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阴墟
这是一名老妪。
身材佝偻,拄着一条龙头拐杖,花白的头发挽成了一个髻,上面插着一枝凤钗,灰白色的粗布长裙显得有些肥大,一直搭到脚地上。
往脸上看,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皮肤紧致,光洁丰润,五官精致,鼻梁挺拔,眉目如画,宛如一名三十出头的少妇。
袁战看着愣了一愣,愕然说道:“你是……”
话一出口就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这还用问吗,摆明了就是贾南风嘛,只是她以这种形象出场,委实让人有些意外。
老妇果然一笑,开口道:“我是贾南风的本尊。前次多蒙您出手相救,老身在此多谢了。”
说着挺了挺身体,横拿拐杖,双手一抱拳,向袁战躬身行了半礼。
袁战心说果然如此,见她施礼便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妇站直身体,拐杖往地上一拄,不再像刚才那样佝着了,回道:“这里是阴墟。”
“阴墟?”
袁战听了又是一愣,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老妇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这才又解释道:“古阴司的废墟遗迹。”
“哦——”
袁战恍然大悟,转动着脑袋四下里看了一看,指着进来的那一面石壁,问:“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好像是一扇门户吧。”
老妇看了一眼,很平淡的回了一句:“长寿桥。”
“长寿桥?”
袁战很兴奋的又往石壁看了一眼,叫道:“哦,原来是个好地方,我还为是个专门杀鬼的刑场呢?”
老妇听了却哈哈一笑,说道:“你说的没错,从长寿桥跳下去的无论人还是妖魔鬼怪,从此都将与天地同寿,再无区别。哈哈哈哈!”
袁战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原来就是个刑场,长寿什么呀……”
老妇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问:“小道友追来此地,不会只是为了寻找老身吧,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袁战本来想询问一些鬼母的事情,可是因为长寿桥一节突然改变了主意,就道:“没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怎么出去,我要走了。”
老妇却神情一敛,有些冰冷的说:“你回不去了。”
袁战一愣,问:“为什么?”
老妇抬起头,盯着天上无尽的虚空,悠悠说道:“阴墟自古一桥门,出去进来两重天。”
袁战疑惑道:“什么意思?”
老妇道:“意思就是说,活着进来死着出去,死着进来活着出去。你选哪一个啊?”
“啊?”
袁战大吃一惊。
老妇看着他,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啊,后悔不该跟着老身进来?”
袁战没理她,指着小路尽头的森林问:“那是哪里?”
老妇头都没抬,就道:“黑暗森林。怎么,你想去哪里?我可提醒你,森林里面住的全都是阴墟幸存下来的妖魔鬼怪,很多是由上古阴司的鬼将鬼吏的一缕怨念凝聚而成,活了几十万年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戮和吞噬,像你这样的血肉之躯会连骨头都给吞了,什么也不剩下。”
袁战咧嘴一笑,道:“放心,我骨头硬,他们咬不动的。”
说着就往外走去。
袁战并非不相信她说的话,只是他想先了解一下所谓的阴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真是古阴司是否有重启的可能。
至于妖魔鬼怪,他又不是面团捏的,随便来一个就能把他吞了,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阵冷笑声。
老妇目送他走出院门,又转身回了屋子,咣当把门关上了。
袁战又回头瞧了一眼,继续朝黑暗森林走去。
老妇就是七业鬼母了,按英灵所说再有两世就能修炼到幽冥鬼母,不知届时会到什么境界。
现在嘛,大概介于天人境与洞天境之间。
对她,袁战还是不敢主动招惹的,所以先行退让。
森林离的并不远,不一会儿就来到跟前。
往那里一站,袁战就发现里面亮起了很多双眼睛,亮晶晶的,各种颜色都有,骨碌骨碌的随着他的走动不停转动。
大概就是妖魔鬼怪了。
但袁战无惧,继续往里走。
他现在的实力足以匹敌洞天境大修士,所以,除非来的是一头洞天境以上妖魔,其他都不放在眼里。
而且他必须得进去,否则怎样看清这所谓的阴司废墟呢。
但是他也不想让妖魔鬼怪一直这么惦记着,所以走进森林不远,元力一松,法力全开,一股浩荡气机从头顶油然升起,霎时遮蔽了方圆千米的范围。
那些垂涎欲滴的妖魔鬼怪当时就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呆之后,转身钻进了洞穴里面,再也不敢现身了。
森林里的小星星马上就减少了九成以上,剩下的也都在一个劲眨巴闪烁,心头纳闷着,这是哪儿来神仙。
袁战走了一会儿,神识一动,盯上一只就近的小星星,神念一动,神识化形,如同一只大手,把一个藏在树洞里只露着半边脑袋窥探的鬼物给提了过来。
提到跟前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具骷髅,除了腿骨和臂骨裸露在外,胸腔腹腔还有颅腔都被黑乎乎的泥土填满了,外面长满了一寸来长的黑毛,心脏和眼窝里各有一个东西一闪一闪的发出妖异的光芒。
把骷髅往地上一丢,还不等袁战喝问他会不会说话呢,骷髅先自己开口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您问什么我说什么,千万不要杀我,呜呜呜……”
袁战呆了一呆,脸上堆了个笑脸,和颜悦色的说:“告诉我,阴司在哪儿?”
骷髅停下假哭,细长的骨手从脸上拿下来,拄在地上,奇怪的说:“这里就是阴司啊。”
袁战道:“我问你具体在哪儿?”
骷髅还是那副表情,回道:“就是这里。”
袁战挠了挠脑袋,还真是人鬼殊途,敢情听不懂人话,就又说道:“大殿的废墟在哪儿?”
骷髅这次听明白了,骨手往后一指,说道:“穿过黑森林,往左斜行十里有一座山,山的南面有一条河,沿着河水上行十里有一座桥,从桥上过去直行十里又是一条河,再沿河上行十里,就到了河水的源头无骨山。无骨山上有一座天坑,据说就是大殿了。”
袁战听他说的很详细,声音也好听,清脆柔美,有点儿像女声,不禁比刚才多了一些好感,就问:“你去过?”
骷髅点了脑袋。
袁战就道:“好吧,那你陪我走一趟。”
骷髅却道:“不行不行,婆婆生气会责罚的。”
袁战一愣:“婆婆是谁?”
骷髅指了指他身后。
袁战回头望去,没人,但透过树林却看到了鬼母的小院子,于是就指了指,说:“你说那个老婆婆吗?”
骷髅点头。
袁战道:“放心,有我在,她不敢的。走了!”
不由骷髅分说,指了指前面,从他身边绕过,率先走了过去。
骷髅在后面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追了上来,缀在他的身后慢行。
袁战就道:“你在前面带路。”
“哎——”
骷髅这次答应的很干脆,还拉了个长音,然后小跑着越过袁战到了前面,两只骨手甩开,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小巧并不算高大的骨架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摆一摆,竟跟人一样扭捏多姿,十分养眼。
袁战看着有些好笑,就问:“森林里的妖魔平时都躲到哪儿?”
骷髅微微转了转脑袋,回道:“平时就待在黑森林里,不敢乱跑的。”
袁战道:“为什么?”
骷髅略带奇怪的问:“大人您不知道吗?”
袁战也奇道:“我知道什么?”
骷髅道:“您不是天上的仙人派下来管束我们的吗?”
袁战听他话里有话,就打马虎眼儿说道:“是,像我对这里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清楚,所以才问你吗?”
骷髅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嗯,是这样的,大人您之前的大人定下过规矩,凡是妖魔鬼怪都不得离开黑森林半步,否则无论情由,一律送往长寿桥往生。所以大家都不敢出来了。”
袁战哦了一声,想起岩浆里面的骸骨和气泡中挣扎的鬼物,也许就跟这个有些关联,就道:“前任的大人在哪儿?”
骷髅道:“就在无骨山。”
袁战一愣,问:“他现在在那里吗?”
骷髅这下有点儿迷茫了,站住,回过身来看着袁战,摇摇头,道:“您来了,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袁战顿时失语,干笑了两声,这才自嘲道:“是啊,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你说的没错,他早就不在这里了,哈哈……”
骷髅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情,转身继续走。
走了有一会儿,袁战见他不说话了,心知这个已经修成灵识的鬼物有了心事,就道:“你叫什么名字?”
骷髅道:“我叫白女。”
袁战奇道:“白女,你……是女的?”
白女失笑道:“白女不是女的,难道还是男的吗?”
袁战顿时张大了嘴巴,挠着后脑勺,心说自己这不是废话吗,刚才听声音就感觉不是男子,那么自然就是女子了,真是多此一举的问题。
正在这时,就听头顶一个炸雷般的男子嗓音粗鲁的叫道:“白女小贱人,你这是要去哪儿,敢出黑森林,你不要命了吗?”
接着,呼啸的腥风从遮天蔽日的树冠上吹下来,一个人首蛇身长着两条细长的手臂的妖怪从浓密的枝叶当中露出身形,朝白女扑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阴司劫(一)
白女尖叫一声,躲到了袁战的身后。
袁战抬头看了蛇妖一眼,待他快到近前时,右手往上一翻,修罗手幻化出一只大手,正抓在蛇妖两条手臂下面靠近胸口的位置,紧紧勒住。
蛇的胸口就是七寸,七寸被制住了,全身酥软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蛇妖也是如此,顿时耷拉下了脑袋,两条胳膊还有蛇尾缠绕上来,在大手上扑打,但是无济于事。
袁战哼了一声,抓着蛇妖就摔在地上。
蛇头着地,脑浆迸裂,掉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白女可能被吓坏了,惊惧的从袁战身边逃开,不敢靠的太近了。
袁战看看她,神色不变说道:“我们走。”
白女怯怯的看着他,过了半天才道:“等一等。”
说着向蛇妖的尸体走去,来到跟前,弯腰张嘴,从蛇身里面吸出一团红光,吞咽下去,这才直起腰身,道:“走了。”
袁战听她口气,好像比刚才欢快了不少,知道这团红光对她来说好处多多,也不多问,跟了上去。
白女走了几步却自己解释起来:“我刚才吸的是蛇妖的精魂,您不生气吧?”
袁战一笑,态度不言自明。
白女这才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大人您跟以前的大人不一样,果然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儿的。可是您知道嘛,这条蛇妖已经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灵的精魂,但是有前面的大人关照着它,所以其他妖魔都不敢招惹的。没想到大人您一出手,就把它给打死了,真是痛快。”
袁战皱眉道:“黑森林里的妖魔就这实力吗?是否还有比蛇妖境界要高的妖魔?”
白女憨笑道:“当然有了。不说别的,婆婆就算一个,小蛇妖为她提鞋都不配。其他还有很多老祖级别的公公婆婆,他们也跟婆婆一样,深藏不出,不愿答理外人的。”
袁战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堂堂上古阴司的遗址,如果就这些妖灵鬼祟,还真是活该被人覆灭了。
于是又问:“那你可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白女摇摇脑袋。
袁战知道她终究不过一介小妖怪,所知有限,于是不再问了。
黑森林面积很大,袁战步行迅速,有时白女走的慢了还带她一段,边走边聊,大概走了六七个时辰以后,终于看到前面出现大片的平原。
白女抢先跑出森林,伸着两条骨臂叫道:“终于出来了。太好了!”
言语之中,兴奋之情流露无遗。
袁战向远处看了一眼,见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鲜有山脉,就道:“再往哪儿走。”
白女向左前方指了一指,道:“这里,也就十来里,就到望川了。”
袁战点点头,跟着她走去。
十里眨眼即到。
前面果然出现一条大河。
河水很急,中间有很多漩涡,随着水流向下游移动,在到达一定距离时又回流回来,非常奇怪。
河里没有鱼虾,更没有水草,偶尔有的是从上游漂流下来的一具具发臭腐烂的尸体,经过漩涡时大部分被卷进去,只有小部分幸运的继续向下漂流。
袁战就问:“这河水流向哪里?”
白女盯着河水发了一会儿呆,回道:“听婆婆说,最后都流进了冥河。你看那些死去的生灵,就在这河水当中有的转世重生去了,有的则从此消失的干干净净……”
冥河?
袁战想起冥界那一眼轮回眼,当时陆鸣说过也是冥河水,也许跟这望川的河水有些关联吧。
沿着望川河水向上游走了十里,一座小桥从水雾当中浮现出来。
“就是这座桥了。”
白女说着跳了上去,回头向袁战招了招手。
别看现在只是一副骨架,看着还有些瘆人,但这轻盈的动作、兴奋的语声,活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袁战走上桥,忍不住问道:“白女,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白女一边走一边说:“三四百年了吧。”
袁战忍不住张了张嘴,这么久,合着比他年龄还大。
就又问:“这三四百年就一直待在黑森林嘛,为什么不去那边?”
白女看着他指的方向,回道:“那是大人的领地,我们这些人……呵呵,怎么敢去吗。”
袁战道:“一个人不敢去,可以多叫上一些人嘛,我想其他的道友也不想在那种黑黢黢的地方一直缩着吧。”
白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道:“也不是没有过,但是每一次去的……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袁战明白了。
说着两人已经走过石桥,来到河的对面。
白女走下桥,站了一站,好像有些犹豫。
袁战知道刚才的话引起她的怀疑了,但是没有解释,只静静的看着她,任由她自己决定是去是留。
白女站了大概有十几息吧,忽然嘿嘿笑了一声,道:“走吧,正好跟着大人去开开眼界,也不枉活过这一回了。”
袁战听着心中一动,这分明就是一种明心赴死前的自白吗。
同时也证实了,前方这条路不好走。
不过,袁战越发对那所谓的大人感到好奇了,真想马上就见到他。
于是冲白女微微一笑,以示鼓励。
白女果然又恢复了刚才的语气,嘻嘻一笑,向前跑去。
袁战连忙跟上。
走了没多远,白女忽然提醒道:“大人,你看着点儿脚下,别被绊了。听婆婆说,这里以前是一片烂泥沼泽,里面到处都是在阳世溺水而亡的鬼怪,经常钻出来袭击吞食过往的魂灵。不过现在死的死,逃的逃,所剩无几,可别被他们给算计了……啊!”
正说着,忽然一声惊叫,人从地上跳了起来。
在她的刚才走过的地下,忽然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如同章鱼触手的怪手,想要抓她的脚踝的,结果扑了个空。
袁战哼了一声,伸指一弹,一道指风激射过去,把触手齐着地面给削断了。
断的半截就跟活着一样,掉在地上扭曲了一下,头往地上一挤,哧溜钻了进去,只留下一滩黑血。
白女落下,抚着骨架胸口叫道:“妈呀,吓死宝宝了。”
然后冲袁战嘿嘿笑了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袁战来到黑血跟前,见触手钻进去的地方洞穴已经自动弥合了,知道是一只道行不高的小妖,于是不去理它,继续上路。
白女却跟中了诅咒一样,刚才还是她在提醒袁战,结果这会儿所有被妖怪攻击的都是她,一路走去,惊吓了好几次,都是险险的避过了。
袁战看着好笑,以他现在强大的修为,那些小妖当然是避之惟恐不及,当然不会主动来招惹他了。
“到了到了,奈河桥到了。”
白女忽然大叫了一声,撒腿向前跑去。
袁战听到奈河桥三个字也很好奇,就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前面又出现一条大河,也就比地面稍微低个三四尺的模样,河水静静流淌,无声无息的,一点儿波浪都没有,如果不是看到河面上有东西漂浮,向下游流去,真的看不出来河水是动的。
就在河上,雾气掩盖中有一座单孔石桥,像一条彩虹,横跨河水两岸。
这就是奈河桥了。
但可惜,桥是断的。
岸边只露着三米来长的一截桥墩,隔着河水与对岸七八米长的一截断桥遥想张望。
白女站在桥墩跟前,望着对面的断桥呆呆出神,似乎在遥想当年她是如何跨过石桥来到这里的。
过了半天才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还是断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上呢,真想到对岸去看一看啊。”
袁战道:“一直都是断的吗?”
白女茫然回道:“从我来到这里就一直是断的,都几百年了。”
袁战哈哈一笑,说道:“没事儿,回头等我把桥修好了,你什么时候想过去看看,都可以的。”
白女听了一愣,继续大喜道:“真的吗?”
袁战微笑点了点头。
白女顿时跳了起来,拍着一双骨手叫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过桥了,太好了,谢谢大人。”
袁战一笑,扭头向上看去,道:“就从这里往上吗?”
白女道:“是的。沿河上行走个十几里地,就能看到黄泉了,黄泉后面那座山就是无骨山。”
黄泉?
袁战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见她没动,就问:“你不去吗?”
白女犹豫道:“无骨山我上不去的,去了也没用。还有黄泉,像我这样的,别说靠近了,就算几里地外也会胆战心惊的。我……还是别去了,就在这里等您吧。”
袁战道:“好吧。你保重,再见了。”
说着挥了挥手,朝上游走去。
白女向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去。
袁战走了一会儿,神识回望,发现白女还在那里站着呢,知道她其实是想跟着去的,但是鬼怪之体禁受不住黄泉强大的压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看到断折的奈河桥,袁战心里其实是很疑惑的。
天界为什么要打烂阴司,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阴司里面出了几个仙,能够挑战他们的权威?
恐怕没这么简单。
毕竟阴司仙再多,也比不上天界仙的数量,更不可能达到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地步。
那么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了。
也许在他找到那位所谓的大人以后,这个问题就有答案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阴司劫数(二)
袁战正走着,忽然神觉一动,向来路望去。
只见白女一颠一颠的,正向他跑来,不禁莞尔一笑。
“大……大人,我跟你一起去吧。”
白女来到跟前,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
袁战看看她,平静的说:“好啊。”
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白女则跟在身后丈许远外,亦步亦趋。
走了将近半程时,袁战就发现白女神态不对劲了,身体开始抖动起来,知道黄泉的压力已经落在她的身上。
奇怪的是,他自己反倒没有感觉,好像这般力量仅对妖魔鬼怪有效。
于是心念一动,一股柔和的元力在头顶结成两丈大小的一层屏障,将白女罩在下面。
白女马上就恢复了正常,身体不再抖动了。
她想要道谢的,却见袁战神情严肃,正盯着前面的虚空不知在看什么,只好把话又给憋了回去。
可是顺着袁战的目光看去,除了灰蒙蒙的一片,她却什么也没看到。
袁战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但不是人或者妖魔鬼怪,而是一座看似不是很大的城池,突兀的飘浮在遥远的虚空上。
在城头上,还看到了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在垛口内露出冰山一角。
“白女,无骨山上都有什么?”
袁战突然问道。
白女听了抚着额头想了想,回道:“听婆婆说,很久以前有一座阎罗城的,但现在……恐怕都变成废墟了吧。”
阎罗城?
袁战顺着城墙寻了过去,但是很可惜,没有找到,正对着他的这一面城墙上既没有城门,也没有某某刻字之类,就是一面黑黢黢的墙壁。
墙壁的下面好像被法阵遮挡了,看不到城池建造的具体位置,以及是否有人把守。
忽然,有一双眼睛从垛口后面亮起来,隔着虚空向他看来。
袁战连忙转了转脑袋,假意向旁边看去。
那双眼睛凝视他片刻,然后又消失了。
袁战再往上看时,发现城池竟不见了。
大概是法阵开启,把整个城给遮掩住了。
袁战也不着急,低头慢行,时候不大就看到一座黑黢黢的大山出现在视野内,并且耳中听到了哗啦啦的黄泉水的喷涌声。
就在大山的脚下,两块巨大的突岩夹成的山洞内,一条滚滚黄泉从里面奔流而出,在不远处的一面断崖落下,就此流入黄泉河水。
令人称奇的是,黄泉水从山里奔出来时还是激流汹涌的,可落入黄泉河水中顿时就变得波澜不惊起来,如果不是黄泉水中经常会漂浮着一些生灵的尸骨,真要让人误以为这就是一座池塘了。
水平如镜,无物无扰。
“这就是黄泉了?”
袁战站在山脚下,挡着白女,问。
即便袁战帮她挡下了绝大部分的黄泉压力,白女还是躲在他的身后连头都抬不起来,闻言战战兢兢的回道:“是。就是黄泉……了。”
袁战神识疾动,用心感受着黄泉澎湃磅礴的强大气势,心思也跟着神识一样在快速的转动着。
陆鸣说过,世间只有一个黄泉,连接着天、地、人、灵四界所有的阴司,可他也没说明黄泉的源头到底在哪儿。
看眼前这座大山,貌似就跟它的源头一样,难不成黄泉的源头就在人界?
当然,这只是袁战一厢情愿的想象,具体如何他还得验证。
不过话说回来了,黄泉的源头如果在人界,这才真正是众望所归的事情。
其他几界都是神仙大能领导的世界,他们的子民大多选择修仙,修成以后死的人就少了,黄泉在他们那里岂不是浪费了资源。
所以,当这样一想的时候,袁战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别样的念头,似乎已经看透了阴司被天界覆灭的原因。
当然,他现在只是猜测,并没有依据。
而依据,正慢慢朝他走来。
就在黄泉山上,有一些人正疾快的从山上下来,朝他扑来。
为首一个,是一只大鸟。
弯嘴,鹤顶,细长腿,非鹏非鹤,还未来到跟前就从嘴中发出一声长嘶,声音如同一枝长箭,裂帛穿石,听到耳中格外的刺耳。
袁战不敢稍动,因为白女承受不了黄泉的重压的,所以只能等鹏鹤怪鸟来到头顶,这才双手一搓,抬手向上打了一枪。
噼里啪啦——
妖雷一响,比火炮来的还要迅捷,打在怪鸟身上,顿时就把怪鸟给轰了出去,落在山崖上时,已经变成半熟的烤鸭了。
第二个是一头身形似小山的魔猿。
从山上跳下来时,大拳头向后抡开,照着袁战就砸了下来。
袁战哼了一声,右手甩出去,修罗手,以柔克刚,啪的一声就缠在魔猿的手腕上,然后顺势向旁边甩去。
砰!
魔猿高大的身体撞到山崖上,硬生生砸出来一个洞。
袁战右手再甩,绕着魔猿就扔向黄泉里面。
魔猿被山崖撞上时都没有叫喊,一看马上要掉进黄泉水里了,顿时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啊……啊……”
袁战可不想怜香惜玉,手一松,把魔猿丢进洞里。
说来也奇怪,魔猿掉进水里,连扑腾的动作都没有看到,就这么一下子不见了,好像掉进了一块石子。
袁战心知有异,但是没有功夫多想,还有两三个妖魔需要处理呢。
第三个是人。
长相是人,但其实是未知的某一类妖魔。
鹰钩鼻子,大饼脸,细长的眉毛,尖尖的耳朵,嘴边一对弯曲向上的獠牙。
袁战见他奔来,左手一动,从袖筒里甩出一团白色火焰,正粘在他的衣摆上。
白火粘上即着,迅速向上蔓延,转眼之间就把妖魔给困在里面。
妖魔刚开始还不屑一顾的,可是用手掸了几下以后发现去除不了,顿时就慌了,扑通看到墙壁上想要把火焰压灭。
火焰一撞之下果然变得小了很多。
但是,只要妖魔离开墙壁,火焰马上又向上升腾,比刚才还要强盛几分。
很快,妖魔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打着滚在地上滚来滚去。
袁战也不去管他,只漠然看到第四个朝他飞来的人。
这是一个鬼物,身形高约两丈,往地上一站就跟一座铁塔似的,胳膊腿比水缸还要粗,在他的背后还有四只手、两个脑袋,手里各拿着一把兵器,侧着身子朝他比划。
三头六臂。
只是,当鬼物看着人形妖魔在炼火中逐渐炼化时,手中的兵器不知何故都垂到了身边,不再向袁战舞动了。
然后鬼物叫了一声:“阎君?”
第三百六十三章 超度贾南风(十九)
阎君?
袁战看了鬼物一眼,也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自己到底是不是阎君,只往上指了一指,叫道:“拦住他!”
鬼物闻言向上一瞥,背后两件兵器就迎了上去。
噗,噗!
最后一个扑下来的鬼物跟这一只鬼物体形相当,同样跟座铁塔似的,可惜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反水的兄弟一锤一棒给打了个稀巴烂,血肉洒了满天。
袁战满意了点点头,身形一晃,人就飞了起来。
白女紧随其后,不敢稍有落下。
鬼物见袁战飞上黑山,愣了一愣,也追了上去。
袁战等他追上,一边走一边问:“你认识我?”
鬼物道:“阎君自带功德,又有阴火驱策,除了您,还能有谁?”
袁战若有所悟,扭头去看白女,却见她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鬼物在说什么。
袁战就问:“你的名字?”
鬼物道:“镇殿将军夏侯丰。”
袁战点点头,又道:“那么……你是想要跟着我了。”
夏侯丰道:“是。”
袁战道:“可我怎么相信你呢?万一你是天界大人派来的奸细,岂不把我给坑了。”
夏侯丰道:“这好办。”
说着抬手拍在左边肩膀上的脑袋上。
这个脑袋噗的一声就缩了进去,然后夏侯丰伸手往肩膀上一抓,生生提出一个黑色的生魂,双手捧着献给袁战道:“末将阳魂请阎君保管。”
袁战有些意外,看着他呆了一呆,但是还不敢用手直接去拿,先取出一只黑色储物袋,加了一个法诀在上面,这才将阳魂收了进去。
收好袋子,袁战就问:“夏侯将军,上面还有我们的人吗?”
夏侯丰道:“有。他们都跟末将一样,盼着阎君早日归来。”
袁战点点头,又问:“天使有多少人马?”
夏侯丰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就一人。”
“一人?”
袁战更加感到意外了,沉吟道:“仅凭他一人就控制了整个阴司,那么这厮的实力得有多高?”
夏侯丰道:“很高。末将等高不可攀。”
袁战张了张嘴,既然这么厉害,他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杀过去,岂不自寻死路,转念一想又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夏侯丰道:“末将等并不知晓,是奉天使的命令前来巡视,说有异域高人侵犯阴司地界,没想到遇上了阎君。”
袁战心中一动,这么说来,天使已经知道他来了,如果不是神识足够强大或者有法宝辅助,就是有人向他告了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眼前最重要的是天使究竟有多强大,他该如何应对。
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主意,来到夏侯丰跟前,从袖筒中取出阎君令向他晃了一晃,马上又塞了回去,然后神念一动,给他传达了一条命令。
夏侯丰听完呆了一呆,大概有点儿想不明白,但他不敢违抗,向着袁战一躬身,转身又向下奔去。
白女来到跟前,问:“夏侯将军怎么走了?”
袁战看了看她,微笑说道:“我安排他去办一件事情。”
“什么……”
白女张嘴就要询问,但话一出口才想起她的身份,连忙又憋了回去,说道:“您……真的是阎君?”
袁战摇摇头,道:“谁知道呢,他们愿意叫就叫呗,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白女道:“可是我听说,前任阎君就是在上古大战中被天界的仙人杀死的,您若是真的是阎君,为什么还要去阴司废墟呢,岂不自投罗网了。”
袁战一笑,道:“去了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这一任的阎君。走吧,前面可能并不太平,你自己多加小心。”
白女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袁战忽然问道:“婆婆平日里都到哪里去?”
白女道:“也不怎么走动,就在她的小院子里修行。”
袁战嗯了一声,道:“她修行到几世了?”
白女顿时就回答不上来了,支支吾吾回道:“我来的时日短,对婆婆的修行并不清楚,也不敢问。”
袁战点点头,果然不问了,继续向上攀登。
山虽然高,但袁战走的很快,不久就来到了山上,在一道看似光晕的结界前面站下了。
白女气喘吁吁的跟上来,指着结界说道:“这里……这里就是天使大人的地界了,没有他的召唤,外面的人谁都不敢进去的。”
袁战嗯了一声,伸手就往结界上按了下去。
奇怪的是,结界上面并没有法力,手掌直接就按了进去。
袁战微一犹豫,迈步走到了里面。
果然没有任何阻力,所谓结界不过一道界线罢了。
回过身,袁战又朝白女招了招手。
白女起初不想进去,架不住袁战一个劲招呼,只好咬着牙,眼睛一闭,迈进结界里面。
结果等她进来,就好像被重塑了肉身一样,由一具骷髅怪眨眼间变成一个身材高挑、相貌美丽的小姑娘。
袁战并没有感到很意外,看着她一笑,说道:“这样很好吗。看来你适合待在这里。”
白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袁战回过身,朝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结界里面的情景跟外面看到的还是有些区别的,尤其远处那一片建筑,怎么看都跟古阴司废墟搭不上边。
袁战迈步就想要过去。
白女忽然说道:“大人……”
袁战又站住了,问:“什么事儿?”
白女面有难言之隐,嗫嚅着说道:“您真要去吗?”
袁战点点头。
白女又道:“可是夏侯将军说了,天使大人实力深不可测,万一您……岂不……”
袁战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怕我打不过他吧。放心好了,我有好多本事一直深藏不露,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验证一下。”
说完大步流星朝建筑群跑去。
白女连忙跟上。
古阴司,废墟早就不在了,如今建造起很多高大威武的宫殿,除了外部环境还有些阴森森的,整体就跟的跟天界的天宫差不了多少。
在最前面一座牌楼底下,四个跟夏侯丰差不多的鬼将往门前一挡,拦下了袁战。
中间一名鬼将喝道:“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袁战脚下不停,很自然的说道:“阎君。”
第三百六十四章 超度贾南风(下)
阎君!?
四名鬼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袁战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竟谁也没敢阻拦。
夏侯丰过来,低吼了一声:“眼瞎了!”
四个鬼将也没敢还口,眨巴着大眼珠子看着他们过去,呆了一呆,也跟了上去,连门都不守了。
再往里走,又有四个鬼将,看到袁战过来远远喝道:“什么人?”
袁战连话都懒得说了,脚下不停,往里直走。
夏侯丰见状连忙喝道:“阎君驾到,赶快让开!”
四个鬼将扛着大刀一脸懵逼看他们走近,自觉的往旁边让开了。
袁战不理,从鬼将身边走过,没想到这么顺利。
等到夏侯丰等众鬼过去,四个鬼将一寻思也跟了上去。
再往里又相继有鬼将加入进来。
夏侯丰干脆缀到了袁战的一侧,适门过殿,直接吆喝着开路。
袁战身后跟随的鬼将也越来越多,不久就拉出了长长的一条尾巴,浩浩荡荡奔向中心主殿。
阎君驾到?
这得是多么震惊的事情。
古阴司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过阎君的消息了,忽然有人自称阎君并且还来了阴司,即便他就是一个骗子,也足以吸引阴司现存的所有鬼兵和鬼将,当然都想要跟着看个究竟了。
袁战无所谓。
动静闹的越大,对他越有利,最好把鬼母他们也给吸引过来,然后一并解决了。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主人显然已经知道了,在那座远远看上去金光耀眼的大殿前面,已经列队站好了很多身穿金色甲衣的士兵。
这些士兵明显与阴司的鬼兵鬼将不同,身上不但看不到半点儿的阴森气息,反而不时绽放出片片的彩光,把他们的身体笼罩在里面。
天兵?
天界派来的士兵。
这个疑问还是夏侯丰帮袁战解惑的,确实是天兵,跟随天界特使一起下界来到古阴司的,已经在此待了上万年。
上万年?
袁战听了有些吃惊,那实力不是很强吗。
夏侯丰解释道:“不强,也就比小将强上两三个而已。”
袁战回头看他一眼,元婴大圆满,就差临门一脚晋入洞天境了。
可就是这一脚,已经耗尽了夏侯丰的寿元,再要不能晋级,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哼,两三个,那就是洞天境了。
连天兵都是洞天境,那天使岂不更强。
袁战的脸色不太好看,感觉自己有点儿冒失了。
幸好,天兵的数量不是太多,一边六个,一共十二个。
十二个洞天境的大修士,实力大的吓人,万一打起来,他们这边只能靠人海战术了。
可真的打起来,这边有多少真心为他出力的,袁战心里也是个未知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到天兵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了。
红斑是怎么回事儿?
夏侯丰老神在在,耐心的帮他解惑。
因为古阴司区别于天界的特殊环境,天兵到了这里并不适应,近万年的时间里已经更换了好几茬,其中最让他们难以忍受的就是这种不知为何长出来的红斑,几乎遍布全身。
所以,好好的一名神仙,一驻进阴司就成了麻子脸。
看天兵脸上红斑的密集程度,这批天兵已经到了轮换的日子,如果袁战不来,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归天界了。
袁战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愈加想要快点儿见到天使了。
他也很好奇,天界的神仙到底长什么样?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他殷切盼望着一睹神仙的尊容时,从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仙风道骨,骨骼清奇,一身灰白色的道袍,留着发髻,颌下一缕长髯,臂弯里还搭着一杆拂尘,典型的得道高人形象。
只是可惜呀,脸上同样长满了红斑,而且比天兵脸上的红斑颜色还要重上三分,一块一块的,好像打了几个补丁。
袁战忍不住想笑。
夏侯丰连忙小声说道:“天使大人已经在此镇守一万年,所以受的伤害比天兵更甚。”
袁战点点头,来到大殿台阶的下面,抬头往上一瞅,拱手道:“天使大人,久仰了!”
天使的脸色一直阴沉着,心情颇为不佳,待仔细打量过袁战,拂尘一抖,说道:“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袁战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可就是来了,所以还想请天使大人代为解惑。”
天使哼了一声,厉声道:“诸鬼都称你为阎君,难道你还不自知吗?”
袁战摇摇头,道:“这只是他们叫的,但在下确实不知。”
天使脸色稍微缓了一缓,说道:“好吧,既然你生具功德骨,这一任阎君的席位当然由你来代了。请进吧。”
说着挥了挥拂尘,转身向殿里走去。
十二个天兵好像受到了召唤,竟也同时跟上,不紧不慢走进殿里。
袁战愣了一愣,迈步向上走去。
但是夏侯丰等诸鬼却没有跟上,只在台阶下面张望。
袁战回头问:“你们不来吗?”
夏侯丰摇摇大手,回道:“没有天使或者阎君的召唤,小将等不敢私自进入大殿。”
袁战哦了一声,正想命令他们进来,却听天使在里面说道:“他们不敢的。哪怕只走进殿门半步,也要遭受五雷轰顶的惩罚。你……进来吧,本座有些事情要交待给你,不能耽误的。”
袁战听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进了大殿。
只见天使和众天兵已经在殿中心盘膝坐下来了。
天使在中间,十二个天兵围成一圈,均脸朝着他,形成一个奇怪的阵式。
袁战进来,天使就道:“本座不能久留,既然你已归位了,那就将此地交由你来镇守了。临走之前,我有两件事情需要告诫于你,以免违犯了天界的律例,日后再遭天谴,使得生灵涂炭。”
袁战就道:“请讲。”
天使道:“第一件,阴司不可再恢复旧貌,以免奇才异士迭出,与天界争长短。”
袁战微微一笑,这件事情已经听说过了。
天使又道:“第二件,人界阴司不可再与异界阴司产生任何瓜葛,以免冥河水倒流,扰乱诸界。”
这一件,袁战有些意外。
怎么着,人界与异界联络之后会使冥河水倒流,这是什么现象?
不等袁战答应,天使就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日后如何行事就由你来安排了,但我不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还要跟你见面。”
说完挥起拂尘,一道道流光打在大殿四周的盘龙玉柱上。
八根盘龙玉柱立刻绽放出一片片彩光,在天使和天兵的头顶形成一道七彩光晕。
等到光晕笼罩下来,彻底湮没了天使和天兵的身影,大殿忽然剧烈一震,一股冲天气焰向殿顶飞去,并笔直穿透出去。
与此同时,大殿里面盘坐的天使和天兵不见了。
袁战看着头顶彩光渐渐消失,心里莫名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完事儿了?
也没打,也没闹,说了几句话,就跟交待遗言似的,然后带人就回了天界,给他留下一个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形的烂摊子。
当殿里的彩光消失殆尽,大殿外面传来震天的欢呼声,接着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诸鬼都朝大殿跑来。
袁战的警惕性一下提了起来,心念疾动,剑阵从背后浮现出来。
同时阴炼木、隐身符,全都掣到了手里,随时准备反击、逃走。
可是诸鬼并没有走进大殿,就在殿门跟前,以夏侯丰为首跪了下来,嘴里雷鸣一般叫喊:“拜见阎君!参见阎君!阎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战听了很无语,同时也感觉很受用。
万岁?
要是能活一万岁就好了。
对于这些大鬼、小鬼,他还没有心思去答理他们,眼睛一转,先在大殿里面打量起来。
盘龙玉柱,殿中心青石地板上刻着的传送阵阵图,大殿最里面巨大的石椅,两边雕龙画凤的隔断屏风,以及大殿左边一只冒着冉冉青烟的巨大香炉。
这哪是阴司的阎罗殿,整个一道教老祖修行炼丹的丹房。
回过头,袁战向殿外望了一眼,忽然叫道:“白女,去把鬼母请到这里来,我有事情与她商量。夏侯丰也去,必须保证白女的安全。”
白女和夏侯丰同时应了一声,又领了几名鬼将,一起向山下去了。
袁战又向外看了一会儿,见诸鬼都很恭敬的样子,就道:“各位就不要在这里围观了,家里有长辈的抓紧去把他们都请来,我有事情要跟他们商议。”
众鬼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忽然都爬了起来,或结伴或独行,纷纷向山下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所剩无几了。
袁战坐上石椅,往后一倚,开始思考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不管他是不是阎君,要他管理这么一群鬼物,嘿嘿,还是算了吧。
那么管理一职应该交给谁呢?
袁战想起绮罗鬼王,还是得找一个跟她差不多的鬼王来管这些事情。
想着想着,眼前就浮出一个人来。
贾南风,七业鬼母,还能有比她更合适的吗?
但是,就怕她不答应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阴司古殿
袁战在殿内盘膝静坐。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从殿外飘飘忽忽进来一名女鬼。
袁战心有所感,睁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女鬼一眼,见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但是她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好像刚从阳世而来,于是试探着问道:“贾南风?”
女鬼微微颔首,道:“算是吧。”
袁战点了点头,道:“既然鬼母驾临,我也有话直说了。这阴司之事我本无意去管的,但是可怜阳世万千无辜的生灵,死后也没个安身的地方,孤魂野鬼一般,时间久了变成怨灵还要伤害生人,所以想来想去,无论如何也得让它运转起来。鬼母之意呢?”
女鬼就是贾南风的本尊七业鬼母,已经历七次渡劫轮回,再有两次,就可以参悟大道,追索与天地同在之术了。
所以对她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潜心修行才是正事。
可是她也担心,如果袁战这么一搞把阴司真的给重新建立起来了,那么正常运转以后岂不把她给排除在外了,毕竟阴司运转之后鬼王阎王都会从亡魂身上得到好处,效果堪比修行。
所以微一沉吟,说道:“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一旦阴司运转起来,天界、冥界甚至灵界,都会第一时间发现,到时仙、魔、佛、灵等诸族都会有高手前来人界探察,少不了又要起了许多的冲突。”
袁战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阴司一天不运转,阳世亡灵就一天没有去处,如今的情形,一场浩劫是在所难免了,到时流血千里,死尸遍野,亡灵聚集成灾,岂不比阴司沉寂还要可怕。”
鬼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知会有浩劫?”
袁战一笑,道:“这你就不用打听了,反正是知道,而且历时百年之久,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
鬼母道:“你懂望气之术,能够提前窥探天机。”
袁战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道:“略知皮毛。”
鬼母道:“如何证明?”
袁战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指她,道:“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十年前,我与刘渊等人约定十年内不得进京,他们都信守约定等了十年,结果十年后,你就出事儿了。”
鬼母眯着眼睛半信半疑点了点头。
“而且……”
袁战故意卖着关子,眼睛盯着大殿的屋顶,慢吞吞的说道:“当年我曾到过冥土……”
“冥土?”
鬼母一听顿时双眼放亮,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袁战,急忙问道:“你真的到过冥土?它在哪里,要如何才能过去?”
袁战看她着急的样子,指了指旁边一个蒲团,道:“别着急,坐下说吧。”
鬼母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轻轻吁出一口气,轻移莲步,来到蒲团跟前盘膝坐下。
袁战见她的容貌与老妪和贾南风都不相同,人虽然称不上绝色,但花容月貌还是绰绰有余,因为年龄的关系显得更加成熟、更有女人味,也许就是鬼母年轻时的样子吧。
说冥土之前,袁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冥土到底是什么,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鬼母听了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虽然到过冥土却并不清楚冥土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真是可惜了,浪费了大好的机缘。此事说来话长,好吧,我就简单给你说一下吧。”
袁战点点头,洗耳恭听。
这时,从大殿外面又飞进来两个颤巍巍的老人,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婆子,见二人在说话也不打扰,微微点头,就在对面两个蒲团上坐下了。
鬼母继续她的故事。
冥土,自古以来也没有人说的清楚它是怎么来的,但是却都知道,人与百灵均起源自冥土,它就像一个造物主,亲手塑造了人类和世间最为强大的其他族群,然后教授他们各种修行和生存之法,从此能够在世间繁衍生息。
当人与百灵都变的强大起来,争端也随之而来,经历了十万、几十万年,终于形成如今天、地、人、灵四界分治的态势,天界又中脱颖而出,成为世间最强者。
四界分立以后,有些修行逆天的最强者又开始把目光投向了冥土,想要从冥土上面探索生命起源的秘密。
在第一次探索无果之后,又发起了第二次、第三次,等等,越来越频繁。
终于有一天,当最后一批探索者登上冥土,准备破土而入,强行向下求索时,冥土忽然降下黑雨,把所有前去探索的各界修士就此抹掉,踪迹全无。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擅自进入冥土,而几千年以后,冥土竟神秘的消失了。
袁战听到这里,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些登上冥土的人可有收获?”
鬼母道:“当然,否则怎会引起如此多的修士心动,甘冒奇险,也要登上冥土。”
袁战忍不住笑道:“既然这样,你还想去冥土吗?”
鬼母道:“当然,冥土之行是早晚要去的,只是还得再等上一两千年,待老身功德圆满之后。”
袁战道:“有风险也要坚持去?”
鬼母长叹一声,说道:“修行到了极致境界,其他已经无所求了,与其在岁月当中慢慢老去,不如冒险一搏,也许能够在冥土寻得大道修行之法,到时炼成不死之身,与天地同在。”
袁战听到后面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不死之身,与天地同寿,太有诱惑力。
鬼母话音一转,微笑说道:“好了,到你给我们说一说冥土的事情了。”
袁战连忙收回心思,巨船上的情景在眼前一晃,缓缓说道:“其实就是一艘黑色的巨船。第一次登上巨船,什么也没有发现,当时还以为是一幻象。”
这时,大殿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古阴司幸存下来的老古董,有男有女,还有两个人看上去跟三四十岁差不多,也不知道到底多大年龄了。
听到袁战描述,这些人都自觉的点了一下脑袋,看来跟他们听说过的冥土有相似之处,确实是以黑色巨船的样子呈现在世人面前的。
不过听袁战说是第一次,有人的眼睛里就放出了光彩。
有第一次那肯定有第二次。
他们这些人都已经修行了几千、上万年,境界最差的也修炼到洞天境了,其他几位都是天人境。
就像鬼母所说,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确实有资格可以考虑冥土的事情了,可迄今为止他们也只是从书籍上看到有关冥土的记载,没有一个人亲身或者亲眼看到过。
袁战竟然去了不止一次,这也就有点儿太羡煞旁人了。
果然,当袁战说起第二次登上巨船,并且意外发现冥土上的城池和人类活动时,有个老头子直接站了起来,差点儿就扑到袁战的跟前再跟他仔细的确认一次了。
鬼母也很意外,沉默片刻后问:“这么说,你跟他们交谈过了?”
袁战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他们身边经过,看得到,却摸不到,至于他们有没有看到我,我也不清楚。”
刚才激动的老头叫道:“那是界壁,分隔两界的界墙。想不到啊,冥土竟然自成一界。”
袁战仔细瞧了他一眼,发现是一个天人境的老怪物,心神一凛,对他的话也就没有反驳。
不过冥土自成一界,这个说法有点儿牵强,毕竟他是亲身登上过大船的,除了不能进到里面,也没有感觉到有界壁阻隔。
见一群老怪物都沉默不语,袁战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既然各位前辈都到了,那咱们就议一议阴司的事情吧。”
老头说道:“有何可议的。既然你自带功德而来,这阴司理应由你掌管,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
其他人,包括鬼母,纷纷点头附和,没有一个人愿意取袁战而代之的。
袁战挨个从他们脸上看过,知道这件事情是推脱不掉了,也没法推脱,就道:“好吧,既然老前辈都说了,那就由在下领这个头好了。不过阴司具体的事宜,我是没法亲力亲为的,还需要各位一起承担起来。”
老头又摇了摇手,说道:“不用,我们这些老家伙既不懂,也没有这个心,只要你把阴司古殿打开,自然会有鬼吏承办这些琐事。”
“阴司古殿?”
袁战一愣,忙问:“在哪儿?”
老头伸手向下一指,说道:“就在这大殿的下面。”
袁战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这里就是古阴司废墟的遗址,天使驻守阴司,自然是把大殿建在阴司古殿上面最为稳妥,既然都走了,那么恢复阴司古殿也就势在必行了。
袁战连忙从蒲团上站起来,盯着脚下说道:“好好好,我们还是先打开古殿吧。”
众人也都起来,相跟着来到大殿外面。
一众大鬼、中鬼、小鬼都躲的远远的,不敢靠近,见他们出来,呼啦一下又把朝着山下跑去,像是知道马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往台阶上一站,袁战问:“如何开启?”
可是连着问了两遍,谁也没有回答。
袁战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十几个活了近万年的老怪物,竟然不知道阴司古殿如何打开。
第三百六十六章 收渡城隍,洞天两重(二合一大章)
“不是,你们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古殿吗?”
袁战一脸无语的问。
老头子恬不知耻的捋了捋胡子,一脸坦然的说:“当年一战,但凡知道古殿秘密的鬼王都被天界给灭了,那时我们这些人还未出世,怎么可能知道前代的秘密呢。”
见袁战的脸耷拉下来,老头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阎君自带功德骨,理应知道古殿的秘密才对,为何要问我们呢?”
袁战听了心中一动,于是默念了一声“功德林”。
刚刚念诵完毕,就觉脚下一阵剧烈震动,大地下面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将要钻出来一样,然后轰隆隆一阵巨响,就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上,突兀的钻出一座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面没有人影,也没有幻象,只有密密麻麻无数的小字,而且字与字之间不断的变换沉沦,像是随时都在变化一样。
袁战看着一呆。
这座石碑与他识海内功德林华表几乎一模一样。
众鬼都被吓了一跳。
有些刚才聚集在广场上面等候大佬们指示的小鬼,更是被石碑突兀的给举到了天上,直到回过神儿这才纷纷从上面飞下来,围着石碑惊愕不已。
老头子吃惊的上上下下打量了石碑一遍,失声叫起来:“是功德碑!是功德碑啊……”
叫到后面,声音由惊讶变成了惊喜,再变为狂喜,撒欢似的朝华表跑了过去。
袁战起初有些不解,但片刻之后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功德林之所以前面一直以隐匿的形式出现,只是没有寻到适宜的场地,如今阴司界内,古殿就在脚下,天时地利人和,就跟回了它的家一样,当然就显出真身了。
老头子、鬼母等人围着功德碑转了两圈,然后集体退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对着华表大礼参拜。
礼毕,众鬼起立。
老头子和鬼母等人一阵窃窃私语后,向袁战走来,在台阶跟前跪拜下去。
袁战神情不变,只道:“两位前辈,这是何意啊?”
老头子道:“有了功德碑,阴司重启势在必行,您……就是这一任的阎君。请受臣等一拜。”
说着就要跪拜下去。
袁战连忙一挥衣袖,一股各风吹去阻止他们下拜,说道:“等一等。”
老头子和鬼母只好停住,有些狐疑的问:“阎君还有何吩咐?”
袁战一笑,指了指鬼母道:“在下本来是循着鬼母的分身找到这里的,虽然有了这个机缘,却无心担任你们的阎君,以及管理阴司这么一大摊子事情。如果只是背一个虚名也还罢了,要我天天留在这里,那还是换其他人来干吧,我干不了。”
老头子和鬼母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凑着脑袋嘀咕了半天,无奈说道:“好吧,既然阎君不想干预阴司的事务,那就由老朽与鬼母担下了。只是阎君这个名分万万不能丢的,有关大事也必须请您来裁断,这是不能推的。”
袁战想了想,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定了。”
然后又问老头子:“您老怎么称呼?”
老头子呵呵一笑,回道:“金笔判官罗振。”
袁战哦了一声,忍不住拿手拍了拍额头,叫道:“您就是判官啊,那刚才还跟我谦虚个什么劲啊,这本来就是你的活。”
金笔判官罗振嘿嘿一阵干笑。
罗振的祖上就是阴司的御用判官,代代相传,大战发生后为了保留家族血脉,就命后人隐姓埋名,这才苟延残喘延续到今天。
罗振已经修炼了八九百年,接下来的工作本应该以修炼为主,当然不想再操心这些琐事。
况且阴司重启,势必要惊动天界的大佬,未来命运如何,都是个未知数。
袁战也是一笑,又问鬼母:“前辈您呢?”
鬼母敛衽一礼,回道:“玉面阎罗贾娴。”
袁战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前辈本尊就是姓贾,那么贾南风一角也是前辈千挑万选促成的。”
玉面阎罗贾娴点头道:“正是。”
袁战道:“那就好了,贾南风是阎罗的分身,他在人界的所作所为、以及当今的形势,前辈必定清楚无比,由您来掌管阴司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贾娴听了微微颔首。
罗振不愧为祖传的判官,在其位谋其政,今见三人组已成定局,马上就开始思考阴司接下来的发展计划了,就直接进言道:“阴司既已重启,当务之急就是招兵买马,壮大阴兵队伍,只有我们的力量强大了,才不用惧怕天界以及其他各界的武力威胁。”
袁战点点头,古殿的事情先放一放,招手让两人进殿,在蒲团上坐下以后,这才问道:“罗老有何建议请讲,在下虽然不主事儿,但应尽的义务还是的知道的,以免误了大事。”
罗振赞赏的点了点脑袋,说道:“当下有两件事情必须要做。一是引渡亡魂,补充阴兵队伍;二是收录各地城隍,不能再任由他们各行其是、恣意妄为下去了,必须为阴司所用。”
袁战嗯了一声,问:“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罗振道:“引渡亡魂一事儿由老朽和鬼母负责,收录城隍一事儿,就需要阎君亲自出马了,当然,有任何需要老朽和鬼母出力的地方,阎君只需支会一声就是了。”
城隍?
袁战想起当年泺水巧遇城隍一事儿,自从阴司沉沦以后,这些家伙就开始自立山头、自行其是,自己做起了土皇帝,现在去收录他们,不等于把他们打倒在地再让他们俯首称臣嘛,换成是谁也不会乐意的。
这个工作不好做啊。
可罗振也说了,当下就这么两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不选这一件就得选那一件,那可得天天在阴司忙活了。
于是揉了揉太阳穴,回道:“好吧,我尽力。”
罗振嘿嘿一笑,伸手从袖筒里面拿出一本册子,双手呈给袁战道:“这是老朽已经查明的,登记造册的各地城隍,请阎君过目。”
袁战看着厚厚的一本,忍不住眼皮跳了两跳。
还真是一个大工程啊。
没办法了,只好先接过来,随手一翻,正好看到第一页的记录。
“琅琊城隍司王显,掌阴兵五万,将者近五十之数,辖区数州,亡灵数十万众……”
袁战看完吃了一惊,又翻到第二页继续看。
“陈郡城隍司谢宸,掌阴兵五万,将者近百人,辖区数州,亡灵百万之众……”
只是这两位就让袁战吃惊不小了,后面又看了两家,都是当时士族阶级中著名的门阀世族,势力庞大,他们的先人升级为城隍之后,借着阴司沉沦这股东风,在阴世发展壮大起来。
袁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现在世上有这么多的名门望族,敢情人家从祖上开始就已经奠定了基础,而且时至今日,从阴间到阳世都有自己的老祖宗保佑着。
“怎样,阎君可有发现?”
罗振看出他的吃惊,也不着急,直到袁战放下书册,面露沉思,这才问道。
袁战嘿嘿一笑,道:“有,而且还是大的发现。”
拿着书册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这活我接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有需要你们二位出力的地方,必须随叫随到。”
罗振、贾娴起身行礼,回道:“是。”
罗振又向功德碑看了一眼,问:“古殿何在?”
袁战道:“我不知道啊,就这么一座碑,别的没了。”
两人像是明白了什么,罗振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么此殿就改为阎罗殿好了,有功德碑在侧,一切都好便宜行事。”
贾娴也道:“正是。”
罗振又询问了袁战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然后与贾娴起身出殿,开始安排众鬼重建阴司。
出来一宣布,众鬼一阵欢呼雀跃,然后对着大殿隔空向袁战行了大礼,就在功德碑下开起了会议。
会议由判官罗振与阎罗贾娴主持,会议内容无非是安排阴司各个司职,由合适的鬼王或者鬼将担纲,再分配许多的大鬼小鬼,开始按部就班工作起来。
袁战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他刚才唤出功德碑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一股伟力加持在身上,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他不能晋级的元婴境似乎有了松动。
另外,后背脊椎骨上,同时也有点点星光不断从虚空内飞出来投入进去,似是有人在向他贡献元力一样。
从脊椎吸引星光的骨节判断,这一切都跟眼前阴司无关,是冥界绮罗鬼王掌管的二十八殿阴司送来的,说明在绮罗掌管下二十八殿阴司已经顺利运转起来,想是有亡灵被引渡,这才将功德加持到他的身上。
袁战就在蒲团上盘坐下来,双手掐诀,对着殿门打出七八个法诀,将门户封闭起来,然后心神一敛,进入修炼状态。
大殿外面除了罗振贾娴等少数鬼王外,其他鬼将鬼吏根本进不了大殿,所以他也不用太担心被人打扰了。
功德碑上伟力不断,如同一道涓涓细流从袁战的头上流淌下来,注入他的体内。
受此影响,气海元力开始澎湃流转起来,元婴在识海与气海之间不停的走动,似乎有大事儿将要发生了。
对袁战来说,眼前的大事就是晋级,由元婴境晋入洞天境。
而晋入洞天境的门槛,就是开辟出第一层洞天。
洞天境,顾名思义,就是在身体内开发洞天。
洞天从一层开始起步,每修炼到一个大圆满,就可以增加一层洞天,按照先贤记载,最多可修炼到九层;但在某些古籍中也记载了特殊的案例,有天资异禀之士将洞天境修炼到十八层大圆满,完功以后功力碾压天人境,直追生死境,一步就上了两个台阶。
但这种人少之又少,多少万年才会出现一个怪胎。
袁战现在就是在开辟第一洞天。
像这种水到渠成的修行方式,又有两殿阴司无数的功德加持,也算的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一坐就是很多天。
袁战对殿外的事情不闻不问,终日一动不动,一心扑在修炼晋级上面,至于究竟过了多少天,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终于,当这一天眼前出现了一片光明,袁战意识里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类似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仙气飘飘,元气弥漫,如同仙境。
但光明的时间并不长,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好像太阳突然下山了一样,就从光明变得一团漆黑起来。
回头往来处看,仍旧光亮如白昼。
黑白分明,白的白,黑的黑。
黑的地方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可是仔细聆听,竟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窃窃私语声,期间还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
袁战一愣,忍不住叫道:“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这种事情真是太奇怪了。
按典籍记载,洞天无论黑或白都属正常的,起因还是修士修行所用的功法,但是在他的洞天里面竟然有人,这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洞天是从他的识海和气海开发而来,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说洞天里面有人,那岂不是说有人早就在他修炼之前就已经寄居在他的身体里了。
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居然现在才发现,真不知道在这之前那些人对他的身体都做了些什么。
所以一旦发现有人侵入体内,袁战不震惊愤怒才怪。
可是叫声才落,就听一个柔细的声音说道:“主人,是我们!”
接着脚步声响起,从黑暗当中走出五个鬼物。
袁战一愣,仔细一看,有些意外,竟然是当年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五鬼,其中两个男鬼,三个女鬼。
说话的那名女鬼是一个身材比较纤细、长相俊俏的少女,曾在杨艳跟前服侍多年,后来逃难路上被人杀死。
另外两个女鬼,一个中年妇人,一个老妪,如今虽为鬼魂,却比当初丰腴了一些。
两个男鬼是杨府的家丁,身体都比较强壮,孔武有力。
刚看了一眼,就听脚下又有声音说道:“还有我们呢?”
接着,金光闪动,快速爬过来两条小蛇,只是可惜蛇身不全,都没有尾巴。
袁战顿时有些明白了,疑问道:“当年与你们失去了联系,原来都没有走远,就在我的体内盘踞着呢?”
女鬼笑嘻嘻的回道:“是的主人。当初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返回原地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主人了,于是五个人凑在一起商量,决定就在这里等候主人归来。”
小蛇也叫道:“别总丢下我们,还有两条蛇呢。”
袁战和五鬼听了一阵大笑。
然后袁战略一沉思,感觉这事儿有点儿反常,好像跟他研读过的古籍的记载有些出入。
难道他的第一层洞天竟开辟了两层,一层为白,一层为黑,对应着阳世与阴间。
想到这里神念一动,从锦囊里面取了一堆灵药补品,丢给五鬼和两条小蛇,道:“既是如此,你们就在此好生修炼,有事儿我会召唤你们。”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神识就退了出来,径朝外面疾走。
神识迅捷,一转眼就走进光明里面。
仍然是仙境一样的洞天福地,就差有人在这里修仙了。
原来如此。
袁战默默待在原地,沉思半晌之后,终于是恍然大悟。
以阳世之身兼领阴司之责,结果必然是联结二者之间,就连修行也不例外。
洞天境分阴阳,这也应当是袁战首创了。
也就在这时,头顶忽然轰隆隆响起一片雷鸣之声,有电光开始在虚空内跳动。
袁战连忙睁开眼睛,抬头往上一看,感觉有些吃惊。
就在大殿的上面,虚空中似是打开一条通道,一片黑压压小山似的乌云突兀的出现在殿顶上面,金蛇游走,霹雳轰鸣,随时都准备向他俯冲下来。
只是看了一眼,袁战就明白了,雷劫到了。
像他这种明显不同于天地的怪物,天界怎么可能任由他继续强大下去呢。
正如天使临走前说的,只要阴司固守本分就可以免遭灾难,如果重新兴起,势必要遭受天界的非难。
这道雷劫,或许就是天界给他的第一次警告吧。
大殿外面,罗振与贾娴指挥众鬼避让,以他们的功力是不可以沾染袁战的因果的。
轰!
就在这时,第一道雷霆呼啸而下,朝着袁战头顶劈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凉州城外,超度英灵(大章)
天降惩罚,规模太大。
从第一道雷霆开始,手臂粗的金蛇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从乌云当中倾泻下来,奇准无比的砸到袁战的身上。
袁战顿时变得皮焦肉烂,一转眼间头发也被烧掉了半截。
罗振贾娴等人已经远远的躲开了,这是天降雷劫,轻易沾染不得,所以即便替袁战捏了满满一把的汗,但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静候他挨过此劫。
一开始,袁战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雷霆给击中的,形势狼狈。
但随着第一波雷劫硬扛过去,他发现即使这样猛烈的雷霆也没有伤及到他的心脉及神识,于是信心大增,飞身而起,穿越殿顶来到外面,双拳抡开,对着雷霆一拳一拳轰击上去。
大殿上面顿时响起一片山崩地裂之声。
雷霆在袁战的拳头上面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电光耀眼,但全都只是一瞬,转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越打,袁战信心越强,双拳上面的力量也爆发的更加迅速、强大。
上天似乎铁了心要铲除袁战这个异类,无穷无尽的雷霆从乌云后面汹涌而来,像浇水一样倒在袁战的头上。
但是很可惜,随着雷霆越多,袁战却是越战越勇。
远处,罗振贾娴等人站在黑云之上,默默注视这里发生的一切,心中既震撼又欣慰,阴司终于等到了他的首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这位首领的带领下,阴司一定能够重回当年的辉煌。
这场雷劫持续了大约一天。
阴司没有日月,但晨曦夜幕还是能够分的出来的。
袁战从晨曦一直打到夜幕,又从夜幕一直打到晨曦。
当雾气笼罩了黑色的大地,乌云终于越变越小,最后嘭的一声,消失于无形。
金蛇也随着一起消失。
袁战举着双拳,仰头望着天上,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往身上一打量,又嘿嘿干笑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片灰烬,要不是法力支撑着没有散落,这会儿已经光着身子了。
袁战连忙从锦囊里面取出一件备用的长衫,往身上一披,飘落在大殿里面。
收拾停当,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神清气正,元力充沛,身体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仍然在不停的游走,只需一个心念,随时可以打向任何方向。
这,就是洞天境给他的第一感觉。
看过元力,再观识海,两层洞天一黑一白,界限分明,这种阴阳相济水火交融的修炼方式,古往今来袁战怕是第一人了。
所以,他才能够凭此从容应对上天降下的惩罚,身体没有半点伤害。
不过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袁战相信,天界也不傻瓜,下一次的雷劫肯定要比这一次强上很多倍,他已经被天界的大佬们重点照顾了。
想到这里,袁战也开始在心里合计,要怎样才能解除天界对人界修士的惩罚,凭什么他们能随心所欲的修炼,人界以及冥界修士一旦晋级就要接受他们的磨炼,这不公平。
袁战也在这时开始发誓,终有一天,他要打破天界的规矩,还世人以公平公正。
“阎君!”
判官罗振等人终于敢过来了,走进大殿,看到袁战时全都神情肃穆,不敢稍有不敬。
刚才的一幕也算是给他们提了一个醒,现在的阎君虽然年轻,虽然境界还不如他们,但是底蕴强大,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谁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别人又怎么能够完全驾驭呢。
袁战攥着拳头又试了一试自己的力量,满心欢喜,这才抬头说道:“我要走了,阴司的事情就有劳各位张罗了。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来找我。”
贾娴就问:“那阎君的第一站准备去哪儿呢?”
袁战想起城隍册上的名目,想了想就道:“那就先从琅琊城隍司开始吧。”
罗振捋着胡子赞同道:“阎君好眼力,琅琊城隍司已经历时千余年,城隍王显的后人琅琊王氏更是创造了庞大的基业,如果先将他收录进阴司,对其他城隍也是一种鞭策,可以省很大力气。”
袁战点点头,道:“好,我就从王家开始着手,有什么需要,我会派人通知你们。”
说完拱拱手,向殿外走去。
来到大殿外面才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从哪里出去?”
罗振贾娴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功德碑,道:“阎君请登上功德碑,只要一直走就可以回到阳世了。”
袁战尴尬一笑,飘身来到功德碑跟前,向上走去。
原本密密麻麻刻满小字的石碑,在他登上去的瞬间出现一条石阶路,就好像山间小路一样直通天上。
袁战于是向后摆了摆手,大步向上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碑顶,但石阶小路并没有断绝,而是一直通到天上。
袁战继续上行,不一会儿就走进黑云里面,往下看了一眼,已然看不到大殿了。
又走了一会儿,黑云渐渐变成灰白,最后又成为洁白,终于眼前出现了一朵朵的白云。
此时他竟来到了天上,站在一朵白云上面,往下看,江山如画,行人如织,不知是哪一座城市。
往远处看,城池以北大约二十里,黑压压的驻扎了两支大军,彩旗招展,刀光剑影,杀气冲天。
两军阵前,正有很多士兵在拼命厮杀,尸横遍野,流血漂杵。
如果不是在天上,谁能想到城里城外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景象。
城里人依然在为今天或者明天的生活而忙碌着,根本想像不到城外已然变成杀人的森罗场,无数的人头在转眼之间身首分离,从此阴阳两隔。
当然,他们的忙碌更多的是在为统治者服务,操劳辛苦了一天,只要被官兵一番盘剥,顿时颗粒无收,重新回到食不果腹的穷苦日子。
看似平和的景象,其实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
袁战很好奇,现在不是赵王伦夺得了政权嘛,虽然此人无道,但掌权伊始,天下依然还是太平的。
于是身形一动,朝北飞去。
等来到两军阵前一看,这才明白,原来是外敌入侵。
一支看似匈奴的骑兵队伍,攻势凶猛,正逼的晋军节节后退,每退一步就要丢下无数的尸体,溃败之势已成定局。
晋军的指挥使实力不如匈奴将领,本想靠人海战术从数量上压制匈奴,没想到匈奴骑兵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也不遵守行军打仗言行如一的铁律,基本是各自为战,纵马过来不计生死的杀进晋军阵营当中,一阵猛杀猛打。
虽然最后寡不敌众被晋军杀死,但却一点一点的瓦解了晋军的战术,使他们无法坚守阵型,冲杀的次数多了,终致晋军阵型混乱,无法抵御。
袁战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不禁皱起了眉头。
先不管这伙匈奴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攻打晋军,就凭他此时身为大晋朝子民这个身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凶残的屠杀自己人。
可要出手的话,这些都是普通人,有损他修仙之士这个身份,等于是恃强凌弱了。
想了一想,决定还是采用老办法,找了一处高地盘膝坐下,心念一动,唤出功德林。
阴司功德碑现世不影响他的功德林,依然可以用原来的方式超度亡魂。
功德林出来,袁战便诵起了地藏王经。
“南无地藏菩萨摩诃萨;南无……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经声一起,如同召唤,无数战死的英灵从尸体上爬起来,排成长长的队伍朝着功德林走来。
功德林上接引白光亮起,走马灯急转,接收英灵入内。
大概是阴司重启的缘故,原来华表下面无尽的坟茔被一层深色的光芒笼罩,看不到坟头了,华表下面像是打开了一道门户,亡灵来到这里径直走进里面,不再向上。
因为这些都是最底层的士兵,说穿了就是炮灰,所以也没有特殊的人物能够登上华表,全都进入门户,速度就显得很快。
但是人数太多,往袁战前面的队伍看去,怕不得上万人,而且还在不停的增加。
按说亡灵超度活人是看不到的,但是这么多的英灵聚集在一起,阴风骤起,冷冽异常,还是让两军交战的士兵感到了恐惧,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兵器,不再厮杀了。
匈奴士兵虽然悍不畏死,但在死灵之事上比晋军士兵更加迷信,也是他们率先感觉到了异常,停止杀伐。
匈奴将军身边有一名法师,是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发现阵前变化后取出一张符箓,咬破中指把血涂在上面,然后扔到阵前。
顿时,就在他的眼前呈现出一副骇人的景象,无数冤魂排着长队朝远方一处山头走去,凭空消失在那里。
这是阴兵过道啊。
法师曾听族中长老说过阴兵的故事,一看之下误以为是有阴兵从两军阵前经过,这要被他们顺手给拘了去,可就太亏了。
于是赶紧把他看到的东西讲给了将军。
匈奴将军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命令军兵吹起了号角,收兵。
今日时运不济,说什么也不能再打了。
听到号角的匈奴士兵纷纷掉转马头,心有余悸而又恋恋不舍的奔出晋军的阵营,回归本队。
晋军早就没有了斗志,连阻拦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升起来,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匈奴将军打马来到跟前,大枪一指晋军指挥使,喝道:“今日暂且留你一条狗命,下次再不投降,举城上下,一个不留。”
说完掉转马头,就想要回去。
可是还不等战马走上两步,匈奴将军忽然身体向前一趴,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有匈奴士兵赶紧上前搀扶。
可是架起他的身体才发现,脸色苍白如纸,人已经没气了。
匈奴士兵顿时一阵大乱,有人大声叫喊着“天降惩罚”“神仙显灵”之类的口号,掉转马头就朝草原深处跑去。
其他士兵更是不敢久留了,纷纷上马,狼狈而逃。
晋军将领名叫王烈,坐在马上盯着死去的匈奴将军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从马上下来,往前疾走了两步,扑通跪倒在地上,对天膜拜。
在他看来,就是匈奴士兵们叫喊的那样,是上天显灵了,佑护大晋军民,取得这一仗的胜利。
礼拜完毕,又想起匈奴将军临死前说的那句话,长叹一声,收兵回营。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袁战就坐在远处山头上,当然也就更加看不到亡灵被引渡的景象了。
匈奴将军无声无息被人杀死,就是袁战动的手脚。
本来不想跟一个普通人动怒的,可听到他威胁王烈的那句话,顿时也是怒火中烧,于是一弹指,剑气击穿匈奴将军的脑袋而死。
等到两军撤退干净,战场上的亡魂也超度的差不多了。
袁战从山坡上站起,向下俯视了一眼遍地的尸体,同样叹息了一声,朝城池走去。
一万多个亡灵被超度,袁战又收获了数量不菲的功德,全都以愿力加持的方式注入体内,融入元力气血当中,阴蚀果不再给了。
这种变化,大概还是阴司的缘故。
以前超度亡魂,亡魂去的是冥土,这从冥土发现何平一事可以证明。
现在超度亡魂,亡魂就近去的是阴司,所以只能在功德碑上给他记上一笔,其他奖励就没有了。
来到城门下,守城的晋军士兵盘剥过往的客商很严酷,不花点儿银子休想进城。
袁战现在的穿着就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假装很不满意的跟两个士兵理论了两句,这才丢出一小块碎银子,进城去了。
一走进城里,就发现城门里面竟然绑了很多人,都是一些当地的贫苦人家或者乞儿,因为进城没有银子缴纳,所以被士兵给抓了起来。
关上一两天后,不是被送进兵营里面当兵打仗,就是被卖给当地的富户去做家奴,总之,没钱就不会有好下场的。
袁战看着直皱眉。
真没想到,赵王伦夺取政权以后,大晋朝竟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只是一座城池,但是能够在这座城里出现那么在其他的城市也一定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的。
这在贾南风时代,因为她的集权统治和铁腕手段,这种事情应该极少发生才是。
大晋朝是真的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灭亡也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袁战叹了口气,继续往城里走去。
来到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店面,就走了进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叫来伙计,要了两样菜肴,两个馒头,一壶酒,低头慢食。
正吃着,忽然从窗外伸进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一抬头,一个瘦骨嶙峋、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衣不蔽体的麻袋片子缝制的衣服,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想要乞讨一点儿吃的。
袁战看了小女孩一眼,心中一阵酸楚,拿起一个馒头就想要递给他。
没想到在店外面招揽食客的伙计看到了,上来一脚就踹在小女孩的腰上,把女孩踢了一个跟头,骨碌碌滚了好几圈,砰的一声脑袋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袁战大怒,腾一下站了起来,刚要开口喝斥,却见伙计变了一个笑脸,低头哈腰的向他赔罪道:“公子爷,这小叫化子没有打扰你吃饭吧,你继续,不用管她。”
袁战喝骂的话就给憋了回去,只是担心女孩的生死,连忙从店里出来,来到跟前把她扶了起来。
小女孩是被撞昏了,再加上几天没有吃饭,腹中饥饿,所以昏迷不醒。
伙计凑过来,讨好的说:“公子爷不用管她,像这种小乞丐,在咱们凉州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天聚在饭店门口讨要吃喝,烦都烦死了。今儿你是心好,换成别人,都懒得多看一眼。”
袁战哼了一声,叫道:“少废话,拿水来。”
伙计一愣,不敢违抗,乖乖的回到店里端来一碗凉水。
袁战一手揽着女孩,一只端碗把水给她灌下去,左手顺势在她的云台穴上输入一股柔和的元力。
元力入体,小女孩悠悠醒转,看着袁战,一手抚着脑袋,眼泪在眶里打着转转,说道:“我饿……”
袁战一笑,知道她已经没事儿了,就牵着她手走进店里,来到他的饭桌前坐下,馒头菜肴往跟前一推,让她吃。
小女孩真是饿坏了,看了袁战一眼,咽了口唾沫,拿着馒头,抓着菜肴就吃了起来。
袁战也不嫌弃,一边用筷子帮她夹菜,一边让伙计再去切两斤猪头肉,再帮她倒了一碗茶水,笑吟吟看她吃喝。
伙计和掌柜的虽然满心不乐意,但看袁战气势不凡,都不敢得罪,只好耷拉着脸去厨房切肉去了。
猪头肉端上来,小女孩感激的冲袁战一笑,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起了筷子,夹着肉片就着馒头,一顿大吃。
别看她年龄不大,这一顿饭就吃了两个馒头,二斤猪头肉,还有一些菜肴,要不是袁战见她吃得太多,生怕撑破了肚皮阻止,她还想要再吃一个馒头。
盯着桌上剩下的两个馒头,小女孩怯怯的问:“我、我……”
袁战微微一笑,说道:“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的。这样吧,我让店家再弄些吃的,你走的时候带着,回去吃吧。”
小女孩一听,喜笑颜开,从长凳上下来,来到桌前,扑通给袁战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袁战也没有阻拦,等她磕完了,这才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吃饱以后,女孩的脸上露出光彩,这时再看,才发现竟是一个美人胚子。
袁战让她坐下,给她倒了一碗水,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到凉州城里乞讨?”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脆生生的回道:“小女袁若兰,太康人士,只因……只因父亲得罪了羊城太守,举家被罚至凉州城劳役,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里,母亲和两位哥哥相继逝去,只留下小女与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亲又染了重病,么魔小丑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没有办法,我才出门乞讨,想要些吃的,回去给父亲食用。”
“袁若兰。”
袁战哦了一声,真没想到跟他同姓,于是就问:“你父亲现在何处?”
袁若兰回道:“在家里躺着呢。”
袁战点点头,催促伙计再去拿吃的,要了几十个馒头和十张大饼,还有干果肉蛋等等,包了一大包,给掌柜的丢下一块银子,领着袁若兰出了饭店,直奔他们的住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袁若兰
这是一处非常偏僻的小院落,用破家烂院来形容非常恰当。
三间茅草屋,屋门都已经快腐朽掉了,漏风严重,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床一桌三条板凳,家徒四壁。
就在那架铺着厚厚的茅草的土炕上,破烂的被褥里面,一个瘦弱的老人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眼角还挂着一滴尚未滴落下来的眼泪。
看他双手抓在衣服上的动作,应该是死前经历了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袁若兰甩掉袁战的右手,扑到老人身上放声大哭。
袁战静静看着,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才直到木桌跟前把肩上的包裹放下,来到土炕跟前拍了拍袁若兰的肩膀。
小女孩转头扑到袁战的怀里,抱着他的后背继续大哭,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袁战没有劝阻,只用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这种话可以用来劝慰成年人,可面对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说服力。
直到袁若兰哭得声嘶力竭,再也流不出眼泪,袁战这才用衣袖帮她擦了擦脸颊,扶她在桌边坐下,转身来到土炕跟前用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
老人早已死去多时,身体都已经僵了,变得冰凉。
袁战看了一眼,只好拿过破烂被褥先把尸体卷了,然后又取过一根草绳,捆扎起来。
既然被他赶上了,那只能先帮着把尸体收敛了,再去弄口棺材,拉出去葬了。
袁若兰抽泣着看着他,也看着老父的尸体,直到用绳子捆起来,才再一次哭出声来。
“若兰,我去买一口棺材把你爹给葬了,你在家等着,还是跟我一起去?”
弄好以后,袁战问。
袁若兰摇摇头,抽泣着说:“我不去。”
袁战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守好父亲的遗体,我去去就来。”
说完走出茅屋,朝外走去。
来到街上,先找了个人打听一下棺材铺在哪儿。
被打听的人听说是棺材铺,就跟看怪物一样看了袁战一眼,扭头朝后指了一指,道:“一直走,过两条街,再左拐直走,就能到了。”
袁战道声谢,大步朝棺材铺找去。
等找到棺材铺却发现关门歇业了,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老板因为战乱早就携带家眷跑了,保命要紧,这点儿死人钱不赚也罢。
袁战听了无语,就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棺材铺。
可是这位路人想了半天才道,有是有,就是离得太远了,在东城那边,专门卖给达官贵人的,而且价钱都很贵。
袁战微微一笑,道谢以后就想要去东城。
哪知这位路人又拉住了他,低声说道:“这里有现成的棺材你干嘛还去东城。”
袁战一愣,道:“老板不是走了吗?”
路人嘿嘿一笑,道:“人是走了,棺材可都没拉走呢。前两天我进去过一趟,还有两架杨木棺材,虽然质量差了点儿,但兵荒马乱的,凑合着用好了。”
袁战看了看铺面,问:“可是……”
路人明白他的意思,用眼神责备了一下,道:“可是什么,要有人问就说是我买下备用的,看你急先让给你了,这不成了。”
袁战恍然大悟,道:“那成吧,你去给拉出来,我给钱就是了。”
路人又是一乐,招手领着他进了旁边的门面,来到后院,院墙上有个小门,直通棺材铺,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仅剩的两架杨木棺材。
袁战上前看了看,虽然质量差了些,但也只能凑合着先用了。
于是给了他一锭银子,又让他找来一辆驴车,把棺材抬到车上,赶着向袁家走去。
驴车得得的走得比较慢,袁战就一边走一边跟赶车的老汉聊天,这才知道自打匈奴攻城以来,城里的有钱人都跑了快一多半了,现在剩下的都是穷苦人家和乞丐。
“匈奴兵见人就杀,见女人就抢,能跑的全都跑了,像老汉我这样的跑不动了,就耗着呗,活一天是一天……”
老汉一边走一边说,完了还奇怪的问他:“公子爷,这都什么年月了,你们家还要出殡呢,死就死了,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就是了,何必再花那份冤枉钱呢?”
袁战一笑,没有回答。
老汉又接着絮叨:“现在不同往日了,有钱不要外漏,否则会遭人眼红的,前几天就有一家人家,因为在饭馆宴请了一些客人就被贼人盯上了,当天晚上就去了十几个强人,不但把金银细软抢了个一空,人也给杀了,那叫一个惨啊……”
袁战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来时跟人打听棺材铺的事情,那个人在说话的时候好像一直在往袁若兰家的方向看,他出来这么久了,袁若兰一个孩子,可别出什么事情。
正想着呢,忽然看到前面街口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一个包裹,正是他在饭店里打包吃食的那一个包裹。
袁战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对老汉说道:“你快点跟上来。”
说着就往前面跑去。
神识也适时的放飞出去,先他一步来到袁若兰家,往屋里一看,顿时气炸了,怒吼一声,身形急闪,一晃就站到了那几个强人跟前。
几个强人没抢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正每人拿着一张大饼大嚼,忽然眼前一花,看到多出来一个人。
拎着包裹的头头被吓了一跳,倒退了两步,吼道:“干什么你?”
袁战一看,就是刚才向他打听棺材铺的那个人,顿时心头火起,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这还是袁战没有动用元力,只是纯粹以力量打人,可即便如此,这一巴掌扇在脸上,这个人哪受的了,嗷的一声就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到墙上,撞了个头破血流,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其他人吓得大叫,也顾不得吃饼了,往地上一扔,撒腿就跑。
袁战虽然愤怒,但还是有分寸的,毕竟这都是些普通人,就算抢劫有了过错但罪不致死,于是飞身追上去,不是一脚就是一巴掌,把几个人全都打成了滚地葫芦,捂着脸抱着腿,呼天抢地。
赶车的老汉过来,惊惧的看了袁战一眼,没敢吭声。
袁战看着他们恨恨的哼了一声,转身就又朝袁若兰家跑去,跑的急了直接跃墙而入,跟风一样冲进屋里。
房梁上,一条用麻布拧成的布绳挂在上面,下面系了一个套,袁若兰的小脑袋就套在套里,已经眼仁翻白了。
原来袁战走后,几个盗贼就跑到了家里,翻箱倒柜的搜索财物,连他父亲的尸身也没放过,解开麻绳搜刮了一番,见没什么收获就把袁战送的吃食给抢走了。
小姑娘为了保护父亲的尸身被强人打了两巴掌,担惊受怕的又误以为袁战已经丢下她走了,伤心过度,感觉也没什么希望了,等强人走后就选择了悬梁自尽,想陪着老父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袁战先把袁若兰从绳套里抱下来,食指往她的人中上一点儿,一缕纯正的元力就输入了进去。
有他在此,别说人还没有全死,就算真的死了,也可以去阴司追回魂魄,起死回生,一点儿问题没有。
不过这一套用不到,袁若兰命大,再被袁战灌输了一些元力,不一会儿就醒了。
看到袁战,袁若兰又哭了起来。
袁战看她左边脸颊虚高,一定是被强人给打了一巴掌,看着让人心疼,就从锦囊里面取出一粒聚元丹,塞到她的嘴里。
袁若兰吞下灵丹,大概是感觉到了异常,很快就不哭了,呆呆的看了袁战一会儿,忽然爬起来来到袁战跟前,扑通跪了下去,叫道:“先生,你带我走吧,若兰给你做奴做婢,伺候你一辈子,只要……只要给我一口吃的。”
袁战噗嗤一声笑了,聚灵丹都让她吃了,难道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刚才救下她的一瞬,袁战已经有了带她离开的意思,留她自己在这里,任谁都明白,她活不了多久的,不是被饿死,就是被人给打死。
袁战就问:“你想好了,真要跟我走?”
袁若兰点点头,神情坚定。
袁战道:“你知道我刚才给你吃的是什么吗?”
袁若兰回道:“是仙丹。”
袁战奇道:“你怎么知道?”
袁若兰道:“吃了以后,身上就不疼了,也有力气了,以后就不用害怕那些坏人再打我了。”
袁战又是一笑,道:“你如果非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奴做婢,而是做我的弟子,你愿意吗?”
袁若兰叫道:“我愿意。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完退后了两步,重新跪倒,三拜九叩,行了拜师大礼。
袁战看她动作娴熟,想是父母在世的时候都教授过她,这个家庭看来也非普通人家,至少他的父母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于子女教育上很下了一些功夫,于是安然受了她的拜师大礼,然后拉她起来。
起来以后,袁战又从身上找了一只储物袋,从储存的宝物里面找了一把刀、一把剑,两件顶级的防御法器,以及两颗聚元丹和一些疗伤灵药,全都给她收进袋子里,一起交给她。
袁若兰欣喜的看着袁战手里一会儿出来一个袋子,一会儿出来一把刀,一把剑,还有两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玩具以及瓶瓶罐罐等等,最后全都塞进了这个小巧玲珑的口袋里面,接过来以后喜不自胜,一连声的“谢谢师傅”。
袁战哈哈一笑,命她把储物袋收好,回头再教她用法等等,这才起身来到袁父尸身跟前,心中默默念诵起来。
不一会儿,就在屋中空地上徐徐露出两个脑袋,向上看了一眼,快速钻了出来。
这是两个鬼差。
鬼差见到袁战,连忙躬身行礼。
袁战也有些意外,以前可没出现过这些东西,都是他一番超度咒语后,亡魂被功德林引渡。
现在嘛,大概是贾娴阎罗重新立的规矩吧。
于是朝袁父尸身指了一指,示意带走。
两个鬼差连忙过去,其中一人手里打出一道白光,把袁父的鬼魂给拘了出来。
袁父的死亡时间尚未超过一天,所以鬼魂尚存一丝识念,被拘出来以后有些不舍的看了袁若兰半天,终于向袁战行了一礼,转身跟着鬼差而去了。
这一切,袁若兰都不知道。
袁战这才上前搬起尸身,来到屋外,放进棺材里面。
袁若兰知道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又跑回屋里翻出来一个布囊,应该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请袁战把布囊收进储物袋里,最后又看了一眼,关门出来。
于是老汉赶起驴车,三人押着棺材,一起朝城外走去。
在一处荒凉的小山丘上,袁若兰指示着找到母亲和两个哥哥的埋骨之处,由袁战相助把父亲的棺材葬下,最后磕了几个头,跟着袁战飘然而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超度八王
“师傅,我们去哪儿?”
改头换面的袁若兰,一身白色的衣裙穿在身上,亭亭玉立,宛若皇室公主,坐在马车上蠢蠢欲动,好奇的东张西望,没有一刻安宁。
袁战笑眯眯的看着新收的这个小徒弟,暂时也忘却了其他的烦心事情,反问道:“你想去哪儿?”
袁若兰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说:“我想去石头城。”
“石头城?”
袁战好奇的歪起了脑袋,问:“为什么想要去那里?”
袁若兰顿时耷拉下脸来,好像想起了一些往事,神情悲戚,说道:“我娘说她从小就在石头城长大,后来遇到了爹,就跟着爹去了南阳,一待十几年,中间就回去过几次,再后来就到了凉州……”
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眼圈又开始泛红。
袁战连忙干咳了一声,道:“好啊,那就去石头城,我也正想去那里开开眼界呢。”
“真的?”
袁若兰一听差点儿蹦起来,脸上终于又露出喜色。
袁战点点头,吩咐车夫道:“老哥,我们不去琅琊了,去石头城。”
车夫老刘答应了一声,长鞭一甩,健骡放开四蹄,快跑起来。
这位赶车的就是运送若兰父亲灵柩的驴车老汉,下山以后一说,他很乐意为袁战跑这趟远差,只是驴车太过简陋坐着不舒服。
袁战看他人不错,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挑三拣四的,就又转回城里自己掏钱买了一架骡车,把老汉的驴车送给一个穷人,三个人就登上了骡车上了路。
袁战本想带着若兰去琅琊,听她提到石头城还有外公外婆,就想起了当年和魏无忌的谈话,于是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西晋已经没有几年的寿命了,接下来的东晋会一直待在建邺城,此时去石头城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路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师徒二人就当是游山玩水了,每到一个地方就停上一两天,若是有上好的风光可供观赏还会多留个一两天,然后继续上路。
走走停停,一晃就是半个多月。
这时,他们已经距离洛京不远,路上行军的军队也终于变得多了起来。
老刘是个老江湖,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找同行打听当地的形势,趋利避害,省了他们很多麻烦。
这天中午,在一处集镇上,三人用过午饭,要了一壶茶,正喝着呢,忽然从镇外开来一支大军。
骑兵先锋在前面开路,遇到几个行动迟缓的商贩没有来得及避让,上去挥起马鞭就是一顿乱打,打得商贩们哭爹喊娘的,东西也顾不上了,抱着脑袋四散逃命。
军兵在马上哈哈大笑,然后扯开嗓子吆喝着让百姓让路,若是挡了大军,格杀勿论。
吓得百姓们纷纷关门闭户,一家人躲到后院的房间里不敢出来了。
袁战所在的客栈里,掌柜的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催促袁战他们快走,连饭钱也不用给了。
老刘不干,就道:“掌柜的,你不能这样嘛,现在撵我们出去不是让我们送死去吗?这样吧,我们先在这里避一避,等他们过去了,再走不迟。”
见掌柜的还是不同意,只好说道:“行行行,多给你些银钱总行吧。”
掌柜的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过去关门,忽然又叫了起来:“坏了,你们的车子,等大军过来怕是要被抢走了。”
老刘一听反应过来,也没跟袁战打招呼就冲出门去了,拉着骡车从偏门往院里赶。
掌柜的没有抓住他,吓得脸都白了,一边不迭声叫着:“不就一辆车嘛,你这是要作死啊。”
连忙指挥着伙计上了门板,把老刘给关在了外面。
关上门以后还有些不放心,几个人趴在门缝里往外面偷看,不一会儿就叫了起来:“坏了坏了,公子爷,你家的老把式被官兵给抓了,你们快点想……”
回头一看,却发现袁战不见了,只剩若兰坐在那里,同样惊奇的看着外面,好像她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呀,小姑娘,你家大人呢?”掌柜的一脸懵逼的问。
若兰嘻嘻笑道:“我不知道,刚才还在这里呢,掌柜的你知道我师傅去哪儿了吗?”
掌柜的愣愣的看着袁战刚才坐着的空座,忽听身后伙计叫道:“掌柜的,你往哪儿看呢,那位公子爷在外面呢。”
掌柜的连忙转过身,趴在门缝上往外一瞧,果然见袁战就站在骡车跟前,正指着两匹马上的官兵让他们走开,老刘则赶着骡车正往后院走。
掌柜的看到这里替袁战捏了一把汗,心说你这书呆子读书读傻了吧,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你跟他们废什么话啊,还不快点儿逃命。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两个官兵竟跟两个好好先生一样,听袁战说完,傻了吧唧的对视了一眼,掉转马头,真的走了。
掌柜的既惊又喜,见官兵走远了,连忙叫伙计卸下门板,露出一条门缝,请袁战快点进来。
袁战道了一声谢,走进店里。
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时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知道遇到贵人了。
这一位公子爷,肯定是京城里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所以官兵遇到他也得退避三舍,不敢找他的麻烦的。
袁战只是微微一笑,又让伙计送来了热水,师徒二人继续喝茶。
时候不大,就听官道上一阵马蹄声响起,少说也得上千匹快马飞快的朝镇子奔来,然后从门前擦肩而过,直奔东面奔去。
“掌柜的,京城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袁战问。
掌柜的连忙小跑着过来,回道:“公子爷,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是京城里面又有人要造反了,把当权的赵王爷给赶了下来,这些兵是从西面开过来的,我猜是从巴郡派来的援兵吧。”
说完又劝道:“现在京城里乱的很,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公子爷要是回京,还得避开一些日子才是。”
袁战点头道谢。
就在这时,门外有几匹马忽然停下,从马上下来几个人。
袁战神识一动,透过门板向外看了一眼,道:“掌柜的,开门。”
掌柜的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伙计,见伙计们都看着他,这才连忙问道:“公子爷,你要干什么,外面可危险的很啊。”
袁战一笑,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砸门,接着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叫道:“掌柜的,开门!”
掌柜的被吓了个半死,身体一哆嗦,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这时门外那人又开始砸门了,只是声音比刚才和气了一声,叫道:“掌柜的,不要害怕,把门开一下,我家王爷有事儿要进店里。”
一听是王爷,掌柜连忙指挥伙计道:“快快快,开门,开门。”
两个伙计连忙把门板卸下。
只见门外站着四位将官,其中一位年青人金盔金甲,气宇轩昂,正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们。
掌柜的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的磕头。
成都王,颖,探着脑袋向店里看了一眼,一眼看到仍然坐在木桌跟前喝茶的袁战和若兰,仔细一打量,感觉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
可是刚才军兵回报,明明有一个男子手持先皇御赐的令牌阻止他们行凶,那个人难道就是他吗?
袁战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还有疑虑,就微笑着欠了欠身,说道:“原来是成都王驾到,请里面坐吧。”
成都王吃了一惊。
此人好大的口气,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在他的印象里,即便是皇室贵胄,见到他也得老老实实的行礼拜见,更别说此人只是拿了一块先皇御赐的令牌了。
不过成都王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光是气量就非常人所能及的,闻言一愣之后,旋即露出了一丝笑容,迈步走进店里。
袁若兰早就站起来退到了袁战身后,神情有些紧张的看着成都王。
“阁下是谁,如何认得本王?”
成都王来到桌前,不坐,反问道。
袁战神色如常,回道:“在下刚才已经向两位军兵打问过了,知道是成都王大驾光临,这才出示玉牌,请成都王前来一叙。”
成都王这才释然,微微一笑,在袁战对面坐下。
掌柜的战战兢兢捧着一只茶杯送过来,放成都王面前就飞快的逃走了,别说趁机看一眼成都王的真容,就是瞥到两名护卫肋下的长剑都感到头晕目眩的,哪敢久留。
袁战执起茶壶,替成都王斟了一杯,道:“刚冲的新茶,成都王请赏光了。”
成都王倒也豪爽,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放下,这才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袁战道:“袁战。”
“袁战?”
成都王重复了一遍,又问:“令牌何在?”
袁战从袖筒里拿出令牌,放到桌上,推了过去。
成都王双手拿起玉牌,仔细看了一眼,点头道:“确是先皇所赐令牌。可是……如果本王没有认错的话,这令牌应该是当年某位公主之物,如何到了你的手里。”
袁战对他的好眼力尤其钦佩,也知道他在试探令牌的来历,就道:“成都王不用怀疑,这令牌正是华宁公主所赐。”
成都王一听,果然点了点头,把令牌放回桌上,又向袁战推了回去,问:“阁下找本王有何事?”
袁战收回玉佩,说道:“在下偶遇成都王纯属巧合,但既然遇上了就想着有一言相劝,是以出示令牌,请成都王前来。”
成都王道:“请讲。”
袁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为天下苍生计,想请成都王返回属地,不要参与战事。”
成都王皱了皱眉头,问:“为何?”
袁战透过门面看向外面,悠悠神往,说道:“八王之乱,没有赢家;螳螂捕蝉,黄雀在侧。”
话音刚落,就听嘡啷一声,成都王身边一直眼神阴鸷盯着袁战的将军,拔出肋下宝剑架在了袁战的脖子上,叫道:“大胆狂徒,妖言惑众,本将军现在就一剑砍了你,你信不信?”
袁战连看都看他一眼,脸上神色无动于衷,自顾的端着茶杯又品了起来,仿佛架在脖子上不是一把宝剑,而是一根木棍。
这般神态,将军手中的长剑竟然压不下去了,只好求援的向成都王看了一眼。
成都王却没有表态。
袁战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们走吧。”
说完,一股大力突然释放出来,撞到成都王等人身上把他们推出了店门。
成都王瞠目结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接着咣当一声,店门自己关上了,只从里面飘出袁战最后一句警告的话:“行军可以,不要伤害百姓,否则,自作孽不可活。”
第三百七十章 城隍拘魂
成都王走了,走的小心翼翼,并且传令军兵,不得扰民。
袁战直到大军走的远了,这才从店里出来,茶也喝够了,唤出老刘,准备上路。
掌柜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恭恭敬敬把袁战送出店外,看着他们登上骡车走远,这才哆哆嗦嗦的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
伙计过来询问是否开门营业,掌柜的掂了掂袁战给的银子,回头叫道:“关门关门。歇业,不干了。”
遇上这种事情,吓都吓死了,还敢接着开店,除非长了两个脑袋。
老刘赶着骡车询问往哪儿走。
因为成都王大军压境,意味着三王联手反抗赵王伦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如果跟着军队的步伐走,势必会步上战场后尘,前途堪忧。
袁战想了想,却道:“没关系,一直走就是。”
老刘已经看出袁战不是凡人,于是不再建言,挥鞭驱骡,直追成都王的大军而去。
若兰好奇,就问:“师傅,我们为什么要去战场,没有危险吗?”
袁战拍拍她的脑袋,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若兰立刻挺了挺胸脯,叫道:“有师傅在,我当然不怕了,就怕……老刘大爷害怕。”
袁战二人听了,哈哈大笑。
多少天过来,三个人也都不见外了,一路上谈笑风生,走的颇不寂寞。
袁战在空闲的时候,也开始教授若兰打坐炼气、呼吸吐纳之法。
若兰天资聪颖,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于文章书籍等知识毫不陌生,所以学习起来非常迅速,再加上袁战大把的灵药灌输,没过多久就跳过了武者的内家修行直接晋入了炼气期,成为一名最低境界的小修士。
袁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假以时日把若兰培养出来,他的身边倒是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所以在传授修行法门这件事情上,也是毫不藏私,倾囊相授,只是可惜若兰是从零开始修行的,根基尚未打牢,修行也要有一个过程的,急不得。
一连两天,沿途都没有找到一家开门营业的铺面,饭店也是一样,因为大家害怕被大军骚扰打劫,所以军队未到就全部关门歇业了,有的甚至举家搬迁,不敢逗留了。
袁战无奈,只好让老刘赶着骡车沿着山林行走,路上顺手打上几只野味,生火烤了来吃。
老刘是越走越担心,只是看到袁战一点儿都没有往心里去,这才强压着紧张的心情慢行慢赶。
在山脚下,袁战看着天色渐晚,健骡虽然强壮,但走夜路也不免会有磕磕碰碰,于是放出神识四下里一搜,指着前面山坡说道:“那里有一处庙宇,好像没有人住了,我们就去那里借宿一宿吧。”
老刘有些担心的说:“荒山野岭的,庙宇道观都不太吉利,我们还是翻过这座山去前面找找再说吧。”
袁战笑道:“有我在呢,你怕什么。这前面怕是要打仗了,百姓早就跑光了,我们就翻过山也不会找到人家借宿的。走吧,就这里了。”
老刘无奈,只好赶着骡车向前行去,不一会儿就来到山坡跟前,扭头一看,果然在山脚下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庙宇。
红白分明的院墙,暗黄色的琉璃瓦,朱红色的油漆木门,看着倒是很有气势,来头不小。
袁战神识往里一放,里面的情形已然心中明了了,于是上前敲了敲木门。
不久,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着员外服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走出来,和气的问:“小哥有事儿嘛?”
袁战抱拳一礼,说道:“在下因着急赶路错过了客栈,来到此地无处落脚,特来向老丈借宿一宿。”
老人打量他一眼,又向后若兰和老刘瞧了瞧,就往旁边一让,说道:“出门在外,多有不易,既如此,请进吧,只是寒舍简陋,可能要委屈几位了。”
袁战摇摇手,道:“无妨。”
回头招呼了老刘一声,让他把车停在外面,只解下骡子牵到里面,就牵着若兰的手跟着老人走进院里。
“老丈如何称呼?”
袁战问。
老人道:“姓韩。”
“原来是韩翁。”
袁战拱了拱手,又问:“这里好像是一处庙宇吧。里面没有出家的师傅吗?”
韩姓老人回道:“是城隍庙,没有沙弥。”
袁战哦了一声,故意的往正殿上面寻找,在牌匾上看到“泺水城隍”几个大字。
泺水城隍,原来是他呀。
袁战马上想起当年在泺水之滨邂逅城隍率领阴兵借道一事,难道就是眼前这位韩姓的老人。
老人并没有异样,像是没认出袁战,只自顾的领着他们来到西面厢房,打开门,说道:“就委屈小哥了,今晚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袁战连忙道谢。
韩姓老人点点头,走了,回了正房,不一会儿就把房门也关上了。
袁战便走进房间,先找到油灯,伸手一指,点着了灯火,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若兰问:“师傅,我怎么感觉那位老先生怪怪的?”
袁战伸指在嘴边嘘了一声,道:“怪没有关系,但不要说出来,心里知道就好了。”
若兰张着小嘴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老刘喂完了骡子,不一会儿也进来了,先把房门关上,这才神神秘秘的对袁战小声说道:“公子爷,我怎么感觉这主人家有点儿……”
袁战好笑,连忙摆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
若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学着袁战的腔调说道:“刘大爷,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说出来。”
老刘愣了一愣,嘿嘿干笑起来。
既然袁战都不当回事儿了,那么他也就放心了,毕竟这位小哥的功夫他是看到过一眼的。
当时官兵想要举鞭子抽他,还没等抽下来呢,眼前一花,袁战就站到了他的身边,鞭子就再也抽不下来了,吓得两个官兵灰溜溜的走了。
老刘把车上的干粮也带来了,屋角安有灶台,有壶有水有柴,于是就烧了些热水,三个人凑在桌子跟前简单吃了一顿。
吃了饭,若兰睡床,老刘把两个长凳一拼当成板床,袁战则在椅子上盘膝坐下,熄灯休息。
亥时刚过,袁战忽然听到外面刮起一阵风声。
风声怪异,作回旋状在院子里盘旋,分明是有鬼物在此经过,随身携带的阴风所致。
于是起身来到窗前,透过窗棂向外看去。
院子里空无一物,只有来回游走的旋风卷起几个树叶作飘零状。
但是这种障眼法在袁战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儿作用,突破洞天境后,双目神光比以前更上一层楼,都不用开启九幽瞳就能看出其中玄虚。
几只夜游神鬼差待在正房外面,徘徊不定,似乎在等候屋内主人的命令。
小庙外面,影影绰绰,还有很多鬼吏在听候夜游神的差遣。
这是一个具有完整运作体系的城隍司。
泺水城隍是首领,相当于阴司里专责某职的阎罗,夜游神是他手下的阴差,同样他们每一位也都配备了一定数量的鬼吏。
袁战看了一眼,就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了。
他此行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收录各地城隍,但也不是说见一个就收一个,凡事总得事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定,否则极易引起冲突。
像眼前这种情形,一定是泺水城隍有什么行动了,他最后还是不要掺合,以免引人误会。
果然,时候不大,正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阴风霍霍,一起朝小庙外面吹去。
袁战待他们走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法器,扬手嵌到房梁上,再一道法诀打上去,顿时从法器上面映射出柔和的星光,挥挥洒洒落在房间内,在老刘和若兰的周边布下一道屏障。
袁战这才轻轻推门房门走了出去。
关好门,身形一闪就朝泺水城隍追了上去。
今晚的目的只是观战,不带与人动手的,所以始终与他们保持很远的距离,远远的作壁上观。
泺水城隍走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如同大军行军。
这让袁战又想起了当年阴兵借道的事情,不会是故伎重演吧。
走了大约七八十里,将近子时时分,泺水城隍来到一片广阔的平原上。
袁战远远就感觉到了阴气躁动的征兆,说明那里聚集了很多的冤魂厉鬼,相互之间甚至还有争斗。
来到近了,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以及从尸体里面已经出来的鬼魂。
这是一片战场,大概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死尸遍野,流血成河,一些从附近山里嗅着血腥跑来的狼妖等野兽,正围在尸体跟前撕咬。
袁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残酷的战斗。
从眼前到远处全都躺满了尸体,一眼望不到头,荒野茫茫,野鬼哀鸣,怕不得十几万人。
袁战知道,成都王等人率领的大军已经和赵王伦的军队打上了,胜负基本没有什么悬念的,但死的人却是太惨烈了。
泺水城隍开始引渡英灵。
几名夜游神带着鬼吏分别朝一个方向行去,所过之处,亡魂纷纷从尸体里面爬出来,被鬼吏一顿推搡指点后,就跟在前面夜游神的身后排成一个队列,茫然的朝前走去。
这,就是阴司正统的拘魂之法了。
只是今晚的魂灵太多,就凭这几个夜游神和区区百十个鬼吏,怕是到天亮也拘不完的。
亡魂越来越多,队列越来越长,速度却渐渐的慢了下来。
袁战旁观者清,已经从夜游神的疲态中看出端倪。
拘灵并不是一件轻轻松松易如反掌的小事,在拘灵过程中扫灵的人或者鬼差必须承受鬼魂带来的反噬,是要消耗元力的。
关于这一点儿,袁战深有体会,第一次大量超度亡魂的时候,就因为亡魂的数量太多导致他的身体严重亏空,要不是及时用阴蚀果补充消耗就出大问题了。
所以拘的亡魂越多,鬼差所承受的压力就越大,一位城隍往往都要五千阴兵起步,其实就是变相的在考校他们的实力。
今晚一共来了五位夜游神,每一位夜游神拘灵一千的话加起来正好五千,正好在泺水城隍五千阴兵权限的安全线以内。
如果再超常发挥一下,每一位夜游神拘灵两千,那么阴兵总数就是一万,这就超出城隍的能力范围了,届时他能否压下一万阴兵给他带来的阴气侵蚀,就看城隍个人的修行了。
这时,五个夜游神已经掉头返回来了。
在他们的身后确实只有一千多个亡魂,再要增加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了。
泺水城隍一直在闭目施法,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向远处荒野看了一眼,忽然大声说道:“皇甫兄,你也来了。”
从黑暗的尽头处飘过来一个沧桑的老人声音,回道:“河间这一战亡者众多,我知韩兄一人收拾不了残局的,就来凑上一局了。”
随着说话声,从原野上走来一个白胡子老头。
第三百七十一章 城隍之战
皇甫伍德,南阳城隍司城隍。
来到河间拘魂也算是跨域行事了。
韩通好像没怎么往心里去,很客气与他拱手为礼。
“韩兄怎么只带了这么点儿人来?”
皇甫伍德来到跟前,先向韩通身后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问。
韩通叹了口气,说道:“近来心事不宁,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结果没几天就打了这么一个大仗,生灵涂炭,愚兄看着也是心中不忍,想着是否向朝廷进言一番。”
皇甫伍德呵呵一笑,道:“你我虽为一方神明,但阳世的事情岂可过多的干预,谨防天道反噬啊。”
韩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喟然一叹。
可就在这时,皇甫伍德忽然眼中寒光一闪,一掌拍出,正中韩通的胸前。
韩通猝不及防,踉踉跄跄一阵疾退,差点儿当场坐在地上,站稳身体后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看着皇甫伍德怒吼道:“皇甫伍德,你要干什么?”
皇甫伍德脸上露出狰狞神情,狞笑道:“我要杀你。”
韩通一听,怒不可遏,叫道:“为什么?”
皇甫伍德上前逼近两步,又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很多,一边走一边阴森森的说:“为了泺水。”
韩通顿时明白他什么目的了,双眉紧锁,喀了一口鲜血道:“你想扩大地盘。”
皇甫伍德嘿嘿冷笑道:“你说对了。我今日亲赴河间,目的就是泺水,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份上,只要你让出泺水,从此远离,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韩通被他气势所迫,倒退了两步,伸手一招,五名鬼差连同鬼吏丢下刚刚拘起的亡魂齐刷刷站到了他的身边,准备迎敌。
刚刚拘来的亡魂因为意识不清是没有战斗力的,所以想要他们加入战斗是不可能的。
皇甫伍德哈哈一声长笑,从身后的夜幕中飞快的跑来一群鬼差,身后还跟着上百名鬼吏。
鬼差即是城隍手下鬼将,鬼吏就是阴兵,都是战斗力的。
两边光从人数上就差了三四倍,泺水城隍又被偷袭重伤,胜负之势已经非常清楚了。
韩通还想再劝说一番,就道:“皇甫兄,你我平日里相交如何?”
皇甫伍德哼了一声,回道:“虽无深交,但也尚可。”
韩通不解的问:“那为何要如此兵戎相见呢?”
皇甫伍德老眼闪了两闪,说道:“这你不要怪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儿。”
韩通道:“奉谁的命?”
皇甫伍德双手向上一拱,有些肃然的回道:“当然是天庭的命令。莫非韩兄没有收到天庭的诏令?”
韩通受伤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但是显得很苍白无力,只道:“游方神棍的一番胡言乱语,皇甫兄岂可轻易的相信他。”
皇甫伍德喝道:“住口,天庭特使岂是你能污蔑的。废话少说,你是准备乖乖的让出泺水,还是让我把你赶出去?”
韩通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此野心昭然,韩某若把泺水让于你,这方圆五百里内岂不任由你收割生灵。既然要打,那就打一架吧。”
说完向前一挥手,鬼差与鬼吏开始向前开进。
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守卫辖地的意志却很强大。
皇甫伍德哈哈一笑,同样命令鬼差鬼吏进军。
袁战一直在远处观看,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这个样子,简直太具有戏剧性了。
看着韩通和他区区几十名鬼兵,马上就要和对方展开厮杀,形势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飘身向前,准备助他一臂之力。
同时他也想知道,皇甫伍德口中的天庭特使是谁,听他们的意思,这名特使可不止拜访过他们两个人。
乒乓声一响,双方交战起来。
因为刚刚拘过亡魂,韩通一方本就已经很劳累了,皇甫伍德却是以逸待劳,所以这场战斗根本就毫无悬念,刚一交战就被他们占据了上风,韩通方死伤过半。
袁战知道再不出手韩通就要全军覆灭了,心念一动,一百零八把飞剑如同流星一般飞了出去,转眼之间就在战场外面布下了剑阵,把众鬼都给围困在里面。
突然的变化,令韩通和皇甫伍德都吃了一惊,战场上厮杀的鬼差鬼吏也一起停下了手中的兵器,惊慌的看着外面从天而降、剑尖指向他们的森然利刃。
皇甫伍德率先喝道:“谁?”
袁战从黑暗中走出来,很平静的回道:“是我。”
“你是谁?”
皇甫伍德双眼凝视,露面疑惑的问。
袁战存心戏耍,嘿嘿一笑,说道:“阴司特使。”
皇甫伍德果然一愣,茫然说道:“阴司特使?哪里的阴司?”
袁战道:“当然是此界阴司。难道还是天庭的阴司吗?”
皇甫伍德瞅了韩通一眼,见他同样面现疑问,忽然哈哈一笑,叫道:“一派胡言。此界哪有阴司。你到底是谁,快从实招来。”
袁战哼了一声,声音一沉,喝道:“你也配。”
皇甫伍德大怒,喝令阴兵道:“给我拿下。”
两名鬼差愣头愣脑的就朝袁战跑来,经过剑阵时挥起骨杖就砸了下去。
结果嗤的一声,骨杖断折,然后从剑尖上射出一道白光,把鬼差拦腰斩断,倒在地上冒了一阵黑烟,变成两堆白骨。
皇甫伍德看了更加震惊不安。
鬼差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虽然差他甚多,但也不逊于阳世一名中等修为的修士,怎么连一招都没过就被杀了呢,那么此人到底什么修为。
袁战已经来到近前,神念一动,剑阵变幻,全都飞到了皇甫伍德一方的后面,把他们的后路给切断了。
然后上上下下瞧了皇甫伍德一眼,问:“说说吧,天庭特使是谁,他现在哪儿?”
皇甫伍德阴鸷一笑,叫道:“老夫凭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袁战一只大手就朝他拍了下来。
皇甫伍德连忙挥掌还击。
砰的一声响,皇甫伍德一只右掌被打的稀巴烂,鲜血淋漓。
老头子鬼叫了一声,化成一股黑烟,望空就跑。
可是才到了半空,头顶剑光闪烁,无数飞剑闪着寒光已经挡在他的前面,剑气如虹,嗤嗤几声,在他的身上穿出几个血洞。
皇甫伍德大叫一声,从天上摔落下来,倒在地上。
他手下众鬼嗷的一声,呼啦向袁战跪了下来,咚咚磕头,请求饶命。
袁战来到跟前,又问:“天庭特使在哪儿?”
皇甫伍德身受重伤,再也不敢坚持了,回道:“他……已经走了。”
袁战道:“去哪儿了?”
皇甫伍德道:“向东而去,好像太康、琅琊一带。”
袁战点点头,若有所思,忽然抬手,一指点在皇甫伍德的眉心上。
一缕剑气激射过去,击杀皇甫伍德的元神。
皇甫伍德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很快变成一股黑烟,消散在空气当中。
韩通目睹这一切,对袁战凌厉的手段也是心有余悸,这时才来到跟前,躬身施礼道:“韩通拜见上仙。”
看到袁战的真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原来是他。
袁战微微一笑,道:“上仙就免了,在下姓袁名战,自阴司而来。”
韩通啊了一声,急忙说道:“近来听闻,阴司在新任阎君的带领下已然重建,莫非就是仙长了。”
袁战道:“算是吧。”
韩通更加吃惊,这明明就是一个生人吗,怎么就成了阴司的阎君呢,但是这种疑问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往外说的,连忙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这才抬起头,问:“阎君到访,有何训示。”
袁战挠了挠头,道:“没有训示,就是来你这里看一下,以后所有收录的亡魂都要渡往阴司,由贾娴阎罗和罗振判官登记造册,你可愿意?”
韩通稍微呆了一呆,马上回道:“小神遵命。”
袁战嗯了一声,取出一面令牌,交给韩通道:“凭此令牌就可进入阴司。”
韩通接过,又谢。
阴司近万年没有运转,各地城隍都是各行其是,虽然方便,但是终归散漫混乱,就好像割据一方的诸侯一样,不时还要经历诸多的袭扰,就好像皇甫伍德。
如今重建,对城隍来说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操心生死存亡这等大事,只管保护好地方安宁,接受百姓的朝拜和供奉就是了。
袁战又问:“你可见过那所谓的天庭特使?”
韩通道:“见面一过,不过是一个游方的全真道士,妖言惑众罢了。”
袁战道:“他叫什么名字?”
韩通道:“自号三德上人。”
袁战奇道:“三德上人,有点儿意思啊。”
韩通见他不问鬼差的事情,连忙又问道:“仙长,他们如何处置。”
袁战看了一眼,说:“你看着处置就是了,还在他的地盘,一起收了,回头我去看上一看。”
韩通连忙叩谢。
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袁战怕若兰醒了看不到他担心,就想要回去。
韩通却又问了一句:“仙长,小神还有一事请示。”
袁战道:“你说。”
韩通道:“此战过后,赵王伦怕是要即将陨落,届时如何处置呢?”
袁战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我还会过来的。至于这些亡魂,由你收了就是。”
说完飘然离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天庭派来的特使
袁战回到城隍庙,发现若兰和老刘还在呼呼大睡,就撤了法器,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但很快就没动静了。
袁战也没理会。
等到老刘起床,打开门就叫了起来:“哎,这是什么,谁送的?”
就见门外放了一张方桌,上面鸡鸭鱼肉、点心果馔,以及冒着腾腾热气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
袁战起身出来,呵呵一笑,道:“应该是主人送的,吃就是了。”
老刘连忙去叫若兰,三人打水洗漱,然后围坐在桌子跟前大吃起来。
吃完,老刘想要收拾碗筷,袁战阻止,摆摆手带着他们出了小庙。
老刘套好骡子,询问不去向主人致谢吗。
袁战又摇摇头,主人这会儿还忙着收魂呢,哪有功夫见他们。
于是三人坐上骡车,挥鞭而去。
沿途经过战场一角,老刘被遍地的死尸吓住,勒住健骡,战战兢兢的喊袁战出来观看。
袁战哪还用看,连忙一把拉住好奇要探出脑袋的若兰,命令老刘不要停,继续走。
老刘只好甩起马鞭,吆喝着骡子逃也似的走了。
“师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若兰问。
袁战道:“没事儿,老刘师傅可能看到死人了。”
若兰以为是路有冻死骨那种,嘿嘿笑了一声,说道:“老刘大爷的胆子可真小。”
唬的老刘连话都不敢回,只想快点离开这座森罗场。
再往东走,就进入了千里大平原,遍地都是肥沃的土地。
可现实的情景却是越来越荒凉,近乎百二里无有人烟,老百姓全都被过往的大军给吓跑了,生怕打起仗来,留下只会遭了池鱼之殃。
深山老林是个例外,往往都能找到人烟,上前询问才知道,都是附近百八十里的乡民。
两年前,贾南风执政,民间尚还太平,虽有疾苦但无战乱,百姓怎样都能找到一些活路。
可自赵王伦执掌政权,昏庸无道,只贪图享乐,不顾百姓的死活,后来又得寸进尺篡夺了皇位,这才引起三王造反。
穷苦百姓为了寻条活路,不得已这才跑进山里躲避战乱,靠打猎和采摘野果为生。
袁战夜宿一户猎户家,晚饭时听他们讲起生活的酸苦,也感觉很不是滋味儿。
反观士族阶层,似乎战乱与疾苦离他们甚远,无论外面打的多么残酷、多么惨烈,他们依然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袁战无意改变这个世界,但是看到穷苦人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连个家都没有了,还是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就在山里多留了几日,教授他们当中的青壮年男子武技等等,日后好用来防身。
不过这件事情一传扬出去,十里八乡的又来了很多人,寻到袁战门前求他授艺。
袁战感叹世间疾苦,于是答应了,在山上寻了一处山洞落脚,教授他们武艺的同时,也督促若兰修行。
这一待就是一个来月。
这一日,从山外又来了一群人,拥到袁战的洞府前面,恳求拜师学艺。
袁战见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说话颇有分量,知道是他们的首领,就询问他为何学艺。
大汉名叫张方,直言艺成之后要带领穷苦兄弟们造反,反抗朝廷的压榨。
三王造反以后,大晋朝的形势愈发严峻了。
齐王冏没有治国才能,却凭借着兵强马壮攫取了政权,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成都王与河间王虽然同样拥有重权,却不去干预,导致官场混乱,民间疾苦更甚。
张方所在的桐县,县令为了讨好齐王冏,加征了比以往多两到三倍的税赋,穷苦百姓卖儿卖女也缴不完衙门里税银,已经到了即将活不下去的地步。
张方他们同衙役们冲突两次,因为寡不敌众被迫逃走,打听到蒿山有一高人开门授艺,这才一同寻了过来。
袁战听他们说完,便问:“赵王伦现在在哪儿?”
张方道:“听说被关进了金墉城。”
袁战点了点头,便让他们明日开始来洞前听讲。
张方大喜,带着一帮弟兄千恩万谢,随后在山下找了一处山洞暂住。
若兰还是个孩子,又喜欢热闹,看着学艺的人越来越多,欢呼雀跃。
袁战却脸一板,嘱她不要分心,专心修炼。
回到洞里,袁战便唤出了五鬼,命他们去金墉城拘赵王伦的鬼魂,然后送往阴司交与判官罗振。
八王之乱的第二个阶段,就是赵王伦一手发动起来,此人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死后魂灵也要接受惩罚。
五鬼领命而去。
哪知第二天中午,中鬼老妪忽然独自一人回来了。
“主人,任务失败,四鬼被人给镇压了。”
中鬼神情委顿。
袁战就问原委。
原来五鬼到达金墉城后,发现除了他们还有一支阴兵,同样是奉命来拘赵王伦的鬼魂的。
双方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
五鬼这些年虽然道行精进了很多,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所以没占多少便宜,但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对方突然又杀出两个道行高深的鬼王,只一个照面就把四鬼给拿下了。
中鬼见势不妙,在他们激斗之际偷偷溜了出来,回来报信。
“两个鬼王?什么样子?”
袁战疑惑的问。
中鬼道:“一黑一白,没有见过。”
袁战奇道:“一黑一白,那不是黑白无常吗?”
中鬼摇头道:“不是,黑白无常我们都认识,可以肯定不是他们。”
袁战微笑道:“也许是他们变化了容貌呢。”
中鬼道:“这倒有可能,只是属下道行不够,无法窥探他们的真容。”
袁战点点头,道:“好吧,我去看上一看。”
说完叫来若兰,嘱咐她不要偷懒,好好修炼,然后身形一阵扭曲,就在洞中不见了。
若兰看着吐了吐舌头,既羡慕又欢喜,闭上眼睛继续用功。
金墉城五百里,眨眼即到。
来到城外,袁战放出神识,先向城里探查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有高人在此。只是这气息太过于杂乱,好像并非此界中人。”
话音刚落,就听脚下有人回道:“说的没错,确实非此界之人。”
然后一条青色的人影翩翩飞来,在袁战前面站下。
袁战目光往来人身上一打量,想起泺水城隍说的那一位全真道人——三德上人。
“是你?”
三德上人同样打量了袁战一眼,有些惊奇的说。
袁战道:“怎么,道长认识在下?”
三德上人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袁居士。贫道岂止认识,关于你的事情可是听说了不少呢。听人言你失踪了十年,如何在今日又出现了?”
袁战道:“失踪谈不上,只是觅地修行而已。道长如何称呼?”
三德道:“贫道道号三德上人。”
袁战点点头,果然是他,于是又道:“听说我几个手下被人镇压了,大概就是上人了。”
三德道:“居士说的是那四个修炼成厉的鬼物吧。是的,正是贫道将他们拿下了,正准备化去他们的戾气,超度往生。”
袁战嘿嘿一笑,道:“上人可否看在下的薄面,先饶他们一次。”
三德上人却是摇了摇头,义正辞严说道:“不可。世间如此混乱,全是此等厉鬼在兴风作浪。袁居士也是得道高人,怎能将他们豢养在身边,实在有干天和,有干天和啊。”
袁战眼神一沉,说道:“这么说上人是不肯给在下这个面子了。”
三德上人摇头晃脑说道:“不是不给,而是不能给。贫道也趁此机会劝诫居士一句,要体察天下疾苦,除魔卫道,以拯救苍生为……”
袁战喝道:“你给我住口吧。我再问你一句,放是不放?”
三德上人有些意外,但还是坚持道:“不放。”
话音刚落,呼的一声,一只铁拳携着猛烈的罡风向他迎面打来。
“居士……”
三德上人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就被沉重的气势给压了回去,心惊之余连忙还了一掌。
砰!
拳掌相撞,袁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三德上人却向后倒飞了两百多米,站定以后呆在那里。
袁战徐徐飞到,伸手往前一抓,从他身上摄过一只黑色的瓷瓶,神识往里一扫,哼了一声,拧开瓶塞,把拘禁在里面的四鬼放了出来。
四鬼神情萎靡,受了很重的内伤,向袁战拜谢以后飞进洞天,休养去了。
三德上人手指着他,哆嗦了半天,才说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收录厉鬼,难道不怕被阴邪侵蚀了道行吗?”
袁战把瓷瓶扔给他,讥讽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又想起一件事,问:“你与天界有何关系?”
三德一听神色变化,叫道:“关你什么事儿?”
袁战笑道:“那自称天庭特使的人就是你吧。”
然后神情一敛,沉声道:“说,你与天庭有何瓜葛,为何要假扮他们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
三德上人怒道:“谁说贫道招摇撞骗了,我就是天庭特使。”
袁战眼神一寒,一道强大气机就飞了过去,轰的一声压在三德上人的身上。
三德上人闷哼一声,身体向下疾坠,将近半空这才勉力挺了下来,但是脸上已经红一道白一道,处境狼狈不堪了。
袁战神念一动,将他凌空提到跟前,笑眯眯的说:“就你这样的还自称天庭特使,也就唬一下没见过世面的神灵。再不老实交待,我让你神消婴灭。”
三德上人这才知道袁战道行高他甚多。
三德自恃已经修炼至元婴境界,可以在天下随意行走,除了那些向来不怎么露面的蛰居老怪物,其他修士鲜有敌手,这才有些恃才傲物。
袁战的名声他是知道的,风闻在坠魔谷就已经修炼至锻神境了,这才区区十年,就算资质再逆天也就跟他同境界而已,所以当袁战隐匿着修为出现在面前,三德上人却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好,我说我说。”
三德上人感受着肩上压力的变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开口求饶。
袁战神识一敛,减轻他些许的压力,冷冷说道:“说。”
三德上人吁出一口浊气,有些沮丧的说:“是一位天庭使节要求我这么说的。”
袁战心中一动,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德道:“大概两年以前吧,贫道在昆仑山游历,忽然一日从山中放射出炫目的彩光,当时以为是宝物出世,就上去查看,然后就遇到了天庭使节。使节送了贫道一些灵药,助我成功结婴,然后就要求我以天庭特使的名义寻访世间神灵,承诺有朝一日助他们飞升天界。”
第三百七十三章 乱世英灵
昆仑山,还是昆仑山。
袁战猜测,昆仑山上一定有一处传送门,可以连接天、人两界。
“赵王伦呢?”
袁战问。
三德上人紧张的说:“袁……袁前辈,你不能带走赵王伦,他是天界选中的人,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袁战冷冷回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快点交出来。”
三德还想要劝说。
袁战神识一动,压落在三德身上的气机瞬间又增强了两倍。
三德上人只好服软,乖乖的从身上取出一只瓷瓶,朝袁战丢了过来。
袁战接过,神识往里一扫,只见一缕亡魂浑浑噩噩蹲在里面,显得落寞孤寂,正是这一次战乱的罪魁祸首赵王伦。
袁战哼了一声,说道:“阴世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下次相见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三德上人怨毒的看了他一眼,俯首答应。
袁战转身扬长而去。
归途当中,袁战忽然收到了大量的功德星光,如同飘扬的雪花从虚空飞出来投进他的体内。
袁战知道,泺水城隍收录的亡魂已经全部归入了阴司,这些星光就是他所应得到的功德奖励。
在星光滋润下,袁战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层。
晋入洞天境以后,修士的修行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当然,同时也意味超脱于众人之上。
元婴到洞天,就算资质再另类、再逆天,没有几百年的锤炼也不可能轻易的跨过这一步。
所以动辄有修士修炼了七八百年,将近垂死之年依然停留在元婴境,这就是现实。
从洞天再到天人,那就更加不是普通修士所能想象的,除了海量的天地灵药不停的浇灌滋养,还得在更加悠久的岁月中煎熬,非常人所能忍受。
袁战有此便利,超度一下亡魂就可以获得功德奖励,奖励再增进他的修行,只要亡魂不灭,修行就不会止步,进度自是一日千里。
所以要想修行,就得不停的超度亡魂,不管是阴司的阎君,还是校尉府的验尸官,只要有魂可度,他就有利可图,头衔嘛,不过是个幌子。
半路,袁战唤出五鬼,吩咐他们将赵王伦押送至阴司,他则转道洛京,去了国学书院。
祠堂内,张华带领众鬼大礼参拜。
如今的袁战,俨然地下皇帝,张华蔫能不认真对待,况且他能有今日之福缘全拜袁战所赐,理所当然心怀感激。
寒暄过后,袁战见孤独兰朵落寞的待在一旁,颇有些伤心劳神的意思,于是上前询问原因。
“我想回家去看一看。”
孤独兰朵回道。
“可以啊。”
袁战很痛快的说,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她现在还是鬼神之体,万一遇到像三德上人这样的游方神棍,很大可能会把她收走的。
孤独兰朵儿却道:“你放心吧,这两年里我每日承受很多的祷念愿力,受益颇深,已经比刚来那会儿凝实了很多,普通修士及妖魔都能应付。另外,我还寻了一具替身,可以她的面目行走世间。”
袁战点了点头,从锦囊中取了一瓶聚元丹,又一件攻击法器,一件防御法器,全都送给她。
孤独兰朵儿伏地拜谢,接过灵药和法器,飘然而去。
袁战又取出令牌交给张华,凭此牌张华可以押送亡灵进入阴司。
城隍司归入阴司以后,双方就成为了利益上的共同体,但凡在功德碑上登记造册,阴司都能分配一部分回流的天地元炁奖赏他们,助力修行,事半功倍。
贾南风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这间祠堂实际就以张华为主,享受洛京百姓供奉。
张华也是受宠若惊,再次谢恩。
离京之前,袁战又在京城里面到处走了走,转了转,发现三王夺权时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京城里面依然清明如初,并没有出现藏匿的冤魂厉鬼出来为恶,知道是张华等人的功劳。
至于老宅,已经人去楼空,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悄然离去。
回到蒿山,若兰依然按照他临走前的嘱咐用功修行。
张方等人聚在山下还在操练武术,看他的意思,反骨之意已是愈发浓厚。
袁战躲在暗处悄悄观察了一会儿,知道这种事情是阻拦不住的,况且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既然别人已经欺到了头上,那就反抗好了。
至于最后反到什么境地,达到一个什么结果,那全由个人的理想决定,外人不好干预的。
回到洞中,老刘冲好香茶送进来。
袁战想了想就又送了他一些灵药佳果,不能修炼的话,延年益寿也是好的。
然后,他就放下洞门,闭起关来。
袁战这一闭关就是两年。
两年里,他只出过洞府两次,平时有何需要都是老刘和若兰代办,指点若兰修炼也在洞内。
张方只待了一年半就走了,并且带走了跟他一起修行的兄弟们。
据说他后来去了江南,占领了一个富庶的小岛,开始在那里招兵买马,准备起事。
这两年里发生了两起比较有代表性的事件,一是杀死赵王伦后夺取权力的齐王冏又被人杀了,大晋政权易主;二是藩王互伐,使政权从此进入了快速更迭的时代,由夺权到掌权,再到被人推翻,其间经历的时间是越来越短。
大晋朝真的到了风雨飘摇的边缘。
相应的,百姓生活愈发艰难,背井离乡者遍地皆是,这就又加剧了大片的农田无人耕种,千里无人烟的景象正在迅速到来。
与此同时,北方魔国羯、氐、羌、匈奴等等,正在加速蚕食大晋的土地,预谋夺取中原。
袁战出关以后听说了这些事情,只能一声叹息而已。
别人不知道,但他是清楚的,这是历史的必然,无人能够更改。
与这些感慨唏嘘的事情相比,令人比较高兴的是若兰的修行。
这两年多里,在袁战不停的督促和大量的灵药浇灌下,若兰已经成功筑基,正准备向结丹进军了。
袁战很替她高兴,除了赏赐她两件顶级的法宝,又把修罗手札传授给了她。
以若兰现在的修为,再加上随身携带的攻击和防御法宝,硬拼一名结丹修士,自保绰绰有余。
于是在这一年的夏天,三人终于舍弃了蒿山上的洞府,向石头城行去。
北方即将成为战场,南方相对安宁,这是大多数中原士族一致的看法,所以趁在乱世之前投奔南方,早做置业,以图将来有一立足之地。
袁战倒不是图一立足,而是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汉人政权将以南方为主,物以类聚,不用整天的被外物干扰。
况且若兰年幼,无论修行还是成长都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
一路之上,饿殍遍地,白骨连天,甚至惊现人与野狗争抢尸体而食的恐怖事件,令人看了毛骨悚然,不敢稍停。
袁战当然不会害怕,但也实在看不下去,只令老刘快马加鞭,尽快驶离。
行到一座荒芜多时的集镇,前面忽然传来一阵人仰马嘶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阵阵的怒吼声。
“你们这些刁民,敢快让开,否则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袁战一路见识过多起,知道又有饥民围困过路的行人,除了抢劫吃食,厉害的更是连人都给劫去吃掉。
对付饥民,袁战是下不去手的,再说被抢劫的往往都是富商或者官宦人家,平日作威作福、欺压穷人惯了,也该让他体会一下被人吃掉是什么滋味儿了。
于是命令老刘改道,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哪知马车刚走不远,忽听那边传来一个男孩的哭喊声:“你快放开我,我又不是粮食,你们干嘛要吃我……快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袁战呆了一呆,刚想是否要过去看一看,就见若兰嗖的一下从马车上飞了下去,脚不沾地一般朝男孩救命的地方奔去。
袁战无奈,只好命令老刘掉头,赶着马车跟了过去。
以若兰现在的修为,别说几个饥民,就算一支军队也奈何不了她,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吃亏,只害怕她生起气来杀人太多。
这丫头自打道行精进以后,杀气越来越重,袁战为此经常训诫她,但好在她生就的是一副侠义心肠,就算杀人也只杀恶人,对于受欺负的普通人不会痛下杀手的。
马车转过镇子口,果然看到那边围着很多人,其他衣衫褴褛人数居多的就是逃荒在此的饥民,另外还有两辆马车,几匹战马,一队十几个士兵手里拿着大枪围在马车外面,正拼命抵挡饥饿的灾民。
灾民已经死了不少,都是被军兵给杀死的,活着的手里举着木棒铁锹之类,还在奋不顾身的跟士兵拼命。
再看若兰,手里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孩,站到了一处倒塌了半边的屋檐上,笑嘻嘻的拿手击打着灾民向他投过来的石块砖头之类。
袁战看了谢天谢地,幸好没有伤人,否则就更不好收拾了。
于是抬手向前一指,一股狂风从手中呼啸而出,直奔冲突的双方。
军兵与灾民还在打架,忽然听到一阵呼呼的风声,然后就见到一条土龙向他们席卷而来,转眼就到了跟前,把他们全都湮没在里面。
接着有人说道:“都不要打了,有话好好说。”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世子
马蹄声得得,过来一辆马车。
车辕上,老汉扛着鞭子纵身跳下,一手打起车帘,吆喝了一个调子叫道:“公子爷驾到!”
袁战微笑着从车里出来,向下一打量,问道:“各位,所为何事啊,要这样大打出手。”
众人被他气势震慑,谁也没敢乱来,乖乖的分成了两个阵营。
马上一名军官抱拳叫道:“这位公子爷来的正好,请给我们评评理,我们途经此地,这帮刁民不由分说上来就要轰抢,不得已我们才打伤了几个人,结果被他们围困至此,小公子也被他们给抢了过去,要不是……那一位姑娘出手相救,怕是凶多吉少了。”
袁战抬头看看若兰,见她已经放下了男孩,让他自己骑坐在屋脊上,正小声说着安慰的话。
袁战于是点了点头,又向众百姓望去,问:“是这样吗?”
百姓当中有一中年人,闻言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回答就走了出来,说道:“公子不要听他一面之词,我们不过是讨点儿吃的,他们却恃强凌弱,打伤我们在前,我们交涉无果后这才围困的他们。”
说完指了指街边几具尸体。
袁战看了尸体一眼,问:“这几位逝者的家人可在?”
没有人回答。
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回答,竟然是些流浪汉,根本没有家人的。
袁战于是从马车上下来,缓步来到尸体跟前,双手合十,默念祷辞,先将他们的灵魂超度了,罢了才道:“逝者已矣,生者尚立,岂可因为他们再增添多余的伤亡。各位,请给我一个薄面,不要再打了。”
中年人道:“不打可以,但请公子给裁断一下,此事应该如何善后。”
袁战看向军官。
军官回道:“只要不是太过严苛,末将可以作这个主的。”
袁战点点头,道:“好吧,既然这样就听我安排吧。”
然后向老刘喊道:“老刘师傅,把车上的干粮拿下来,给他们分了吧。”
老刘答应一声,从车里提下一只口袋,里面是前面集镇上采购的干粮,全都交给中年人。
中年人连忙道谢。
其他百姓看得眼热,就想要上来分抢。
袁战又对军官说道:“把你们的干粮也拿出来吧,给他们分一分。”
军官本来不愿意,但看众灾民的神情其实就是图一口吃的,于是命令两个士兵把其中一辆车上的干粮也都拿了下来。
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的乘客,竟全是女眷。
前面一辆车上始终垂着车帘,也没有人出来理论,看来非主即贵,不屑与众灾民们浪费口舌。
几包干粮放在跟前,中年人同样两眼放光,连忙叫道:“好好好,咱们的账一笔勾销,你们可以走了。”
军官没想到这么顺利,有些意外的看了中年人和他的同伴们一眼,一挥手,命令士兵向护着马车向前走去。
直走出几十米远了,才忽然掉转马头回来,叫道:“小公子,快下来,我们要走了。”
男孩依然骑在屋脊上,不敢动弹分毫。
若兰呵呵一笑,忽然伸手抓在男孩的后衣领上,一用力把人给提了起来,然后向前一甩手,朝军官扔去。
男孩在半空中哇哇乱叫。
军官向前一纵身,双手抓在男孩身上,把他接住,然后抱着他向第一辆马车走去。
小男孩却忽然大叫道:“我不要走,放我下来。”
听到的人都是一愣,不知道他是何意。
只有军官说道:“世子不要闹了,现在可不是玩耍的时候。”
男孩却继续叫嚷道:“我要下来嘛,你快把我放开。”
军官只好放开了男孩。
男孩绕过他朝若兰跑去,若兰已经从房上下来,来到跟前,看着她问道:“我叫司马源,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袁战听到司马源三个字,有些意外,难道他们是皇室的人。
军官大概意识到不妙,不等若兰回答,过去一把拉起司马源就往回走,同时叫道:“公子,不可任性,我们走了。”
手上用的力过大,疼的司马源哭了出来。
若兰看着不忿,迈步追上,砰一声抓在军官的手上,用力一捏,喝道:“你要干什么,放手!”
砰的一声,竟把军官的手腕骨给捏碎了。
军官一声惨叫,松开了司马源。
若兰也有些意外,怔怔的看着军官,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开脱。
灾民当中有一人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听到司马源三个字时就开始向前悄悄的靠近,这时忽然一纵身跳了过来,一把抓在司马源的背上,把他给提了起来。
司马源头上脚下大声叫喊道:“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灾民却并不发话,一手往腰间口袋里摸索着,拿出一条牛筋绳子朝军官扔了过去,对他旁边一名士兵说道:“把他绑了,否则我一掌打死他。”
说着朝司马源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袁战看着这一幕,感觉有点儿意外,竟然有人在他的面前上演猫捉老鼠的游戏,简直不想活了。
不过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人,隐藏在灾民当中有什么目的,于是朝若兰施了个眼色,命令她动手。
若兰二话不说,一个晃荡就站到了灾民的身后,右掌按上了他的命门。
只要若兰掌手向外一吐,这个人非死即伤。
灾民身体一僵,不敢动弹了。
“放手!”若兰喝道。
灾民听话的手一松,司马源掉在地上,要不是双手先着地挡了一下,差点把脑袋抢破了。
军官急忙上前拉起他走到一旁。
一甸副官抽出宝剑来到跟前,抬手就要向灾民砍去。
若兰当然不会任由他砍上,左手向外一拨,就把副官推到了一旁,同样手一松,放了那名灾民。
灾民重获自由,终于不敢再装下去,转身,拔腿就跑。
但是跑了没两步,眼前白色的影子一晃,若兰已经到了他的前面,挡在路上。
灾民顿时露出凶性,脚下不停,抬手一拳打向若兰。
若兰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人打架,平时有袁战压着不敢乱来,现在有人挑衅,心花怒放,扬起拳头,就还了一拳。
这一拳是修罗手札里面记载的拳法,原是魔界大修罗必修的一门基础武术,威力绝伦。
用来对付这位假扮灾民的人物,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所以砰的一声响,灾民被打成了滚地葫芦,一只右手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