手去床头柜拿止疼药,但却摸了个空,只摸到一串凉凉的丝巾手链。
是泉祐一送的那一串。
愣了一下,她久久没有收回手...
“会长,你醒了!”
三井宫子像是被吓到一样缩回手,目光略微不善地转过头去,让本就恐惧的女仆下意识地低头,避开她锋利的眼睛。
“现在几点了?”
“会长...九点了...”
很晚的时间,三井宫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让僵硬的身体缓解一下现在只有一点细微的疼痛。
“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泉祐一...是..背您回来的...”
“背?”
三井宫子一时没有拿捏到这个词,细细理解过后才懂得那个词的含义。下意识地想从虚无的脑子里提取昨天晚上这样的记忆,但得到的反馈却只有一抹好闻的味道..
脸色有点不太自然,三井宫子把目光转过去看向桌子上的手链。
“有工作上的电话和消息打过来吗?”
索性绕开这个话题,三井宫子的这样开口。
“啊,有真央小姐打过来的,还有型月重工的负责人的消息,办公室那边暂时没有其他消息...”女仆小姐一边说,三井宫子一边听,直到她抬头起来看向女仆才发现她的目光有点不对劲...
像是在看着床上的什么东西一样?
有点疑惑地转过头来,三井宫子这才看见那个躺在自己被子旁边的一件纯黑色的男式西装外套...
一股淡淡的味道传来,三井宫子忽然想起了昨夜迷蒙之中遇见的像是太阳一样的温暖,但至少现在,她眉头一皱,“这是谁的?”
“泉...泉祐一的...”
“怎么会在这?”
女仆张了张嘴巴,这让她怎么说?说昨夜您抓住人家盖在你身上的西装外套不放手,两三个女仆都看见了的...
呜呜,为什么福子和花菜不来看看,让我一个人来面对会长...
“那个..可能是...泉祐一昨夜忘带...带走了也说胡定...”
本来就紧张还要说谎话骗她,最后几句更是口齿不清地咬到了舌头,要她可怜兮兮地捂住了嘴巴。
三井宫子何其聪明,一看女仆的样子就知道不是这样...
让她这样掩藏的不可能是泉祐一的行为,大概率是自己把这件外套留下来的...
一抹淡淡的羞耻和尴尬涌上心头,但至少在表面上,她只是有点头疼地挥挥手让女仆出去。
等待女仆如释重负地鞠躬说下去准备早餐过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井宫子一个人。
其实昨夜发生了什么对三井宫子根本不重要吧?
至少她自己是这样想的。
好像只是自己最后一段时日里一点出格的小插曲一样不重要而已,不会影响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一边褪去自己一夜未换的衬衫,她走进卧室旁边的独立浴室。
让炙热的水流包裹自己刚刚苏醒的身体,她闭上了眼睛,让冰凉的身体感受此刻的热量...
只是一点小小的感觉而已...
明明水很热很热,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昨夜梦里感受到的一抹温热...
身体又开始疼了..
但自己的止疼药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片水蒸气里,静谧的思想随着炙热的水流不知道流向了何方。
......
......
倒是泉祐一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刚刚晨练完,站在阳台上,迎着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他的目光沉凝。
手里此时此刻握着一盒小小的铁质的药盒,正是昨天的三井宫子留在自己车里忘记拿走的药盒。
微微摇晃一下,里面颗粒涌动的声音明显,
好像地狱里的彼岸花一样摇晃着根茎.....
131.予玫瑰折刺(8)
“泉祐一...先生,下一位是您。”
“谢谢。”
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里,他一身白色的衬衫修身,手指轻轻抖动一下,将口袋里的一枚硬币翻了一个面,然后放入自己的手掌心里。
然后他站起身子来,望向了小小科室前面悬挂着的医生名牌,确认和早上过来看的医生是同一位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泉先生你好,关于早晨你带过来的药剂我已经知道是什么具体成分了...”
里面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将桌子上的铁质药盒拿了出来,他用手指抬了抬眼镜,“这是一种强效止疼药,用于缓解中度以及重度的疼痛,学名是盐酸吗啡释缓片,是一种阿片类用药....”
“这样...”
泉祐一目光淡淡地将手里的铁盒子拿了回来,里面药片摇晃的声音清脆,让泉祐一一时离不开目光。
“多谢...”
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要问,来医院只是为了知道三井宫子这一个小小的药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而已。
向医生致意一下过后,他拿起药盒往外面走...
他之前似乎听过这种强效止疼药的名声,只是其中出现的“吗啡”二字已经能明白这种强效止痛药的药理是什么样的了.....
从自己之前看她的服药次数来看,已经远远超过这种止疼药所限制的那种十二小时一次用药的建议服用量,同时也意味着她所经受的疼痛可能很难以想象,才会增加该药的用量。
下午的时间里往公司那边赶,三井宫子的辅助办公室最近气氛还可以,因为那个魔鬼一样的会长很少出来亲自询问他们的工作进度,大多数都是待在办公室或者其他看不见她本人的地方处理公务。
不过这样也好,很少有人愿意一直待在那个恐怖的女人身边,就连她亲自培养和挑选的秘书真央也是如此。
整个办公室上下也只有一个异类经常出入她的办公室就是了...
今天也是这样吧?
一身修身的白衬衫,只是和旁边的同事们打了一个招呼便直直地奔向了眼前三井宫子的办公室内....
其实在以往,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距离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敲敲门,让门内的那个女人回应过后他才会假模假样地走进去。
但今天却懒得进行这些流程了,直接推开了她办公室的大门,手里握着的药盒“叮叮作响”,高大的落地窗前,显露出办公室里面的场景。
一根木制的,长长的晾衣架上,一件纯黑色的黑色西装外套被整整齐齐地悬挂在上面,只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自己昨天晚上留在她屋子里的那一件。
当时她抓得很紧,天色又晚泉祐一索性就把它留在了她的卧室...
而那个一头红色秀发的女人,那白色衬衫和黑色合身的柔软长裤勾勒出她美得离谱的背影...好久没有去理过头发了吧,距离那初次见面时的红色短发,如今的长度已然喜人,显露出她原本的模样。
长长的部分被扎了一根鞭子,让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女人多了几分朴素的亲近感。
一只手握着的熨衣服用的刷子,另外一只手握着泉祐一衬衫外套的一只袖子,看起来才刚刚把衣服理整齐...
一抹威严之下的,像是居家的妻子一样的感觉忽然奇异地涌上泉祐一的心头,让他目光上上下下地将现在的画面牢牢记住。
那是三井宫子。
她目光有些讶异地望向身后,却看见了那高大的泉祐一,一时之间也有些哑口无言。
但她毕竟不是其他年轻的小女孩了,脸上看不出什么羞耻感觉,手中整理衣物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把刷子悬挂在晾衣架上,她转过头来。
“昨天晚上麻烦你了,正好你来了,有件事情还得和你商量一下...”
她没有坐下,双手背负在身后,脸上又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被营养药剂补充过健康的身体看起来依旧单薄,泉祐一忽然回忆起了昨天晚上触碰到的她的身体,以及她身体上的那抹冰凉和瘦弱...
她远不如外表看起来这样坚强。
脸上的苍白好像因为她的美丽让所有人误以为是绝美的白皙,只是现在泉祐一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三井小姐,你的药。”
姑且先不问她所要商量的事情是什么,泉祐一已经把之前检测过的药物放在了桌子上。
三井宫子的目光停留在了药盒上面一下,紧接着说道,
“之后几天我要去一趟北海道,有兴趣作为我的助理和我出一趟差吗?”
“真央小姐不行吗?”
泉祐一半开玩笑地这样说道,望向她那深邃的眼睛,感觉到了她要带自己去北海道是另有深意的安排...
但正如之前所说的,对于她的想法,对于她的一切,泉祐一都知之甚少,甚至从心底的感官之中了解到一点点想法居然是唯一能知道她想法的途径...
“她还有其他的安排...怎么样,要答应吗?会有额外的报酬哦...”
三井宫子这样调笑道,脸上轻松。
“那没办法了,看来这个周末只能委屈弓子继续待在学校里了...”
看起来被所谓“额外的报酬”所打动,泉祐一摇着头这样说道。
没有提及一点关于疾病的事情,仿佛在自己心底她依旧是以往那个强势的,无可匹敌的三井小姐一样....
是不是自己在她的心底也依旧是那个善于欺骗的,油嘴滑舌的泉祐一呢?
不过也可能不尽然吧?
估计还是有一点改观的,不然她也就不会把三井弓子交给自己照料了。
等待泉祐一点头退场离去,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三井宫子一个人。
他的西装外套带走了,但其实还有一小部分没有熨完就是了...
脸上带起了一点调笑的笑意,她的手指反转着桌子上那小小的药盒,里面小小的药丸因为碰撞而发出“叮叮”的声音。
她的时间不多了,这次去北海道是最后一次,是最后一次对这个男人的考验...
如果失败了也没有关系,那就让他安安稳稳地守着弓子过好生活就好...
如果成功了的话,也可以尝试一下另外一条道路...
她的目光淡淡仿佛失去了焦距,看不清具体的明暗。
身后落地窗外面凝结的阴雨在忍耐了许久许久,大概是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吧?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向地面宣泄起了满天的雨幕来。
豆大的雨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沉闷的街道上,将整个东京覆盖上一层消散不去的阴影来...
玫瑰的馨香散落一些地,为整场大雨升起开场的帷幕。
132.她与他的北海道(1)
“逛吃逛吃~”
泉祐一坐在电车窗户边上,听着脚下列车的行驶声响。
一身合身的白色衬衫打底的工作服饰将他完美的身材显露出来,上面是一条黑色的领带,因为三井宫子说会有很多正式场合,所以送给了他一条领带。
不过泉祐一不太喜欢穿着这种正式服装,尤其是在旁边三井宫子的衬托之下更是这样。
今天的三井宫子不再是以往那样穿着一身工作用的简陋衬衫,反倒是很随意地搭配了一件休闲的裙子,双手捧着一本列车上的杂志,似乎在打量什么有趣的动物图片。
在动物园里圆滚滚的熊猫图片上停留了一下目光,她转过头来看向一脸怨念的泉祐一。
“我还以为以三井小姐的排场,会直接有专车安排或者是私人飞机一类的东西呢...”
三井宫子笑了起来,把杂志合上的同时对着泉祐一解释道,
“没有这么复杂的必要,那边的安排属于三井内部很私密的内容,排场越大越会把事情弄得很复杂.....而且电车耗费的时间并不长,到时候车站那边会有负责人来接我们的...”
穿了一身休闲装束的她今天格外平静,上车前还有在车辆内泉祐一全程都没能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那些熟悉的尾随阴影也像是分隔许久一样,泉祐一再也没能看见。
一抹淡淡的玫瑰馨香从身侧传来,让泉祐一目光不由得扫过那裙子包裹的柔软身体。
这件衣服不衬托体型,自然看不出她的瘦弱来。
反倒是她抬起头来迎上泉祐一的目光,微微疑惑之中不知道他看自己干什么。
收回一点目光地,泉祐一接着说道,
“东京雨很大,没想到都从车站出来这么久了还能看到雨云...”
“北海道那边最近也在下大雨,不过没有东京的雨那样大...其实下雨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很喜欢下雨的雨景...”
泉祐一眨眨眼睛,
“那你来坐窗边吧,看着外面我晕车。”
这是谎言。
不过三井宫子也没有拒绝,等他们换了一个位置过后,三井宫子又像之前坐泉祐一副驾驶那样了,轻轻依靠在窗户旁边,眼神淡淡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雨点沾惹在透明的车窗玻璃上,随着移动的速度向后倒移而去,像是在窗户上留下了一道雨的舞会一样美丽。
泉祐一不见了身影,估计是跑到车子中间的服务台去打电话什么的。
自己的妹妹还在学校里面呢,估计他和自己出来出差是没有告诉她的,不然以弓子的性格看来是肯定要炸毛的就是了...
微微带起了一点笑意,三井宫子打开小小的药盒,细细数了一下里面的药片数量,然后服用了现在的剂量。
其实药剂开的量是医生倒数着的,原本以为药剂吃完自己就会离开人世,现在药物快要见底,但自己精神状态却还不错...
服了药过后疼痛稍缓地,她的呼吸平缓起来。
等待一会过后泉祐一捧着手机重新坐回来,看起来还在和谁聊着天呢。
“是和弓子?”
“嗯...这家伙闹脾气了,之前还给我拉黑了...”
一听自己周末要出差不去接她,那边的三井弓子脸色一黑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现在line上发了几个吐舌头的表情包过后也把自己拉黑了可还行...
只是看了一眼line上的聊天记录,三井宫子已经淡淡开口,
“弓子只是嘴上闹得厉害,心底指不定会很伤心呢。”
她说的没错,只是想想就知道那家伙肯定又要伏在被子上难过好久,顺带可能会把枕头当作天边讨厌的泉祐一狠狠地揍两拳呢?
泉祐一抬眉看向她,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将手里的手机收回口袋,
“现在正在气头上联系不上她,等晚一些我会再联系她的...”
虽然语气上有些嫌弃,但其实心底对那个娇蛮撒娇的女孩还是忍不住有关心的成分在其中,三井宫子轻而易举地就能读出来。
“说说吧,这次要我来北海道干什么?”
只好换了一个话题,三井宫子将目光从窗外的景色移了回来,顺带把窗帘也拉上,“到时候到达了北海道你就明白了,大概需要负责的事情很多,泉先生会很忙的,这点可以提前告知你就是了...”
听到会非常忙过后,泉祐一的嘴角僵硬地挑了挑,然后揉了揉眉头的同时向着三井宫子说道,“那我得打听一下所谓额外的报酬是什么了...”
“敬请期待吧,泉先生...”
不是,你这话是不是在哪里说过啊?
忽然想起来之前在花之飨宴里遇见三井宫子的情形,当时和她打了一个赌,当提及赌注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样模糊不清的话语作为哄骗的,把自己珍贵的奖励换作了一株没有价值的红玫瑰。
现在那株讨厌的红玫瑰还待在自己的玻璃瓶里活的好好的呢...
忽然被眼前这样斤斤计较的泉祐一逗笑了,三井宫子抿着嘴唇笑了起来,但只是一下下而已,于是她只好保证道,“最后的奖励会让你满意的,我保证。”
忘记了,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吝啬的三井小姐”变成了“慷慨的三井小姐”了,从那天送自己车的时候就改变的。
接下来的交流不多,其实从东京到北海道要挺久的,因为需要转一次车,所以行程被拖长了,好在三井宫子没啥行李,安静一直是她的本色....
泉祐一猜测所谓专车出行和私人飞机安排也不是做不到,估计是她自己想体验一下坐列车前往其他地方的感觉也说不定。
像是在新青森车站那边吃晚饭的时候,她可以先溜达好久,看看远处的风景,再买一点不错的纪念品送给三井弓子,有了她挑选礼物,总算让礼物挑选苦手的泉祐一放松了一次,提前准备好了备给三井弓子的“赔罪品”。
刚刚下过雨的车站旁边,她又可以站在那里许久,把壮阔的海面的景色收入视线之中良久才回来跟泉祐一去吃晚饭。
虽然她根本吃不了多少,即使是这里特产的美食她也只能尝一点点然后就索然无味地转过头去不吃。
大多数时候都是看泉祐一有声有色地享用其他的美食。
她一直很安静,也不算健谈,偶尔在看到某些新景色的时候谈起一点事情。
买的去北海道的车票稍晚一些,估计等到那里都要很晚了才对。
在车上她搭了一条毯子,免得太冷。
泉祐一和她保持着一小点距离,属于温度刚刚好能体会到的境地吧,没有靠得很近,也不至于太疏远...
夜晚又下起了小雨,列车发动之中,这是一趟关于她与他的北海道的旅程。
133.她与他的北海道(4)
“感觉怎么样?”
沙滩的沙子被雨水润湿,从原本金黄色的舒服质感慢慢变成了有些潮湿粘腻的土壤模样。一只白皙的小足却大大方方地踩在了北海道最宽广的沙滩上,却又有些不太适应被雨水润湿的冰凉,于是瑟缩着待在原地没有接着动弹。
但这只是小动作而已,三井宫子的头却扬起,有些笑意地看向那个坐在阶梯上的男人泉祐一。
他右手握着一杯在便利店里买的咖啡罐,随意地品尝一下过后,松散了一下让他感到有些闷热的衣领,还有那缠得很死的领带。
其实想把领带随意地扔在旁边,但松散的动作停顿一下,这才意识到送自己领带的人正在自己不远处的沙滩上站着。
摇了摇头,他说着不太像是诉苦的话语,
“怎么说?有些麻烦,但也不算太难解决,除了那些你提到的,需要注意的股东手下的人,大多数人把这里当作了养老的地方,从这里职员的年龄程度就能看出来....”
“我又没问你关于公司的事情感觉怎么样。”三井宫子先是仔仔细细地听他说完了所有的事情,然后这才挪动自己的脚步,顺带补充地说道,“我是问,下班能来这里玩玩感觉怎么样?”
泉祐一无语地喝了一口咖啡,抬眸望向远处因为下雨有些雾蒙蒙的海面,随着微风波动的海面起伏不平,显露出幽暗的蓝色来。
“这不是来旅游的好季节,至少今年不是...一旦下了雨就没有海滩的那种...阳光的感觉了...”
三井宫子静静地听,目光转向沙滩,好像是在脑海里构思那种阳光沙滩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是阳光明媚的夏天,在天气还没有完全热起来的时候,或是刚刚好的程度的时候最好。就可以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下望见那一片美丽的风景...
可惜,估计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
就在三井宫子深邃的目光望向那边海洋的时候,身后的声音陡然靠近,连带着一起袭来的,还有一抹熟悉的好闻的气息,
“所有的美丽景色都有对应的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间,即使是现在,这样阴雨连绵的时间里也有...”
三井宫子转头看向拿出手机的泉祐一,忽然想起他在列车上所说的度假安排计划,有点好奇和新意地,她的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姑且有点兴趣的地方景点。
“说的没错,其实原本按照我的计划来看,最近正是游览几个神社的好时间...”
等泉祐一探寻的目光过去,她又想起似的列出了好几个地方,而且还能吐出想去这个地方的理由和特点什么的。
说的十分具体,泉祐一放下手机看向她的脸,有点无语地问道,
“三井小姐,我感觉在我去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你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构思之后的度假计划了?”
现在的时间里有些格外活泼的三井宫子小姐停下介绍的话语,但面上的淡淡笑意却丝毫没有减弱地,她没有否认,“之前不就说过吗,这次来北海道我能为你提供的帮助很少,而且这也是第一次我有这么多闲置的时间,可以构思一下之后的休息时间...”
“貌似,我还没邀请你参与我的度假吧?”
三井宫子眨眨眼睛。
没有了工作服饰白色衬衫的勾勒,只是一身修长的连衣裙。
和三井弓子的品位差距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才对。
年轻的妹妹更喜欢热烈的红色,活泼的年轻的服饰样貌是她的最爱;相对而言三井宫子的衣服就要朴素很多,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予人以一种平淡的美...
“那现在,我允许你邀请我了。”
身后的海浪起伏一点地,三井宫子很突然地说了一句俏皮的话。
但或许是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不自然,有些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或许是一种特别的体验,象征着最近她的精神十分放松...
说来也是,对工作无所顾忌的现在,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安排。
不过就像之前,等泉祐一进入了工作的大楼,她却忽然又想不起可以干什么了。
如同过去多少年的生活一样,除了工作和需要奔赴的目标之外,只是现在,她好像完全不需要再奋力地做些什么了。
冥思苦想之中,她最后只好偷偷地跟着泉祐一去到他工作的办公楼对面的一家咖啡店里坐坐...顺手查一查最近可以去玩的旅游景点...
可能泉祐一是开玩笑呢,但三井宫子对旅游景点做的调查却不是假话。
无法承认的是,她在心底对这次度假是有期待的...
这是一个极度陌生而前所未有的词汇,更何况还是第一次跟另一个人不算讨厌的人一起度过。
泉祐一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对她这种划水态度有点气愤...
“就算我不邀请你不是也要来吗?”
“唔,大概是这样...不过为什么不你选三个想去的,我也选三个想去的呢?等拼凑在一起应该还算不错...”
“我严重怀疑你是想激发我对工作的积极性...”
泉祐一狐疑地扫了三井宫子一眼,企图在她身上找寻一点可疑的痕迹,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找到地,他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虽然意思差不多,但可能换一种说法会更好听也说不定....”三井宫子思考了一下,等泉祐一转过头来等待她下文的时候,她的笑意淡淡,脸上的头发随着海风摇晃一点,
“请加油?”
泉祐一静默地看着她的脸,心跳在这一瞬间加快了好几秒...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这样的三井宫子的确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与之前所有阴影无法相联系的平淡表情下,完全地将她的平易近人显示出来。
就如同今天下班时,在大楼对面的咖啡店玻璃窗里看见一身连衣裙的她安静地靠在窗边的模样一样,和之前在办公室里为自己熨衣服一样....
自从得知三井弓子在离开她之后过的还不错之后,她既有一种患得患失的迷离感,也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和轻松感....
海风又起一些地,他对之后的度假的兴趣提高了一些。
只是一些,他口头上是这样表示的。
133.她与他的北海道(2)
原本以为的,以为逃离了东京就会改变覆盖在阴云之下的状态会改变,但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相对于东京那样大城市之中的大雨,这里顶多改变的就是下雨的场景有了变化...
而且估计是离海边更近了吧,这里的雨反而更大了一些。
等到了北海道的车站,因为太晚的原因,没有谁来车站来接他,他挑挑眉毛地找了一家高档的酒店入住,搞了两件单人房住,三井宫子倒是随意的模样,一副不管事的模样,等他办房卡的时候还跑到水池旁边看金鱼。
怎么感觉和他想象的出差场景差这么多?
原本以为的,和三井宫子出来能享受到的高档待遇全部都没有享受到,倒是感觉像是被上司排挤一直出苦差呢?
不过在老板和自己一起受苦的份子上泉祐一没有计较,但看着那一脸悠闲地出来玩一样的女人,他还是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等坐在水池边的三井宫子感觉到身边高大的人影覆盖住她的身体的时候,她才转过头来,调笑意味的无辜笑容中,她的坏女人属性暴露无遗...
“所以,三井小姐,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的,现在已经到了北海道了,可以全盘托出了吧?”
三井宫子一边站起来,一边向着泉祐一伸出手,只是一个动作泉祐一好像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愤愤地把房卡放在了她的手里,和她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
“好吧,其实要泉先生来这边是因为三井最近在北海道有一份很重要的工作需要一位负责人,我把泉先生的名字提过来了,并且约好明天会过来报道....”
泉祐一挑挑眉毛,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头,
“而且你应该没有把自己会来这件事情告诉这边的人吧?”
不然就不会是这个排场和待遇了。
三井宫子不置可否,在电梯里温和的灯光里侧过头来望向泉祐一,提醒道,“这是一场有奖励的工作不是吗,理所应当的也会有需要克服的困难...”
深邃的眼睛此时此刻满是调笑的意味,她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房卡,“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你和游戏的主角一样有‘金手指’的帮忙....”
“‘金手指’?”泉祐一望向旁边站直身体的三井宫子,“你吗?”
三井宫子的笑意更甚,不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答案明显得不需要再说了也说不定。
电梯缓缓打开,修长的房间前走廊安静,他们的房间就在各自的对面,现在已经到了北海道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记得明早八点起来去报道....”
还没有询问一句“那你呢”,她已经挥了挥手关上了房门。
泉祐一无语地望着眼前禁闭的房门,手机在下一秒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她手机发来的报道地址还有注意事项...
对着她的房门比了一个中指,泉祐一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诅咒你晚上睡不着,坏女人。
......
......
第二天起来的泉祐一系好自己领结,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拎着三井宫子准备的公文包走出房门。
望着眼前三井宫子禁闭着的房门,泉祐一面无表情地摁了一下她的房铃,等待铃铛清脆的声音响彻屋子内的时候,泉祐一才挂上一抹恶作剧的笑容轻快地离开了走廊。
顺带拿出手机,大快人心地在手机上发了一句,
“早安,三井小姐”。
如前文所说的那样,泉祐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一如现在做了这种坏事之后他越来越高兴,甚至于走路都有点轻快的笑意了。
理了理自己的领带去到酒店准备自助餐的地方,吃了一口面包,倒了一杯味增汤过后,还在搜寻座位的时候,却看见了不远处带着笑意的熟悉女人对自己招手,
又是一身别样美丽的连衣裙,一头红色的长发垂落,安静的桌子上没有其他早餐,只有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手机刚刚亮起的屏幕,然后又抬头看向那个脸色瞬间变臭的男人泉祐一。
好像是回应他给自己发的短信一样,她轻声开口,
“早安,泉先生。”
泉祐一可就没这么高兴了,心底刚刚的恶作剧做了个空地心中又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让那早晨响起的房铃落空的是自己幼稚的行为,泉祐一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一大早上就这样唉声叹气...”
似乎是读懂了泉祐一的无语,但口上却还要装作关心地问一句,这就是坏人的典范,让泉祐一气的牙痒痒。
咬了一口面包,他摇了摇头,
“所以我去工作,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了三井宫子一眼,她倒是真的陷入了一点思考,“当然是过来帮你的,你不会真的觉得一个人能解决这边的情况吧?”
“我还以为你是来这边度假的呢?”
泉祐一提到的“度假”对于三井宫子倒像是一个生僻字一样难以辨认,她琢磨似的思考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只不过到了最后,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默默地将这种可能性否决掉...
她还有事情要忙。
泉祐一安静下来,看了她一眼。
心底一种淡淡的默契感涌上心头,一瞬间似乎已经读懂了她的思考,以及最后她的放弃。
咬了一口面包,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所以本来安排好的计划是我几天要完成这边的计划?”
“大概五天到六天...”
“事情很多很复杂?”
三井宫子把手里的咖啡喝完最后一口,一小杯咖啡不清楚她到底喝了多久,只是泉祐一来了之后,这是最后一口而已。
然后她开口说道,“很多,很复杂...之后你会明白的...”
“我明白了...”
泉祐一把手里的味增汤也一口喝完,然后收拾起了桌子上的餐具和碗,“话不能说的太满,不然就太过自大了...但还是提前激励自己一下吧,四天搞定,最后一天留给我度假,我有好久没有放过假了...尤其是弓子来了之后...”
说是要给自己度假,三井宫子带着笑意地用手撑住下巴看向泉祐一,
“我会期待你的表现的,泉先生。”
“是吗,那到时候我也会邀请你一起去度假的,三井小姐。”
气氛沉默了下来,只有两个人对视的目光停留在半空中。
目光淡淡的,泉祐一拎起公文包告辞,让三井宫子深邃的瞳子跟着他出去好久,直到他高大的背影消失不见才缓缓收拾好视线...
“一杯咖啡,谢谢。”
紧接着对旁边的服务人员笑笑,她笑着说道。
134.她与他的北海道(3)
“泉先生,您好。”
“您好您好,久仰泉先生了..我是这边项目的监督,三井书业...”
“哈哈哈...”
泉祐一带着笑意地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笑着的所有人,和所有人都握了手打了招呼。
这副假模假样的客套话是无论哪个地方的人都要学习的必修课,以至于整个圈子里热心肠的,自言自语的人反而变成了异类,被人所排挤。
在日本这种情况好像变得更加离谱了不是吗?
自己的名字估计是被三井宫子第一次提到吧,就算查也只能查到自己在三井宫子身边忽然出现的履历。
说着久仰的话语,泉祐一一边落座,目光扫过这些人的眼睛。
“好年轻....”
“三井宫子那里是没人了吗?还是脑子最近不太灵光?”
“好想吃饭...”
除了最后那个混子,一副事不关己好像状况之外的“科技处负责人”以外,所有这里的人员都各有心思,而且大多数对这位空降的所谓负责人泉祐一不太友善...
有点麻烦,泉祐一好像隐约地感受到了他们的不友善,而且其中还有其他的情况,他们的不友善虽然是一致对外的,但对周围的人互相也谈不上一体...
更像是不同的团体凑成了一堆,在一个地方分食...
早上的报道只是让泉祐一了解一下各位人事负责人而已,然后中午是一顿聚餐,反正就是一大堆时间的吹捧和套近乎而已,泉祐一只负责干饭,一边留着耳朵听他们好像暗示性一样地提起北海道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泉祐一点点头,一边吃着免费的可口饭菜,用纸巾擦了擦嘴巴,中午的聚会到此为止...
趁着这个空挡,泉祐一又给三井宫子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情况怎么样,可还好吧?”
三井宫子的声音安静,电话背景一股悠扬的音乐响起,让泉祐一揉了揉眉心,“还好吧,这里的人说好又好听,又有免费的饭菜吃,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么除此之外呢,有什么收获吗?”
玩笑过后,泉祐一提起正事,
“负责这个项目的人都很奇怪,我听出来有很多口音的人,大阪、京都?”
现在泉祐一的日文水平有所提升了,至少能分清楚各个地方的口音和口癖了,虽然再南一点的就分不出来了,泉祐一感觉那个地方传统意义上不属于日本,所以语言也差距很大...
电话那边不置可否地补充道,
“你知道要成事情不可能只靠一人之力,即使是在外部表现的很统一一致的力量在内部也会出现很多不同的组成部分,而现在就是这样...”
“他们的成分大多来自于三井各个股东,前世代的三井老成员或者新一代年轻人...”
“至少表面上我还得为了维持所谓‘全部人的利益’而组合他们,所以即使在决策上我能独断,细枝末节上我却必须放开界限...”
三井宫子安静的话语,前所未有地向着泉祐一吐露出了极其私密的话题,像是手把手教泉祐一做事一样,虽然从以往泉祐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说教和解释通常象征着重用和上位,但此时此刻泉祐一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甚至比早晨恶作剧失败还要难受。
那边的泉祐一沉默了一下,却没有把心中的悲哀透露出来,反而是问道,
“所以呢,我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找出漏洞,恢复对这边这个遗漏项目的掌控,顺带把一些不听话的参赛者踢出赛道,能明白吗,补丁先生?”
其实如果是三井宫子来的话会效率会更快,而且以她的强势态度和威压,估计一两天扫荡过后,再安排几个人回去就差不多了...
但现在是自己负责干事,不是她。
“OK。”
简单的答应过后,泉祐一挂了电话。
伸展了一下身子,泉祐一敲了敲自己办公室外面的门,“你们好各位,介绍一下我自己.....”
......
......
“是的是的,宗泽先生...三井宫子派人来了...”
北海道三井家的一幢大楼外,一位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手指捏着一根烟假装在抽烟地,一边将电话凑到了耳朵边,眼神警惕地望着大楼附近出来的人。
“嗯..仔细说说...”
“来的是一个年轻人,叫泉祐一,很年轻,在三井宫子身边也没有履历听说过...”
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那边电话里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地笑了起来,“也就是,一个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好像是她的辅助办公室...”
那边的笑意更甚地又接着说道,
“一个秘书?”
这会年轻人没办法再应声了,听取那边的话语也能明白自己的上司眼中的轻视吧?
说的也是,北海道这个鸟地方能捞起什么金子来,大人物全部都在南边和三井宫子争金矿,谁会来这里受苦?
“呵呵,亏得三井宫子一直宣扬那边多么多么赚钱,结果连自己派去的人都是一个小角色...我就说那地方就是垃圾桶,多余的人都往那边放吃闲钱...”
电话那边的年轻人听着自己上司毫不掩瑜的讽刺和嘲讽,明明话语之中也明显将自己这种人也包含在内,但他却没有任何异议地...
毕竟自己还要靠他们京都分部的大人吃饭,自己可不能在这种鸟地方一直待着不是吗?
所以即使是隔了一个电话,听着这样的话他还是要陪着笑..
“井村淳平,你接着看着吧,有什么情况记得汇报过来...”
虽然话语在此,但估计在对方心底这次电话更像是一次浪费时间的对话而已吧?
连续回答了好几次“是”过后,他才撑着伞把电话挂断...
脸上的赔笑感觉也慢慢变成了平淡,最后的最后,咬着烟头又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真该死的,怎么就是我来这个鬼地方受苦?”
或许正如自己上司电话里所说的,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没什么能力和才能,能在这种大公司做一个小人物管管东西也还算不错,不该有什么壮志凌云的错觉不是吗?
脸上的纠结和难过在一瞬间到达顶峰,手机却忽然又响起了铃声,
“美代子”
上面的名字是这个。
井村淳平拍了拍脸,将脸上的纠结给拍散地,他的声音强制性地变得又轻快起来,
“啊,晚上啊,晚上要回来吃饭的...什么,你又跑去那边上班了?真是的,大着个肚子怎么到处乱跑?无聊的话看看电视啊..现在这里赚的钱还挺多的,北海道不就是吃的海鲜多吗?公司也天天吃大餐来着...没有买烟抽....”
把抽剩下一点的烟头塞进了吸烟处的烟头处理盒里,那个撑着伞的年轻人往这大楼的方向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雨幕里.....
134.她与他的北海道(5)
一间隐秘的办公室内,明明是夏天,这件办公室吹拂的空调却将温度设得稍高一些,让屋内的空气都变得暖和了一些。
小小的屋子里的沙发上,三井宫子捧着一本杂志看着。
上面写着的北海道这边的神社还不错,估计过几天还有一些有趣的活动和内容,包括晚上的夜祭什么的,只不过不知道以现在阴云连绵的天气还能不能搞出什么活动来就是了。
姑且保持一点乐观的期待,但其实三井宫子的注意力没有在这本杂志上,而是竖起耳朵静静听着隔壁传来的训话声。
倒是很少见过泉祐一在工作里的样子,散漫和摸鱼是三井宫子原本对他的印象,现在可以微微改观一些。
正像现在对账目员工和一些企划案的约谈和教训一样,声音又很大,连三井宫子前面的咖啡杯里都出现一些涟漪...
真正掌权了的泉祐一稍稍变化了一些地,让三井宫子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但估计在理念上会有一点点分歧就是了。
隔壁的训话结束,三井宫子喝了一口咖啡,等待一会过后,这间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从外面走进来脸色轻松的泉祐一,好像刚才在隔壁发火的人不是他一样。
“很有意思的手段,虽然成效还不能确定,但以成绩和奖励来激励员工的确是一种不错的手段...而且,你的确在那些人的心里树立了一个很牢固的形象,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
三井宫子评价道。
但泉祐一却懒得理会她的评价,反倒是摇了摇头地对她的评价不屑一顾,“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而已,只是为了对比之前的放任管理做出区分而已...我还需要预留一些值得信任的人把成效做一做...”
三井宫子一时没有回答他的话语,反倒是对他话语之中的一点提出了疑问,
“信任的人?例如...”
“像是井村淳平,虽然明显的是他后面有人...”
三井宫子只是眼睛眨一眨就想起了什么,然后提醒道,“是三井宗泽,京都分部的负责人,大概在辈分上是我的叔叔的那一辈,对我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笑了一下,她接着提醒道,“所以即使想要随意地托付信任,也要注意一下对象才好,例如...”
“例如你对我的信任那样?”
泉祐一的忽然打断让三井宫子的话语一滞,本能地想要解释那不是信任,但思来想去之中居然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够代替现在对泉祐一的态度是什么。
即使在心底是相信他不会辜负弓子,不会让弓子失望,但她还是不会承认这是信任...
就好像是愚蠢地为了证明相信信任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一样。
“这不一样。”
三井宫子的表情淡了一点,让泉祐一举起手投降的同时补充道,
“我向来不太信任别人,但少数一些情况下还是得以适用的...”
这话三井宫子没回,她又接着看手里的旅游杂志。
泉祐一感觉到好像触到了她的霉头,像是一下子踩到猫咪的尾巴一样,让它会很生气地对你炸毛...
不对,自己怎么会突然用猫咪来形容三井宫子了。
泉祐一看向视线对面的三井宫子,她的表情比之前的表情还要淡得多,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很隐晦的不太开心的模样。
就像是生了闷气一样的感觉,让泉祐一有了一种新奇感。
原来这家伙生闷气是这个模样的?
“房间里温度怎么样,感觉热吗?”
想换个话题,泉祐一望着上面的空调。
她的兴致淡淡,对于泉祐一的问题好像敷衍地回答,
“如果你觉得热的话可以调整....”
其实她应该是觉得温度刚刚好吧,只不过还在生闷气的气头上,所以懒得搭理泉祐一。
之前泉祐一才发现三井宫子每天都会在自己上班的对面那家咖啡店里等他出来,所以猜测她应该很早就会去咖啡店那里坐着。
之前体会了一次,咖啡店的空调很凉,估计是夏天的缘故,却让走在他身边的三井宫子的身子不太舒服。
外面雨淅淅的,泉祐一索性就邀请她来自己隔壁这间办公室吹热空调了。
不太高兴的三井宫子这次没有了那层面具的伪装,将原本的表情显露出一点。但毕竟是属于“大人”那一个范围的女性,所以即使是生气也是很隐晦的,而且在泉祐一最近的观察来看,她其实是一个很文静的人。
只是之前被阴影附着的暴力强势印象遮蔽了对她原本的感官,直到最近才让泉祐一改变了看法。
她捧着杂志一丝不苟地看着,等气氛安静了一会,她才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泉先生,你摸鱼的时间太久了,该去工作了。”
泉祐一撇撇嘴,对她赶人的方式表达抗议,反正这里的确也挺热,他本来也就不打算久待。
跟她告辞,她连眼睛都懒得抬。
讨厌的三井宫子是这样的。
只是掩上门扉的泉祐一当然看不见里面的三井宫子在他出门之后才放下了手里的杂志,目光望向他离去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生气当然是有的,但不可不否认的是,自己对他的确有一些信任。
大多数的信任来源于自己的妹妹弓子...而非自己...
她强调这一点。
于是在心底,等她做好欺骗自己的决定过后,她才缓缓把目光放在了旅游的杂志上。
有了想去的目的地,她选好了最后一个要去旅游的地方。
小樽运河、旭川动物园再加上一个小樽八音盒博物馆好了。
听说风景很不错,她带着笑容地做好了企划。
至于泉祐一所选的景点是什么好不太清楚,不过估计也选不出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才对...
在经历过刚才的一点不愉快过后,三井宫子记仇地在心底腹诽对泉祐一选择能力的评价,尤其是对他反驳自己的观点有些不愉快。
刚想拿着笔把之前所想的企划给写下来,但一点前兆都没有地,一滴滴血液顺着自己垂落的脸庞落下,滴落在刚才的旅行杂志上。
三井宫子的手停顿住,轻轻放下手里的笔,抚摸向自己的脸庞。
鼻腔处落下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打击着平整的杂志封面,她却有些木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失去了这部分的触感一样,像是在脸上打了一针麻药一样感觉不到有血液从鼻子里流落...
久久地,她还是放下了手,镇静地用纸巾整理好仪容,擦拭起了落下的血液...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在身体上出现的新的征兆让三井宫子产生了一种很陌生很陌生的恐慌和孤寂感...
心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是那样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一样脆弱。
泉祐一就在隔壁,他办公的声音是唯一三井宫子能听见的,感受到他存在的东西。
忽然很想跑去隔壁告诉他自己的身体有点不适,有点期待地想要看到他的反应是什么样子的...
可能会是惊慌、会是关心?会吗?自己刚刚才辩驳了自己对他的不是信任,还有些生气的成分在,所以把他赶走了...
更会像是什么呢?
在得知到自己命不久矣过后,他会揭开一直伪装的善良,无情地背叛自己...的妹妹...
就像很多年前自己对其他人保持信任他们却辜负了自己一样...
沉默之中,她只是坐在了原地,望着那便签条上记录着的旅游景点,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什么时候血止住的,什么时候泉祐一去楼下有什么事情她都不太清楚。
她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即使是这次,前所未有地有一个人离她这样近。
135.她与他的北海道(6)
街边又下起了小雨,这次等待泉祐一下班的依旧是那位脸色平淡的女士三井宫子。
只是这几天而已,下班才会有这样的待遇。
她会喝着一杯咖啡,不经意间地谈起一点关于公司内的事情,对于泉祐一所说的事情和计策既不评论也不指点,只会偶尔点点头,无论符合自己内心的想法与否她都只是倾听不发表什么意见。
大多数他们交流的事情都是关于之后的度假的。
其实三井宫子还好,毕竟准备要去的地方已经决定好了,甚至在几个景点的后面还能写出长长的企划方案来。
“那我呢?我还没决定要去哪里玩...”
坐在咖啡桌前面,泉祐一望着她写的一张便签条过后,愣了一下,他才这样说道。
三井宫子抿了一口咖啡,调笑似的地接着说道,
“谁叫最近你是一个大忙人来着,其实不写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构思一下...”
大抵是还有其他的地方要去但根据之前约定好的三个地点来说已经超额了,所以现在试探性地让泉祐一让出一点名额来,“反正你也没什么时间构思...”
泉祐一不信邪地瞥了她一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顶看起来很洋气的遮阳帽,在这个雨天里穿有些不太适合,虽然依旧很美就是了。
对于她的提议,泉祐一懒得搭理,接着把视线放在她构思好的那些景点上面。
出乎意料的还蛮文艺的经典,包括小樽八音盒博物馆那种地方一看就是属于是富有文化气息的地方。
整个行程安排不算长,不若说是太短了一点也可以。
“就一天?”
看她安排的企划,泉祐一这样问道。
她放下咖啡杯,指了指泉祐一的方向,“我安排的总的度假时间就是两天,算上你我安排的地方两天刚刚好....”
“就两天?”
泉祐一无语地接着问道。
三井宫子用勺子敲打了一下咖啡杯,让杯沿发出一点清脆的声响来,“这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再不回去弓子可真的要发火了...”
“况且...对我来说这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放松了...”
最后一句她是望着窗外的景色说的,分不清是对自己还是对泉祐一说的,更大程度上来说其实应该是对自己所倾诉的吧?
泉祐一有些难以想象的是她,即使是两天这样短暂的时间对她来说都不可多得。
等之后了解了她的工作状态之后泉祐一也算理解,她就是属于暴君类的上司,所有决断和执行宁愿相信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别人,让泉祐一想起明朝历史里的开国皇帝,在绝对掌握权力的同时,其工作负担也大幅度上升。
三井宫子便是如此这样。
她看向窗外的景色,泉祐一叫了一杯咖啡,望着的是她的侧脸。
她的面容好看安静,让泉祐一愈发笃定确信,埋藏在心底里的那颗文静的灵魂是三井宫子,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人,犹豫一下回过头来看向泉祐一的眼睛,将放在桌子旁边的遮阳帽戴上,遮蔽了一点自己的面容。
“很好看的遮阳帽。”
泉祐一还以为她在展示自己的帽子,于是他这样评价道。
没想到三井宫子瞪了他一眼,让泉祐一有些摸不着头脑。
“泉先生也在这里吗?”
“泉先生好。”
这是公司对面的咖啡馆,一些员工下班了也会来这里买一些咖啡喝,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泉祐一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招呼。
“你们好,早点回去。”
泉祐一挥挥手,迎得对面几个年轻的员工笑着走远。
倒是三井宫子看着那些员工轻快的身影若有所思,随后有些嘲讽似的说道,“之前亏你还教训他们教训得这么狠,现在倒是看不出来有一丁点对你的埋怨...”
泉祐一不太喜欢手里这杯咖啡的苦涩,却因为眼前三井宫子的美貌可以就着喝下一点。
“教训他们和现在良好的关系是没有关联的...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但并不是无迹可寻...”
三井宫子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无论是口头上还是心底都不太相信,甚至在心底炸毛似的损了泉祐一两句,泉祐一后知后觉地从对方心里感觉到的,于是他对着三井宫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泉先生...”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旁边又出现了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
这个人泉祐一认识,是叫井村淳平的,之前三井宫子说的是京都那边的人;三井宫子的视线却躲开了,一副高冷的样子。
“你好井存先生,这么晚还不下班去陪家里的那位吗?”
“啊,她还没下班呢,现在正要去接她...”他摸了摸头,有点不太好意思,“之前就向泉先生提了一嘴,没想到一直记得....这位是您的...夫人吗?”
他说的是三井宫子,三井宫子瞥过一点安静的视线,是向泉祐一的。
泉祐一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的一位朋友。”
......
......
阴雨绵绵的小雨之中,泉祐一撑着伞走在街边,三井宫子站在他的旁边,眼神一直在街边的小店上晃悠,目光深邃的眸子犹豫一下,还是望向了身边高大的男性泉祐一。
朋友?
也算是。
雨幕渐大了一些,让泉祐一身体的温暖更明显了一些,她的身体小小的,站在泉祐一的伞下绰绰有余了。
泉祐一的身体往他的那边靠了一点,伞大方地偏过去一写地,将她的那片天空遮蔽住,不让风雨倾斜...
三井宫子眼神转过头去地,再一次望向他的方向。
之前对他的评估实在有些低了,他是有才能的人,像是今天在咖啡店里遇见的那些人一样,即使是没有自己,如果想的话他应该也会有所成就。
自己只是加速这个过程,让他能够提前应对,能够接手自己所有的一切,予弓子一个庇护。
只是此时此刻,她忽然万分轻松,什么都不想想地,脸上带起了一抹笑意来。
“笑什么?”
他却敏锐地发现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于是这样问道。
三井宫子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正好他低下头来,一张脸上挂着探究的颜色,让三井宫子使坏地什么都不吐露。
在泉祐一的表情变得危险之前,三井宫子淡淡的笑容又升起来,她接着说道,
“我在想之后的度假...”
“你很期待?”
“嗯。”
三井宫子这次居然直言不讳地如此回答。
泉祐一不意外地点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她,“既然只有两天的话,把我的份额全部给你吧,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里好了....”
许是话语太过直白,也可能是他直视的目光,或许是两者都有...
只是这一句,泉祐一的话语第一次迈过他所说的所谓“朋友”关系,做出了出格的举动。像是他这样喜爱欺骗猎物的人才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行为和话语,所以三井宫子相信他这句话是不加思索的话语才对。
两位善于捕猎的,经验丰富的猎人,却唯独在彼此面前会犯下天真的错误。
泉祐一是这样,三井宫子也是...
于是在对方这句话语过后,在泉祐一也意识到可能话语太过分时候,她居然脸色微微红润一些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太过笨拙的,太过灼热的视线在伞下绽放,连雨点都避不开的温度,是他们现在的距离。
136.她与他的北海道
“今天是最后一天?”
“差不多要搞定了...”一身西装的泉祐一对着身边的三井宫子这样说道,“虽然说不上能多么富有成效,但基本要求还是能达到的...”
想了一下现在泉祐一公司里的情况,三井宫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过分的谦虚是缺点。”
泉祐一不置可否,没在这个问题上接着讨论,他们已经快走到自己公司的道路那里了,今天的三井宫子带了一个口罩,头上的遮阳帽里盘着如同红玫瑰一样的长发。
现在还只是清晨时分,距离去上班还有些时间,天空也尚不明朗,只是从遥远的东方透露出一点稀薄的金色光华来,予人以一种无限的生机感。
“看来下午就可以开始度假了。”倒是三井宫子对下午要开始的度假很感兴趣,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张写好的便利贴递给了泉祐一。
接过手的黄色便签条上,娟秀美妙的字体和她妹妹的恶魔鬼画符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一字一句地描绘出了度假的内容。
包括时间、细节什么的,让泉祐一一度怀疑这是公司写的企划什么的...
无语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淡然,只是从眼睛里能稍微看出一点轻松的期待,掩藏的很深,只有泉祐一读到了。
“有笔吗?”
三井宫子还以为他要做出什么修改什么的,对自己制定的计划不太满意,于是肉眼可见的眸子里的轻松和愉快收敛,变成了淡淡的不高兴。
就像是之前在办公室隔壁和她有一点小小的冲突一样。
但面上她只是看了泉祐一一眼,取出了包里的笔递给了泉祐一。
泉祐一接过笔,在对方的便利贴的最后写上了红色“批准”的字样....
大概是为了报复之前在办公室给她上交企划还被她以红色的批准样式,所以现在把她当作特别的“旅行企划助手”!
是这样的。
三井宫子的笑容逐渐危险起来,和她妹妹一样的表情突然出现,让泉祐一有些措手不及。
这可是完全版的,“三井家笑”,和三井弓子那未成熟的感觉截然不同一样....
泉祐一咳嗽了一下,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了她,转移话题道,
“要和我一起上去吗?待在咖啡店里还蛮冷的...”
她看了泉祐一一眼,最后摇了摇头,望向了手里的纸条,
“反正下午就完事了,纸条上的旅游内容还需要挺多准备的,这段时间我去周围买买看...”
像是门票都可以去那些地方买,零嘴和其他的东西还是泉祐一提的建议,正好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去买过东西了,不如去看看好了。
泉祐一点点头,望向天空,
“那中午自己安排了,下午不清楚会不会下雨,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不会下雨,我说的。”
三井宫子望着天边东方的一点点光芒,笃定地对泉祐一说道,
泉祐一看着她,然后平淡地点点头,
“我信你。”
说完他就挥挥手扭头往办公楼那边走了,只留下三井宫子在原地微微一愣地,有些后知后觉地,她忽然才发现和他的对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
这是其他人独属于朋友间的对话吗?
三井宫子竟然一时无法界定,在生意上没有所谓的朋友,在家庭里弓子也从来不向她这样讲话,那些陷入支配和恐惧的下属更无从谈起...
只是泉祐一,只是他一个人和自己是这样谈话的。
说不上讨厌,她轻轻打量起了手上的纸条,上面写着一条条的旅行内容,是自己写的,以往可能自己都会觉得幼稚的行为...
忽然有些后悔,即使是在行动之前。
不过只有泉祐一知道,而且自己的时间短暂,做一次幼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才对。
脸上带起了淡淡的笑意,她往着街边的另一头走去。
......
......
“感谢各位这几天的支持,特别是第三组的成员们。”泉祐一拿着麦克风,和以往所有上司都有所不同地,他和下面的员工近距离交谈着,“今后这个项目还会是我来负责,所以诸位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电询....”
“我始终觉得北海道的员工对比东京内部办公室的员工有很多...不同,尤其是在工作视野方面上,总体来说你们更有活力,更有发展的潜力.....”
泉祐一平淡的表情下,一抹自信的笑容绽放,
“总而言之,还请继续努力,公司是属于你们的。”
交代的事情很短,其实借助三井宫子的威名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切,这可能也是她想让自己做的;但最后泉祐一还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更危险的把这里占为己有的方法。
若是只是想扶持羽翼的想法,三井宫子恐怕会制止自己。
她没有,默然地她允许了一切。
但这没有让泉祐一感到心安,那份遗落在车内的药剂已经证明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目前尚且不知道到了什么情况...
内心里,泉祐一潜意识地有想要关切她的想法,回到现实却没有理由和必要...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对她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只是对待三井宫子才会有这种迷茫感产生...
本来想摇摇头懒得想这些复杂的,想把它们抛出脑后,默默收拾着办公室带来的文件和物品,一边迎着公司内部员工热切的眼神,他一边拨打着三井宫子的电话。
是的,他懒得想那些复杂的,却本能地想和她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男人的坏心思是这样的,泉祐一罕见地想要逃避这个问题,毕竟自己和她的亲妹妹已经确认了很明显的关系不是吗?
想要和三井宫子有进一步的发展,阻力一定不会小,无论是来自她自己还是来自她的妹妹。
电话一直响,却没有一个人接听。
电梯缓缓下降,泉祐一的心跳陡然加快...
一种不祥的,极其不安的感觉忽然涌上了心头...
电话一次次拨打,一次次地接通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接听自己的电话,一声声地呼叫声如同刺骨的寒风敲打在泉祐一的耳朵上,让他有些患得患失...
今天的下班,没有那个淡然的,带着笑意的女性声线...
她总会习惯性地提一两句关于工作的事情,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对于度假景点的询问...
是小樽运河,还有八音盒博物馆?她安排了在那里去吃零食看一点好看夜空和人文的安排,虽然泉祐一不怎么感冒,但却记住了她喜爱这些富有人文气息的东西...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对方如此富有人性的私人小心思。
她不喜欢呛别人,大多数时候都在安静的倾听,即使是惹她不高兴了,生闷气了也是埋藏得很深很深不表露出来。
直到现在所有阴影褪去地,所有时间和画面忽然涌上心头,构成了那个不接电话的女人,
三井宫子。
电梯到达了底层,泉祐一握着电话再次拨打那个电话,一边焦急地向着外面走。
刚刚推开大门,一阵寒冷的疾风吹拂而过将他的脸打得生疼,连带着刺骨的风一起来的还有漫天的雨滴和水汽...
下雨了。
“哗哗!”
漫天大雨顺着阴影的天空落下,在地上的水潭打出数不清楚的银色水珠,“滴滴答答”的水珠声覆盖了他手里的电话声,却让泉祐一听见了远处人群聚集在一起的吵闹交谈的声音,
“有一个...倒在...好惨...”
“是一个女人...”
“好大的雨...”
泉祐一紧紧皱着眉头地看向了街道的另外一头,一大堆举着雨伞的人群凑在街角的景色,让他心脏一停地将手里的公文包扔在了地上,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请让一下!”
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从他的睫毛上落下遮蔽一点视线,但他来不及擦拭眼睛,推开一丛人群朝着那个方向直直奔去。
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和雨点打在一起像是一曲低沉的丧曲一样悲哀。
在推开一众人群过后,他终于看见了所有人群围着的景色是什么样的...
在十字路口的街道旁,那个早晨穿着一身美丽连衣裙的红发女人倒在了地上,只是一眼就让泉祐一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感。
所有阴影遮蔽都好像失去了效果了一样,那个女人,那个三井宫子的脆弱碎成了一地倒在他的面前。
绝美的脸庞表情空洞地望着天空,双眼还保持着微睁的状态,让太多混浊的泪水落入眼睛,但她那向来深邃的眼睛却失去了焦距,只是无助地,没有意识地看着天空。
鼻子那里明明没有收到撞击或者外物的攻击,却不停地渗出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和漫天的雨水一起冲刷着地面...
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三井...宫子?”
只有泉祐一一个人向前来到她的身边,甚至都有些难以想象那个高傲的、富有威严的、安静的女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周围人群离那里远远的,没有人敢上去扶,因为地上布满阴影的肮脏的鲜血。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恐怖,旁边的人才想起来解释一两句,“她忽然就倒在地上了..我们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泉祐一的视线下移,在她身边,一个粉红色的塑料袋里装了好多零嘴,还有许多她没有见过的北海道的零食...
她不太喜欢口味重的海产品,这次却买了很多,只是一猜便能明白,可能是作为泉祐一成功的奖励,送给他的。
她会怎么说呢?
不会太热烈也不会太腼腆,只是会看着他然后带着笑意地说道,
“做的不错。”
她会这样说。
但只是望着那落得满地都是的零食,还有那顺着雨水不停落下的血液泉祐一就忽然有了一种深刻的悲哀...
他轻轻抱住了衣服被润湿的三井宫子那冰凉的身体,一张被她轻轻握在手心里的黄色便利贴顺着她倾斜的手臂落下润湿在水里。
每一条,要准备的东西都轻轻在旁边打了一个勾,象征着要准备的东西...
她准备完了一切要准备的东西,那张纸条却落在了雨水里,最后泉祐一写着“批准”的红色笔记像是血一样散开,变得模糊不清...
她说今天下午不会下雨,但漫天的雨幕打在她的身上,没有人能给她撑一把伞...
她说明天很期待度假,想去北海道最出名的小樽景点看看,即使是自己把份额给了她,她还是善解人意地加了一份他可能会感兴趣的神社一类...
所有一切的一切,她所期盼的,所追求的,全部化作了泡影。
但她因为病痛折磨而失去意识的灵魂已经感受不到日复一日重复的,这样失望的悲哀,只有那轻轻抱住她身体的泉祐一第一次不用心灵的共享也能感觉到那抹疼痛...
明明三井宫子没有意识,但他们的灵魂却在此刻牢牢链接在一起...
只是现在当泉祐一可能回首看向那系统上所写的文字,像是在提醒着他,灼烧着他,传递给他这个信息一样...
它在呼啸着说,
他们是灵魂伴侣!
137.我要的是你
白色的连绵的窗帘被风吹拂起来一点,窗外柔和的阳光被有形地遮蔽,在角落遗落下它的痕迹。
消毒水的味道向来令人讨厌,代表着心跳的“滴滴答答”声在病房内由仪器替代让旁人能够听见。
三井宫子修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上眼皮颤抖着想要睁开,但似乎就连这样的动作都能让她拼尽全力,在等待好久好久过后,她终于才睁开了双眼,直视起了上面的景色。
但房间上面的景色好模糊,就像是遮蔽上了一层透明的纱布一样不清楚。
分不清到底是去到了地狱还是天堂,她呆呆地眨眨眼,环顾起了周围的环境,仪器、消毒水、阳光、还有...
“你醒了?”
还有那个表情淡然的男人泉祐一。
三井宫子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地,她看着泉祐一那张坐在病床旁边看不出有什么具体表情的脸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好像心底的脆弱被完全暴露一样,以往之前可能想到就觉得很丢脸的想法现在不知道被抛到了哪里去,只是现在在他的眼前,好像暴露也无所谓一样...
“嗯...”
三井宫子回应道,然后缓缓撑起身体坐了起来,模糊的视线终于最后变得清晰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眼镜,但至少能分的清周围的物品了。
泉祐一换了一身衣服,目光平静地望着病床上的她。
脸色苍白的,深邃的眼睛终于平静了下来。
一身白色的病号服将她原本瘦弱的躯体显现出来,衣服显得有些宽松而不太合身了。
白皙的手臂盈盈不足一握,在被褥两侧无力地放置着。
泉祐一目光缓缓收回,最后放在了自己手上拿着的CT照片上,上面一个人的影子被照耀出来,让泉祐一久久离不开目光。
三井宫子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CT照片,有些好笑似的说道,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一个人的大脑会出现其他部位的细胞...”
“这不神奇。”泉祐一的话语有些不近人情,甚至没有顺着她的语气走,“这是癌细胞晚期扩散至大脑的症状,你的脑子里生长出了肺部的细胞...”
三井宫子没有接着开口,深邃的眼睛变得沉静,但或许是泉祐一方向的视线太过灼热,她撇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的方向。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下来,泉祐一和她都没再开口。
“三井家的后人向来容易生病,我的父亲、爷爷或者更早,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提早离世....最后我也不会例外...”
她没有转过头来,却这样对着泉祐一解释道,
“所以聪明的三井家人为了家产的传承总是会年纪轻轻地就将后人带在身边,学习如何治理家庭和处理事物...我从小就在父亲的身边学习这些,没有去过一天学校....”
她诉说着她的经历,但泉祐一却忽然想到了她的妹妹三井弓子。
三井宫子没有后代,按照三井家原本的计划应该很早就将妹妹带在身边学习才对,但最后的最后,她却没有选择这样做。
她选择让三井弓子去上学,远离自己远离三井家。
三井宫子转过头来看向泉祐一,接着诉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正如你所看见的,弓子从小没有接受过任何我的教育,她是在学校里长大的...虽然可能和其他的学校有一些差别...”
说到这件事她就有些愧疚和歉意,但现在在泉祐一面前她还是接着解释,
“她是健康的,不会像我这样产生疾病...她是带着母亲的生命存活下来的,一定不会遭受疾病的折磨和苦难...”
泉祐一张张嘴巴,像是三井弓子这样健康的,没有任何患病可能性的孩子,对于三井家简直像是天使一样的存在,是继承三井家一切的天选之人...
但三井宫子却放弃了...
“我的妹妹,她不清楚继承这些东西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我只想她开开心心地,离所有这些东西远一点就好...”
她想着想着,想着自己妹妹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想着想着,她就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但在她面前的泉祐一却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还记得之前医生对她说过三井宫子用过很多止疼药和安眠药强迫自己能够睡眠,她饱受病痛的折磨和苦楚,连睡眠都是奢望,为什么在自己车上,听着三井弓子的事情就能安眠?
直到现在泉祐一才发现,三井宫子把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自己想要拥有却不能奢望的一切都送给了三井弓子。
上学也好,自由也好,不用去继承三井家也好,
一切的一切,她想要的,她所奢望的一切全部都“让”给了三井弓子。
还记得三井弓子对学校内的一切都感觉到不自由和拘谨吗?但对于三井宫子来说,以她深深被阴影禁锢着的贫瘠想象,那是她能想象而出的最大的自由...
她把一切让给了三井弓子,让她能代替那个幼小的自己,能够好好地自由地活着。
灵魂的链接愈发紧密,对她的想法,对她的思考泉祐一一点一点地全部攥在手心里。
三井宫子抬起头来,苍白的脸望向了泉祐一,
“原本我考虑的,让弓子放弃三井家的一切,你守着弓子好好生活就可以,至于这些就让那些贪婪的人去争好了...”
“但对于你未免太过不公平....我给不了你什么,却强行需要你做到这些...”她摇了摇头,最后却笑着说道,“但你的才能,你的能力让我有了另外一种想法...”
“你可以接替我..作为弓子的丈夫合理地继承三井家的一切,名誉、地位,所有的所有都将是你的奖励....”
“我对你只有一点,你要永远爱着三井弓子,让她感到幸福,不要辜负她...”
说了好长一段话,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但眼神之中的强势和阴影已经完全褪去,剩下了的只有干涸的脆弱和哀求...
她想要泉祐一答应,拿走她的一切,代替她庇护自己的妹妹。
这才是她的想法。
一切的阴影褪去的,她的心思原来是这样。
泉祐一却抬起头来,望向了她。
三井宫子所预料的,对于她要求表达高兴和欣然接受的感觉连一点都没有产生,眼底的贪婪和危险像是一瞬间到达了顶峰,让三井宫子心底慢慢产生了不安感。
“这些满足不了我...”
果不其然,他的下一句话,将她的幻想彻底击碎地,泉祐一摇了摇头...
一种像是很多年前的,被其他人的贪婪所背叛的撕裂感涌上三井宫子的心脏,但和多年前不同的是,她现在是强弩之末,她没有任何能和他谈的条件...
她看错人了吗?
“这是我有的...全部了...其他的,我给不了你了...”
泉祐一的表情冷得吓人,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他将手里三井宫子大脑里有着大片阴影的CT照片扔在床沿旁边,
“你把全部的全部都让给弓子...”
灵魂链接到了极点,泉祐一一字一句地将她心底的想法全盘托出,就连三井宫子也没能料到泉祐一会直直地将她的心思吐露出来,
“自由也好、友谊也好、快乐也好...这些你全部都能让给弓子,你把所有的爱寄托在她的身上,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你唯一的亲人,也是你希望活成的样子...”
“.....”
“你所提的一切,我全部都不要...我要的很简单...”
那个讨厌的,贪婪的野兽终于暴露出了他向来索求全部的本性,他轻轻靠近那个在病床上脆弱的,无助的三井宫子,没有阴影裹挟的她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就被男人攥住了她瘦弱的手臂,
有些不安地瑟缩了一下肩膀,连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泉祐一是这样说的,
“我要的是你。”
三井宫子眼瞳微缩地,灵魂炙热地抖动起来,让泉祐一深刻地感受到了她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不安感和慌乱...
泉祐一摁住了她瘦弱的手臂,低头轻轻吻住了她干涩的嘴唇...
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这样简单的亲吻,一股前所未有地苦涩却让泉祐一品尝到。
她的吻好苦。
三井宫子下意识地挣扎,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连挣扎都让泉祐一感觉不到力道,更像是摇晃着身体移动而已。
泉祐一环抱住她的腰,将她摁在了病床上,只是这个简单的接吻动作,却让三井宫子的呼吸变得格外急促,双手都被泉祐一摁住地,她反抗不了...
唇分的一刻,三井宫子眼神有些苦涩地望着泉祐一,
“你疯了...”
“我疯了。”
泉祐一望着床上的三井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和脸颊,紧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又吻住了她的唇...
但兴许是他的体温太过灼热了,或许是他的灵魂太过真挚,那股情感,不做假地疯狂涌入她的身体...
苦涩的,揉碎的玫瑰的香气是三井宫子,她眼神有些迷离,泉祐一与她十指相扣,感受着她肌肤的每一寸,大手过分地划过她的后脑勺和背部,让她有些不适应地颤抖...
一如前言,泉祐一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离她这样近的人...
但即使是走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下意识地趋离靠近她的人,她的妹妹也好,泉祐一也好...最后都只剩下孤寂的她一个人。
只有泉祐一推开了她趋离的手掌,抱住了她...
“你...疯了...”
一吻而过,三井宫子一头秀丽的红色长发散乱地瘫软在洁白的病房之上,嘴唇微红地,眼神看着自己身前的泉祐一一时有些难以言喻感觉...
“你答应我要和去度假的...”
泉祐一伏在她的脖颈边,只是这一句带着低沉的话语和呼吸就让她有些不适应地抖动着身子,但他话语的内容,他所说的一切都好像奋力敲打在她的灵魂上一样...
她的呼吸有些脆弱,泉祐一望着她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地避开那如同太阳一样无所遁形的温度,“我.....”
只是现在,当心灵的波动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特别的,想要流泪的感觉。’
但那是脆弱的象征,只不过躲避的退路被泉祐一封死了,她只能直视泉祐一的视线。
她刚刚想要开口,回应可能是之前泉祐一所提的要求,“他要的是她”,也可能是回应他所说的“答应他要和他一起去度假”的话语..
可只是刚刚张开被吻得微红的嘴唇,房门却忽然打开,里面走进来好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
忽略了现在床上两人的姿势,护士淡淡开口,“到早上的注射时间了...”
三井宫子不是羞涩的年轻姑娘,她没什么反应,只是叹了一口气地推了推自己身上的泉祐一。
泉祐一转过头来看向她,似乎是非要她一个回答,关于“他要她”的那个要求...
但三井宫子还没有回应他,身后的护士已经一脸弔样地把泉祐一拉开,
“病人家属请先出去,我们要用药了。”
泉祐一无语的理了理自己的衬衫,瞪了那些护士一眼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病房内,三井宫子看着泉祐一走出病房的背影张了张嘴...
她已经快要死了,即使是最追求利益的人也无法在她的身上得到什么了...
所有自己可以支付的利益都已经可以送给他,但他最后却依旧炙热地索求着自己的灵魂...
她不知道,
不知道这种感觉能不能称得上信任...
但在三井宫子心底,那种对人心失望的死寂慢慢重新变得明亮...
“放宽心一些...生病了有家属陪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护士一边用很多支针头抽取着药瓶里的药水液体,在口罩之后她的眼睛望着病床上脆弱的三井宫子,“生病不好受,但比起这些,总归是没有人在身边会更难受一点不是吗?”
三井宫子一时无言,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她闭上了双眼。
只是一种感觉吧?
那个灼热的灵魂,是属于泉祐一的灵魂现在应该就在门口等待,她能感觉的到...
“是啊...”
护士拉上了隔离帘,慢慢拉开那遮蔽她瘦弱身体的病号服准备注射止疼剂,她却在止疼剂带来大量疲惫和睡眠感觉之前这样对护士回应道。
对自己回应道,
对泉祐一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