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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林春     崛起1639txt下载     崛起163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章 趁夜掘城

    冬末的夜里,寒风依然刺骨,李信不敢大意,带人站在城头。

    远处传来修筑炮台的细微动静,可惜黄得功没有掌灯,根本无从定位。

    高桂英从旁道:“李公子,这黄得功确是名将,趁夜修筑炮台,让我们没法下手,若我没猜错,恐怕炮台修筑完毕,黄得功就该来进攻了。”

    慧梅也道:“张鼐,你猜猜看,黄得功是架云梯还是掘城?”

    张鼐挠了挠后脑壳,迟疑道:“我猜是掘城,黑夜里,要把云梯架上城墙并不容易,也很容易被城头火炮打击,李公子以为如何?”

    李信笑道:“我与你不谋而合。”

    高一功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他娘的居然在帮李信守城,这在来高邮之前,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他只能暗暗摇了摇头。

    城头下方,上千士兵在修筑着十余座炮台,以事先准备好的粗大圆木,搭建成高达一丈的炮台,堆垒泥沙包作为掩体,再把红夷大炮沿着斜坡推上去。

    而每一座炮台的后面,约有数百名精锐士兵,以防革命军出城破袭。

    当晚四更过后,在夜幕的笼罩下,又有一千多官军悄悄出了营,带着极头、锤子、铁钎子,肃立不动。

    黄得功与朱大典并排站立,望着那漆黑的城墙,尽管风冷如刀,他们却忘了严寒,心情振奋而紧张。

    不片刻,黄得功挥了挥手。

    这支人马迅速飞奔,在接近城墙时,把背负的门板举了起来,遮住头顶,加速奔跑,每一面门板,上面都覆盖了一床浸湿的厚棉被。

    “官军来了!”

    虽然黑夜中很难看清,但在安静的夜里,跑动的声音可以传来很远,慧英不禁提醒。

    “多谢慧英姑娘!”

    李信笑了笑,便道:“开炮!”

    “砰砰砰!”

    佛郎机炮与虎蹲炮同时开火,把一蓬蓬铁弹子洒向城下,打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信听这声音,就知道弹子打在了又软又湿的棉被上,几乎没什么杀伤,当即低呼:“快退,官军必然开炮!”

    身周数人均是点了点头,纷纷退开。

    果然,前方约一里左右,伴着轰鸣声,火光连闪,不片刻,城墙上接连几声巨响,一阵地动山摇,城头的红夷大炮则是立刻反击,轰隆隆声中,一枚枚炮弹打向官军的炮台。

    本来是不太抱指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掀翻了一座,或许是击中了弹药,就看到夜空中燃起了炫烂的火光,在熊熊大火的掩映下,炮台轰然垮塌。

    不过官军的掘城队伍也成功抵达了城根,有专人架着门板,其余士兵先用铁锤将铁钎子打进砖缝,将每一块砖的上下左右都打遍,再用铁钎子往外撬,砖与砖几百年间互相挤压,修筑时又用石灰抹缝,结实的如石头,十分难掘。

    “官军掘城了,官军掘城了!”

    那叮叮当当声传上来,荡寇军开始向下扔砖头和石块,有落在门板上,还有的直接砸在人身上,惨叫声不断。

    “投万人敌和木箱雷!”

    城头又发呐喊。

    万人敌是一种用泥土作外壳,晒干后,内装火药和铁屑的土炸弹,用时将引线点燃,抛向敌人,威力巨大,与木箱雷混杂在一起往下扔,城下爆炸声不断,不过李信却是心里一沉,依然是从声音判断,雷落在垫着湿棉被的木板上,爆炸的威力都向四面散开了,真正起到的杀伤极其有限,还不如直接扔石块来的利索。

    ‘黄得功名不虚传!’

    李信暗暗赞了声,便道:“不要再扔雷了,往下倒硫酸!”

    “得令!”

    一缸缸的浓硫酸被抬到城垛前方,与石块混杂着向下倾倒,这可不是炸弹,而是液体,浓度极高的酸液沿着缝隙无孔不入,棉被腐蚀成了焦黑一片,那酸液继续渗入,滴在头上,也滴在手上……

    “啊!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啊,火辣辣的,好疼啊!”

    “我的耳朵,流到我耳朵里了,我听不见了,我听不见了!”

    “我的嘴巴里也有,啊!”

    泼硫酸是异常狠毒的行为,即便能活下来,也是终生残疾,李信暗暗叹了口气,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你能拉厚棉被挡炸弹,我为什么不能泼硫酸?他也是没办法。

    高一功等六人听着城下传来的惨叫,心头骇然。

    张鼐小声问道:“那罐子里装的什么?”

    慧梅瞥了眼高桂英,压低声音道:“找机会问问夫人吧。”

    城外,黄得功等人相视一眼,他们虽然看不到城下的动静,但也知道崛城受阻,朱大典问道:“黄镇台,要不要先撤回来问个明白?”

    黄得功想都不想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撤不得,上!”

    官军队伍中,道道火箭射出,上万人呐喊着向前冲去,奔在最前的,依然是数千名顶着铺上湿棉被的门板军。

    城头炮火更加猛烈,一簇簇弹子打在湿棉被上,哧哧直响,双方的红夷大炮互相对轰,那万人冒着弹雨奔上前,向城头放枪射箭,城上守军不断地中流矢死伤,只得躲在城垛后面,导致抛掷的砖石很难打中目标,硫酸也没法向外倾倒。

    其实荡寇军也向城外放枪射箭,却因兵力有限,李信不可能把所有人全部压上守城,大体分成三拨,轮换着上,因此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压制不住城下的火力,很难从城垛间露出头来,只能从箭眼里往外射,而昏暗中又看不清目标,射高射低,全无把握,城下的官军仰望城上,虽然也看不清,但城墙是个明显的标志,只须照着城墙仰射即可。

    有了火力支援,掘城的明军再度开工,分成多个小队,每个小队约二十人,负责掘一个洞,另外还有后备随时做着接替的准备。

    双方大声喊杀,助长气势,官军不顾劳累,连夜进攻,猛则猛矣,实际上是暴露了粮草不足的弱点,因此荡寇军上下一心,哪怕不断有人被箭矢射死射伤,却还是不停地向城下投掷各种能杀伤敌人的东西。

    “总司令,目前东城到处都在掘城,史可法与韩文镜也有兵力调动,我在城头转了一圈,共有十五六处在掘,不管如何抛掷砖石与雷,官兵就是不退,要不我带前锋营缒下去,大杀一通。”

    何虎跑来,向李信拱手道。

    “不到时候。”

    李信摆了摆手,便转头道:“命人去取柴,越多越好,棉被棉絮都要,浸上油。”

    “得令!”

    邢武匆匆下城,招集人手,大多是一些被强征入伍的地痦,把干柴与棉被运上城去,浸了油点燃,对着城下扔,不片刻,整段东城墙的城根,处处大火,活像一条火龙。

第一零七章 战场休息

    黄得功带着众人,仔细观察着城根的苦战,在火光中,官军一面继续挖城,一面用镢头将燃烧的木柴和棉絮推向远处,不时有人倒下去,又不时有人补位,接替死伤的官军。

    一名在东城外负责指挥的将领跑了过来,黄得功问道:“还得手么?”

    该将领拱手道:“各个洞都已挖进去二三尺深,只是将士们死伤很重。”

    “好!李信狗贼,看你今次往哪里逃,咱家非亲手阉了你不可!”

    张太监终于憋不住了,他认为李信逃无可逃,不再惧怕,大叫了声好,又对那员将领道:“一个人不准退回,要死也死在城根处,有擅自退回者,立即斩首!”

    黄得功根本就不理张太监,打量了城头片刻,便道:“传令,停止打炮!”

    “黄镇台,两军正是激战之时,怎能不开炮?莫不是你与流贼是一伙的?”

    张太监不满的尖叫道。

    “哼!”

    黄得功哼了声:“炮火威力当然大,可是洞只挖了两三尺深,还有大半将士不能进洞,打炮十分危险,炮打得高,越过城头,没有效力,炮打得低,恰恰打上城头或城墙高处,崩下的砖会打伤我们自己的将士,万一有几炮打得稍低,炮弹就会在城根落下,增加我们的死伤,动摇掘城将士的士气,是本镇失策了,先前就不该打炮,必须等天明之后,掘城将士进人洞中,才能对城头射击,还不快去?”

    “得令!”

    两名亲兵快步离去。

    渐渐地,天色亮了,整个白天,战事仍未有止竭,那十多处被掘开的洞口在城头不断的打击中渐渐深入,堆叠的尸体越来越多,由于明军人多势众,具备相对的火力优势,黄得功又治军有方,麾下战士宁死不退,因此虽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但挖掘从未停止。

    在东门和北门之间,接近转角处,已经掘了一个大洞,虽然死伤十分惨重,却是最成功的,到下午,在几尺宽的洞口中已经向左右掘了两丈多宽,向里边掘了一丈多深,又向上掘了一人高,从洞中刨出的碎砖和土块,与死尸一起,堆在洞口两边,也有人高,像两座小山。

    “总司令,俺老何愿带着前锋营出城,把洞夺回来。”

    何虎再次请战。

    李信略一迟疑,就摆摆手道:“洞中已有数十官军,城外炮火又很猛烈,缒下的人少了,无济于事,人多了,会在着地以前就被箭矢或枪弹打中,不必让将士们去送死,至不济,咱们做好打巷战的准备,黄得功只四万人,其中还有一万不能打的淮安兵与扬州兵,死亡个一万多他就吃不消了,但前提条件是,咱们自己不能乱,好了,现在各就各位,抓紧时间轮换休息,若我所料不差,今夜黄得功还会猛攻。”

    “得令!”

    众将施礼应下。

    战斗仍在持续,整段东城墙,硝烟一阵阵腾起,又慢慢散去,李信颇为无奈,他只有十六门红夷大炮,还要分散在城墙各处,但是据他观察,黄得功的红夷大炮居然有四十来门,可以集中使用,因此在远程火力上,明显处于了劣势。

    ‘要是黄得功再迟几个月来就好了!’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至今为止,军中的燧发枪有了近六百枝,拿破仑炮也开始铸造了,由于使用的是泥模铸炮法,需要到夏天才能成型,而在守城战中,燧发枪其实发挥不出优势。

    “李公子,去休息下吧,城头我来看着。”

    红娘子风尘仆仆,走了过来,牵着李信的手,美眸中满是柔情。

    李信不禁搂上红娘子的纤腰,柔声道:“黄得功最早也要到夜里才会发动总攻,这里交给弟兄们就可以了,你也得好好休息下,对了,今晚你别上来,我在前面顶着,你在后面督促战士们做好打巷战的准备。”

    目前的革命军中,有最初跟随红娘子起义的千多人与邢家班,这部分人虽然已经接受了李信是一军之主的现实,但对红娘子仍是言听计从,因此李信倒不怕红娘子镇不住场子。

    至于派系的问题,李信倒不担心,只要他娶了红娘子为正妻,就不会有问题。

    “嗯!”

    红娘子知道不能流露出任何担忧之色,没再坚持,点了点头。

    二人携手下了城,李信立刻布置起了万一城墙被炸塌的应对措施,说真话,在火器时代,城墙的作用无限缩小,他必须要和全军讲明,城墙塌了不代表城破,以免影响军心,事实上在他看来,打巷战对官军的杀伤会更大,一直布置了将近一个时辰,李信和红娘子才回了州衙。

    “李公子,红娘……”

    周菡忧愁满面的迎了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连孙荻,都失去了笑容。

    李信笑着问道:“周夫人可是担心城池守不住?呵呵,黄得功可没那本事攻破高邮。”

    孙荻嘟着嘴道:“李公子,你别安慰娘了,你看你,两眼通红,分明一夜没睡,要是黄得功没点本事,你能一直守在城上吗?你和红姨赶紧去睡一会儿吧,天黑了我来叫你们起床。”

    红娘子俏面微红,但什么都没说。

    李信伸了个懒腰,顺势张开了双臂:“一夜没睡是有点困,来,给我抱抱,抱着你就象抱着小棉袄,精神马上就好了。”

    孙荻不依道:“李公子,人家已经十一岁啦,可不能和你太亲近了。”

    “看你那人小鬼大的样子,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等你身子长开了,我就不抱你。”

    李信不由分说的把孙荻拉了过来。

    孙荻垮着脸,不情不愿的偎在了李信怀里,李信一把抱起孙荻,先嗅了嗅发髻。

    “嗯!”

    一股小女孩的特有清香!

    李信又蹭了蹭孙荻的脸颊,嗯!依然香香滑滑。

    “够了,够了,李公子,再被你轻薄下去,荻儿就真的嫁不掉啦!”

    孙荻连忙转过脑袋,不满的瞪着李信,周菡与红娘子相视一眼,也满脸无奈。

    “精神恢复了一半,好了,我和红娘进屋里睡一会儿,吃晚饭时再叫我们。”

    李信嘿嘿一笑,放下了孙荻,转为牵上红娘子的手,向屋内走去,红娘子曾多次帮李信洗澡,倒也不尴尬,反正大白天的,最多被搂着睡一会儿,她也很喜欢被心爱的男人搂着睡,特别的心安,只要不动手动脚就行。

    “娘!”

    看着屋门关了起来,孙荻扯了扯周菡的衣袖,小声道:“这一仗打完之后,小女为娘和李公子提亲吧。”

    “胡说什么呢?快走!”

    周菡就如被踩了尾巴的母猫,瞬间俏面绯红,如逃一般,拉着孙荻匆匆而去。

第一零八章 无功而退

    次日黎明,明军再度行动,炮声阵阵响了起来,从整个东段城墙发起了全线猛攻,但是仔细观察,明军只是集中火炮轰击城墙,全军呐喊,实际上没什么人冲上前,明显是佯攻。

    “总司令,那些洞里的龟孙子钻出来了!”

    二瓤看到数十人撒腿往回跑,连忙回头道。

    “明军必然在洞里装了火药,快,退下去!”

    李信疾呼。

    在城墙东北拐角段的数百将士,立刻列队,跑步下城,还有人退向两边,这一段城墙因底下有大洞存在,白天就把火炮移走了,此时人员散开倒也方便。

    全军退出了数十丈,不片刻,只听得震天动地一声巨响,至少有数万斤的火药炸了开来,城墙当场被崩掉了一角,紧接着,明军数十门红夷大炮集中轰击坍塌的地方,也有些炮打上城头,城垛一个一个被轰碎,城砖一片片的坍塌,很快形成了一个缺口。

    刹那间,火炮又向缺口两边轰击,把缺口逐渐扩大。

    缩在后面的张鼐不由怪叫一声:“俺的娘,黄得功确是做了充足准备,还亏得李公子早料到了,否则就这一下,至少要被炸死几百人。”

    慧梅慧英则是呆呆的看着前方,闯军与官军作战,向来是运动战,极少打阵地战,今见着官军几十门红夷大炮齐发的壮观场面,心里都有些不安,不禁看向了李信。

    其实不止她俩,很多革命军战士的意志也有些消沉,在火器面前,血肉之驱是如此的脆弱。

    李信顿时锐目一扫,喝道:“怕了是不是?说实话,我也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几十门火炮同时轰击,但红夷大炮有射击极限,况且他的炮还没我们打的远,等明军冲上来,再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同时,我更害怕我们挡不住明军的冲击,但是害怕是每个人很正常的表现,只要经历的多,就会习以为常,请大家放心,今天我李信就站在这里,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何虎跟着大喊。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全军齐呼三遍之后,又唱起了当兵的人,声音高亢整齐,全军士气陡然上了个台阶。

    高一功等几人骇然相互看了看,对李信的手段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都觉得这种激励士气的方法非常实用,回到闯军后可以向李自成建议。

    张鼐又小声:“一功叔,李公子说他的炮比官军打的远,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这……”

    高一功看了眼高桂英,含糊道:“改日我问问大姐。”

    炮击仍在持续,城墙垮塌的范围越来越大,黄得功等人都在观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尤其是张太监,不停的叫好,还向左右不厌其烦的吩咐:“待会儿进了城,一定要活捉李信,咱家要亲手阉了他!”

    众人均是暗暗好笑,张太监给勒索了几十万两银子,成了执念。

    韩文镜谀笑道:“张公公,我若是李信,城破时就该自尽,免得落张公公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太监哼道:“韩太守,本督监有那么狠毒么?”

    “这……”

    韩文镜给噎的一脸尴尬,心里暗哼一声,阉人到底是阉人。

    史可法半点都不同情韩文镜,只是摇摇头道:“李信是个人才,可惜走上了邪路,黄镇台,若有机会活捉他的话,可否让本部院劝一劝他?”

    “便依漕抚!”

    黄得功还是很敬重史可法的,点了点头,就向前望去,见着差不多了,猛一挥手。

    五六千明军直接向缺口冲去,排的是火枪兵加弓箭手与骑兵混编队形,火枪兵与弓箭手在前,骑兵紧随其后,步兵每隔五人之间留有空隙供骑兵冲锋。

    喊杀声越来越近,李信的面色也越发的沉凝,伏于一片砖瓦后方的高桂英眉头微皱:“黄得功果然是名将,李公子你看,明军以步兵逼上,逼迫我方的火枪兵与之相互放枪,再利用填子弹的时间差,由骑兵发起冲锋,倘若我们并没有布置兵力,说不定就被他直接冲进来了。”

    红娘子接过来道:“桂英姐说的对,不过黄得功恐怕料不到我们早有准备,火炮正等着他呢。”

    高桂英抿嘴一笑。

    明军越来越近,还剩下三四十步的时候,枪声大作,战场上满是青烟,随即震天的马蹄声暴响,骑兵一窝蜂的从预留的空隙中钻了出去,每个人都是一副争先恐后的模样。

    李信向后猛一挥手。

    有亲卫挥出旗帜。

    “砰砰砰~~”

    早已预备好的佛郎机炮开火,把一簇簇的弹子打向城墙的豁口处,这可是飞来横祸,明军的骑兵,与攀爬向豁口两侧的步兵措手不及,惨叫连声,攻近缺口的官军非死即伤。

    这一轮打击让荡寇军士气大振,两边未炸塌城墙上的战士纷纷涌来,向缺口扔下砖石,或者火药包与木箱雷,第一批攻上来的官军变作一条条尸体滚了下去,第二批又上来,依着残垣断壁,向两边放枪,但是在散弹的一轮轮打击之下,又滚了下去,接着第三批攻了上来。

    黄得功等人紧张的观看攻城,等待将士们攻进城去,可是看到的,只是官军一片片的倒在缺口下边,有的人还没有完全死去,痛苦的挣扎。

    “开炮啊,开炮啊!”

    张太监急的大喊。

    黄得功挥了挥手,明军的红夷大炮再次轰鸣,炮弹越过城墙,打入城里,看似压制住了革命军的佛郎机炮,呐喊声也随之大作,许多人一面冲一面喊:“攻进去啦!攻进去啦!灌呀!灌呀!”

    眼看着步兵冲上了缺口,骑兵再一次作好了准备,人人都以为缺口要夺到手了,张太监更是连声道:“好,好!快了,快了!”

    忽然间,城中接连几声巨响,好几枚黑黝黝的炮弹击中豁口,砖石被一片片的掀起,那些快要爬进豁口的官军纷纷倒下,继续爬上去的也被掀翻,死者伤者堆叠在一起,还有人继续向缺口冲去,却又被打中,滚落下来,连冲了好几次,都未成功。

    黄得功吁了口气道:“那李信早料预料到了我军会炸开城墙,故有所防备,今次攻不成了,收兵!”

    张太监尖叫道:“今天都攻不进去,那将来更攻不进去,黄镇台,你应该继续进攻!”

    黄得功厌恶的瞪了眼张太监,哼道:“今次火药用少了,下次掘更大的洞,放几十万火药进去炸!收兵!”

    “咣咣咣~~”

    扎耳的锣声响起,明军如潮水般退却,李信猛一挥手,火枪团尾随而上,照着明军的后背,砰砰砰砰一阵乱打!

第一零九章 更大的洞

    州衙的一个角落里,福王夫妇、世子夫妇与吕维棋及赵九祉关押在一起,六个人都是满脸激动的望向城外,那彻夜的喊杀声,撩拨的六人心里痒痒。

    “朝庭总算来了啊!”

    吕维棋期待的叹了口气。

    “寡人要活扒了那狗贼的皮!”

    福王那绿豆小眼中,恨意滔天,要知道,他可是王爷啊,是崇祯的叔叔,崇祯都对他客客气气,却因一时不慎,落到了李信手里,家财被一掠而空,几百名美妾俏婢成了别人的妻妾,只给他留了个肥婆!

    平时软禁在院子里,不仅再也享受不到荣华富贵,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没人侍候,什么都要自己来。

    择菜、淘米、煮饭、洗衣等等下贱活都要亲力亲为,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由吕维棋与赵九祉做了,可是福王妃与世子妃的衣物总不能让两个大男人来洗吧,还有寝屋的打扫,也得自己来,一个月过去,福王一家四口居然瘦了一小圈。

    六人也不嫌冷,站在院子中,渐渐地,枪炮声停止了,但是预料中的喊杀声没有同步传来,又过了一会儿,吕维棋叹了口气道:“来日方长,朝庭既然攻打高邮,不破城必不罢休,王爷还是先回屋吧。”

    “哼,就让他多活几日!”

    福王冷哼一声,回了屋子!

    ……

    经过连续两个晚上的激战,攻城暂时缓和下来。

    明军攻城受挫,损失相当严重,据粗略估计,红夷大炮被击毁两门,炮台被拨掉七座,伤亡有近四千人左右,不过黄得功治军有方,未对军心士气产生过大的影响,而且他并不是一无所得,至少是弄清了些城中的守备力量和防御部署,这次来高邮,他是下定决心要将城攻下的。

    另在荡寇军方面,虽然打退了明军的进攻,但是也伤亡了数百人,天亮之后,立刻用土袋填补城墙豁口,到下午时分就已经堵好。

    只是明军仍留在城墙洞中,并趁着黑夜更换了些生力军,又送进棉被棉衣,食物和汤水。

    荡寇军则在城根里侧,对着每一个掘洞处平放一口空缸,缸口朝外,只要官军掘洞,就会从缸口传出动静,掘深掘浅都能大体辨别出来,因此荡寇军在对应的位置,从城头往下挖。

    一群群强征入伍的地痞流氓,在皮鞭与棍棒的看押下,挥铲开挖,从黄昏到清晨,足足一夜工夫,十余条竖洞与城下所掘之洞即将联通。

    黄得功也冒险站上一处炮台,观察着城头的动静。

    朱大典带着些焦急道:“流贼从上边挖洞甚急,最多午时就会挖透,从上边攻打我洞中伏兵。”

    张太监问道:“有没有办法保护咱们的地洞?”

    黄得功缓缓道:“每一个地洞都换上了精锐士兵,一边死守,一边向左右继续掘大,只要在洞中坚持一天,就可装满火药,轰塌城墙,本镇倒是不信,今次还攻不破他。”

    张大监又问道:“本督监问你,地洞能否保住,若是保不住,掘再多的洞也没用啊。”

    黄得功现出了不悦之色,哼道:“其余的地洞失了都没关系,只要那段的大洞不失即可,那个洞掘得很大,足有三四间屋子,已经进去了好几十人。”

    荡寇军也知道黄得功所指的那个洞最为危险,很快将竖洞挖通,与底下联通。

    竖洞是一层一层往下缩小,最上层的直径有一丈开外,可以站一圈人,往下变成八尺,再往下变成六尺、四尺,到最后与大洞接通的地方,最初直径只有一尺,这时的挖掘非常凶险,官军在大洞里面抵抗很凶,同上边互相对打,城上不断地向下投掷石头,又用长枪向下刺戳,下边也准备了弓箭手与火枪,向上边放箭开枪。

    李信站一边看着,眉心拧起。

    张全从旁道:“总司令,明军不是士气低落么?怎么黄得功带的兵如此顽强?”

    李信呵的一笑:“黄得功是有本事的,在大明朝各路总兵中,黄得功带的兵恐怕是军纪最好的一支,拼命也不奇怪。”

    张全不解道:“总司令,这我就不理解了,明朝欠饷严重,我不信黄得功能拿到全饷,况且黄得功的兵也不抢劫,那他哪来的钱给士兵发饷?”

    李信淡淡道:“朝庭清楚饷银的重要性,否则崇祯也不会一再的加派,可这钱到不了士兵的手上,各级兵头喝兵血喝的太狠了,你知道我为何在军中不把钱粮直接发给将领,而是交由后勤部发放到每一名士兵手上的原因么?”

    张全点点头道:“属下明白,虽然我军的军纪目前没有问题,可以后的事很难说,军官不经手钱粮是最好的,而后勤部如果贪墨钱粮的话,全军将士也不答应。”

    李信叹了口气道:“你们跟着我,我自然希望每一个人将来都富富贵贵,与我共享江山,因此眼光要放长些,喝兵血招人怨恨,又触犯法纪,是最下作的手段,我不希望你们走这条路,想发财,路子多的是,等我们稳定下来,大家都会渐渐过上好日子的。”

    “是!”

    张全没当回事,随口应下。

    李信也没再多说,这种事情,空口白话没用,只能由事实证明,他再次望向了那个坚洞,因洞里明军的顽强抵抗,洞口只挖到一尺见方,就没法再扩大,这该是如何是好呢?

    “李公子,我倒是有一法。”

    慧英突然道。

    “慧英姑娘,请讲!”

    李信转头看了过去。

    慧英道:“我觉得,可以用很长的竹秆装着铁锹,人站得远远的,从洞周围将土铲下去,这样可以让洞口扩大。”

    “慧英姑娘,你真是我的女诸葛啊!”

    毫无任何征兆,李信哈哈一笑,紧握住了慧英的双手。

    “李……李公子,快……快放开!”

    刹那间,慧英俏面通红,可能是从未遇见过这种场面,还呆楞了片刻,才猛的一挣。

    “哈,抱歉,我是太高兴了,没唐突慧英姑娘吧!”

    李信讪讪笑着,一脸诚恳模样。

    慧英委屈的很,暗道你都轻薄我了,还说这种话,连忙背转着身子,那脸红的,都透到了脖子根,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害羞,娇躯微微颤抖,眼角隐有泪光闪烁。

    高一功、慧梅与张鼐都是不善的看着李信,他们终于明白,李信是个什么货色了,这就是个登徒子啊,还脸皮奇厚。

    高桂英也觉得挺丢人的,狠狠瞪了眼过去,就把慧英拉去了一边。

    “挖洞,照慧英姑娘所说的挖!”

    李信如个没事人般挥了挥手。

    其实他也不是对慧英有什么心思,毕竟红娘子、高桂英与慧英是同一种类型的女人,江湖侠女,自主性强,这种女人有一两个还好,三个绝对吃不消,他下一步的目标,还是长江对岸的秦淮八艳,刚刚只是习惯性的握住了慧英的手,没想到人家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一一零章 破袭大洞

    (谢谢好友SHAJIA的打赏~~)

    将士们按照慧英的方法开始挖洞,终于使洞继续扩大,可以跳人下去,考虑到这是最大的一个洞,里边至少有几十个官军,人跳下去,还没站稳阵脚,就会被杀死,李信也不可能拿手下人去送死。

    有士兵向下扔石头,因下边洞大,几乎没作用,也有人用长枪往下戳,不仅戳不到人,还有一次,被下面猛然一夺,上边持枪那人猝不及防,身子一晃,扑到洞口上,被一箭射死。

    接着,又有人扔炸药包,接连扔了四个下去,却无一爆炸,原本已有枪手准备在城头,只要官军逃出,就开枪打死,现在投下的炸药包没有作用,说明引线被及时掐灭了。

    “扔木箱雷!”

    黄海看了眼李信,便挥手道。

    一个两个木箱雷扔了下去,轰隆轰隆,两声巨响,这是触发引信,不需要引线,城头立时爆出欢呼。

    何虎连忙道:“总司令,俺老何下去看看!”

    “不忙!”

    李信摆了摆手,踱步到洞口,向下观察,因为人在临死的时候,会不自禁的惨叫,但从洞里传来的惨叫,分明只有几声,这说明并没有炸死太多的人。

    “还亏得早有准备啊!”

    “是啊,牛百户料敌如神,早料到流贼会投木箱雷,先让咱们趴下,身上裹住湿棉被,果然,炸的是狠,却炸不到人。”

    “诶?这雷真是神奇啊,不要引信就能炸,要是一直扔咱们也挡不住啊!”

    “他不敢,炸多了不怕把城墙炸塌?”

    底下有隐隐约约的议论传上来,众人相互看了看,满脸无奈,也确实,偶尔扔几个炸弹没关系,扔多了,城墙会吃不消。

    但是直接跳下去攻杀,即便是身披铁甲的何虎都过不了一两招就会被杀死!

    其实依李信本意,恨不得放弃城墙打巷战,可别人不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敢冒着军心大挫的风险故意放弃城墙,于是想了想,便道:“弄些柴火和烘药来,点燃了往下扔。”

    烘药是起燃烧作用的火药,以硝、硫磺和木炭粉三种原料配合研磨制成,实质上是配比失败的火药。

    “得令!”

    不片刻,有战士把一捆捆的木柴点燃扔下去,又把大包烘药扔到柴火上,洞中顿时燃起大火,因有烘药的缘故,一片黑烟弥漫,满是令人窒息的硫磺气味。

    因为是用大捆柴火加上大包烘药,没法一下子扑灭,加上柴火和烘药还在不断地投下,洞中火光熊熊,浓烟滚滚,硝和硫磺熏得人不能呼吸,官军无处躲避,有的被烧伤,有的被熏得倒地,一部分人冲着洞口的大火逃了出来,城头顿时枪声大作,战士们尽情射杀。

    “注意到了没?他这枪怎么不用点火?”

    慧梅的胳膊肘子捅了捅慧英。

    张鼐也喃喃道:“李公子好东西不少啊!”

    高一功不自禁的望向了高桂英,眼神微眯。

    大约一顿饭之后,估计洞中已经没有敌人了,纵然还有没逃出的,也多半不是烧死就是熏死。

    李信挥了挥手。

    有战士把一桶桶的水往下倒,浓烟渐渐熄灭,硝和硫磺的气味也淡了些,何虎率先跳下去,前锋营的战士也陆续跟着跳入洞中。

    底下一片昏暗,到底都是尸体,少数没被烧死的,也昏迷过去,何虎等人不关三七二十一,对着脑袋就是一斧头,劈的脑浆四溅,再把尸体扔出洞口。

    “总司令,此洞已经被俺老何占领,没有逃出的贼兵全部杀死啦。”

    何虎在下大叫。

    城头上响起一片喝彩声,只是以黄海为首的亲卫连战士皱了皱眉。

    按李信的原意,设立前锋营是为了攻坚拨锐,但是目前并没有这类作战任务,又因前锋营战士与亲卫连一样,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力大勇猛之辈,导致了双方处于一种竞争的关系。

    从李信的角度来说,他乐见这种竞争,只是对于亲卫连战士,这种竞争就好象别人把手伸进了自家地盘,再加上何虎决不是大黑憨,而是粗中有细,经常有意识的在李信面前表现,亲卫连还不好说什么,心里憋得慌。

    “总司令,既然有了对付地洞的方法,那这事就交给我们亲卫连吧。”

    黄海向李信请战。

    实际上李信很想和黄海、二瓤和邢武等人谈谈亲卫连的职责,可是他也不愿意于过于打击热情,于是点点头道:“留几个给我,其他的你自己安排。”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

    因着有了现成的方法,不过半日时间,十来个地洞陆续被夺了回来,挖洞的官军几乎全军覆没。

    看着这一幕,黄得功叹了口气,他算是意识到李信的难缠了,再一想到,如果淮安的粮草尚在,就没必要攻城,直接挖长壕把高邮围困起来,又怎会如此?

    偏偏张太监慌了,尖声催促:“黄镇台,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却连一座小小的高邮都拿不下来,你可对得起皇上?嗯?”

    黄得功面皮猛一抽搐,心里愤怒之极,但他好歹是大明的总兵,不敢得罪张太监,否则张太监一道馋言,就足够他喝一壶,最终,黄得功按奈下性子道:“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再发动总攻!”

    ……

    英霍山区层峦叠障,地势显要,革左四营先行驻扎于此,又于两年前,老回回在潼关救援李自成,被孙传庭大破之后,被迫领着残部遁入英霍山区,从此革左四营称为革左五营,分别是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蔺养成、治世王刘希尧与老回回马守应。

    要说山上的日子,悠闲足够悠闲,毕竟官军不可能进山围剿,但山区条件艰苦,不象李自成、张献忠与罗汝才四处流窜转战,可以获得大量的财富和美女,他们的日子过得清贫的很,在山上呆久了,就会想下山攻打大城市,只是长期不作战,战斗力别说与李自成和张献忠,即便比之罗汝才都有所不如,而江淮一带,有刘良佐与黄得功镇守,二人均为当世名将,使得他们不敢下山去劫掠一番。

    “大哥,二哥!”

    这日,贺一龙与驾锦正眯眼晒着午后的太阳,蔺养成与刘希尧联袂而至,老回回是后加入,隔了一层,并不受信任。

    “哦?”

    贺一龙眯眼看去:“难道又有官军来了?”

    蔺养成笑道:“咱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捞不到油水,官军吃饱了撑着才会进山,倒是在山上呆久了,骨头里都生了锈呐,大哥二哥想不想下山耍耍?”

第一一一章 三攻不下

    “呵~~”

    贺锦伸了个懒腰,呵的一笑:“山下的花花世界啊,谁不想呐,谁愿意缩在山里?看那李自成、张献忠多逍遥,多快活,可咱们也得惦量惦量自个儿啊,刘良佐与黄得功两个来一个,咱们都吃不消,更何况这两人一个在凤阳,另一个在安庆,只要咱们敢下山,三五日就能赶过来,别怪我涨他人志气,咱们确实不是对手。”

    蔺养成笑道:“大哥,二哥,有好消息来了。”

    “哦?快说!”

    贺一龙催促道。

    蔺养成嘿嘿一笑:“大哥二哥可曾听说过李信此人?”

    贺一龙与贺锦相视一眼。

    贺一龙沉吟道:“好象有点印象,听说此人是杞县秀才,被县令污陷下狱,红娘子组织人马救了他,二人带着部下去投李闯,可能是有些不愉快,没多久就离开了,一路流窜到高邮,还攻下了城,不过这样的人物太多,撑不了多久,怎么想起来说他?”

    刘希尧笑道:“黄得功带兵去高邮啦!”

    “哦?”

    贺一龙与贺锦同时站了起来,眸光明灭不定。

    贺锦道:“若果是如此,刘良佐在与左良玉围堵张献忠,黄得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咱们可以下山捞一票,不如攻打霍山县,破了县城,让弟兄们开开荦!”

    贺一龙并不吱声,负手来回走动,好一会儿,大叫道:”打什么霍山,小县城穷的叮当响,要打就打庐州(今安徽合肥)!”

    “庐州?”

    三人同声惊呼!

    “不错!”

    贺一龙用力点了点头:“从咱们这里到庐州,不过四百里,把老回回也拉着,凑着几万精兵,五六日可至,而庐州最多只有一卫的兵力,强攻不难,再劫掠一番,等我们回到山上,他黄得功只能吃老子们的屁!”

    “哈哈哈哈~~”

    三人同声爆笑。

    “我去把老回回叫来!”

    蔺养成匆匆而去。

    ……

    三日之后,黄得功再次调集火炮在东北城墙拐角处,并有大量的佛郎机和虎蹲炮作为后备。

    高桂英恍然大悟道:“原来黄得功是没招了,拼死一搏,用火炮对着修补过的城墙猛轰,现在虽经修复,到底不太坚固,他是打算用群炮轰毁城墙。”

    李信点点头道:“千万不要小看黄得功的反扑,不到最后绝望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撤的,大家都准备好迎接最艰难的时刻,现在全体下城。”

    众人纷纷离去,不片刻,官军队伍中一面旗帜一挥,几尊大炮响了,接着炮声越来越密,震天动地,几十门大炮,不断燃放。

    因革命军在火力上处于劣势,李信放弃了与黄得功对拼火力的想法,他的战术就是耗,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基础上,耗的黄得功吃不消,再寻找反败为胜的机会,同时还要安抚城内的民众,把沿城墙一带的居民撤入安全地带,尽可能减少对民众的影响。

    一枚枚的炮弹从从炮口射出,很多打在城墙上,还有些从空中越过城头,射进城内,炮弹互相交织,发出令人丧魂失魄的声音,更多的炮弹打在原来的缺口,城墙不断颓倒,成为一个陡坡,又变成缓坡。

    打过一阵大炮之后,步兵蜂拥出动,顶着架上湿棉被的木板,沿着慢坡向上冲,城里的佛郎机与虎蹲炮轰鸣,一簇簇弹子打上城头,火枪团列成线性阵列,向着缺口开枪,但是官军决死进攻,毫不退避,死了一批,又爬上一批,攻了一阵,官军在城墙缺口处死伤很多,暂时停止冲杀,向后退却。

    趁这时候,数十门红夷大炮又一齐向城上开火,炮弹继续打在缺口,荡寇军的红夷大炮也开始向着明军的炮兵阵地射击,奈何数量不足,根本没办法压制城外的炮火,片刻之后,城外的炮火忽然停止,刚刚退去的明军步兵又像潮水般汹涌而上。

    双方都在争夺缺口,有几十个官军已经爬了上去,却是一阵排枪,直接被打成了筛子,但是后面的又紧跟而上,眼看明军死不后退,怎么开炮,怎么用枪打,都无济于事,于是李信向左右施了个眼色。

    亲卫打出旗帜。

    缺口两边,革命军战士把装有浓硫酸的陶罐直接推了下去,陶罐在滚落途中碎裂,硫酸四溅,再配上红夷大炮轰击,把酸液溅出更大的范围,很多明军沾上硫酸,痛苦的翻滚。

    黄得功留意到这个情况,再次挥手。

    官军火炮又响,炮弹飞上城头,向左右打守城的人,城垛一个一个被打得粉碎,战士们凡退避不及者,均是死于了炮火之下,硫酸罐没法扔了。

    战场态势又回到了最初,双方激烈交锋,死伤惨重,互不退让。

    “总司令,要不要把缺口堵上?”

    张全向李信问道。

    张全的兵是步兵,在革命军的序列中,他发现用处越来越小,心里挺郁闷的,他也想得到重用,同时又有心结,毕竟当初在狱里,李信差一点就被他活活吊死,虽然背叛李信的想法他不敢有,但是他想多立功,以冲淡那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

    李信转头看了他了眼,沉吟道:“没必要让弟兄们送死,反正明军冲不过来,这一战过后,我们可以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所以我想扩大火枪团的范围,到时候就把你的步兵团转入火枪团。”

    “得令!”

    张全浑身一震,随即猛一抱拳。

    李信微笑着拍了拍张全的肩膀,那目光既纯净,又充满着信任,张全顿时鼻子一酸,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

    战斗仍在持续,将近中午的时候,官军又发起多次猛攻,奋不顾身地冲向缺口,却始终冲不破革命军的火枪队,预想中的白刃战始终没有打响,毕竟红夷大炮再猛,也有射程限制,炮弹打不到火枪手。

    又因死的人太多,鲜血沿着缺口处的慢坡流得像河一样,尸首滚在城下,一堆连着一堆,城头也是尸体横七竖八,根本来不及运走。

    黄得功明显感觉到,全军的锐气在三攻不下的情况下,已经渐渐泄去了,不由叹了口气。

    “黄镇台,收兵罢。”

    史可法也能感觉到态势不妙,转头劝道。

    “皇上那里……”

    黄得功迟疑道。

    史可法深吸了口气:“一切责任由本部院承担,那李信确是个将才,你黄得功的兵是大明为数不多的精兵,不能再让将士们白白送死了!”

    “漕抚!”

    黄得功虎目中渗出了泪花。

    “退罢!”

    史可法板着脸催促。

    “退军!”

    黄得功猛的呼喝,那声音中,既有拿不下李信的憋闷,也有对史可法的由衷敬佩!

第一一二章 义赠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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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次攻打不下,哪怕黄得功的兵,都士气低落,其实依黄得功的本意,是立刻退走,但是张太监不让,他怕这次搞不死李信,下次就会被李信搞死,因此抬出崇祯来压黄得功。

    虽然黄得功知道在高邮屯驻的时间越长,军心士气就越涣散,也越危险,可说到底,他也不敢太过于得罪张太监,毕竟他从未想过拥兵自立的问题。

    直到五日之后,传来急报,革左五营下山攻打庐州,黄得功才急了,张太监也不敢真让庐州失陷,勉强同意退兵。

    一道道命令下达,明军收拾营帐,架上车马,并分出人手殿后,做好撤退的准备。

    “李公子,黄得功要退走了,正是追击的最好时机,可不能让他轻易走啊!”

    慧梅从旁道。

    自从那天被李信握了手之后,慧英始终不理李信,即便见着,也是板着俏面,眼都不带斜,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李信回头道:“准备人手,去会会黄得功。”

    “得令!”

    有亲卫施礼离去。

    看着城头那森严的革命军,张太监心里发毛,问道:“黄镇台,既然要走,为何不夜里走?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岂不是更好?”

    黄得功轻蔑的笑了笑:“天底下哪有神不知鬼不觉之事,无论白天夜里,我们若撤军,李信必来追击,甚至夜里还能提前布下埋伏,我们的士兵,本就军心不稳,若中伏的话,必然混乱,所以不如白天退走,李信即便追击,我也有办法挡住他。”

    张太监不再吱声了,如今他只希望平平安安的回到淮安,其他的什么都不去想。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全军准备完毕,黄得功猛一挥手:“撤!”

    明军徐徐后退,骑兵和火枪兵,以及弓箭手留在最后,火炮则确保能最快展开发射,全副人马戒备森严,而韩文镜因是从扬州过来,他的人马向南撤退,最为紧张。

    李信也不理会韩文镜,见着黄得功与朱大典退却之后,才挥手:“出城!”

    革命军出城的人马不多,有高桂英率领的骑兵,两个火枪团,前锋营和亲卫连,还有非要跟着的高一功等六人,红娘子留下来看家。

    “黄镇台,流贼出城了!”

    身边有人急呼,黄得功回头看去,只是这么点人手,又没带火炮,让他有些意外。

    这时,一骑从荡寇军中驰出,大呼:“我家总司令邀史漕抚、张公公与黄将军会面!”

    “别理他,别理他,赶紧走!”

    张太监脸都白了,连连挥手。

    黄得功则是疑惑的看向了史可法,他不明白,和一个流贼有什么谈的,哪怕没取胜,但以后总有获胜的机会,但他知道史可法曾和李信打过交道,才看了过去。

    史可法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叹了口气:“李信是个人才,见见无妨。”

    “咱家不去,咱家不去!”

    张太监直往后缩。

    远处,那名亲卫听到张太监的叫声,唤道:“张公公,总司令特意邀你会面,你是不给总司令面子还是怎么滴?”

    “啊?那……那咱家就见一见吧。”

    张太监哭丧着脸,不敢拒绝。

    见面的规矩就和上回与李仙风一样,只是高一功、张鼐、慧梅和慧英非要参与,他们想看看李信要做什么,因此人数增加了些,两边各十人,缓缓步向两军正中。

    “黄镇台!”

    李信先拱了拱手。

    “哼!”

    黄得功哼了声,满是不屑,不过在他内心,抛除掉立场,还是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李信问道:“胜负未分,黄镇台为何急欲离去?”

    黄得功把这话当成了对自己的羞辱,又哼了声:“莫非你以为本镇怕了你,若非革左五贼攻打庐州,本镇非得攻破高邮不可。”

    “哦?那五个逆贼真有这泼天海胆?”

    李信讶道。

    史可法道:“黄镇台从不妄言,事实上,正是因黄镇台带兵来高邮,刘镇台又与平贼将军(左良玉)围剿张献忠,否则革左五贼哪敢踏出英霍山区半步?”

    李信点点头道:“看来是我的锅了,对了,黄镇台粮草没多少了罢?”

    史可法的神色顿时极度不自然,如果淮安漕粮不被劫去,李信哪能这样嚣张?但是转念一想,有充足的粮草又如何,只要黄得功来了高邮,革左五营依然会下山攻打庐州,与张献忠相比,李信在朝庭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因此不可能是刘良佐救庐州,只能是黄得功撤军,结果依然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各路流贼,互相呼应,天下局势,崩坏如斯,李自成、张献忠与罗汝才互相呼应,而朝庭始终是左良玉、贺人龙那些总兵,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有大才的孙传庭又被下了狱,每念及于此,史可法就痛心疾首,可是身为漕抚也难挽颓局,连手下的文官武将都敢团团相护,阳奉阴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劳你操心!”

    黄得功冷声应道。

    李信呵的一笑:“黄镇台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实不相瞒,我虽非朝庭中人,但对流贼亦是深恶痛绝,因此我愿义助黄镇台两万石粮米,谨祝黄镇台马到功成!”

    “什么?”

    黄得功大吃一惊!

    史可法也是神色复杂之极。

    李信看了眼史可法道:“我与漕抚打过多次交道,漕抚应了解我的为人,当初我离开杞县后,曾投过李自成,劝说他攻打南阳,不要流窜,向朝庭请求招安,据宛休养生息,朝庭也可腾出手来与东虏周旋,可惜李闯不听良言,还要杀我,我才一路东进,袭取高邮作为立身之所,我是真的痛恨流贼,黄镇台不必疑虑。”

    顿时,高一功、张鼐、慧梅和慧英的脸色难看之极。

    黄得功有心收粮,但是又不好意思收,于是看向了史可法。

    ‘哎~~’

    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便道:“既是李公子一番心意,便收了罢。”

    “漕抚痛快!”

    李信哈哈一笑,回头吩咐了两句,一名亲卫策马回返,然后突然面色一沉,向史可法道:“漕抚是读过圣贤书的,不知漕抚对于仁义礼智信中的信字如何作解?”

    史可法老脸一红,他知道李信是在责问招安一事,不过立刻就哼道:“仁义礼智信,信排末位,首位为仁,试问你屠杀高邮满城官吏之时可有仁?你身为朝庭痒生,却举兵作反,可有义?圣人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自甘堕落,宁为衣冠败类,可合乎礼?你虽有小谋,却不为国效力,可配称智?

    仁义礼智信,五去其四,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本部院谈信之一字?”

第一一三章 上奏朝庭

    (谢谢好友SHAJIA的打赏~~)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道:“漕抚不愧是进士出身,果然巧舌如簧,如此说来,招安一事并未向朝庭上报,可是?”

    史可法不自然道:“这等小事,无须上报朝庭。”

    李信双目突然爆出精芒,直视史可法,问道:“那招安一事,漕抚如何说?”

    史可法有些不敢看李信,躲躲闪闪的说道:“你若求招安,便随本部院往淮安就职,本部院保举你参将前程,将来立了功,亦可任一方总兵,以前之事,即往不究!”

    李信摆了摆手:“漕抚应该清楚,我想要的是主政一方,既然扬州知府当不得,最差也要高邮知州。”

    “不可能!”

    史可法断然拒绝。

    “好!”

    李信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我给漕抚半个月时间,如果没有吏部的文书下来,我就攻打扬州,取下扬州之后,我可以联络革左五营,打下南京,寇掠江南,教崇祯再也得不到一粒米,一文钱!”

    “你……放肆!”

    史可法大怒,声音都颤抖了。

    李信哼道:“是你逼我的,我一心求抚,为朝庭效力,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史可法,你堂堂二榜进士,欺骗我一个小小的秀才你可脸红?还跟我胡扯什么礼义仁智排在信之前,难道圣人教你满口谎言么?”

    史可法羞臊难当,但还是道:“本部院说了,可保举你参将的前程,立了功可任为总兵,这莫非不是招安?”

    “呵~~”

    李信呵的一笑:“漕抚啊漕抚,我不知你是迂腐还是别有用心,朝庭各位督抚疆臣,凡一心为国,有能力者,皆不得好死,而阿谀奉承,结党营私之辈,皆身成高位。

    就拿张献忠来说,于谷城受抚,以熊文灿为首的诸路官员堂而皇之的向张献忠勒索,巡按御史林铭球去巡查之时,带了十几口空箱子,放言回京时要把箱子装满珍宝,这就是大明朝的官啊,张献忠在谷城驻扎一年,金银珍宝几乎被勒索一空,我若听了你的话,只怕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哎~~”

    史可法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其实他也知道,大明朝已经烂透了,但正统的忠君思想又让他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甚至都不敢想,他只能痛心疾首。

    李信又语重心长道:“漕抚,我之所以向你受抚,是我知道你的天良还未泯灭,你在我心目中,就和海刚峰一样的崇高伟大,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你居然骗我,既然你不仁,那也莫要怪我不义,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攻打扬州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之所以按兵不动,无非是还对朝庭报有期待罢了,所以我只能给你半个月时间,要么任我为高邮知州,要么我联合革左五营,把江南打的稀巴烂,大明朝已经够烂了,那就彻底烂掉,在废墟上重建!”

    史可法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他真怕李信说到做到,事实上江淮虽然有刘良佐与黄得功坐镇,但如今他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在他眼里,李信的危害还超过了李自成和张献忠。

    “你……难道不怕留下千古污名?”

    史可法颤声道。

    “哈哈~~”

    李信哈哈一笑:“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我胜了,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如漕抚这般的刚正忠义之士难寻,但是无节操的文人遍地都是,我拿刀子架他脖子上,他敢不给我歌功颂德?”

    史可法清楚,和李信没法谈了,再一想到大明乱成一锅粥,张献忠、李自成、东虏已经让人烦不胜烦,现在又出了个李信,心里不免充满着悲哀。

    难道真要受他挟制为他去求个高邮知州?

    史可法又有些泛难,宁折不弯的崇祯绝不可能接受如此屈辱的条件!

    李信似乎看出了史可法的为难,微微一笑:“漕抚,其实保我为高邮知州,对朝庭也是有好处的,我可以替朝庭攻打张献忠、罗汝才、革左五营,甚至是李自成,时机成熟时,还可以出关与东虏作战,我不要朝庭的一钱一粮,我只需要给我个名份。”

    史可法暗暗苦笑,钱粮事小,名份才是大事啊,有了名份,才拥有大义,李信的想法不难猜,无非是效法唐末天下大乱,藩镇林立,割据一方,他对天下局势的判断也是如此,明朝会渐渐失去权威和权力,但不会立刻消亡,强藩弱主的局面大概会存在几十年,与汉末、唐末如出一辙。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只要李信忠心于大明,心里有百姓,或许扶植他也是个选择。

    ‘咦?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史可法正胡思乱想着,猛然间警醒,光是这样想,就是谋逆啊!

    “也罢,老夫拼着被皇上下诏狱治罪,也为你上个折子,十五日之内若没有任命下来,你爱怎样就怎样罢。”

    史可法叹了口气,颇有慷慨赴死的意味。

    黄得功颇为奇怪的看了眼史可法,但没说什么。

    “多谢漕抚!”

    李信称了谢,就看向了张太监,阴恻恻道:“张公公,可有背后骂本司令呐?”

    “没有没有,奴婢哪敢啊!”

    张太监如小媳妇般,讨好的笑着。

    “真没有?”

    李信语气加重了些。

    “真没!”

    张太监低下了脑袋,底气不是太足。

    李信呵呵一笑:“张公公,你现在老实交待,我或会减轻对你的惩罚,要是被我问了出来,你应该知道后果,淮安军中,很多人都是我的眼线,到时……就不止坐老虎凳那么简单了。”

    “奴婢……”

    张太监浑身一垮,小眼睛眨巴眨巴,讪讪道:“奴婢骂过司令爷。”

    “骂的什么?”

    “直娘贼!”

    “可有放狠话要把本司令阉了?”

    “有过!”

    说着,张太监就跪了下来,一边扇着自己耳光,一边痛哭流泣道:“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啦!”

    黄得功惊愕的看着张太监,瞪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没想到,张太监竟然被李信治的服服贴贴。

    高一功、张鼐、慧梅和慧英也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李信笑道:“张公公呐,我早提醒过你,不要惹我,偏偏你不长记性,本来嘛,我是应该立刻把你卵子割掉,但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说罢,这次你出多少银子赎回你的卵子呐。”

    “司令爷,上回在淮安,奴婢的家都被您搬空了,奴婢哪有银子啊!”

    张太监伏地大哭。

    李信哼道:“别拿本司令当傻子,你在北京还有个家,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司令也不找你多要,三十万两,一个月之内把钱送来,否则本司令不光割你卵子,还天天伺候你坐老虎凳!”

    “咱家的心肝啊!”

    张太监倒在地上,捧着心口打起了滚!

第一一四章 横波辞

    张太监如死猪般被拖走了,不交银子不放人,黄得功简直是无话可说,等于李信义赠他的两万石粮食,是由张太监出钱,不过转念一想,除了李信,谁还能勒索到张太监呢?

    两石万粮食交接之后,两队人马徐徐后撤。

    在快接近城门的时候,慧英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你为何如此怀恨闯王?要是没有闯王高举义旗,陕西河南的老百姓还在被官府盘剥呢,纵然闯王的行事或有不当之处,但他的本心是好的,只是没读过书罢了,有时好心办成了坏事。”

    李信淡淡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既然你问起,那我就告诉你,除了流窜的危害,李闯此人,本身就心术不正,打仗时驱赶老百姓送死,撤退时让老百姓殿后,掠来的美人儿要先给他过目,他打江山,纯粹是抱着在乱世中搏一把的目地,是为了享受,吊民伐罪只是他的遮羞布。”

    “哼!”

    慧英忍无可忍,哼道:“那你打江山呢,你可别说不为自己!”

    李信笑道:“慧英姑娘不生我的气了?”

    慧英给噎着了,那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好半天,才不愤道:“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李信悠悠道:“打江山不享受,那是圣人,我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但是我不会拿老百姓去送死,从洛阳有一万多人跟着我,路上只死了十几人,还都病死的,没一个饿死,我也不会强抢民女,到目前为止,我只与桂英姐有夫妻之实,仅此两点,我就强过李闯,我说大舅哥,你们要真是一心为百姓,干脆别回去,留下来助我得了。”

    四人面面相觑,这倒好,挖起了闯王的墙角。

    高一功无奈拱手:“多谢李司令厚爱,但此间了事,还得及早赶回。”

    李信笑了笑,没说话。

    另一边,黄得功、朱大典、史可法领着军徐徐向北退却,史可法满面忧愁。

    朱大典不由问道:“宪之(史可法表字),朝庭从无授予贼寇主政一方的先例,最多给个总兵了不得,而当今皇上更是强硬之主,绝不可能受李信的威胁,倘若半月之后没有诏命下来,那李信去打扬州,甚至勾结其他流贼过江打南京又该如何是好?”

    “哎~~”

    史可法重重叹了口气,李信哪怕呆在高邮不动,只是截断漕运朝庭就吃不消,在没法剿灭的情况下,除了招安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朝庭愿意么?

    “本抚院进京陛见皇上!”

    许久,史可法缓缓道。

    “宪之……”

    朱大典浑身一震!

    史可法进京向崇祯面呈,以崇祯的脾气,最大的可能是被下诏狱处死!

    “不必再劝了,自皇上登极以来,在西市就斩的督抚疆臣不差我一个!”

    史可法摆了摆手,浑身散发出一种凛冽的决死气息!

    “他娘的!”

    黄得功突然狠狠一拳擂在了马鞍上,马匹痛的嘶鸣!

    ……

    不知不觉中,三天过去,对于住宅受损的居民,由荡寇军免费重建,并给五十肉银子的安家费,高邮老百姓还是挺满意的,又由于接连大胜,李信的声望一时无俩,高邮农业合作公司没遇到太大的阻挠,成功成立,除了原有的佃农,那一万多跟随李信从河南过来的难民也加入进去,虽然暂时人多地少,但未来还将有一系列的产业开办,分流人手。

    这三日里,李信一直在忙这件事,与此同时,南京,秦淮河畔,媚香楼。

    媚香楼是李香君的执业所在,前年,李香君与候方域一见钟情,像李香君这种有身份的名伎,梳拢必须邀请大批有头有脸的风流雅士,还要付一笔丰厚的礼金给鸨母,可惜侯方域没银子,无能为力,阮大铖借友人杨龙友资助他,梳拢仪式顺利地办了下来。从此候方域留住在了媚香楼中。

    明清青楼其实并不完全是风尘之所,有头有脸的伎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叉开腿的,通常是梳拢过后,从一而终,不是特殊原因,不会再陪别的男人,因此哪怕留在青楼中,只要自己坚持,基本上不会有失身的危险,类似于后世的包养,哪怕他的亲朋好友看中了这个女子,想留宿过夜,也要事先征询他的意见。

    除非碰到恶少,不过文人士子多半是要脸的,一般不会做出这种事。

    作为女性来说,极少有愿意服侍不同的男人,因此名伎会竭尽所能的讨好恩客,让他包养自己,如此一来,既能品尝到恋爱的滋味,不用陪不同的男人过夜,伎院一方也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但更重要的是,名声做出来了,因不搞明面上的强迫,可以吸引到更多的优秀伎女,进而会带来大量的文人雅士,王孙公子。

    从伎女一方来说,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优质男性,而从伎院一方来说,可以抬高自家品味,收取更多的银子,再从票客的角度来看,也可以与更多的美人儿相处,传播风雅的名声。

    这是个多赢的结果,当然了,先决条件是有银子,哪天包不起了,鸨母会把女方拿出去重新接客。

    从前年开始,候方域就与李香君双宿双飞,不时邀些好友过来吟诗作对,日子倒也逍遥,完全忘记了还蹲在北京诏狱中的老爹。

    这日,受候方域之邀,好友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杜麟征等数十复社成员前来赴会,另有卞玉京、寇白门、顾横波等数十名伎相伴,淳酒美人,吟诗作对,其乐融融。

    其中又以卞玉京、寇白门、顾横波最受欢迎,这三者还名花无主。

    候方域见着与他齐名的陈贞慧不时的向顾横波献殷勤,不禁呵呵一笑:“定生(陈贞慧表字)文章风采,著名于时,今愚兄见定生似有所得,不妨吟来听听?”

    “哦?”

    陈贞慧的父亲曾任左都御史,家世还是不错的,又中了乡试副榜第二,文才超卓,顾横波早就注意到了陈贞慧,妙目一扫,以团扇轻遮檀口,笑道:“陈公子又有佳作了?”

    “那可得洗耳恭听呢!”

    “陈公子的诗词可是脍炙人口呢!”

    众女纷纷附和。

    陈慧贞颇有得色,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偶有所得罢了,今次便献丑了。”

    说着,清了清嗓子,站起来,绕场踱步,放声吟唱。

    “水榭枕官河,朱栏倚粉娥

    记早春、栏畔曾过

    开着绿纱窗一扇,吹钿笛,是伊麽?

    无语注横波,裙花信手搓

    怅年光,一往蹉跎

    卖了杏花挑了菜,春纵好,已无多“

    “妙,妙啊!”

    候方域带头起哄,抚掌大笑:“依候某之见,此曲便名横波辞,如何?”

    顾横波粉面通红,羞的低下了脑袋,却不禁偷偷拿眼瞥向了陈慧贞,远远看着的老鸨连连点头,暗中盘算起了陈贞慧的身家,该收多少梳笼银子呢?

    “流贼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竟还有心吟诗作乐,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延花!”

    这时,一声清斥传来,一个妙曼的身影大步迈入院中!

第一一五章 示威抗议

    “是河东君!”

    一院子的俊男靓女纷纷站了起来。

    河东君是柳如是的别号,二十出头的模样,玉面含着不满瞪着场中诸人。

    明清名伎的保质期相当短,通常是十三四岁成名,十五六岁正当盛年,十七八岁要考虑退路,李香君傍上了候方域,其余顾横波、寇白门与卞玉京都是十七八的年龄,已经在寻找接盘了,当然,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仍是处子之身,因此接盘的费用,也即梳笼高的离谱。

    而以柳如是的年龄,虽然容貌正盛,但搁在青楼中,早已划入了人老珠黄之列,如要接客的话,就只能接散客,因此柳如是早早就不再接客,穿梭于名士才子当中,搏得了诺大名声。

    “不知河东君所指何言?”

    候方域连忙问道。

    柳如是冷声道:“年前,杞县秀才李信举兵,从河南流窜而来,攻占了高邮,道邻先生与扬州韩太守率兵进剿,大败而归,不久前,朝庭又让黄镇台,未孩先生(朱大典字号),会同道邻先生与韩太守合兵四万围剿,仍是无功而还,如今在江北淮扬一带,李信名声大燥,很多小股流贼都有投靠的意望,恐怕不久就要趁胜攻打扬州了!”

    “什么?”

    席间的才子们纷纷色变。

    扬州与南京仅一江之隔,如果李信攻下了扬州,离南京还远么?在柳如是到来之前,从没有人想过,战火竟然会烧到了自己身边。

    “朝庭无能,朝庭无能啊!”

    “权阉误国!”

    “应当请南京御史参史可法一本!”

    “对,还有朱大典,黄得功,韩文镜统统要参!”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院中义愤填膺,士子们振臂高呼!

    柳如是那俏丽的面庞上,现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如是姐,难道那李信无人可制?”

    寇白门不禁问道。

    柳如是摇了摇头:“并非无人可制,只是洪承畴即将出关救援锦州,左良玉与刘良佐正在围堵张献忠与罗汝才,李自成攻下洛阳之后,又在谋划攻打开封,朝庭兵力捉襟见肘,实是腾不出手来。”

    卞玉京也问道:“这李信为何要从贼,他好歹也是个痒生,正是奋发读书,力搏秋闱之时啊,即便考不中,总是饿不死他,又何苦自毁名节呢?”

    柳如是瞥了眼候方域,哼道:“说起来,此事与候公子还有些关系。”

    “哦?如是姐请讲。”

    李香君来了兴趣。

    柳如是道:“两年前,候公子还在河南杞县之时,遇街头绳伎邢红娘,羡其美色,买通衙役,欲强纳为妾,后李信为邢红娘仗义直言,此事方才作罢,又过一年,李信被杞县县令以谋反罪构陷入狱,邢红娘联络了些流贼攻打县城,救出了李信,遂起兵作反。”

    顿时,很有些古怪的目光扫向了候方域,李香君也是美眸中现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候方域又羞又窘,恼羞成怒道:“道听途说之言,岂能当真?”

    柳如是淡淡道:“确是道听途说之言,真伪无从求证。”

    也不知是谁,从旁道:“候公子乃河南人士,与那流贼李信份属同乡,不如请候公子过江劝说李信,若能劝得浪子回头,亦是大功一件啊!”

    “不错,不错!”

    “此功候公子探囊可取!”

    周围很是传来了些附合声音。

    候方域哪敢去高邮劝降李信,可是他又没法说出推托之言,表现出心虚,于是看向了陈贞慧,刚刚他还帮着陈贞慧泡顾横波的。

    事实上与李香君双宿双飞了一年多,他有些厌了,但是以他的财力,再为一位名伎梳笼那是万万负担不起,因此他有意搓合陈贞慧与顾横波,好换着玩。

    毕竟伎女就是伎女,再清高,再贞洁,也改变不了当过伎女的黑历史,这种女人只能是用来玩玩,玩腻了再和同道好友换着玩。

    “诸位,诸位!”

    陈贞慧挥着手道:“流贼凶残,已不可理喻,怎能叫候兄身入虎穴?况且候兄读圣贤书,将来定安邦治国大业,岂能身赴敌营卖弄口舌,但流贼势凶,亦不能不理,不才倒是有个愚见,不知诸位兄台可愿一听?”

    “陈兄请讲!”

    席中有声音附合。

    陈贞慧昂然道:“天下之事,非一人之事,即便候兄有心,以一人之力,亦无法救得天下,不如集你我众人之力,走上街头,振臂呐喊,唤醒民众,共讨李信狗贼!”

    “哦?”

    众人纷纷现出了意动之色。

    顾横波更是为爱郎的奇思妙想与有荣焉,附合道:“陈兄言之有理,横波虽为女流之身,亦愿为天下出一份力,姐妹们,我们都随陈公子走上街头!”

    “嗯!”

    “嗯!”

    一群姑娘们兴奋的粉面通红。

    转眼间,媚香楼就人去楼空,近百人整装待发。

    陈贞慧与候方域站在队前,相视一眼,齐声挥舞着手臂吼道:“李信狗贼,滚出高邮!”

    “李信狗贼,滚出高邮!”

    在二人的带领下,身后众人跟着呐喊,虽然声音很凌乱,但两人并不在意,继续呼喊:“流贼作乱,天理难容!”

    “流贼作乱,天理难容!”

    两个人每喊一句,身后就跟一句,声音愈发整齐,随着队伍缓缓前进,闻讯而来的复社成员与亲朋好友纷纷加入,声势愈发壮大,这种当领袖的感觉,让他俩有点飘飘然,也因为这次游行,李信居然在南京名声大振!

    ……

    与此同时,高一功把高桂英拉去了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功,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桂英讶道。

    “大姐,是这样的。”

    高一功咬了咬牙道:“李司令手上有不少好东西,比如他的枪炮打的远,他那枪不用点火,触地就炸的雷,还有能把人活活烧死的清水,你看……能不能跟李司令说说,把做法教给我们?”

    高桂英很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中,为难道:“这我可不敢打保票,李公子公私分明,要照我看,还是算了,他不可能把秘方流传出去的。”

    高一功道:“那姐……你能不能帮我们偷偷弄到手?”

    高桂英吓了一跳,心里也不大高兴,这不摆明了害她么,于是道:“这可不行,匠器那边有亲卫连守着,平时都不让人靠近,我可没这本事。”

    “唉呀!”

    高一功急道:“大姐,你不会如此绝情吧,哪怕你不看在闯王的面子,可老八队跟了你好几年,健妇营又是你一手拉扯出来的,如果有了李公子的好东西,得少死多少人啊,战场上刀枪无眼,就是慧梅慧英也说不准,难道你就如此狠心?”

    “这……”

    高桂英犹豫了,好一会儿道:“那我帮你说说,要是李公子不肯,我也没法。”

    “拜托大姐了!”

    高一功连忙道。

第一一六章 捏肩捶腿

    当天晚上,高桂英极尽温柔,服侍着李信,李信诧异了,虽然高桂英在床榻间并不扭捏,却也从未这样奔放过,整整半个时辰,李信仿如回到了前世那灯红酒绿的时光。

    事毕之后,高桂英浑身瘫软,伏在李信怀里,李信忍不住问道:“桂英姐,我感觉今天你有些不一样了。”

    “是么?哪里不一样?”

    高桂英微抬起脸颊,目光柔媚。

    在李信前世,类似的场景经历的太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因为有求于他,变得特别的热情,于是淡淡问道:“是否有话要说?”

    “这……”

    高桂英有了些迟疑,但还是道:“一功想要你那些新鲜的玩意儿,所以……让我问问你。”

    “所以你就这么热情?”

    李信沉声道。

    “我……”

    高桂英明显感觉到李信的不高兴,忐忑着说不出话。

    李信道:“桂英姐,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你却拿你的身体为了别人来和我做交易,你说你对得起我么?”

    “可……可一功是我亲弟啊!”

    高桂英分辩道。

    “睡了,心情不好!”

    李信转了个身,背对着高桂英。

    “李公子,我错了,我错了!”

    高桂英突然心里一阵恐慌传来,赶紧从背后把李信紧紧搂住,还生怕李信跑掉一样,脸颊贴住李信后背,泪水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是的,她自认为自己背弃了丈夫,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如果李信不要她,她恐怕会失去活下来的勇气。

    “知道错了?”

    李信问道。

    “嗯!嗯!”

    高桂英猛点头,眼泪水擦上了李信的后背。

    “好吧,给你改正的机会!”

    李信翻了个身,平躺着,以眼神示意高桂英的嘴巴。

    高桂英现出了羞恼之色,作为一名良家女子,是不可能这样的,这与奔放无关,存有一种天然的抵触,但自己有错有先,被抓着了辫子,还能怎么着呢?

    在丢了个幽怨的眼神给李信之后,就微微缩起身子,把脑袋埋了下去,半刻之后,猛一阵咳嗽,高桂英捧着嘴,飞奔下床,浴室里传来漱口的声音,好一会儿,高桂英才回到李信身边躺下,还不愤的轻推了下。

    李信呵呵一笑:“你明天告诉我那大舅哥,他想要就找个靠谱的来和我谈,别打着我的主意又尽使些小手段,好了,我们睡吧。”

    “嗯!”

    高桂英终于放下了心,吹熄灯火,如小猫般乖巧的伏在李信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高桂英把李信的话带给了高一功,随即出城训练骑兵,高一功等人纳闷起来。

    张鼐揉着后脑壳道:“李司令什么意思,什么叫靠谱的和他谈?是不是主事的意思?要不一功叔去和他谈谈?”

    慧梅秀眉微拧:“我看不是,那姓李的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肯干干脆脆的答应,又何必耍花招呢,也许他是想要慧英过去。”

    “怎么可能?”

    慧英不满道:“我又做不了主,能和他谈什么?”

    高一功一想也是,歪过头道:“慧英啊,你别忘了,那姓李的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了你的手,搞不好是对你动了色心!”

    “一功叔!”

    慧英跺脚道:“你明知这人不是个好东西,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高一功老脸一红,讪讪道:“慧英啊,据我所知,李信这小子色是色了点,但从不使强,你去和他谈一谈,只要你自己不愿意,想必他不会拿你如何,你放心,这事就烂肚子里,没人会和双喜说的。”

    慧英不依道:“一功叔,根本不是这回事,我讨厌那家伙,不想和他在一起,再说你让我用这样的方法去接近他,那我算什么?”

    “哎~~”

    高一功叹了口气:“慧英啊,我也知道委屈了你,可是没办法啊,如果能搞来李信的那些东西,我们闯军会少死很多人,闯王也会更快的打到北京,一旦坐上龙庭,就会推行仁政,让天下恢复安定,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是你的梦想么?”

    “这……”

    慧英有了些迟疑。

    高一功又道:“那姓李的一再诋毁闯王,其实闯王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他清楚,若非闯王仁义,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老百姓愿意跟着?你只是和他谈一谈,我猜他不敢对你如何,大不了谈崩了就回来呗。”

    慧英那鼓涨的胸脯剧烈起伏,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并美眸不时瞄向张鼐和慧梅。

    张鼐和慧梅也为难的很,高一功叫慧英去接近李信,几乎与施美人计,以姿色去迷惑男人没什么两样,而慧英是良家女子,怎么可能甘心向李信出卖色相呢?

    可是联想到闯王的大计,只能装聋作哑,由慧英自己去选择。

    “我去!”

    慧英重重吁了口气,快步奔了出去,经过打听,得知李信并未离去,这让她银牙狠狠咬着,摆明着,那家伙就等着自己送上门呢。

    当慧英找到李信的时候,李信正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双目微眯,好象睡着了一样。

    慧英有了种把李信暴锤一顿的冲动,但还是忍了下去,走到跟前,轻唤了声:“李公子!”

    “是慧英姑娘啊!”

    李信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早起练功,拉伤了肩膀,你来了正好,替我揉一揉呗。”

    “你……”

    慧英恨不得一脚踹上李信的面门,不过想了想,只能忍着怒气,哼道:“你别过份!”

    “呵呵~~”

    李信呵呵一笑,闭上了眼睛。

    慧英的美眸中,怒火翻涌,她当然明白李信的意思,问题是,她并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但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就劝说自己,给这家伙揉一揉肩膀不算什么,于是猛一咬牙,走到李信身后,伸出了略有些颤抖的手,揉上了李信的肩头,因带着气,下手有些重。

    “工作中带着情绪可不好。”

    李信淡淡道。

    接连深吸了几大口,慧英勉强压下怒火,有模有样的替李信揉捏起来。

    “嗯!”

    “舒服!”

    “这边这边,对,就这里!”

    “咝~~”

    “继续!”

    慧英心里堵的慌,恨不能活活掐死这家伙。

    “好了!”

    李信含含糊糊道。

    慧英刚刚松了口气,李信却又道:“再来给我捶捶腿!”

    “姓李的,你有完没完!”

    慧英忍无可忍,连退了好几步,怒目瞪着李信。

    李信徐徐闭上眼睛,居然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第一一七章 花言巧语

    慧英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恨过一个人,她简直是恨死了李信,按照她的脾气,肯定是猛踹两脚,转身就走,可是考虑到李信的好东西对闯王十分重要,再说又捏过肩膀了,捶捶腿算得了什么呢?

    狠狠一拳打上了树干,发泄出内心的郁气,慧英才绕到李信前面,蹲了下来,替李信捏起了腿。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李信嘴里,哼了古怪的调子,虽然调子很难听,可那词,一听就无比下流啊!

    “姓李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慧英忍无可忍,咆哮起来。

    “啥?”

    李信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慧英避让不及,脸颊被李信蹭了下。

    “你……我和你拼了!”

    慧英羞愤交加,眼泪都出来了,想都不想,一拳打向李信!

    李信肘子一抬,堪堪架住,慧英则如疯了般,一拳不成又是一拳,看那架势,非得把李信活活打死不可。

    慧英和慧梅师承于高桂英,身手自然不差,不过李信虽然练功没多长时间,但他前世的反应能力和记忆尤在,就听到砰砰直响,每一记招架,都封死了慧英的后招,十来招过后,慧英或许觉得这样不行,电般退了两步,再一脚直踢向李信的胯间!

    李信是坐着的,这一脚她有信心把李信变成个死太监!

    但李信的功夫是最为科学的功夫,前世又舍得花钱聘请名家对打,无论实战和练习都不缺,立时腰身一拧,胳膊肘子一夹,夹住慧英的小腿,一捏麻筋,再一带一拉,就把慧英拉入了怀里。

    随即把下巴压上慧英的肩头,脸颊贴着脖子,限制住脑袋的活动范围,防止慧英乱咬,同时再以摔跤手法,四肢紧紧箍住,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银贼!”

    慧英被李信抱在怀里,拼命挣扎,羞愤欲绝。

    李信哪舍得放,慧英是一匹烈性更甚于高桂英的母马,本来他对慧英是没什么想法的,但慧英主动送上门,那说不得,于是笑道:“慧英姑娘,我承认冒犯了你,可我不是故意的,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动起了手,我哪敢放啊!”

    “放开我,放开我!”

    慧英放声尖叫。

    李信很想说,你叫破了喉咙都没用,不过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抱的更紧了,并笑道:“你只要冷静了,我就放了你。”

    “好,你放!”

    慧英气呼呼道。

    “一,二,三,别乱动啊!”

    趁着慧英相信了,不再挣扎的当口,李信亲了口慧英的脸颊,紧接着就往后一弹,放开了慧英。

    慧英懵了,怔怔站着不动,泪水哗哗直流,突然就向树干撞了过去!

    “你做什么?”

    李信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慧英。

    慧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道:“我被你玷污了,我又打不过你,我还有脸活着吗?别拦着我,让我去死!”

    李信讶道:“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脖子么,有必要寻死寻活?要不我去打些水来,帮你洗洗。”

    “滚!”

    慧英流着泪,恨恨道。

    李信打蛇随棍上,把慧英的半边胳膊拉入怀里,叹了口气:“我当时鬼迷心窍,就觉得你那样子特别的漂亮,所以忍不住小小的亵渎了你一下,没想到你竟性烈至此……算了,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即然你觉得被我轻薄了,那就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谁要跟你?”

    慧英哽咽着挣了挣,没挣出来。

    李信问道:“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么?或者说你有了心上人?”

    慧英的脑海中,不自禁的浮出了李双喜的面容,但很快她就确认,自己对李双喜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只是仍然嘴硬道:“我当然有心上人,你……你这银贼,坏人贞洁,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抱歉!”

    李信认真的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你有心上人,我依旧会忍不住的轻薄你,因为我们刚刚贴的那么近,你又是个足以让我心动的美人儿,甚至在你告诉我你有心上人之后,我的心里有一刹那的刺痛,很想将你就地正法,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么?”

    “做梦!”

    慧英哼了声,但又不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问道:“你是不是对每个漂亮的女人都是……花言巧语?”

    “显然不是!”

    李信微微一笑:“攻下福王府,得了几百个美人儿,除了识字的留下另作安排,其余的我全部许配给了麾下将士,因为单纯的漂亮只是花架子,我不喜欢,我喜欢有灵魂的女人,通俗点说,有着自主思想,不唯唯诺诺,红娘如是,桂英姐如是,你也如此,如果这样的女子再天生丽质,很难不让我动心。”

    “天下这般的女子千千万,你是不是见了每一个都要强抢过来?”

    慧英又问道。

    李信道:“当然不,我可不是李自成,我没有强抢民女的习惯。“

    慧英哼道:”你虽然不抢,但你更下作!“

    李信却是问道:“慧英姑娘,你相信缘份么?”

    慧英猛一阵心慌,俏面刹那间通红,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被李信抱在怀里,却不再挣扎了!

    难道自己沉迷于他的花言巧语?

    “放开我!”

    慧英又挣扎起来。

    李信嘿嘿一笑:“亲我一口就放了你!”

    “无耻!”

    “很多人都这样夸我!”

    “你……你不怕我咬你啊!”

    “你要是敢咬我,我就把你抱回屋,就地正法!”

    “你……呜呜呜~~”

    “啵!”

    慧英又羞又恼,但还是如蜻蜓点水般,哭着亲了下李信的脸颊。

    “放开我!”

    慧英推了推李信。

    李信也没太过份,放了开来。

    “你……你就是个坏蛋!”

    慧英红着脸,撒腿飞奔而去。

    “坏蛋?”

    李信闻了闻自己的手掌,还残留着慧英那温热的体香,不禁暗暗一笑。

第一一八章 春香院

    “慧英,怎么样了?咦,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在回去之前,慧英特意把发髻和衣服捋顺,又洗了把脸,压下俏面的红晕,可那哭的红肿的眼睛却是没法恢复。

    “是不是那姓李的欺侮你了?”

    张鼐跟着问道。

    “没,没有!”

    慧英言不由衷道。

    高一功问道:“李公子怎么说的?”

    “啊!我……我忘了问他了!”

    慧英惊叫一声,神色极度不自然,是的,从一开始被李信调戏,到后面搂搂抱抱,她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高一功顿时脸一沉:“你到底做什么去了?问个话都问不到?”

    慧英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心里非常不舒服,高一功的斥责与李信的调笑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错在自己,可是高一功也立身不正啊,拿自己去施美人计怎么就不说了?

    摆明了是利用自己!

    再一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通过对荡寇军的了解,确实要比闯军强的多,刹那间,她都有了种留下来,陪伴高桂英的想法。

    “一功叔,要不我和慧英再跑一趟吧。”

    慧梅连忙劝道。

    “可别把事情办砸了!”

    高一功不悦的挥了挥手,完全不顾张鼐那担心的眼神,毕竟很明显,慧英眼睛红通通的,多半是被李信欺侮了,现在再让自己的未婚妻去见李信,他能不担心么?

    他很想陪着,但是高一功没半点意思,偏偏他的性子有些蔫,不懂得表达内心的想法,纵然万般不放心,也只能看着慧梅与慧英相伴离去。

    突然的,张鼐有些恨自己,也有些恨高一功!

    离了处住,慧梅小声问道:“慧英,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

    慧英俏面一红,李信对她做的事,她是死也不能说出来,尤其还主动亲了李信一口,她都觉得当时的慧英肯定是被鬼怪附身了,也让她觉得自己很下贱。

    “真没什么?”

    慧英越是遮掩,慧梅就越是认定有问题,色变道:“慧英,你该不是被他污辱了吧?不行,我和你去找夫人,让夫人替你做主。”

    “没有的事!”

    慧英急道:“我去找李公子,他不肯,你也知道的,我性子比较急,我就和他打了起来,结果我打不过他,既然是动手了,难免会有身体接触,我觉得被他占了便宜,又不是他的对手,就被气走了,忘记了一功叔的交待。”

    “你呀,哎,走罢!”

    慧梅叹了口气。

    慧英则是松了口气,她就怕慧梅一直追问。

    很快的,二女找到了李信的小院,就看到李信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有周菡和孙荻陪着,另有些女兵与亲卫。

    “李公子要出门?”

    慧梅问道。

    “嗯!”

    李信点了点头:“周夫人说老师不够,我带她出去找几个老师拉回来培训。”

    “我们有事找你。”

    慧梅可不管那么多,直言道。

    “回来再说,或者你们和我一起出去。”

    李信看了过去。

    二女相互看了看,便道:“跟你一起去吧。”

    “走了!”

    李信挥了挥手。

    外面早已备上马匹,周菡母女套了辆马车,向前行进。

    慧英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去看李信,慧梅却问道:“为什么不坐轿?两个女人家,坐轿比马车舒服啊。”

    李信反问道:“王安石知道吧?”

    “知道,是宋朝的大官。”

    慧梅点了点头。

    李信道:“王安石罢相致仕,在金陵安居,出门骑毛驴,随它走到哪儿,有人问他为何不坐轿?他说:那种把人当畜生的事儿,我可不干,还有司马光做官,也从不坐轿,我觉得挺好的,人就是人,怎么能当成畜生使唤呢,两日前,我刚刚下令,除了结婚抬棺,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禁止坐轿,至于马车不舒适的问题,你们可以上去感受一下。”

    “嗯?”

    慧英慧梅相视一眼,纷纷挤上了马车,发现与以往的马车相比,几乎没什么颠簸,慧梅问道:“李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好象没垫特别厚的垫子啊!”

    李信笑了笑,没吱声。

    实际上是应用到了弹簧,马车才能减震,当然了,要想进一步的减震,还要橡胶轮胎与四轮大马车,前者须找到葡萄牙或者荷兰商人,毕竟以李信目前的力量,要想染指东南亚是不现实的,只能通过贸易获取,后者在技术上没有问题,但困难的是道路,只有烧制出了水泥,铺设平坦的道路,才能推广四轮大马车。

    另李信废除轿子,除了把人当畜生使不符合他的价值观之外,还在于轿子的存在严重阻碍了车辆与道路的发展,以现代经济理论来看,造一抬轿子涉类的门类很少,创造的GPD有限,但是造一辆四轮大马车,需要分工协作的部门要远远高于轿子,产生的GDP也直线上升。

    见着李信没解释,慧英慧梅自然不高兴,慧梅还让慧英去问,慧英哪好意思,周函与孙荻也不清楚原因,四个女人唧唧喳喳的猜测起来。

    “到了,就是这里!”

    不片刻,李信勒停马匹,众人抬头一看,春香院!

    “这……”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

    孙荻更是忍不住道:“李公子,你想来尝鲜你自己来就是了,干嘛把我们都带过来?”

    这话一出,周荻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慧英翻起了眼睛,慧梅则是轻蔑的瞥了眼李信。

    门口蹲了两个龟公,只抬头一看,便嚷嚷道:“公子爷,大清早不营业,姑娘们都得休息一阵子,您过了饷午再来吧。“

    二瓤立时喝斥道:“睁大你的狗眼,总司令在此,还不速速迎接!”

    “司……司令爷?”

    那两个龟公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李信。

    如今的李信,在高邮,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司令爷来啦,司令爷来啦!”

    一个人向里面大喊,另一个哈腰谀笑:“司令爷,里面请!”

    “走!”

    李信挥了挥手。

    众人纷纷跟了进去,走到半途,一个四十多岁的浓妆艳抹妇女迎面赶来,手绢一抛,媚笑道:“哎唷,竟然是司令爷,哪阵风把司令爷给吹来了?”

    李信就觉得一股浓洌刺鼻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令他几欲窒息,再一看这个鸨母,水桶腰,腥红嘴唇,脸上搽着厚厚的粉,尤其是一张嘴,涌出了一股大蒜味,李信几乎要吐了!

    ‘到底是小地方啊,恐怕连扬州都比不上。’

    李信半侧过身子,皱了皱眉道:“本司令过来看看。”

    “司令爷,里面请!”

    鸨母堆起笑容,把李信请了进去。

第一一九章 废除乐籍

    李信从未进过青楼,但就春香院的布局来看,和前世影视剧中差不多,一楼是大厅,布置较为典雅,二楼则是一间间的房间,往深处还有雅间。

    “姑娘们呢,都叫下来。”

    李信打量了一圈,回头问道。

    “司令爷请稍等!”

    老鸨笑了笑,放声唤道:‘姑娘们,司令爷来了,快打扮打扮下来伺候司令爷!”

    “来啦!”

    楼上一阵鸡飞狗跳,楼下也给李信奉上茶,李信翘着二郎腿,真象逛青楼一样。

    众人不禁相互看了看,满脸无奈,在他们看来,李信留下的那几十个美人儿,怎么也比青楼姐头要好啊。

    “恶心!”

    慧梅呵的一笑。

    慧英居然感觉心里酸酸的,有了一种揪住李信衣领,猛扇两个耳光的冲动,然后义正严辞的质问,你为何如此下贱?为此,她的拳头还捏了捏。

    不片刻,一群姑娘下了楼,有好几十个,姿色还不赖,普通在中等以上,其实想想也不奇怪,毕竟高邮城虽小,却是大运河的枢纽,距离淮安和扬州各两百里,一些有钱的客商会在孟城驿上岸,进城寻欢作乐,因此小小的高邮城,几万人口,青楼竟达到了十来家之多。

    “哎唷,司令爷,您可来啦!”

    这些女子热情的迎了上来,把李信团团围住,李信心里连呼吃不消。

    周菡又好气又好笑,慧英只觉心里委屈的很,咬牙切齿道:“想不到李公子竟是这样的人。”

    “李公子的口味真重。”

    孙荻也嘀咕道。

    姑娘们,姑娘们,我有话说!”

    李信在脂粉堆中,连声叫唤。

    这些女子也不敢太过份,玩闹一阵,适可而止是最好的,于是纷纷退去了一边。

    李信问道:“可有识字的?”

    这话一出,周菡明白了李信要做什么,不禁狠狠瞪了孙荻一眼,意思是别罗嗦,误会了吧。

    不过老鸨不明白,哟了一声:“司令爷,您这话可问对了,咱们高邮小归小啊,可姑娘们论起才情,并不比秦淮河上的那些才女差呢,只是名声不显罢了,其实呀,无论您是吟诗作对,还是玩些绕舌的游戏,这些姑娘都可以让您尽兴的,来,识字的都站出来。”

    近一半的姑娘喜滋滋的站了出来,妙目盈盈,秋波婉转,都想着被李信看中,一步登天。

    李信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姑娘们,本司令时间紧迫,我就直言了,我打算在高邮教小孩子免费读书识字,但是缺了些老师,我想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去给我当老师?由荡寇军统一安排食宿,每月发放三两银子工钱,这是一个脱离火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可以去除乐籍,你们愿不愿把握住?”

    顿时,屋子里安静下来,一群姑娘面面相觑,美眸中闪烁着茫然与惊惶。

    老鸨却是急了,哎唷尖叫:“司令爷,奴家这些女儿,可是奴家的心头肉啊,您可不能就这样带走了。”

    “啪!”

    二瓤一记耳光扇了过去,把老鸨打翻在地,冷冷一笑:“没大没小,在总司令面前,有你叫唤的余地?”随即抖了抖手,一阵白粉飘了下来。

    老鸨趴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大哭,一声一声喊着心肝,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李信看都不看她,问道:“姑娘们,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虽然我给的报酬不高,但你们就是传播知识的老师,是受人尊敬的女先生,我希望大家能好好考虑。”

    众女恍如隔梦,都怀疑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渐渐地,才确定不是做梦,眼眸里浮现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甚至有几名喜极而泣,精雕细琢的脸庞都哭花了。

    慧英慧梅相视一眼,这才意识到误会了李信。

    那二十余名女子相互看了看,纷纷跪了下来,其中一名流着泪道:“司令爷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唯有尽心尽力当好女先生才能回报一二,若是司令爷不嫌弃,奴家们愿为司令爷效力。”

    “司令爷,司令爷!”

    老鸨急的连滚带爬,抱住李信的腿,大叫道:“司令爷,奴家的这些女儿您要带走奴家也没办法,可当年,都是奴家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啊,再加上这么些年吃吃喝喝,奴家不知砸了多少银子下去,您可不能就这样带走啊!”

    “花了多少钱买你们?”

    李信回头问道。

    一名女子恨声道:“司令爷,您莫听她胡扯,奴家七岁时因家贫,被卖入春香院,只卖了十两银子,一晃十年过去,虽然如她所说,吃喝梳妆打扮都要花钱,可奴家十三岁那年就出来接客,梳笼银子一千两,全落在了她手上,后来接客的钱,她一文都不给奴家,靠着好心恩客的私下打赏,奴家才攒了几十两银子,奴家说这些,并不是想把银子要回来,只是想告诉总司令,奴家不欠她的,早为她赚足了银子。”

    “哎唷,你这小娘皮,可不能没良心啊,要不是老娘当年雪中送炭,你爹娘不得活活饿死!”

    老鸨如受了委屈般,尖叫起来。

    “闭嘴!”

    慧英忍无可忍,喝斥道:“你这不叫雪中送炭,分明是趁人之危,十两银子买的人,至少给你赚了几千两,你还嫌不够?更何况这里的姑娘就没有强抢的吗?我看你的心是黑透了,如果在闯军中,本姑娘肯定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还是黑!”

    李信也问道:“有没有谁是被她强抢或拐骗而来?说出来本司令帮你们做主!”

    老鸨浑身一颤,哭喊道:“司令爷,这可冤枉奴家了,干咱们这行的,哪敢抢人啊,都是买来的姑娘,不信你问问。”

    李信看了过去,虽然没人说话,可是从神色上,他可以分辨出老鸨并非说谎。

    “好!”

    李信点了点头:“从今往后,一切乐籍全部取消,不允许逼良为昌,有违反者,视情节轻重执行劳教若干年至枪毙不等,姑娘们,你们愿意留下我不干涉,不愿意留下可以跟我走,哪怕不识字也可以安排别的活计。”

    “我们愿跟司令爷走!”

    一群女子喜极而泣。

    “司令爷,您不能都带走啊!”

    老鸨绝望的哭叫。

第一二零章 劳动力交易市场

    满青楼的伎女,包括干杂活的丫鬟,都跟李信走了,留下老鸨哭的撕心裂肺。

    事实上如果在现代,李信绝对不会多事,现代人的行为复杂的多,很多女性并不视卖为耻辱,只要瞒着家里,去大城市卖个几年,赚一笔钱,回老家再找个老实人接盘,日子一样的过。

    但明末不同,甘愿为伎的女性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是被逼的,因此能拉就拉一把,同时也可以把人力组织起来,进工厂当女工干活。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李信教授的知识与当世格格不入,别说数理化,就是修改过的国学,对于理学和心学来说,也同属于离经叛道,短时间内,他不指望读书人能接受他的新知识,因此识字的伎女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部分人群识字率高,又是传统文化的受害者,易于接受新文化的熏陶。

    整一个上午,李信逛遍了高邮的伎院,各类伎女和丫鬟近千人,一大半由女兵带走另行安置,也有一部分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愿自食其力,李信并不勉强,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孙荻忍不住道:“李公子,其实我觉得最坏的是人伢子,要是没有他们贩卖妇孺,青楼又哪会有那么多可怜女子?”

    李信问道:“那我把人伢子都枪毙了好不好?”

    “好!”

    李荻猛一点头。

    李信又问道:“如果没有了人伢子,正常的人家需要丫鬟工人该上哪儿去请?”

    “这……“

    孙荻皱了起了眉头,侧着脑袋想着,周菡、慧英慧梅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好象是无解。

    好一会儿,孙荻道:“李公子,我明白了,就象你在书里写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要一分为二,辩证看待,人伢子也是如此,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因此一味的取缔是不可取的,只要加强管理,重点打击贩卖人口即可。”

    “唷嗬!”

    李信怪叫一声:“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对唯物辩证法理解的还是挺透彻的嘛。”

    “哼!”

    孙荻得意的哼了哼。

    “虽然从道理上是这样,但我还是决定取缔人伢子这一职业,今后凡有从事人伢子职业者,轻则劳教,重则枪毙,尤其是拐卖妇女儿童者,坚决枪毙!”

    李信却当头泼了盆冷水。

    “为什么?”

    孙荻不解道。

    李信摆了摆手:“为人处世需要讲理,治国不能讲理,而是应寻找成本最低的方案,做人伢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如果归口管理的话,怎么管?又要投多少银子进去?光是辨别善恶就极其繁琐,从成本来说,是不合算的,所以最省力的方法就是一刀切,彻底取缔人伢子。”

    慧梅哼道:“李公子,治国怎么不能讲理呢?不都是说存天理么?天理难道不是理?”

    李信淡淡道:“韩非子曾说,理者,成物之文也,长短大小,方圆坚脆,轻重白黑之谓理,由此可见,理有一定的规则,但理只适用于人事,治国不能讲规矩,其要诀在于成本与效率,以最低的成本达到最优的效率,从这个角度来说,治国方略不能一成不变,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不停的变化,所以一味的讲理,治不了国。

    大明朝之所以会穷途末路,就是太讲理了,理的本质是框架,框框架架太多,限制了政策的灵活性,上至皇帝,下至士绅平民,都被一条无形枷锁束缚着,谁也挣脱不了,一步步的滑入深渊,因此治国应以利为先,一旦国策不能获利,就要立刻改变。

    你可以给李自成带句话,他是想当皇帝的人,将来打到北京,必须抛除掉个人的善恶感情,既要以利为先,又不能唯利是图。”

    “噢!”

    慧梅似懂非懂的应下。

    孙荻又问道:“李公子,若是没了人伢子,正常人家上哪儿去请丫鬟工人?”

    “这个问题问的好!”

    李信点点头道:“我打算设立劳动力交易市场,把买家卖家集中在一起,不通过人伢子,自行交易,比如说有大户人家想买两个丫鬟,以前是通过人伢子,将来则需要去劳动力交易市场自行挑选,乍一看是麻烦了,但是首先,可以通过交谈,双方作进一步的了解沟通。

    其次,买方卖方需要在劳动力市场登记,有利于官府掌握个人信息。

    第三,绕开了人伢子,买卖双方直接交易,减少了交易环节,既提高效率,也降低了交易成本,而买方进劳动力交易市场需要收费,但肯定会比通过人伢子要便宜的多。

    当然了,对于人伢子我会给他们个机会,可以收编进入劳动力交易市场,算是官府方面的吏员,我想是愿意的,毕竟收入虽有影响,却有了官方身份。”

    慧梅也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的出发点就是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不过这个劳动力交易市场听起来确实不错,回去我得向闯王提议。”

    说着,还偷偷瞥了眼李信,看他高不高兴。

    李信淡淡道:“我劝你别废心思,李闯不会采纳,因为在他看来,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远远比不上治国安邦,其实你试一下也好,我希望你对李闯失望,和张鼐一起过来帮我,还有慧英。”

    慧英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脑袋,慧梅则是哼了哼,一副不屑的模样,不过从态度来看,对李信已经不是那么敌视了。

    “走罢,我们回去,你们想要的东西,叫高一功来找我!”

    李信挥了挥手。

    慧梅慧英面面相觑,要早知道是这结果,就不该胡思乱想啊,尤其是慧英,她觉得自己被李信轻薄了,还鬼迷心窍的主动亲了李信一口,这根本不能想,一想就心跳加速,心乱如麻!

    回到州衙之后,四人商量了下,决定一起去见李信,李信在州衙大殿,非常正式的接见了高一功四人。

    “大舅哥,虽然我们是亲戚,但公归公,私归私,而且我和李闯还处于敌对的状态,这个道理你懂吧?”

    李信直言道。

    高一功暗啐一声谁他娘的和你是亲戚,但表面上,仍是点了点头:“不错,确要公私分明,李司令的意思是……”

    李信道:“那我不客气了,按道理来说,我不可能资敌,你别拿大道理压我,因为我不看好李闯,不过你既然请出了桂英姐,那我无论如何,也要给桂英姐个面子,我可以卖点燧发枪给李闯,别的免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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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1639介绍:
搬铅运汞修性命,满船载宝过漕溪
形意通天打万界,地下海潮天上月
这是战后的废土,也是希望的家园,这是污染的天地,也是黎明的前夜,一双拳,一杆枪,漫漫长路任我闯,自完足,不假外,逍遥彼岸只身渡!
自小练拳修道,一朝灿若夏花,身穿千年,回首望,归无路,万里仙途始于足!
天地如若囹圄,形意拳枪无双,生杀并发,夺造化,觅长生,一蓑烟雨谁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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