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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灵宇     美女赢家txt下载     美女赢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正文 第一二九九章 没变过

    柯蒂斯的所谓音乐厅里,讲座人不紧不慢地平淡讲述,听众们抬脸张望或者低头寻思,场面严肃古板而透着冷清。

    相比于佩罗坦的作品中表现出来的世俗音乐对教会音乐蛛丝马迹的渗透,杨景行更愿意说一说两百年后的班舒瓦,这位法国作曲家流传下来的世俗歌曲就有不少。杨主任相信班舒瓦即便是活在现代肯定会成为一个非常成功的歌曲创作人,因为:“他已经抓住了永恒的主题,爱情。”

    爱情也是普遍的主题,有些听众都笑了。

    杨景行在钢琴前坐下:“我们听一下六百年前的流行歌曲是什么样。”

    没人反对,听众大多做出准备好了的样子。

    讲座人弹响六百年前作曲家创作的旋律,时代限制,那种宫廷和宗教色彩兼备的缓慢音符的确显得干瘪单调,好在杨景行善于挖掘,弹了几个小节后就暂停提醒大家:“注意这里的切分音。”

    一些听众点头表示听出来了,但是头没点完台上就继续演示了。

    讲座人很节约时间,再弹几个小节后又提醒:“留意他对主音的强调……”

    一首六个世纪前的老古董旋律,讲座人边钢琴演示边从中挑出来好些现今依然盛行甚至主流的做法,比如节奏的变化,对回旋曲式的构造,甚至是半音的运用。

    杨景行没弹完整首旋律,在大部分听众似乎都理解到意思后他就停下,问:“班舒瓦具备创作二十世纪流行歌曲的才能吗?”

    好些听众点点头,这是当然了,莫扎特舒伯特肯定也有这种能力。

    杨景行的意思是:“他不用学习任何新的技巧方法,他只需要做得更多更大胆一些,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一些学生显示出兴趣,部分神情甚至期待。

    杨景行显然很信任柯蒂斯学生的音乐素养,他不作任何说明提示地就直接在钢琴上演奏出用班舒瓦自己的手法改编出的班舒瓦作品。

    头几个音符跟讲座人之前演示的一模一样,不同从第三小节的节奏变化开始,但这时候还在原曲的风格控制范围内,不让人觉得有明显差异,不过紧接着的对不和谐音程的连续运用和处理就显示出一些味道来了,然后各种手法相继登场,排列组合重复。

    短短一分钟,讲座人弹奏的东西就彻底变成了现代流行歌曲的感觉,而且这个演变过程并没有牵强刻意完全能自圆其说,感觉就是一首旋律的正常演进。

    可柯蒂斯的听众们依然无动于衷,没什么人被讲座人这点哗众取宠的小伎俩惊愕,世界各地的天才们还能继续认真听着没露出不屑冷笑就算给面子了。

    用近两分钟时间把一首甚至显得比较前卫的流行歌曲大体构建起来后,杨景行也停手不继续献丑了,站起来说:“这就是班舒瓦的一些才能,离我们非常近,所以到今天依然有那么多人使用他留下的素材。”

    一些学生点头。

    杨景行猜测:“也可能是爱情一直没变过。”

    少数学生用表情呵呵。

    杨景行扯远了:“有人担心音乐被挖掘殆尽,想想爱情,音乐取得的进步拓展大多了。”

    更多的人呵呵甚至轻哈一下,包括几个老家伙。一个之前都没跟讲座人打招呼的四五十岁白种男人好像是笑里藏刀,突然开口:“我有疑惑,那是有量卡农吗?”

    哎呀高手呀,居然听出来了,还这么直截了当地要抓讲座人的现行,美国佬怎么这种德行。柯蒂斯的学生也都二愣子一般,还都直勾勾看着台上完全不懂得回避忽略这个尴尬时刻。

    杨景行只得解释:“是的,我认为班舒瓦在对褔布尔东的沿革中表现出了丰富的卡农经验。褔布尔东的相关文献不多,这个题材概念没得后世的重视,我们甚至可能有错误的认识,如果有人对班舒瓦和他同时期的许多三声部歌曲多作探究和实验,或许会跟我一样认为卡农是最佳表现手段。我们知道奥克冈是班舒瓦的学生,他改编过老师的定旋律弥撒曲,奥克冈对定旋律的装饰我认为是他才能的最好体现,

    虽然这很容易被忽视。不过奥克冈的卡农技术并不新鲜,在他之前一个世纪马肖就有成功的运用,但是马肖并没把他的这个才能释放开,我们可以回顾一下……”

    讲座人又坐下去弹了起来,柯蒂斯的这些高材生不用点拨就很快纷纷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同时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了。

    杨景行生怕再被刁难,稍作演示后停手了马上说:“关于这些不必多聊,让我们继续今天的话题。在汉语中,天生礼物我们通常称为天赋。天就是天空,意思接近于自然但是带有神的色彩。赋却不是礼物,而是授予、恩赐,并且这种赋予往往跟责任联系在一起……”

    杨鸡毛还打肿脸当了一回文化人,幸好那几个中国学生讲义气没有当众揭穿。也可能是不屑,进了柯蒂斯的也算行业新星了,怎么都该有点气度。

    关于责任,杨景行简述了一下西方音乐的几条师承脉络或者友情关系,比如贝多芬到车尔尼,车尔尼到李斯特,当然就提到舒曼,讲座人认为舒曼对音乐史的最大贡献并不在于他的音乐创作而是一众音乐家的推广,然后说到克拉克舒曼和芬妮门德尔松这两位杰出女性,讲座人来劲了要多啰嗦几句。

    杨景行以两位女性作曲家早年的创作为例,用节选弹奏的形式展示她们表现出的非凡天赋。其实学术界早就充分承认克拉克和芬妮是女性中的佼佼者,但是杨景行今天的说法有点不一样,他认为这两位女音乐家拥有成为伟大作曲家的天赋,只可惜她们没有她们的丈夫或者弟弟那样的好机会去发展施展她们的才能。

    听众们并不怎么惊讶,这年代哪里还见不到几个拍女权主义马屁的混混,这些人什么话说不出来。

    讲座人变本加厉,开始有鼻子有眼地对比夫妻和姐弟之间的创作细节,虽然嘴上没明说但是意思越来越明显,就是女人比男人还厉害。

    听众中的某些男人表情微妙,显然是对讲座人的断章取义以偏概全挺不满。女性听众的反应更明显,普遍的严肃显露出了广泛的欣悦。

    讲座人的论据很多,只能是点到为止相信学生们能自己参悟,比如边弹着芬妮的歌曲旋律边赞叹:“多么美丽,有熟悉的感觉吗?如果有兴趣可以对比一下第七交响曲第二乐章。”

    相比论点,讲座人的论据更算新鲜,听众中都开始有人做笔记了。

    杨景行争分夺秒:“门德尔松《复活节奏鸣曲》,有人知道吗?”这首作品的手稿是三四十年前才发现的,作品虽然很好但是几乎没有演出和录音,毕竟音乐家也要考虑市场。

    柯蒂斯的学生厉害,好些人点头。

    杨景行问:“怎么样?”

    几个学生先后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形容词,优美典雅轻盈……中国学生也开口了。

    更多的人好像不知道,杨景行又坐下去直接弹起来了。

    听众继续认真听着,虽然讲座人目前弹的那些东西都是些没啥技术含量的小片段,但是基本功还是体现出来了的。

    杨景行这次多弹了一点,大概节选了六段一共四五十个小节,然后就问:“能感觉到吗?”

    有两三个学生犹犹豫豫点头。

    杨景行直接给结论:“我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性,这首作品是芬妮创作的。”

    屋子里嗡地一声,好多人顿时坐立不安左顾右盼了,在讲座开始后的十几分钟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大部分人这时候都开尊口了,至少也要圈起嘴唇讶异一下。

    冷清了这么久突然就开锅了,杨景行有点无奈呢,尝试稳住场面:“当然,事实如何并不那么重要……”

    “Sir!”没点教养的白人男学生直接就冲讲座人嚷嚷起来了,样子不光不尊崇谦卑还理直气壮的:“我觉得你不应该仅仅凭几处类似的技术方法就做出这样的推断,他们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家庭,他们非常异常地亲密……”

    靠,见到有人发难,听众很快安静下来了,一个个喜闻乐见得显出兴奋激动。

    别人的地盘,杨景行都不敢大声回话:“关于

    通用普遍的技术方法和鲜明灵活的个人特点,它们倒是有点像天才和才华之间的关系,即便你生而有天赋,但是也要非常努力才能展示出才华……”

    看讲座人又坐下去了,那个责问的男生也没逼人太甚,恢复了听众的神态。

    杨景行手起手落在琴键上砸出几个敲门声,然后只是看看听众并不用说明,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东西。接着讲座人又改编弹奏一段命运交响曲第三乐章中复杂的多声部关系,这个可能就有点考验听众听力了,但是大多数人应该都能听出来个轮廓。

    即便是只听个大概,大部分听众的面部神情还是起了变化,因为讲座人的这一段演示终于有点意思了,这样的音乐素养和弹奏技术才有资格坐在那上面嘛。

    杨景行问:“那一部分更难?对我作为一个作曲家而言,第二部分是简单的,而前者很难。”

    不少人纷纷点头,那些丰富的惊喜表情和恍然的动作似乎有种终于被理解的高处不胜寒和惺惺相惜同病相怜。

    杨景行继续说:“贝多芬没有开创新的技术、理论和体裁,他的名字也很少和天才联系在一起,但他成为了最伟大的音乐家。”

    是不是被贿赂了,一个带着朝鲜语口音的亚裔女生考口:“他怎么做到的?”这么八卦的话题根本是帮忙闲扯嘛。

    “除了努力学习工作我不知道他还有其他什么诀窍。”杨景行又站了起来,他也熟练了,随着说话的节奏踱步:“不过我们可以尝试探究一下,贝多芬是什么时候表现出了能够成为非凡的少数人的才能?或者说他的哪一首作品让我们看到一个不太得志的作曲家有成为伟大的可能性?”

    这种东西是没有定论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学生们七嘴八舌大声表达自己的观点,多数人倾向于第三交响曲是贝多芬的成熟标志。

    终于听到想要的答案,杨景行还指了一下那个明明是黑肤色但脸蛋线条连同五官却像江南女孩般隽秀小巧的学生,略赞赏的样子:“月光奏鸣曲,我也这么认为。”

    女生笑起来就失去隽秀的感觉了,好在听众们很快安静下来,然后一个男生又帮忙补充了一下:“在1801,第二交响曲之前。”

    杨景行又朝钢琴走:“我们仅以钢琴奏鸣曲为例,回顾一下贝多芬的创作生涯。”

    柯蒂斯还是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屋里可安静了,就讲座人踩木地板的脚步声。

    跟高手交流,杨景行坐下就直接开始,从贝多芬第一钢琴奏鸣曲开始,从每一奏鸣曲中节选一两段最能代表作曲家强烈个人风格的片段或者是曲子最精彩之处。为了节约时间,杨景行在段落之间的暂停很短暂,更不会搞解说。

    听第一第二第三奏鸣曲的片段时,绝大部分观众的表情是认真而冷静的。到第四第五奏鸣曲,一些观众就开始调整姿态以便更好地保持安静氛围。等讲座人演示到第八号悲怆奏鸣曲,观众们开始有点坐不住的感觉了,四下里各种小动作。

    看起来多,十几首奏鸣曲的二十几个选段,其实杨景行一共就弹了不到五分钟,停手就看向听众:“听起来好像不是很特别。”

    有好些听众拍手了,似乎是欣赏台上鸟人敢于质疑最伟大作曲家的勇气。见到有人拍手,那些没表示的就准备跟下风,可是手刚抬起来前面几个零星的巴掌声已经停止了。一次稍纵即逝半途而废的鼓掌,真是尴尬,显得多么无默契不团结。

    杨景行脸皮厚,当没发生什么事:“我们再看看在十四号奏鸣曲发生了什么。”

    哪里摔倒哪里爬,柯蒂斯这次没给讲座人先下手为强的机会,在他话音刚落还没抬手的时候,掌声瞬间响起,全体柯蒂斯人整齐划一,那些老家伙都参与进来了。而且不光起得气势十足,这掌声也落得训练有素,好像约定了好了每个人就拍手那么四五下,然后就全场安静了。

    虽然只是短短三四秒钟的掌声,但也满是满猝不及防的威慑力,不过杨景行还是像没听见一样,看都不多看一眼地落指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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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零零章 爱恨交织

    既然是重点论据,讲座人就得把《月光奏鸣曲》展示得全面一些,他在第一乐章中节选了三个片段,都近半分钟的长度,当然是用对自己的观点有利的形式进行演绎。

    听众们没打算轻易放过,都聚精会神严盯死守。

    第二乐章,杨景行只弹了两个代表性小片段,加起来半分多钟。

    有些听众似乎已经掌握些东西了,互相之间紧密地眉飞色舞彼此知会。

    《月光奏鸣曲》这首人类史上最著名最受欢迎被演出最多的器乐作品的第三乐章,这是一个被许多钢琴大师风格迥异地演绎却不会引起争论攀比的神奇乐章,不光学术界对该乐章保持了大海般的包容,连某位特定弹奏家的忠实乐迷也会乐于接受欣赏不同演奏家的那怕是背道而驰的阐释,总是各有各的妙处。

    各种词语被音乐家评论家文学家甚至是附庸风雅的政客商人们拿来形容标注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热烈、坚强、愤怒、沸腾、激昂、深沉、痛苦、奔放、征服、入骨……与这些词语对应的不同情感色彩的演绎方式和流派也是不枚胜举。

    即便前面有无数座大山挡着,但今天的讲座人为了自圆其说还是另辟蹊径了,尤其对专业耳朵而言,台上弹奏出的乐章前几个小节就已经算是胆大妄为。

    柯蒂斯的耳朵当然都是专业的,当讲座人演示完乐章开头的十几个小节后稍作暂停马上开始第二段的主部主题展示,听众中的不少人已经不隐藏他们的讶异,这什么东西啊?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当讲座人演示到第二主题后,乐曲的节奏和音量已经飘忽不定无章可循了,有些地方已经违背现今通行的乐谱要求了。

    感觉见多识广的柯蒂斯人也开始失态了,一些学生是瞠目结舌的表情,还有一些则满身躁动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对讲座人进行揭发控诉的样子。而比起音乐风格造成的少数吃惊怀疑,听众中的更多负面表情明显是由讲座人的吝啬引起的,当杨景行把好好一段精彩优美戛然而止,听众中的皱眉表情就此起彼伏,得一下段开始几个小节后才能恢复冷静专注。

    也不能太吝啬了,杨景行对第三乐章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演示,这个乐章通常也就六七分钟,可以说讲座人已经把自己的理解展现得挺全面了,而且有头有尾的,虽然这个结尾也是离经叛道。

    台上最后一个音符落定的时候,听众中那些维持了风度的人用及时的抬手动作表示他们根本没被震惊到,依然能按部就班准备鼓掌。

    但是杨景行开口的动作更快:“听起来怎么样?”

    一片沉默没人回答,那些显得比较的激动的人也没站出来,还在四周观望似乎是不想当出头鸟或者就是要多联合团结一些人手,但他们的动静其实还不如那些一言不发死盯着台上的人有气势。

    杨景行也真敢问:“有人觉得这样的月光奏鸣曲还算不坏吗?”

    在讲座人的视线搜寻中,那个面庞隽秀而肤色不算很黑的女生表现出了担当,挺直了上身自我牺牲:“我喜欢。”声音并不响亮,在人不少却安静的大屋子里真是显得那么孤单无助。

    杨景行呵一下,基本皮笑肉不笑。

    “我也是。”前排一个白人男生认真点头:“还不错,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听完整的会更好。”这家伙是不是暗恋人家女生,说着就回头望,还真得到了半黑女孩的侧目呢。

    就俩人,杨景行只能点点头:“好吧,可能这太超过了……”

    什么意思啊?瞧不起人呀?就这点东西还想在柯蒂斯耀武扬威?听众中立刻冒出好几个声音踊跃表示不止喜欢甚至还觉得很好很特别,然后是更多的人点头称是,屋里简直热闹起来,柯蒂斯人非常效率地统一了意见,甚至马上尝试发表之所以好的原因。被同学老师们这一阵强力声援,半黑女生都有感动模样了。

    杨景行也得大声点了:“试想一下,贝多芬之前的哪一首奏鸣曲这样的潜力?”

    听众迅速安静,但并非示弱,马上有人回答:“悲怆!”

    杨景行问:“怎么做?”

    那个男生一脸茫然。

    杨景行还是给面子:“不放试一下……”这次他都懒得坐下来了,把悲怆奏鸣曲中的精华部分随便弄了弄,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后还想别人帮忙:“谁有更好的主意吗?”

    没人给面子。

    杨景行就又开始自说自话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刚才这样的月光奏鸣曲……”

    听众一片哑愕然,短时间内都没有出现被愚弄的愤怒。

    杨景行横向踱步:“但是这不妨碍我们证明作品的包容性,我想了一个简单的词语来不精确地总结构成这种包容的性的原因……”

    听众们高度戒备。

    杨景行丢人现眼,看向左边那三个坐一起的中国学生说起母语来:“爱恨交织怎么说?”

    三个中国学生互相看看,估计才十六七岁的女生响亮干脆地帮忙:“love-hate  relationship。”

    柯蒂斯这些人,为了显得自己天才都不知道吸取教训,中国女生的话音刚落,屋子里顿时就是一片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炸开来,这些年轻人越来越兴奋了。

    杨景行又来:“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关系,有lov

    e  hate  intereave的说法吗?”

    大家面面相觑,一些人摇头,好像是没有的,但是有些人念叨两遍后似乎也觉得这个说法不是很成问题。

    真是匮乏,杨景行就不怕了:“在汉语中我们说love  hate  intereave,我认为更形象一些,尤其对这首奏鸣曲而言。汉语中我们称intereave为交织,称音乐texture为织体,同一个织,意思是eave,这是闲话……这就是我为什么认为月光奏鸣曲是伟大的作品,它所包含的爱和恨的关系。”

    听众们好像对闲话也挺有兴趣的。

    杨景行又调笑一下:“领悟音乐就能超脱世俗的烦恼……美好的愿望。”

    学生们乐了。

    杨景行又严肃:“很可能就是这个愿望让贝多芬不断地超越自己,谢谢他能这么想。”

    学生们也为伟大作曲肃穆。

    杨景行换反方向踱步,整理一下思路:“天才和才华,技术理论跟个人特点……”

    一个卷毛白人男生很不礼貌地直接喊话:“如果你不喜欢刚才这样的月光奏鸣曲,那你会怎么弹?”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不仅没个老师站起来批评一下,这一屋子人似乎还挺支持那个男生的问题,都很想听答案的样子,一些神情简直渴求。

    杨景行呵呵婉拒:“让我们继续聊天才和才华吧……”

    几乎是一阵哄笑,院长和格拉夫曼也哈哈。

    杨景行多坚强,面不改色:“既然说到贝多芬就不妨聊一下莫扎特,人类文明史上最不容置疑的天才之一,我们可以十分遗憾地设想,如果莫扎特没有英年早逝,如果他能健康地活到六十岁甚至八十岁,会怎么样?”

    发财了,突然发横财了,听众们大概就是这种表情。

    杨景行说的并不新鲜:“莫扎特创造了音乐史的巅峰,但距离他个人的顶峰还有很远距离……”

    听众们也认真听着。

    杨景行还用起齐清诺分享给他的知识了:“中国有个翻译家说过,如果贝多芬给了我们战斗的勇气,那么莫扎特分享给我的则是无穷的信心……”

    事实证明柯蒂斯的学生也爱听那些闲扯,一个个简直津津有味,讲座开始前的那种肃穆的学术氛围估计多半是装出来的。不过也有个别学生找机会建议讲座人:“能说一下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或者协奏曲吗?谢谢。”

    简直一语惊醒梦中人呀,学生们纷纷点头用虔诚的态度表示自己也非常爱学习。

    杨景行有点为难:“莫扎特太特别,我认为关于贝多芬我们可以通过他的音乐认识他,而对莫扎特则应该通过他去认识他的音乐。你们有人尝试过成为莫扎特的朋友吗?”

    果然是天才聚集地,还真有四五个人多多少少点头表态,举手的看起来像个贵族的卷发白人男生甚至有点骄傲:“我觉得我挺了解他的,莫扎特是个乐观幽默传达快乐的人,我很欣赏这个精神上的朋友。”

    杨景行:“你能选出几首最喜欢的作品吗?”

    “二十号之后的钢琴协奏曲,一些奏鸣曲,第四第五号小提琴协奏曲……”男生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弹钢琴,我的名字叫多米尼克霍恩,我来自匈牙利。”

    面子是互相给的,杨景行还惊喜了一下:“是你赢得肖邦大赛的最佳协奏曲奖?”

    男生顿时变谦虚气质:“是的。”也就两个月前的事,而且在肖邦的两百年诞辰里获得大赛第二名加最佳协奏曲奖也还是挺有分量的。

    杨景行点头:“我听了你的一部分比赛录音,很好,平稳而且协调。”

    男生又气度起来:“谢谢你,先生。”

    杨景行也不敢多评价亚军,还是瞎扯比较保险:“相比贝多芬,把肖邦跟莫扎特对比可能会更有意思,他们的钢琴作品看起来是那么的不一样,我认为这种不一样主要是因为作曲和演奏技术的发展,但是在技术之外,我猜肖邦也是把莫扎特视为好朋友的。”

    看见讲座人又朝钢琴走,一些听众们也调整坐姿,看上去欣赏音乐要比听瞎扯严肃些。

    杨景行还没坐稳就来上一段,然后照顾更多人:“这是莫扎特第六钢琴协奏曲。”

    听众们点头,台上没说错。

    杨景行又弹一段旋律,再告诉大家:“来自肖邦的波兰歌曲戒指。”

    那些爱点头的听众继续点头,喜欢思考的更加开动脑经。

    杨景行不给什么时间:“这可能是个巧合,但是这样的巧合还有很多,我把这些看作是肖邦从天才处汲取到的能为自己所用的财富,这是光明正大的做法,敏感聪明地发现对自己有益的事情,我们可以多看一些例子……”

    讲座人又弹奏起来,稍加解说,但还是看得出有不少些学生是跟不上节奏的,毕竟大多学生只是某件乐器方面的天才,不是音乐学家。更可气的是杨景行只求快速地展示证据,根本没考虑什么音乐的完整性,他甚至把一个乐句只弹一半,说得好听点是点到为止,其实根本是小气,完全不照顾听众的感受。

    柯蒂斯这些追求完而且平日都跟同类为伍的天才的忍耐限度不高,听了几组证据后,那些在讲座人毫无征兆地结束

    某段音乐后出现的不满表情已经越来越明显,有些人甚至已经烦躁得出现肢体动作了。在这种场合居然不把肖邦夜曲中的经典乐句弹完整,太不尊重作曲家了吧。

    杨景行又站起来了:“同一个行业里,每个人难免要追随天才和伟大前辈的脚步,肖邦了不起,他在追随中表现出来的杰出也值得我们追随。”

    柯蒂斯人是虚伪还是礼貌,居然又鼓起掌来,之前那些皱眉、不安、气恼、惋惜……都消失掩饰得无影无踪了,全体听众又学术艺术起来了,甚至还能做出普遍的欣悦激动样子。

    掌声依然短暂,可杨景行更等不及地劝止:“好了……谁能再帮我提供一个话题吗?谢谢。”

    台下顿时冒出五六个声音来,不过他们很快就不争了,还是没给院长丢人地采取了举手的形式,虽然举手动作都随意了些。

    杨景行点那个举得高的满脸雀斑的红发女生。

    棕红发女生似乎只是凑热闹的,真被选中后又说不出什么来,愣了一下才用很快的语速只求完事:“你认为演奏家中谁是肖邦最好的追随者?”

    八卦问题,杨景行就说套话:“我无权评价最好,也不认为我喜欢的就是最好,我欣赏的演奏家有很多……”

    女生的语速更快了:“你能说一下关于他们的突出才能吗?”

    柯蒂斯的女生似乎很有号召力,听众又是一片支持期待,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讲座人站起来离开座位。棕红发女生的表情都惊愕了,这讲座人什么态度呀,光说谁不会,不演示怎么让人加深记忆和理解?

    杨景行的语气还显得有点感叹:“当然,首先是阿图尔鲁宾斯坦……”

    讲座人又是一通闲扯,非凡的演奏家虽然很多但是早就被研究学习个遍了,杨景行也讲不出什么大新鲜来,给每个演奏家两句老生常谈的赞美,稍微提一下最值得称道的个人技术或者情感特点。

    听众们就挺平静的,不用忍受讲座人那断章取义以偏概全的演示也挺好。

    从鲁宾斯坦聊到阿什肯纳齐到霍洛维兹,当然还有额摩尔曼阿格里奇傅聪安达,也有阿里瓦迪弗朗索瓦邓泰新,近点的还有秦蒙礼等几位,杨景行说着说着又走到钢琴前去了:“我想多谈几句的是波利尼先生……”

    听众们纷纷点头鼓励,对嘛,怎么能少得了这位呢,然后都伸长了脖子看台上准备干什么。

    杨景行坐下,先弹。

    钢琴才响起三四个音符,台下就争先恐后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出东西来了,练习曲第十号第三首。

    四分钟左右弹性比较大的曲子,杨景行弹了后半段,完整的后半段,没有猝不及防的跳跃而且是正常的结尾,然后讲座人看向听众:“大概是这样吗?向波利尼先生道歉。”毕竟大师至今还活跃在琴坛上。

    这次没人烦躁了,但也没人接话了,学生们大多鸦雀无声纹丝不动,还像之前那样惊愕的是少数。

    学生们不给面子,老师们得捧场啊,好几秒钟的冷场之后,钢琴系的台湾人亡羊补牢:“是……很接近。”

    老师带头了肯定错不了,学生们也开始点头了,并且很快踊跃起来,并且很快开始赞叹惊讶,不怕波利尼知不道。

    杨景行问:“有人听过这个版本的录音吗?”

    切,真是狗眼看人低,一片声音勇猛回答,1972年在DG录的肖邦二十四首练习曲谁没听过无数遍?台上那人以为他面对的是幼儿兴趣班吗?

    “不是。”杨景行又耍人玩:“这是1960年的录音,在他获得肖邦大赛的冠军之后……”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鸟人几次三番了,台下的学生们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对台上怒目圆瞪,一些学生会向老师那边看,求助或者是等命令。

    格拉夫曼一直是冷静的,但是不得不开口了:“我知道,有这么回事,比赛之后的录音,并没发行。”

    杨景行知道内幕:“我想快了,唱片公司有这个打算,现在我们听听1972年的。”

    台上还是弹的同样的后半段,没啥差别,可是听众们简直凝神屏气,从舍不得眨眼的表情就看得出来这些天才是多么在乎荣誉,知耻而后勇也是好样的。

    杨景行还有更过分的,第二遍的后半段又只弹了一半就停手了:“1960到1972,在获得冠军后波利尼先生离开荣誉舞台开始新的学习,我认为这就是他最大才能的体现……”说着再弹两个小节:“这是1960……”然后对比同样的音符:“这是1972,令人赞叹。”

    现在已经是老的小的全体听众死盯着台上了,八九十双形形色色的眼睛都是凌厉目光,八九十张东南西北的面孔都不苟言笑,显然没打算让讲座人沾波利尼的光。屋子里没一定声音但是全体一致的力量显得那么肃穆厚重简直骇人,如果这时候有人进门估计得被这氛围震懵圈。

    幸好杨景行上午提前讨好了些人,这时候就排上用场了,格拉夫曼带头拍手。不得不佩服格拉夫曼真是德高望重,他一动手,连院长同僚都立刻积极响应,学生们就更是奋勇异常。

    波利尼显然也很有名望,人没在场却得到了天才们那么热烈的掌声,甚至比较持久,肯定是创下今天的新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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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零一章 高难度

    人家致敬演奏家的掌声杨景行也不好打断,他只能干等十来秒钟,神色中似乎透出些无聊无奈。在多半数人停止拍手后,讲座人抓紧:“肖邦让钢琴有了大发展,新的和声、不和谐音程、半音这些形成了新的表现力,而相比他亲自完成的这些我认为肖邦更大的贡献是对后来音乐家的引领和启发。莫扎特、贝多芬、肖邦,那是伟大的年代,音乐艺术日新月异。”

    观众们肃穆地听着那些陈词滥调。

    杨景行突然有了点笑容:“我尊敬的李教授的可爱孙女曾被告知不想当运动之星的智慧宝宝不是漂亮公主,她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意识到这句话有魔力,然后她学会了,她开始说不帮女儿吃饭的爸爸不是好儿子,她奶奶也无法反驳……”

    文化差异,听众们依然板着脸,连中国学生也没啥笑容。

    杨景行继续:“有一天我们弹琴的时候,她突然告诉我,不想成为肖邦的贝多芬不是好莫扎特。”

    台下好多人陡然就咧嘴乐,露出一排排牙医杰作,情形简直诡异。

    杨景行却又不笑了:“我也没反驳她,大约觉得这话说得通,我甚至设想天才莫扎特会怎么样用肖邦的技法去创作贝多芬般的深邃。”

    那些人又不笑了,好像台上提出来的真是个严肃学术命题。

    难怪讲座人没站起来呢,他又准备开始了:“即便我只是尝试模仿他们才华中最浅显的部分也很难,更难的是要把这些模仿组合起来,请别笑。”说着就落指了。

    一经提醒,本来已经正经起来的听众中又出现一些笑容,这些笑容不丰满也不干瘪不真诚也不虚伪,倒像是为了等会更好地嘲笑讲座人而先练习活动一下面部肌肉。

    杨景行弹了一段近两分钟的曲子,不算特别复杂的双声部,乍听过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用了一些肖邦练习曲的指法特点,旋律显得得深沉刚强,但是节奏和音色方面又是朝着细腻典雅方向去的。

    也不是所有听众都那么目不转睛,学术人窃窃私语,搞记录的运笔如飞。

    在手指还没离开键盘钢琴余音未了的时候,杨景行先自嘲起来:“我的朋友说这听起来是肖邦腻味了莫扎特模仿他讨厌的贝多芬。”

    自嘲的不算,听众们还是要笑,笑完还要鼓掌。

    杨景行的声音大了点:“我没沮丧太久,我很快发现了浦海音乐学院作曲系一名三年级学生所做的同样尝试,我觉得他至少比我做得好多了,让我们听一下他的才华。”

    柯蒂斯的老师学生们也表现挺有兴趣的。

    杨景行要演示的这首钢琴曲是凝聚了学生自己和老师们很多心血的,也算得上在博采众长的基础上融入了个人风格又不落后时代,可当学校信心满满把作品送去波兰参加老牌国际作曲大赛却连个安慰奖也没得到,而作曲系学生也不可能都像杨主任那样不屑比赛,连龚晓玲都替学生惋惜痛心呢。作品有八分钟左右,杨景行弹了完整版,还弹得挺认真。

    在台上对作品表现出了尊重而且弹奏也很有诚意之后,听众们也给出了反应,那些严阵以待的神情开始普遍地朝聆听欣赏转变。

    弹完之后,杨景行站起来面对热烈掌声,这次显得虚心耐烦了一些,然后点着头说:“我替这个叫张明捷的学生说谢谢,如果顺利,下一年他回来柯蒂斯访问学习,也欢迎你们去浦海音乐学院。”

    一个年轻老师还是研究生大声说:“杰出的作品,完美的演奏!”

    “谢谢。”杨景行看一眼,引导:“让我们看看是什么使得这首作品成为杰出,为什么我的尝试那么牵强而这一首能恰当并精彩……”

    “弹琴的人。”柯蒂斯也有哗众取宠之辈。

    杨景行陪着大家笑一下,换个说法:“那么这首作品的什么特质让我重视?”

    逗乐的听众也赶快严肃起来。

    讲座人又节选乐曲中的一个片段为例分析了作曲家所做的工作,稍微判定一下,这个片段中至少百分之九十的内容并不新鲜,作曲者只不过是在装饰和衔接上表现出了自己的创意和灵感,但是取得很好的效果,杨景行的观点是:“……我们崇拜学习天才的才华,但也不要忽视自己的才能,那怕这些才能看起来微不足道。”

    学生们就是喜欢鸡汤,简直向往。

    “肖邦……”杨景行继续:“感叹他的非凡之时我们不得不提到李斯特。”

    学生听众们简直激动雀跃,感觉讲座人终于对到他们的胃口了,连老师教授们也挺欣慰的样子。

    杨景行却站了起来:“在我的认识中,李斯特是最善于欣赏他人才华的音乐家,而且我们知道他不只停留在口头欣赏,他对才华的欣赏要比我们大多数人更高级……”

    听讲座人老生常谈地感叹了一通李斯特的胸襟,学生们虽然挺认同的样子但是并不很满意,还提醒台上:“难道李斯特对钢琴的贡献不大吗?”

    杨景行点头:“他当然做出了非常卓越的贡献,我认为他的贡献也是建立在对他人的欣赏之上,这种才华源于精神境界道德品质,对此我怀着敬畏之心。”

    一个浓妆女生提议:“或许我们能从他的改编作品中发现感受到这种品质?”听说话腔调估计是学声乐的。

    杨景行硬着头皮赞许:“好建议,或许能有所发现……”

    看见讲座人被自己逼得回到钢琴边,浓妆女生骄傲得昂首挺胸。

    杨景行坐下后先说一下:“李斯特从来不吝于让自己的才华被“改编”一词遮盖,他让自己的才华服务于其他作曲家,也服务于观众。我们以《水上吟》为例……

    讲座人奏响歌曲的旋律,听众们很熟悉,还有人跟着默唱起来。

    杨景行只弹了一小段原曲旋律,然后奏响李斯特改编的钢琴曲,逐段跟分析一下这位改编大家是怎么样重构曲式结构,怎么样对乐段进行连接,怎么巧妙加入震音和八度这些听众们喜闻乐见的炫技元素,边说当然也得边演示一下。

    台下的学生们喜上眉梢,终于把讲座人赶进胡同里了。这讲座开始半个多钟头了,台上虽然在钢琴上演示了不少东西,但一直中规中矩的,虽然对波利尼演奏肖邦练习曲模仿得几乎一模一样让人惊愕,但也就那么几个小节而已。包括讲座人对不知名钢琴曲的所谓完美演奏,那都是他自己掌控中的内容,既然敢来这搞交流肯定是有充分准备的,谁还没两手压箱底的绝活?但是作为同龄人作为天才中的精选,柯蒂斯人可不能被讲座人这么轻易给唬住了。

    现在好了,台上自己开始搞高难度了,大家就可以不客气了。虽然讲座人对几个炫技手法的初级演示暂时没啥纰漏,但这才骗不过柯蒂斯的学生呢,他们钢琴系的都能轻松做到,对专业者而言根本不算真正的考验。

    当杨景行想从《水上吟》过度到舒伯特去聊一聊时,柯蒂斯的学生变得越来越不礼貌:“为什么不聊一聊帕格尼尼?”

    是呀,说起李斯特怎么能不涉及帕格尼尼呢?李斯特让钢琴变成一件新乐器,帕格尼尼更让小提琴改头换面,可以说李斯特是受了帕格尼尼的激励和启发,而李斯特对帕格尼尼的改编正是对两个人才华的集中体现。听众们热切地望着讲座人,如果不是有些人脸显出讪笑还真像是求知若渴。

    杨景行不能装没听见:“是,帕格尼尼,不可思议的小提琴天才,他影响的不仅仅是李斯特,让我们看看他激励过的作曲家……”

    看见讲座人居然有勇气坐下,一些听众都佩服得拍手了。

    杨景行自己报幕:“首先是李斯特的帕格尼尼练习曲,第一首,相信你们记得小提琴,我们比较一下……”

    李斯特改编的帕格尼尼大练习曲中的第一首算是最不花心思的改编

    ,基本照办原曲的形式再稍加点缀装饰,当然了,演奏难度并没因此而降低。

    杨景行弹了一小段后就对观众说:“如果李斯特把这种方式用在对《钟声》的改编上,会发生什么?”

    听众们也做出思考的样子呢,但没人说话。

    杨景行直接给答案,又弹起来。唉,照搬原曲的钟声跟李斯特修改了数遍的得意之作《钟》真是完全没得比,虽然又演奏难度但是听起来却枯燥乏味。

    听众们还是很认真,睁大了眼睛听。

    相信柯蒂斯的学生不用细说的,杨景行演示了一段后就直接进入下一环节:“我们看看舒曼是怎么做的……”

    致敬过帕格尼尼的人可多了,舒曼之后还有勃拉姆斯,杨景行都演示对比一下他们的方法,然后对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就多聊几句,这也是作曲家的经典代表作品,可精彩了。

    当讲座人演示了如果按照拉赫玛尼诺夫的思路对帕格尼尼的第十三首随想曲进行重点改编会大约是个什么样子之后,他看了一下听众。

    在五六分钟的时间里只能眼巴巴看着台上那位自说自话的听众赶紧抓住机会做他们能做的,使劲鼓掌和发表意见提出问题。掌声很团结,不过说的话就不整齐了,简直乱成一片。

    形势不好,讲座可能砸锅,杨景行连忙制止,抬起手来示意安静。

    听众们还真安静了,看台上准备怎么办。

    杨景行还没说完呢:“比起这些,还有一个可能不太受重视但是我认为他在某些方面做的更好的作曲家,鲁托撕拉夫斯基改编的双钢琴作品。”

    有一些人知道作品的,点头呢。更多的人是惊喜,双钢琴,看你怎么演示。

    杨景行并不准备演示:“有兴趣可以读练,会有惊喜。好的,我们先休息一下。”一节课的时间也到了,他说着就起身下台去。

    听众们不为所动,根本对讲座人的话充耳不闻,没人离开座位。

    已经走下台的杨景行的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只好再看着听众们温柔地尝试一下:“休息一刻钟后我们继续,谢谢。”

    学生们互相看看,有人先站了起来,虽然是站起来就不动了,但也带着更多的人动了起来。

    杨景行直接去巴结老资格,对格拉夫曼陪笑:“希望没浪费你的时间。”

    格拉夫曼好像听了的:“你真认为复活节奏鸣曲是芬妮的手笔?”

    周围这么多人听着呢,杨景行不能出尔反尔:“是的,我的推断。”

    格拉夫曼很严肃:“虽然听起来是那么回事,但我认为应该更严谨一些。”

    杨景行嘿:“是的,我加了一些猜测。”

    库什尼尔感兴趣的是:“我认为对帕格尼尼的新想法值得进行下去,肯定不会让人失望。”

    格拉夫曼则建议客人:“你应该自己搭建新的阶梯,既然他们说你走完了钢琴艺术的最后一级台阶。”

    杨景行好意思:“我可能走到最上面了,但是错过了很多中途风景,我想回去看看。”

    一片干哈哈中,学术主任灿烂地凑上来了,兴高采烈建议:“为什么我们不去喝杯茶?多么精彩的讲座,我应该给每一位老师发邀请函的。”

    喝茶去吧,一群人领导专家邀约着还要走个先后,柯蒂斯似乎受到了中国文化的熏陶。学术主任也不错,还记得招呼尤老师。

    所谓喝茶时间,杨景行又主动聊了一下两校合作的事,甚至提出一些初步方案。科斯蒂显得很好说话,尤老师喜不自禁。

    喝完茶之后校方再陪着讲座人去搞下半场,一行人有说有笑一起进音乐厅,很浦音的感觉。学生比上半场增加了一些,但是也受到熏陶了,看见领导专家一进门就立刻安静下来并且飞速各就各位,都端正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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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零二章 换方法

    互相请之后,领导教授们去各自座位上,讲座人登台。杨景行也被现场气氛感染得放下了脸上的社交表情,站稳后简直显得严正,他看着台下的百来号人,有几秒钟才想起来要说什么:“关于才智、才华、天资、天赋,汉语中也多个侧重点不同的词语,才智,侧重智慧,才情,侧重情感,才思,侧重思维,才华,侧重个人风格,才略,侧重方法。我更喜欢的是一个听起来不是那么才能稍显平庸的词语,才干,干。”

    一片严肃和懵懂中,有个中国学生露转瞬即逝地笑了一大口,看样子还能跟国内接轨。

    杨景行没笑:“干,意思是做,空谈不是才能,一个人的才华是由他怎么做组成的,做得多并做得好。那么多伟大的音乐家,他们的每一首杰出作品都包含太多种怎么做值得我们学习。我们可以尝试探寻一下他们笼统的才华是由哪些怎么做组成的,谁是你们最感兴趣的?”

    讲座人还搞普选,但是没人买账,学生们继续看着台上却不出声,感觉是非暴力不合作。

    杨景行陪笑:“没有吗?”

    秀气黑女生再度捧场:“贝多芬!”

    显然也有人不那么欣赏贝多芬,一个南亚长相的男生立刻高声叫出巴赫的全名,然后海顿莫扎特肖邦柴可夫斯基等大家的名字当然也陆续冒出来,德彪西普罗科菲耶夫肖斯塔科维奇这些也有些人气,连居伊哈德曼甚至近到莫里茨也有人欣赏。不过对比还是很明显的,柯蒂斯的氛围要比茱莉亚更怀旧一些,好像没人提到施托克豪森利盖蒂这些,连科普兰都被遗忘了。

    最终还是几巨头的天下,粉丝们也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好的。”讲座人一个手势就让听众安静:“多少人想复习海顿的才华?”

    不到十个听众举手或者发声表态。

    杨景行视线统计:“莫扎特呢?”

    学生老师加起来得有三十来个,然后巴赫却略输莫扎特一筹。支持贝多芬的人明显增多,几乎过半了,虽然有些人是重复举手。柴可夫斯基,似乎不输给莫扎特。

    “好的。”杨景行只能遵照民意:“贝多芬。”

    柯蒂斯的学生真是好虔诚,好些贝多芬的支持者都喜出外望了,还有人击掌庆祝或者紧握双拳几欲呐喊,都是些西方资本主义的放浪搞头。

    杨景行继续:“我们该说哪一首作品?”

    贝多芬的支持者顿时内讧了,各大交响曲协奏曲奏鸣曲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其他作曲家的粉丝还敏锐地抓住机会纷纷站队促进分裂。关键时刻,有一排学生及时团结起来了,他们像是经常看球赛一般冲充满力量的节奏感一起喊起来:“Appassionata!Appassionata!”而且很快带领起身边人。

    《热情奏鸣曲》,被研究被推崇的程度比《月光奏鸣曲》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是贝多芬的中晚期作品要比前期作品更成熟更深奥,就算只论硬性演奏难度“热情”也要大大高于“月光”,所以《热情奏鸣曲》被公认为钢琴艺术史上的高峰。

    “热情”的呼声迅速稳定甚至统一了局面,让敌人的阴谋诡计不能得逞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柯蒂斯人脸上洋溢着得意骄傲甚至是胜利的喜悦和荣光。

    讲座人简直有点无助:“热情奏鸣曲,我能多说些什么呢?”

    听众们顿时板起脸来,不可能有人帮忙的。

    杨景行走到琴边,可这次他都没坐下,很不尊重地站着把作品第一乐章的主部主题先弹了两个小节,然后大放厥词:“听起来很平常,甚至乏味,每个人都可以弹出这样的动机和主题,我们看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这个和声……这个级进……这个装饰音……都是对动机的延续,但是显得如此小心,不够彻底也不够明确。”

    听众们纷纷点头,这个他们都知道,至少也听得懂。

    “在贝多芬之前谁这么干过?”讲座人像是不再需要意见和互动甚至不再信任听众了,自己抓紧回答:“我想起巴赫和海顿……”

    讲座人又顺势弹起巴赫和海顿,听众们都没机会发表不同意见。

    又弹了几个小节后,杨景行变得更加自说自话:“类似的手段,非常不同的音乐效果,为什么,因为贝多芬的主题。再听这个半终止……半终止之后的扩展……扩张后的变格终止,普通吧,但是乐曲这里的音乐色彩已经不再普通,贝多芬是怎么做到的?”

    学生们依然不帮忙,继续看着。

    杨景行做试验:“如果更改主题的一个音,像这样,似乎改变并不大,但是呈示部会发生什么呢……”

    才听了讲座人的改编两个小节,已经有学生开始笑了,分明滑稽嘛。

    杨景行要说的是:“那么的怎么做之间是有联系的,这让我们可以思考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技术有为什么,灵感同样有为什么……”

    接下来讲座人也不

    演示了,开始一通瞎扯,有时候装装样子问听众的看法和意见也只是他自己为了承上启下,杨景行并没真给听众发表看法的机会。

    好像也没出现听众想要说点什么,柯蒂斯毕竟是个偏重培养独奏的学校,学生大多对音乐学音乐史和作曲技术理论并没那么深入的了解,所以讲座人那举一反三的发散还是挺能唬人的。

    杨景行还越讲越快,就一个倒影手法他能在两三分钟的时间里列举出六位作曲家的十几件作品,还分别点明同样手段作用的不同对象以及达成目的。

    听众们尤其是学生都越来越艰难了,他们大多只能望着台上发呆,点头都懒得点了。作笔记的几位也没刚开始那样讲究了,开始胡写乱画。

    约莫用了二十来分钟时间,杨景行终于把《热情奏鸣曲》的创作梳理了一遍,他说得更多的其实是源于作品的发散思考,就还不至于毫无新意。

    杨景行关于热情奏鸣曲的总结是:“……贝多芬所做的没有一项是他独有的技能,但是他成功让作品成为独一无二,因为他更好的知道怎么做,这其中几乎不包含运气。有时候碰运气是最乐意的选择,但是好运气比才华和实干难太多了。”

    鸡汤又起作用,听众明显被激励了,纷纷热烈鼓掌并变严肃为振奋。

    杨景行不能无视那个不鼓掌而把手举得老高显得很焦虑的金发女生:“请说。”

    女生还站起来了,把姿势调整端正得有点做作,摆出一副在浦音肯定会被戳断脊梁骨的夸张欢悦表情,说话也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有如:“非常感谢你,杨先生,我叫卡洛琳,卡洛琳斯特林,我拉大提琴。非常欢迎你来到柯蒂斯也十分荣幸能见到你本人,衷心希望你在这里度过愉快时光。”

    “谢谢。”杨景行静观其变。

    金发女生再调整状态,看上去更激动了却又难以启齿:“杨先生,我想……如果你能对这首钢琴奏鸣曲做一些演奏方面的讲解,肯定会让今天更令人难忘更激动人心,让这个星期天更完美!”说完了还继续不好意思着,显得多腼腆多怕生。

    是不是美国人就喜欢忸怩作态的,金发女生话音刚落,柯蒂斯人顿时群起而支持之,点头的称是的还有恨不得鼓掌的,看上去还那么发自肺腑。

    杨景行好像不是很积极:“时间不多……好,你有最喜欢的演奏家吗?”

    “你!”金发女生一本正经得好像警示犯了错的讲座人:“杨先生,当然是你!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怀着激动的心情等你出现。”

    真尴尬,更尴尬的是杨景行自嘲地笑了一下,可其他人都不笑,全都盯着讲座人的丑态。

    杨景行赶快端正点:“我没想到……除了我呢?”

    金发女生似乎没有第二选择,想啊想。还好,格拉夫曼及时发声了,在椅子上转动身体看向更多学生,用尽量洪亮的声音:“有多少人听过这个人的录音?没关系,我相信他不会为此要你们付费的。”

    关键时刻还是得专家大师来,一下就盘活了场面,听众们都乐起来了,然后纷纷踊跃参与集体活动,这个说听过那个也举手。

    往好处想,大概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听过那个几年前的粗糙录音,还不算玩完,杨景行还有点余地:“谢谢没听过的人,你们真好,但也请你们不要看轻其他人,我想他们只是想成为一个善于欣赏的人,他们勇于挑战。”

    好像并没人接受讲座人的示好,没几个笑容,那个什么卡洛琳又站起来简直严正:“是的,的确是一个挑战,刚开始听你的录音会觉得很难把握你的技巧,让我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我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的演奏,我尝试了很久才知道该怎么样向我的朋友推荐你的录音。让我骄傲的是我相信自己已经做到了,我现在能怀着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聆听它们,不光热情奏鸣曲,还有莫扎特a小调、暴风雨、舒伯特,你的升c小调……我的教授告诉我当我能听出一个演奏家的不足的时候就能更好地理解其中的优点,但是我认为完美或者缺憾对你的演奏来说并不重要,我无法用那样的心境去听你的演奏,我让事情变得简单,我只是听音乐。”

    杨景行也算坚强了,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声色地听完那么一长串杀人不见血的话,并且若无其事地接话:“你的教授说的很有道理,对自己来说也一样,我认为当时我在弹热情奏鸣曲时对第一乐章副部主题的乐句连接处理得松散了一些,对第二乐章十到十六小节的发音点渐强跟节奏变化之间的关系没有做到严密,等等等等……”

    金发女生也不傻呀,呵呵笑了:“那么,你的优点是什么呢?”还有好多听众也乐了。

    好不容易挽回点局面,杨景行只求赶快翻篇:“好了,正经说,局限于贝多芬或者是《热情奏鸣曲》,谁是你们最欣赏的而又发现了不足之处的演奏家?”

    听众们一阵憨笑,然后还是金发女生说话:“在那之前我最欣赏的是

    里赫特。”

    杨景行只点点头都不看过去了,期盼着其他人:“还有呢?”

    各大演奏家的名字逐渐罗列出来,并让这些名字的支持者也纷纷冒头,慢慢的又出现要一争高下的趋势了。

    杨景行可不敢再搞分裂了,他换方法尝试讨好所有人:“好的,我们就聊一聊施纳贝尔、巴克豪斯、科普夫、塞尔金、鲁宾斯坦、布伦德尔、霍洛维茨、吉利尔斯、里赫特、波利尼。”

    也行不通,看着讲座人数完了名字,听众们简直面无表情了,一个表示欢喜支持的都没有,连那个卡洛琳也是看错了讲座人的表情。

    杨景行只求:“时间不多了,简单说一下。首先,第一乐章呈示部主题……”

    看讲座人又朝钢琴去了,好多听众们终于如愿以偿的样子。

    杨景行坐下后先讲最著名点的:“《命运交响曲》动机的出现,我认为巴克豪斯的演奏最具特点,像这样……”

    讲座人的演示让听众们连连点头,还做出那些大惊小怪的表情。

    杨景行又自说自话了:“塞尔金的音色处理最具风格,相信有很多人喜欢这样的神秘变化……”

    听了四五个小节演示就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这种事情,浦音的学生是真干不出来。

    杨景行还是稍微看一眼听众:“里赫特的音色同样迷人,但我觉得值得称道的是他对两段材料之间对比的加强突出,大概像这样……”

    已经有学生在扯自己的头发了。

    讲座人不会欣赏的,他边举例边模仿的全是大师们的突出特色,完全不涉及不足之处,比如贝克豪斯对再现部的独特处理,肯普夫的明暗变化和首位衔接,霍洛维茨的层次清晰,施纳贝尔的左右手对比,布伦德尔的维也纳风格……有时候还不得不对比一下演奏家在弹其他曲目时的演艺方法。

    听众们逐渐就麻木了,到后来都没什么表情和动作了,也没人搞记录了,反正也要熬到头了,看着就得了。

    又有人进音乐厅了,这个迟到迟得过分了。柯蒂斯这纪律也成问题,居然也放进门,同学也见怪不怪还是事不关己。

    当这个在讲座还有几分钟就要结束时进场的人一手提着琴盒一手去墙边提了小椅子绕到后场坐下时,大概是因为穿着还是身姿步伐,逐渐地吸引到了越来越的人的注意,而且很多人看了第一眼就就要赶快看第二眼甚至第三眼,然后有些人再看台上时神情都变了,有的欣喜也有的像是惋惜。

    最赶时间的其实是讲座人,这第三乐章才刚开始呢,他更没空去招呼迟到的人。听众们也没被迟到者新鲜多久,没一会就又被台上麻木了。

    对第三乐章的再现部和尾声,杨景行都一句话带过了,懒得细说什么了,最后还是想起来搞个小互动:“我再弹一段第一乐章。”

    听众们继续麻木着。

    这次讲座人弹得比较多了,接近三分钟的热情疯狂片段,听众们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给出一些反应了。

    终止后,杨景行看着听众们。

    听众们点头称道的样子,然后踊跃者就开始推理猜测了,基辛的风格?有点像阿劳。范克莱本?猜阿格里奇都不算过分,有异想天开的居然说贝多芬自己大概就会这样弹。

    杨景行公布答案:“浦海一个十四岁的男孩……”

    岂有此理,这时候了还要耍人,听众们一片轰然。

    杨景行站起来了,大声说结束语:“我相信各位有着同样让人震惊的才能,祝愿大家的才能都能得到施展,谢谢你们。谢谢卢梭先生,谢谢格拉夫曼教授,库什尼尔教授,我认为你们的才能远超音乐家,谢谢你们的贡献!”

    领导专家们边跟台上致意边开始带领鼓掌。

    杨景行还没说完呢,望着最后面:“很高兴见到你,科尔小姐。”

    柯蒂斯这些学生也是真能演,他们就像刚知道希拉里科尔坐在那后面一样,纷纷惊喜惊讶地转头去看。

    刚坐了不到十分钟的希拉里科尔没扫讲座人的面子,挺有大明星风度地笑着点头,还举起手指来张合了几下,像是熟人。希拉里科尔的化妆穿着都像是要开演奏会,但真人跟唱片封面比起来还是有些差别的。

    杨景行也没过多蹭大明星的热度,再次跟听众说:“谢谢。”然后就下台了。

    掌声这才正式响起来呢,柯蒂斯这些听众还是不错的,都把注意力从大明星那转移回讲座人身上了,这熬出头的巴掌拍得格外欢,并且开始起立。

    听众都原地起立鼓掌呢,申请气质简直有点像前天晚上的纽约听众,连希拉里科尔也做得有模有样的。

    下了舞台的讲座人就尴尬了,他总不能再回台上呀,也不能当自己也是个大明星去赏赐观众握手。杨景行只好在舞台前沿下又站住了,点头致意不够,再大声谢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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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零三章 伴奏员

    好在柯蒂斯的听众不像林肯艺术中的那班得理不饶人,在杨景行点头认输又去找格拉夫曼这些握手求和后,其他人就逐渐住手先密切注意事态会怎么发展了。

    柯蒂斯这边参与和谈的人却是一片喜气迎上去抢着跟讲座人握手,不光看不出一点主场主动的优势,简直还有卖笑的嫌疑。也是没办法,领导教授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虽然纸上谈兵天下无敌但是真动起手来肯定拳怕少壮。而这些十几二十的学生呢,纵然个个天才但都功力不足经验尚浅,说浅却又都知道一些江湖险恶,已经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节点,也没人站出来。

    一时之间,百来号人只能看着所谓的讲座人在那皮笑肉不笑地跟领导专家装模作样,对那副四平八稳不紧不慢的丑陋嘴脸根本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

    哎不对呀,柯蒂斯有能打的呀,希拉里科尔在此啊!论技术储备论荣誉资历论名气口碑,希拉里科尔各方面都是当今乐坛一等一的高手,她的年纪也正是精力和经验的最佳结合时期,而且她刚来一小会也没看到什么过分恐怖血腥的场景,应该还不至于产生恐战心理并且保存有满状态的战斗力。

    越来越多的学生伸张脖子把目光转向希拉里科尔,因为他们这位师姐已经离开座位正走向讲座人那边。看样子就是高手,希拉里科尔步伐从容表情稳定,左手提着的琴盒丝毫不晃动。虽然身边没有大明星该有的欢迎和簇拥排场,但是这位新时代小提琴界的领军人物靠自身气势就赢得了学生们欣赏崇拜的目光。

    那边讲座人还没意识到呢,他还在跟领导们微微点头轻呵呵。

    好些学生的目光在讲座人和实力派大明星之间快速穿梭,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看热闹的已经先兴奋起来了,看得出他们是支持甚至喜欢希拉里的,眼神中还包含着加油鼓劲。

    哈哈哈,杨景行先怕了,在高手距离他还有两三步的时候,这鸟人脸上突然灿烂了并举步迎接,明显是寄希望对方伸手不打笑脸人。

    希拉里依然是高手的举重若轻胸有成竹风范,对方伸手她也伸手,对方笑她也笑,对方不说法她也不说法,对方点头她也点点头,而且都后来居上做得比对方优雅。

    库什尼尔还笑得好风度的样子:“我说什么了?你们应该见一面。”

    杨景行没敢紧握摇晃就松开了大明星的手指尖,继续陪笑:“很高兴。”

    希拉里的眼睛很蓝,但是完全没什么柔情似水,带着笑说话也透出气势:“我迟到了,我们从纽约开车过来,好在我能感觉到这里发生过什么,这里的一切依然让我感到亲切。”

    对方好像不是跟自己说的,杨景行就呵呵点下头不接话了。

    院长这会不迟钝了,立刻做自己该做的,当然是多么惊喜大明星的到来,热烈欢迎。有点像浦音校长见了陈羽,陈羽是从浦音走出去,虽然校长并没当过陈羽的校长,但陈羽在国际琴坛的名气可算是浦音的骄傲,校长不得不感谢演奏家用她的努力为母校带来的荣誉。

    不光卢梭,其他领导专家也很欢迎大明星,让希拉里也要握手好几次。也跟浦音的情况差不多,老师们纷纷赞叹杰出校友取得的成绩和荣誉,只不过柯蒂斯更能吹一些。

    学术主任好像对杨景行印象不错,这时候还抬他一把:“让我好激动,多么有意义的会面,钢琴和小提琴,最好的跟最好的,男孩和女孩……”

    杨景行腆着脸微笑,因为三十出头的大明星都不脸红。

    格拉夫曼比较会聊天:“希拉里去过浦海吗?”

    希拉里礼貌表情:“还没有,希望。”

    杨景行就表示一下:“欢迎你。”

    希拉里也客气:“谢谢。”

    学术主任又来:“喝杯咖啡怎么样?”

    几个人点头说好,希拉里却不给面子:“我没有时间,最迟半小时候后我必须出发去机场。”正经多于歉意。

    库什尼尔显然很关心得意门生,了解证实:“是的,她必

    须赶去亚特兰大准备明晚的音乐会,真遗憾。”

    大明星嘛,大家也理解,就关心一下乐团指挥的合作情况,又有什么新曲目没?美国佬也挺能扯的,能两步就跳到讲座人之前聊过的内容,再感叹杨先生对帕格尼尼的细节展现真是堪比小提琴了。

    杨景行知道自己现在是配角了,不表现了,别人说得实在高兴了他再配合一下。希拉里显然知道自己是主角,虽然话不太多但只用严肃甚至凌厉的视线似乎也能掌握主动权。

    也跟浦音一样,名家名师们聊起来之后就没学生什么事了,学生应该听的是与学习专业有关的内容,这种跟大明星的闲扯是他们暂时还无法掌握领会的高难度技能。时间也不早了,看清楚形式后学生们就一个两个地开始退场,还记得把小椅子放回墙根去。

    对呀,希拉里跟纽爱合作过好几次了,这可让领导教授们有得聊了,那怕当事人并没分享什么话题。杨景行也没听耶罗米尔或者威尔逊跟他夸赞过希拉里怎么样,毕竟算是隔行了。

    一堆人用亲近热烈高雅的氛围聊了四五分钟并没扯出个子丑寅卯,讲座人和大明星也没能太多互动。如果有人能想起利兹冠军安馨就好了,毕竟跟希拉里同一家唱片公司,杨景行就好拉关系了。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了近一半,没走的那些有的聊天有的看书看笔记有的只是闲坐也有的在观察名家名师,不过基本保持了安静。

    学术主任还跟希拉里展示感叹呢:“他们就像不舍离去的听众,这太不寻常了!”

    希拉里熟练的谦虚笑容后看了一眼杨景行,再把嘴角稍微扯开一些:“我一定错过了很多。”

    杨景行呵:“一些往日校园时光。”

    老家伙们亲切和蔼呵呵,希拉里还真怀恋的样子环顾了一圈,目光似乎都不那么紧迫了。

    “最好别再错过飞机。”库什尼尔对希拉里很关心慈爱的样子:“时间也有翅膀,应该尽早出发吗?”

    希拉里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直视杨景行不客气地坦诚:“我因为杨先生的一些话来这里,但我不确定你是对或错,无意冒犯,我知道我相信你是超一流的钢琴家作曲家有如我刚才所见,但是我不能相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希拉里科尔的演奏和想法。”

    突不其然地就开火了,但是并没人劝架,旁边诸位只是认真观察着杨景行,杨景行也没惊慌,他友好解释:“我的个人看法,科尔小姐作为超一流的演奏家不必介怀。”

    一群人又看向大明星,希拉里似乎并不注重形象,她锁眉抱怨甚至谴责:“但是你得到我的好奇心,甚至让我困惑,我猜你可能有说得通的有帮助的观点,所以我接受教授的建议带着我的小提琴像二十年前那样来到柯蒂斯,我相信杨先生能理解这种渴求。”

    真是教学有方啊,柯蒂斯这些专家们都欣慰得要骄傲了,再看着另一边。

    杨景行为难了一下才下决心:“那我们别浪费时间了,试一试能不能有所发现。”

    大明星的时间真宝贵,希拉里都没空搭理老师们的赞叹鼓励,说干就要干呀:“在这里?你需要换个地方吗?”

    杨景行无所谓:“听你的。”

    希拉里朝舞台方向做请的手势:“这儿是最好的选择,我的所有几乎都来自演出,在做中学到更多。”

    杰出校友连校训都记得,柯蒂斯这群人都要感动了。

    名家名师们刚有动静,音乐厅里闲散着的学生们立刻伸长脖子警觉起来了,朝门口移动准备离开的几位也停下脚步惊喜观望。看见领导教授们又坐下了,学生们纷纷积极效仿,有好戏看的表情。

    杨景行跟在希拉里的屁股后面上天,这个女人步伐飞快,而且上台后二话不说先放下琴盒取家伙,十分钟前还耀武扬威的讲座人只能默然去钢琴前坐下。

    左右手都提上了,希拉里站位到把钢琴当成伴奏角色,直截了当而且大声:“我们从

    哪里开始?”

    杨景行完全没主意:“……从你有疑惑的部分开始吧。”

    那十几二十个没有离开座位的学生真是为自己的先见之明骄傲得坐立不安不知道如何宣扬是好,而准备离开已经把椅子摆去墙边的学生则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声音就近去抢椅子抢有利位置,有些学生则偷懒不打算要椅子就站着……教授专家们则从容淡然得多,已经摆好了学究面孔。

    希拉里并不等听众准备好,几乎没酝酿什么搭上弓就开始了,拉的却是一首大部分人没听过的曲子。虽然是陌生乐曲,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其实还不需要一个小节,有一个音就够了。也不光杨景行,估计在场所有人都能从希拉里的音色中感受到她的功力,有些学生简直瞬间呆滞。有人认为小提琴比钢琴难多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多厉害的钢琴家也不可能用一个音惊艳听众。

    杨景行可不敢被琴声陶醉了,虽然他也没听过这首曲子,但是在小提琴的第一个乐句还没拉完时他就落指开始伴奏。

    对钢琴家而言给小提琴即兴伴奏本不是什么高难度,可是现在这些不愁吃喝的作曲家真是肆意妄为,希拉里拉的这首根本就是一首古怪刁钻曲,旋律七扭八绕完全没线条,节奏也混乱不堪根本无章可循,和声进行这种老教条更是被完全抛弃。

    杨景行现在也勉强算名声在外了,他的伴奏也不能太稀松平常了,怎么也得搞几个亮点出来,不然让人家说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种话来,四零二可以不要脸,浦音和钢琴艺术中心和教授们可丢不起这人。

    杨主任也不容易,在合理正确伴奏的基础之上还要尽量对稀奇古怪的小提琴旋律进行恰如其分的装饰,呼应着完全不成型的擦弦节奏时还要查遗补漏,在小提琴癫狂时钢琴得配合着装疯还要稳住阵脚,当小提琴气若游丝时钢琴又得炫技以对应前一段的反差。

    希拉里拉琴时很认真,只是在亲不自禁地肢体语言间瞧了钢琴家两眼,可杨景行根本没空搞互动,他盯着键盘呢。

    台下好多听众却惊愕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台上两位早已经勾结起来了,正在演奏的乐曲就是铁证如山,如果没有勾结不可能有如此紧密的配合,分明就是一首二重奏。而且希拉里很可能已经叛变,她几乎牺牲了自己的音乐形象去衬托钢琴的表现力。

    已经离场的学生们好像并没走远,在乐曲演奏过程中陆续回到了音乐厅,不管是站是坐都能训练有素地马上进入听众状态,连那些气喘吁吁的也能很好地演出崇拜杰出校友的表情。

    四分钟多一点,小提琴几乎是跟着钢琴的线索把乐曲结束的。希拉里还没放下琴弓就瞪视质问伴奏员:“你认识罗伯特?”

    杨景行摇摇头发问:“你对这首曲子有什么期待吗?科尔小姐。”

    希拉里稍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我只是热身。”

    杨景行明显松口气,还奉承:“不错的热身的作品,接下来呢?”

    希拉里再次搭起琴弓,稍微酝酿了一下后拉响的是贝多芬第八小提琴奏鸣曲。这下杨景行轻松了,照谱伴奏就行,叫余嘉嘉来都能胜任的。

    热身的时候希拉里是认真的,第二曲就看得出她开始投入了,演奏变化明显。柯蒂斯这些听众显然也更喜欢经典,神情变得更为欣赏。

    真正的演奏家,希拉里拉就拉全曲,拉完之后还在听众的掌声中很礼貌地朝伴奏员致意。音乐厅里的艺术氛围被大明星营造得很好,尽管这八九号听众坐的坐站的站东一堆西一群的,但是并不显混乱,甚至有参差美的感觉。

    致意归致意,希拉里还是要盯着伴奏员,看起来并没勾结的痕迹。柯蒂斯的听众们也是相信接触校友的,停手了帮大明星盯着伴奏员。

    杨景行只能道歉:“对不起,我没感觉到你的渴求,你的演奏完整无缺而且毫不犹豫。”

    希拉里好像也耳根子软,居然就就放过伴奏了,转身面对听众,再次架起琴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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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零四章 实力偶像

    柯蒂斯这些天才们好像才意识到这个星期天并没浪费,他们赶上希拉里科尔的现场了,而且是贵宾待遇的免费现场,那一双双望着舞台的眼睛惊喜得难以置信的感觉,眨都不眨地不想错过眼前这个真正意义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小提琴天才”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希拉里摆好架势后却暂停了一下,酝酿情绪还是想什么事情好几秒钟后才开始运弓。虽然没有节目单,但演奏家一开始大多数听众就挑眉毛喔嘴唇地惊喜赞叹了,巴赫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第三首第一乐章,希拉里的强项,有耳福呀。伴奏员也开心,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坐着不打扰到独奏家就行了。

    慢板乐章,从谱面上看并没什么专业技巧考验,希拉里的样子也拉得轻松但比前一首曲子更显沉浸。

    台下的听众们已经一片沉溺,一道道眼神真挚、热烈、羡慕、迷恋甚至敬仰,连库什尼尔都陶醉呢。不愧是母校,师生们全都变成希拉里的乐迷了,或站或坐的近百号人简直显出默契友爱的美好艺术氛围。真是亲疏有别,之前的讲座上要么有人惊愕要么有人怀疑、或者是坐立难安或者是手足无措,甚至是不承认不接受,就没给过讲座人现在这样的安宁整齐。

    不过也不能指责师生们是在做戏,那些比乐迷更乐迷的表情也不算虚假,虽然这些人的天赋和技艺跟演奏家之间其实没有多大差距,可能就两三步台阶的距离了,但也正是这些人对那两三台阶有着更清楚的认识,他们深刻理解这两步有多么艰难、多么值得、多么美妙、多么荣耀、多么辉煌。

    希拉里的表现名副其实首屈一指,演奏技艺是完美的,引得伴奏员都多看了两眼。可以想见以希拉里的水准已经难从教授或者同行那里到多少有意义的专业建议,三人行必有我师这种话基本不适用了。可能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意思,只能靠自己了。

    其实希拉里已经站得够高根本不用往上爬了,即便是今天在场的这些天才们肯定有不少会想象着自己能有她一半的成绩和名气就满足了,而普通听众们早就普遍认为她无可挑剔了。可是人往往就不知足,常说越有钱的人越喜欢钱,可能越拉得好的演奏家也更贪心。

    四五分钟的乐章,跟几年前的专辑比希拉里算是超水准发挥了,乐章结束之后她放下琴和弓看向伴奏员。

    对哦,这不是演奏会,听众们从陶醉中回过神来想来个乐章间鼓掌却又迟了,不过他们还是能为校友做点事的,就是跟希拉里一起看伴奏员,那么多的严阵以待眼神,伴奏员胆敢有什么不敬。

    伴奏员很客气的样子对演奏家点点头:“继续。”

    这还差不多,观众们把注意力回到演奏家身上,神情都温柔了许多进入欣赏状态。希拉里也不说二话,让优美的旋律马上流淌出来。

    第二乐章可就超过十分钟了,演奏家的飞机估计够呛了,但是没人提醒她,听众们一片浑然忘我。希拉里是敬业的,第二乐章之后准备马上开始第三乐章。

    “好了好了。”杨景行真是够胆,这会又叫停。

    希拉里再看伴奏员,眼神略不解。听众就不是不解了,一双双视线简直锐利起来。

    音乐厅的情形还是让杨景行斟酌了一下,他没敢大言不惭了,甚至都不敢看演奏家以及跟她一伙的听众,考虑了一下后抬手开始弹琴。

    音乐厅里没有等闲之辈,几乎所有人都立刻听出来伴奏员弹的是刚才这首曲子,台下一片瞠目结舌。

    不是从来没人尝试过把巴赫的无伴奏弦乐改编成钢琴曲,只是有勇气进行这种挑战的人凤毛麟角,而做得成功得到广泛认同的更是没有。

    巴赫的这些无伴奏小提琴作品跟帕格尼尼的作品有着本质的不同,两者追求的音乐形象和内涵更是天壤之别。帕格尼尼的确让小提琴演奏技术

    突飞猛进一大步,但是也就停留在那一步,而且那些无休止炫技反而挺适合改变。巴赫却不一样,他的这些作品之所以被称之为小提琴家们的圣经并不是因为演奏技术难度,而是这些作品一直在滋养着音乐艺术,据说不同时代的音乐家们总能从其中得到新的启示。门德尔松和舒曼这样了不起的作曲家曾经尝试给巴赫的这些作品配上钢琴伴奏,但结果几乎成了他们的笑话和把柄。

    杨景行,黄口小儿,胆子倒是天大。一片惊讶之外听众群中也有窃喜,终于可以看笑话了。

    刚开始听起来杨景行的改变似乎是很忠实于原作,音符对音符节奏对节奏,也没配上低音和声什么的。可小提琴是擦弦乐器而钢琴是击弦乐器,一个线条一个颗粒,如果照搬原谱会让乐曲完全失去小提琴的表现力而又发挥不出钢琴的特点,这种改编谁都会但谁也不会成功。

    听众们反而听看得更仔细了,满眼的期待。看来何沛媛看的编剧专业书籍里说喜剧的一大特色是卖惨并没说错,人们就是喜闻乐见。

    杨景行好像也意识到有问题,可就算他一只手十根指头也不可能在钢琴上弹出小提琴的颤音泛音,还是得改编。可是伴奏员这次进行的并不是乐曲改变,而是演奏改编。

    当台上那位一个小时前还在对各大钢琴大师评头论足的讲座人第一次用三连音去尝试表现原曲中小提琴的音符时值线条时,有个别听众几乎是哑然失笑的,太儿戏了吧。

    当讲座人紧接着又使出一个四连音,没人笑了,更多的人开始扬眉皱眉,本来面向更加照顾听众的希拉里也更加多地转向钢琴。

    接下来甚至是五连音六连音,伴奏员表现出了精密的音色节奏控制和踏板运用,但是依然挽救不了音乐形象,实在古怪有如先疯派。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嘲笑音乐形象了,教授们满脸的新奇讶异似乎更胜于之前听讲座的时候,学生们当然是跟着教授走。

    很多小提琴老师经常会用钢琴给学生上课,可以用伴奏的形式带领学生,可以用钢琴的颗粒感训练学生拉出清晰的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钢琴方便而且好控制。因为老师对学生的要求经常会超出老师自己的水平,或者说老师实际操作跟不上他的理论知识,这种时候老师就只能靠嘴巴传授而难以示范,钢琴就能起到比教学乐器更好的辅助作用。

    杨景行从来没给小提琴学生上过课,经验为零,他不知道怎么去说,只能动手用精密的指法和踏板在钢琴上去演示自己的理论知识,不过毕竟是两件不同乐器,音乐也没语言那么直接,这时候就需要学生有很强的听力和领悟力。

    在已经扭曲了形象甚至让人觉得陌生古怪的钢琴弹奏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感受到那急速的连音中表现出的细微律动。而且讲座人接下来还有很多花样,震音、颤音、跳音、顿音、回音,这些在平日里只被看作是钢琴演奏中的小调料的技巧今天几乎被讲座人当成主食了,而且不光量大密集,讲座人还把这些技巧朝极致推进,震音快得几乎失去颗粒感却又包含了音量变化,然后又有挑战钢琴机械性能的断音颤音急速交替……

    听上去,小提琴演奏家的圣经已经被伴奏员改编成了一首穷凶极恶却又没啥实际意义的练习曲,不光曲子没有美感失去了音乐形象,那种超越极限的技巧似乎也脱离了音乐本身。

    事实上伴奏员此时要展现的正是音乐形象而不是演奏技巧,只是音乐厅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能从钢琴的疯狂音符中听出音乐形象了,或者就算听出来些东西也难以跟小提琴奏鸣曲联系起来,因为直观上真是天差地别。

    好多学生懵懂甚至气愤了,他们只能在密切监视讲座人时候向老师教授求助,或者是寄希望于台上的希拉里,那些眼神强烈地渴盼着柯蒂斯有人能出手制止讲座人继续撒野。然后领导专家们

    看新鲜看得好投入,希拉里也把注意力定在钢琴上了。

    万幸的是讲座人还没彻底癫狂,他还知道在弹完第一乐章后转脸问希拉里:“这样可以吗?”

    听众们的视线顿时全从讲座人那转移到大明星校友身上,眼神全都变成了殷切的期盼和鼓劲,好多人甚至显得急切而担忧。

    大明星就是不一样,希拉里的神情还是冷静的,她观察着伴奏员显示出谨言慎行的品质:“……这太突然了,让人震惊,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杨景行陪笑:“你现在怎么想?”

    众目睽睽中,希拉里犹豫了好一会后依然显得不确定:“我想……这大概就是我想要的。”

    听众一片哑然,简直沉寂得悲伤。老师们好一些,学生始终是学生,他们向希拉里投去支持的神情。

    大明星这么给面子,杨景行简直要灿烂了:“好的,我们试试第二乐章。有人能给科尔小姐一把椅子吗?谢谢。”

    坐最前排两个男生同时弹射起立,差点为这个接近大明星的机会争抢起来。

    希拉里单手拿琴弓接过椅子后谢谢,提到跟钢琴合奏的位置轻轻坐下,看起来一肚子狐疑。

    杨景行也是装模作样,确定大明星坐好了才要再开始。

    “等等,等等!”希拉里的精气神陡然提高,看样子要做什么重大决定。

    很有可能是反转,听众们又期盼欣喜兴奋起来。

    希拉里款款站了起来,用柔缓的动作把琴架在了锁骨上,下巴贴住腮托,蓝眼睛神情地凝视着指板,右手琴弓在空中划出弧线搭到琴上。

    当今最杰出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已经散发出气质,也可以说是气场或者光环。这个光环由演奏家的外形、名字、技艺、成就、声誉、资历等等因素共同组成,看得那个重新拿了椅子回到自己位置的男生舍不得坐下了。

    成功让全场观众凝神屏气地注视了后,希拉里开始运弓了。

    演奏家对同一个乐章相隔不到二十分钟的两次演奏,相信现场的大部分专业耳朵都能听出其中细微但是明晰的不同之处。其实并没什么演奏技巧上的改进,也不是修正了什么点滴细节,而是音乐形象的改变,整体而又很微妙的改变。

    演奏家做出的这种改变太过极致,如果仅这首曲子而言其实对大部分听众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甚至现场的绝大部分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对演奏家的这种细微改变做出学术上的评判,而感性的话谁都能说,更能说得千奇百怪。

    不管怎么样,曲子听了不到一半,听众们投向演奏家的就都是崇拜了,他们都知道要陡然对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做出合理变化有多不可能,何况希拉里的变化听起来并不显得仓促不成熟,似乎她就是储备有两个完美版本。

    希拉里拉得很认真,一直深情注视这指板,到乐章完了,她还是凝视这指板,弓也没放下去。

    领导教授们率先鼓掌,他们的神情在说话,这就是柯蒂斯的骄傲呀。学生们年轻力壮的鼓掌很激烈,神情在说这就是偶像呀,这就是天赋这就是实力啊。

    杨景行都不得不服,也鼓掌。

    掌声都快半分钟了吧,希拉里终于放下家伙看向伴奏员,笑一下。

    杨景行呵一下。

    掌声基本消停,希拉里继续看着伴奏员,不太放心地问:“这是你做的吗?”

    杨景行欣慰点头:“很接近。”

    希拉里笑笑,看看钢琴键盘,再看看伴奏员。

    杨景行问:“继续?”

    希拉里用力点头:“请,谢谢你。”

    杨景行也请,请坐:“我不弹整个乐章,尝试一些细节,知道你能理解贯通。”

    希拉里理解地点头,调整一下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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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零五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偶像的力量果然不一般,希拉里才卖了那么一点面子,可当讲座人再次开始离经叛道的演奏后,听众们的态度就要比听第一乐章时端正多了,那些看似礼貌的怀疑和不适早已无影无踪,各种讶异也大多转变成了好奇探究。

    杨景行这次出手比较大方了,第一段模仿就是乐章的前二十个小节,认认真真的样子弄完之后还看向希拉里讨好:“我相信你能比我做得更好。”

    这用得着你说吗,希拉里立刻就把睡在腿上的琴和弓提起来了。

    杨景行连忙告饶:“等等,让我先干完。”

    本来严肃的希拉里就宽和地笑一下,点点头收了架势,并不说话显得很气度。

    讲座人继续,模仿的第二段是从乐章第四十多小节开始,偷工减料得不是那么触目惊心了。

    原曲中第二乐章的技术难点当然是比第一乐章密集,但是换成钢琴后键盘的特点却又使得对小提琴的模仿比第一乐章还简单一些,而对音乐形象的模拟上第二乐章更要比第一乐章容易得多,只是第二乐章对钢琴的硬性技术要求并没降低。

    其实如果放下成见去听,台上弹奏出来的东西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毕竟技术上是无可挑剔的,虽然音乐性方面是显得有些非主流,但至少比激进的先疯派要有据可依得多。而且伴奏员似乎也越来越熟练了,在演奏模拟和音乐重现两方面的取舍更趋平衡。

    台上的希拉里已经把视线定格在钢琴那边,下面的领导专家也进入了洞察思索状态。讲座人之前引经据典展现海量储备是挺让人惊叹的,尤其是对诸位钢琴大师的了解和模仿更显得不可思议,但回头一想也就是数量上吓人,并没有多少革故鼎新的东西。专家们当然会惊叹于讲座人的储备和动手能力,但那些东西也并超越他们的认知多少,都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可这会台上发生的事情显然超纲了,讲座人对第一乐章的模拟改编是超纲的,然后希拉里居然说听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钢琴演奏就是她想要的,这其中是什么理论根据呀?更匪夷所思的是小提琴家还真的贸然去改变了自己最精通最引以为傲的演奏细节,听起来还做到一定程度,似乎钢琴模拟跟原曲之间真有什么逻辑关系感情共鸣一样。

    面对这太突然太离奇的事情,信誉乐坛的名师们当然要谨慎对待,他们不再像先前听到讲座人模仿里赫特时那样瞬间就做出惊喜赞叹钟爱的神情,不光不赞叹,专家们甚至显得思虑,似乎还拿不准对错好坏得看看情况再说。专家都慎重,学生们自然大气不敢喘。

    可年轻人往往沉不住气,亏得卢梭还说中国学生的竞争意识过分强烈了,在一片的聚精会神中最先表现出如有所悟样子的根本不是中国学生。而且这个首先领悟的学生还惊喜得恨不得人尽皆知,然后马上就有好些个不甘落后的灵光乍现冒了出来。年轻天才们的敏锐把还苦思着的老教授们都比下去了,并没见中国学生凑这个热闹。而且有竞争意识不见得是坏事,看看那些还没能领悟的学生,都听看得更加使劲了,连台上的指法都不想错过。

    伴奏员的第二段演奏更显慷慨,一连弹了四十多个小节还没完。天才不是吹的,台下的感悟和惊喜越来越多简直按捺不住,看样子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发表成熟见解了。

    杨景行肯定发现了情况不妙,所以他及时停手选软柿子捏,问还疑虑着的希拉里:“我不确定我做得够清晰吗?”

    希拉里的疑虑表情只是烟雾弹,跟伴奏员对视后她立刻自信地笑了:“我想我听清楚了……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你,但音乐是我们彼此最精通的语言。”

    好像被表扬了,杨景行显得有点开心受鼓舞呢,立刻动手下一段。

    讲座人的中断好像让听众们的灵感也停止了,他们也得重新开始感悟,不过都积极

    接受挑战没见不耐烦。

    加上更长的第三段,讲座人对乐曲第二乐章的模拟接近一半内容。科斯蒂的听众表现出了强大的艺术接受领悟能力,学生们不仅如有所得甚至开始接受开始欣赏了。权威的库什尼尔也逐渐对新鲜事物显现出正面看法,到乐章尾声时甚至开始点头首肯了。

    盯着伴奏员一停手观众们立刻使劲鼓掌,不过天才们的热烈掌声是献给希拉里的,伴随着那么多热忱鼓舞的眼神投向小提琴家,连中国学生也关注大明星多一些,大家那么激动地渴盼希拉里出手收拾人。

    希拉里感受到了老师和师弟师妹的鼎力支持,她都有点凝重了,缓缓起身架琴搭弓,观察伴奏员。

    杨景行尽量不露怯:“我很期待。”

    听众显然视为挑衅,变得更加支持希拉里了。

    小提琴实在太好听了,尤其是有那么不好听的钢琴在前面对比。虽然几十上百年前的先锋音乐家们就已经不把“好听”作为追求甚至是抵触好听,但是时至今日几遍是柯蒂斯人也依然无法抵御好听的诱惑,小提琴演奏家几弓下去,听众们几乎就沦陷了。在希拉里的演奏过程中,伴奏员也多看了小提琴家几眼,不得不欣赏。

    比起前一次演奏,希拉里对乐章的第二次诠释的时长可能要多个十几秒钟,音乐形象自然发生了些许改变。整体改变的好坏尚且不论,可以确定的是第二次演奏没有前一次那么行云流水无懈可击了,这一次出现了学生也能听得出来的犹豫或者含糊,虽然只有很细微的几个点,但是在这个场合一个小疏忽就意味着失败丢脸。

    听众们却对校友的失误毫不在意,柯蒂斯的音乐厅似乎变成了偶像见面会场,台下的全程陶醉崇拜,台上的还没演奏完台下的已经举手准备,仰慕之情的抒发刻不容缓了。也对,还有谁能在做出那么多细节调整的情况却不出现一点不适应呢?换别的演奏家至少也要先苦练十天半个月才勉强敢见人吧。希拉里的表现不仅无损她“百年难得一遇”的名头,反而是个有力证明。

    演奏家琴弓停下的那一刻,音乐厅里站着的坐着的人齐刷刷地鼓掌,并且有人带头大声喝彩。听众们献给杰出校友的诚挚已经超过了之前对讲座人的客气,还有那些领导教授们,之前对讲座人大多只是肯定赞叹,这会对希拉里就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骄傲了。

    库什尼尔克制不住的欣慰感动简直让他的老脸焕发新活力了,台上的就是他的得意门生啊,也只有他的这个学生能在只听了一次钢琴的情况就那么迅速甚至有效率地感悟到其中对自己有益有用却又极其细微的东西,更可贵的是希拉里还能马上把这些灵感较好地实施出来。如果希拉里不是百年难得一遇,如果不是她在艺术追求上极致地精益求精,如果不是她对自己被公认为完美的演奏依然有着长久细致深刻的思考,那她可能连伴奏员在弹奏中表现了些什么也听不出来。

    师长和学生们为自己热烈喝彩几乎到失态,希拉里自己好像也很满意,放下琴弓后面向听众的无笑容表情和挺拔身姿都透着自豪自傲,有别于她一贯的典雅端庄台风。

    音乐厅里的柯蒂斯人空前地团结起来了,气氛激烈炙热而持久,气势简直骇人。钢琴前的外来伴奏员没瑟瑟发抖已经算是条汉子,就别责怪他也啪啪啪把巴掌拍得欢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是柯蒂斯会放过到全球顶级学府来装神弄鬼的人吗?当然不会,只见希拉里把琴交给右手,左手毅然决然地指向伴奏员,似笑非笑的视线也射过去。听众的响应十分迅速,掌声更热烈叫声更密集,恨不地立刻冲锋陷阵的感觉。

    杨景行吓得连忙把手抬高一些并朝希拉里伸长一些,拍手频率也升级,让自己的讨好意图更明显。

    希拉里

    并没心软,继续指明目标,而听众们也继续响应,已经有人高举拳头挥舞起来了。

    杨某人向来能屈能伸的,只见他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希拉里面前,伸出手来急中生智般握住了希拉里的指向标,陪上一脸笑。

    可能觉得对方态度还算不错,希拉里就没抽回手,脸上也给出笑容看着伴奏员想怎么样。听众们也看出来希拉里是要再给伴奏员一个机会,于是他们也先停下喊打喊杀迅速安静下来。

    杨景行可不敢怠慢,松开指向标了向听众摆出诚恳模样:“谢谢科尔小姐,谢谢她在这里为我们展现卓越的才华。”

    希拉里只有一点点笑容并不说话,而听众们连笑容都没多少,继续盯着伴奏员似乎在警告没那么便宜的事。

    杨景行就继续:“很高兴能以这种形式欣赏到科尔小姐完美的技艺和敏锐的音乐洞察力,同时也让你我感受到你们的才能和这些才能蕴含的了不起的可能性。希望今天的愉快能成为柯蒂斯和浦海音乐学院的一块友谊基石,谢谢。美好的一天,谢谢大家,谢谢柯蒂斯。”

    嗯,这还差不多,听众们的表情普遍变得好看了一些,因为希拉里已经略显灿烂了,领导教授们也欣悦点头了。

    杨景行还不放心,再对希拉里点头:“谢谢科尔小姐。”

    希拉里终于也点点头,并且笑着松口了:“很高兴认识你。”

    杨景行不敢再犯错,让希拉里先走前面下台:“请。”

    希拉里再点点头,微笑着接受了讨好,也回请一下。

    可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喜欢痛打落水狗,台上明明已经达成和解,就在双方代表都要一起退下战场的时候,听众中突然冒出响亮的一声:“安可!”

    和平来临前的一声喊把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大家看看那个生事的人,再互相看看,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头。

    杨景行也真失败,就在决定性的关键时刻,那个跟他有共识的半黑女生也反目了,全场第二个喊了出来:“安可。”

    一生二了二生三,安可之声顿时起此彼伏不绝于耳,然后很快就由那一排善于造势的学生让大家统一起来把口号喊出了磅礴气势。更可气的是校领导和教授们,那些宽宏大量或者幸灾乐祸表情分明是纵容甚至怂恿学生,有少数人脸上倒是显得不好意思,但是也没做出任何实际行动去阻止事态发展。

    最可恶的是希拉里,她的视线简直在向听众致敬,似乎是说师弟师妹们也没让自己失望,然后看向杨景行的眼神简直兴奋了,满脸的得意甚至激动让她都难以装出那么一丝不好意思,分明在说这可怪不得我。

    杨景行坚强干笑。

    希拉里终于把表情控制了一下,但还是明显的假惺惺:“可以吗?”

    杨景行还得说:“很高兴……”

    希拉里一脸胜利,然后把请字说得可比准备下台时有韵味得多了。

    双方代表回到了舞台中间,看各自表情就知道谁输谁赢,听众们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还伴随着欢呼。

    这是绝对的主动权啊,希拉里发话了:“继续第三乐章?”

    杨景行敢说什么呢:“你决定。”

    希拉里稍想了一下后开始戏耍耍伴奏员:“我想拉组曲,可以吗?”

    杨景行真诚点头。

    听众们早就安静下来了,还有好多本来站着的人趁刚才那会搬了椅子坐下来,痛打落水狗得好好欣赏,柯蒂斯人都掩饰不住兴奋。

    希拉里还继续调戏伴奏员:“你认为哪一首适合现在?”

    杨景行只能求个痛快了:“BV1006挺好。”

    巴赫的三套小提琴无伴奏组曲随便哪一首不是自己的杀手锏呢,希拉里简直得意一笑,这次架琴的姿势都更洒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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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零六章 文化差异

    巴赫E大调小提琴无伴奏组曲包含七首曲子,都短小精悍,前两首有三四分钟,后几首就是一分多钟两分钟了,不同的演奏家之间没有多大差别。

    首先是前奏曲,快板,曲子充分展现了巴赫的才华,要求的技巧复杂精湛,几乎被公认为音乐史上小提琴作品中的最高峰。

    希拉里的演奏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听众们依然是如痴如醉的,连伴奏员似乎都听得忘记自己的危险处境了。

    安可的掌声往往最热烈,今天就是,曲子一结束,百来号听众就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似乎在展现他们也有很好的粉丝天赋。

    希拉里当然是已经不怎么稀罕掌声的演奏家了,放下琴弓后看着伴奏员,表情像是挑衅像是鼓励。

    这可咋办呀,杨景行看着键盘犯难。哎哟哟,总算有人还有点同情心,学术主任左手端着一杯茶右手拿着一个凳子轻手轻脚上台了,放在了伴奏员旁边。

    杨景行谢谢了这让人亲切的浦音作风但并不喝茶,因为情形实在太令人怀疑了,台下不但没人鄙夷声讨学术主任胳膊肘拆外拐的做法,还有好多人投以赞许神情,这恐怕有诈,不得不防。杨景行还是赶快开始弹琴,不然说不定要催他喝茶了。

    伴奏员这一次的弹奏明显不一样了,一开始就充分运用了钢琴的表现力,不再有那种非主流搞法。

    观众们的神情转变说明他们很快听出来了,讲座人这次没再模拟演奏了。再听一会后就开始有人确定,讲座人这一次是真正地玩改编了。继续听下去,应该还有一些人能听出来讲座人的演奏技巧是局限在巴洛克时期,更专精的还应该判断出来讲座人的改编方法是局限在巴赫身上的,虽然巴赫似乎没有局限。

    三分多钟的曲子,杨景行才弹了两分钟不到呢,下面格拉夫曼站起来了。听众们虽然很专注音乐但还是被顶级专家的动作分散了注意力,看格拉夫曼眉头紧锁不苟言笑视线瞄准的样子似乎是随时准备开火。格拉夫曼有号召力啊,台湾老师也跟着站起来了,接着是更多的老师学生们纷纷响应。

    杨景行这一次的改编意图跟前两次截然相反,他尝试的是还原音乐形象,但是跟小提琴的演奏就基本没啥联系了,至少没那么直接了。本来就很微妙东西,多隔了一层甚至是变了一个形式后当然就更难理解了。不过希拉里并没生气,她还是听得很投入,身体还朝钢琴这边前倾呢,

    最后的音符落定,讲座人朝观众笑一下。观众虽然有三分之二是站着的,但其实也没多少人提前起立,因为本来就有近一半没座位。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独立思考,如果在浦音,李迎珍如果起立了连校长也不敢怠慢,当然并没什么人能让李迎珍中途起立。

    希拉里好像才发现下面好多人起立了,她也站起来,紧接着音乐厅里就是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因为希拉里边起立边鼓掌,好像忘记了琴还睡在腿上。希拉里的这把名琴可比什么施坦威大三角钢琴贵多了,眼看着从演奏家腿上滑落。

    听众们惊呼之后紧跟着是一阵更响亮的惊叹,演奏家的小提琴被伴奏员一把握住琴颈接住了,离地只有几公分。伴奏员屁股离开了凳子脚却还在原地,上半身和胳膊几乎贴在地板上了,他这姿势简直有偷看人家小提琴家裙底的嫌疑,幸好希拉里穿的是长裙。

    掌声都停了,听众们举目张望,有人开始庆幸感叹而好多人还在紧张后怕拍胸口。

    杨景行站起来,似乎想恩怨两清地双手捧着把琴递给演奏家。只抓住了琴弓的希拉里用好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琴,小心谨慎接过后才再看伴奏员,那眼神还心有余悸,好像怀疑伴奏员到底接住了没。

    杨景行呵:“这大概是我今天做的最有价值的事了。”

    希拉里才回过神,叹气般说:“谢谢你……”

    掌声再度响起并迅速热烈了,看听众的样子似乎是为了庆祝小提琴安然无恙。当然了,有一说一伴奏员也算有功,连那些大喊安可的人也开始和颜悦色了。

    杨景行凑近点跟小提琴家说话:“是你的演奏给了我灵感,当然我按照个人口味作了一些调整。”

    希拉里点头还没点完听众就安静了,可不能让那家伙趁乱耍滑头。既然安静了,希拉里里就思虑着跟伴奏员说:“我感觉到了……一些事情,我尽力试试。”

    杨景行却摇头:“不,现在不需要,就当成是一种放松,可能之后我们能感受到一些什么,那更好,现在我们继续接下来的。”

    希拉里犹豫了一下点头:“那样可能更好。”

    杨景行笑:“好的。”

    听众们又鼓掌了,因为接下来该希拉里献技了。

    接下来还有六首曲子,希拉里拉一首杨景行弹一首。杨景行没再能玩出新花样,都是像第一首那样的改编,听众们也不再多么惊奇,两首过后都不起立鼓掌了。希拉里的状态倒是越来越好,到后面感觉她整个人都要飞扬起来了,表现也确实比专辑中还要精彩。

    听众们当然开心,那么密集的鼓掌也能每次都全力而为。格拉夫曼似乎还是向着钢琴多一些,听完钢琴后拍起手来会显得更不惜年迈的体力,表情也更学术更严肃。库什尼尔看样子也并不小肚鸡肠,没有因为格拉夫曼的差别对待就不为钢琴鼓掌,他基本做到了一视同仁。

    最后一首吉格舞曲,希拉里真的是边拉边舞起来,简直浑然忘我。听众们都不知道是该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耳朵上还是眼睛上了,小提琴家的琴弦似乎已经燃烧起来了,音色里焕发出格外的魅力,但是希拉里的舞姿则更难得一见,库什尼尔都看瞪眼了。

    一曲拉完,希拉里闭眼享受热烈掌声,身姿还保持了点舞蹈线条,真是自我感觉非常好。听众们可喜欢演奏家的这种自我陶醉了,这才叫艺术家嘛,不像那个伴奏员,哪有点热爱音乐的样子嘛。

    几乎掌声将停了,希拉里才从自我感觉中苏醒过来,然后看看伴奏员,好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这都几点了,何沛媛都快起床了,杨景行赶快开始弹。

    最后一曲了,希拉里也够客气的,都没坐了,就提着琴站在钢琴旁边看着听着。

    好了,完事收工,杨景行落指最后的音符的同时站了起来,再朝小提琴家伸手。

    掌声没响起来安可先喊起来了,而且有了经验的听众瞬间就拿出了齐心协力的气势。

    希拉里就不跟伴奏员握手了,先看看他什么态度。

    杨景行干笑着,壮起胆子大声跟听众讨价还价:“最后一首。”

    听众们先为阶段性胜利欢呼。

    杨景行几乎催问小提琴家:“你想拉什么?”

    希拉里得想一想。

    看小提琴家好像没什么主意,听众们开始提建议,提的当然都是演奏家的拿手好戏,莫扎特的奏鸣曲,或者还是巴赫,帕格尼尼,舒曼,也有人想听不那么久远的……

    希拉里微笑感谢听众提议,好像也在斟酌选择,不过可能有点选择困难症,再看看伴奏员。

    杨景行也提议:“科莱利怎么样?我认为你几乎重新塑造了他的作品。”

    希拉里想了想,还是摇头,然后她自己好像也有点着急了:“请原谅……我想我可能太兴奋了。”

    “没关系。”杨景行很能扯:“我也一样。”

    听众们开始安静下来免得影响台上两位商量事情,可这一安静却让希拉里更焦虑了,她几乎把琴抱在怀里了深呼吸,然后显得为难地看伴奏员:“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拉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有小提琴独奏作品吗?杨景行不知道呀。

    希拉里又眼睛直勾勾地几乎强硬起来:“我想拉D大调协奏曲,就现在!”亏她也敢开口,协奏曲,这是吃定伴奏员了,刁难得还能再过分点吗?

    不过钢琴陪练协奏曲也不是什么难事,杨景行还是点点头:“好的,第几乐章?”

    希拉里现在不犹豫了:“三!”

    还好还好,杨景行简直庆幸:“好,请。”

    希拉里松开怀抱里的琴,看着伴奏员严肃地向全体人员说明:“我想你像我们刚刚第一首的合作那样去伴奏,不是伴奏,合奏!我想再感受那种不一样的无拘无束的热情!”她大概也意识到能这样陪着她玩的钢琴家找不出两个了,而且眼前这个还是免费的。

    全场紧逼之中,杨景行还是得点头:“好的,我试试。”

    希拉里还是说句好听的:“太感谢你了!”那表情有点像何沛媛吃了辣椒之后的嗔怪神色。

    听众们再度打起精神鼓掌,但也又好多人显然是站累了,还是赶快弄把椅子坐下听吧。

    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是以管弦齐奏开始的,希拉里已经准备好了,看着两只手的杨景行坐在钢琴前面在想什么。观众也没催,全体安静观望。

    拖也拖不出救星,杨景行还是举起双手砸了下去。勉强还行,把好多人震得眼睛直眨巴。希拉里没震,架起琴弓蓄势待发了,观众简直看得见这位小提琴家积蓄起了多大能量准备迸发。

    乐团前奏后就该小提琴独奏登场了,希拉里第一弓下去就非同凡响。有些乐评人乐迷曾经认为希拉里拉巴赫或者莫扎特的时候显得太过强硬而少了几分温柔,要是让他们听到演奏家今天的这演奏,估计得给希拉里起个诸如“钢铁公主”之类的难听外号。其实希拉里的演奏不能用片面地用强硬去形容,但是说刚中带柔刚柔并济好像也不合适,更准确些的形容应该是她的演奏有时候像个温柔优雅的铠甲武士吧。

    可是今天,反正是个玩,希拉里就不那么温柔优雅了,感觉更像是铠甲武士给自己自己的盔甲画上了少女般浪漫的图案后再点缀上玫瑰鲜花就去冲锋陷阵了,但是并不见鲜血厮杀,或许是浪漫的幻想战斗吧。

    伴奏员很不容易,一会扮演弦乐一会扮演管乐一会还要全职,又不能敷衍了事,得拿出热情来,还得是无拘无束。这首曲子可是演奏家的拿手菜,伴奏员有时候几乎是被小提琴拖着跑的。

    原乐章是活泼的快板,通常要求就已经是激烈了,回到母校的希拉里在该激烈的时候简直是接近激狂了,岂止忘我,简直忘掉了世界,只存在音乐了吧。特别是原曲中乐团跟小提琴交替递进攀升的极为精彩的篇章,希拉里火力全开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要狠心把心爱的小提琴给锯断。而杨景行为了配合上小提琴火山喷发般的热情也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就要有了热爱音乐的气质形象了。

    听众们才不管演奏家死活呢,他们听得高兴看得开心,好多人随着音乐激动起来了,不光表情越来越兴奋,连身高也普遍增加。

    乐曲是在高潮中结束的,当进入最后这段高潮,小提琴家已经移动到紧挨着钢琴的位置进行居高临下压迫性地炫技演奏了。可怜的伴奏员被吓得头都不敢抬使劲在键盘上忙活,也快捱到头了可别出什么闪失前功尽弃。

    乐曲终于进入尾声,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烂熟于心不会弄错的,所以当小提琴停手而钢琴家砸响了最后一排和弦后,听众们简直集体瞬间起立开始拼命鼓掌。

    尴尬,掌声刚响起来就得马上压住,因为希拉里还没结束,她又开始了,大概是华彩。已经起立的听众也就干脆站着听了,还能把演奏家的忘我风采看得更清楚一些。

    希拉里这个华彩比之前的乐章更激情四射,简直有点媚俗电子乐的感觉了。但是伴奏员还是得赶紧跟上,这个演奏虽然耗体力但是不需要太动脑子。

    希拉里也是诚意,华彩片段超过三分钟,伴奏员都已经满头冒汗了,不过小提琴家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丝丝的发缕粘在了面颊额头上。

    伴奏员毕竟也是个作曲家,对小提琴家华彩的走向掌握得八九不离十,到最后的结尾处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像是粉红铠甲武士终于冲进了美丽的花圃中,躺下休息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希拉里左手琴右手弓,双臂张开准备好迎接拥抱掌声了。

    柯蒂斯人简直比前天晚上艾弗里费雪厅里的听众更虔敬更狂热,只是数量没那么多。

    杨景行可算见识了偶像的威力了,站起来为小提琴家鼓掌。

    希拉里终于放下双臂放下了下巴,然后笑了,似乎恢复了舞台意识,单手提好琴和弓,另一只手为听众介绍伴奏员。

    杨景行可不敢贪功,连忙号召大家把掌声都献给小提琴家。

    真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柯蒂斯,台下坐着的好像也不是全球各地的音乐天才,除了没尖声叫唤我爱你,这些人几乎跟超级偶像的粉丝没啥两样了,学生们是那么仰慕地望着希拉里,那么虔诚地鼓掌,他们眼中满是骄傲满是自豪。

    希拉里看着伴奏员,盯着看,她累得也有点喘,再加上发丝都汗湿了,样子看起来好像有点凶凶的。

    杨景行连忙伸手想示好。

    希拉里不接,继续看着伴奏员。

    杨景行有点尴尬,笑一下收回手。

    希拉里只需要左脚上前一大步,上半身就都到伴奏员跟前了,头顶也就杨景行下巴高。文化差异,小提琴演奏家直接把自己的身体贴到伴奏员胸口上了,空着的那只手还熟练地做出了拥抱的动作。

正文 第一三零七章 拍马屁

    应该是发现了彼此身高的不搭配,希拉里踮脚了,还让身体更挺拔前倾一些,这样才能把脑袋搁在对方左肩上以完成比较规范的礼仪动作,总不能让她堂堂著名小提琴家把脸埋在伴奏员的肩颈中吧。

    杨景行顺应地降低了站姿并微弯腰以免讲究的小提琴家跟自己发生过多身体接触,除此之外他不敢有多余动作。

    希拉里的右手掌贴放在了伴奏员后背比较靠上的位置,还拍了两下,在伴奏员的左耳后说话:“谢谢你。”

    杨景行也尽量风度礼貌,还陪笑:“不客气。”

    观众的视线虽然兴趣强烈但也没停止拍手去听台上在说什么,音乐厅里的掌声反而还热烈了一些,是献给礼仪的吧。

    希拉里保持礼仪,又说话:“谢谢你,刚才太棒了。”不光声音累了,还在喘息的身体有点挺不住,说话间下巴已经在伴奏员肩上轻轻点击。也是选择错误,左手提琴的演奏家如果一开始把脑袋朝伴奏员的右肩穿插去拥抱,姿势应该会轻松不少,还能把自己的脸放观众视线的焦点上。

    “不客气。”杨景行可不敢挡住演奏家太久,说着就身体后撤再向右转,面向观众陪上笑后又开始拍手。

    拉开距离后希拉里正好能观察一下伴奏员,看他是否真诚。杨景行的姿态也算标准,笑得并不吝啬,拍手也不敷衍,还会再用欣赏的目光看小提琴家。

    经过较为仔细的查看之后,希拉给了伴奏员算是基本合格的笑容评分,然后她也转向听众方向。都不用仔细看的,听众的热忱一直不绝于耳,希拉里直接就给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

    不光学生们还沉浸回味在对演奏家的心悦诚服中,领导专家们也继续赞叹鼓掌。

    听众的支持就是力量,希拉里顿时又精神起来了,然后就能更好地典雅了,她给伴奏员一个朝前的请的手势。

    杨景行会意,跟着小提琴家向前一步。不过这掌声分明是给大明星的,所以小提琴家鞠躬谢礼的时候,伴奏员就只是点头意思一下。

    希拉里侧头发现了旁边有自知之明没抢戏,她就显得对伴奏员比较满意了,接着就挺慷慨地再次做出请的手势,邀伴奏员一起下台。

    杨景行真会讨好名家,走两步后提醒:“你的琴盒。”然后干脆回去帮忙提上更显功劳。

    希拉里的表情明显更满意了,就在这个舞台上,她要给伴奏员加点戏让他多露个脸。于是等着伴奏员走到自己跟前,小提琴家并没接过琴盒而是把手中的琴捧起来,抬脸看着伴奏员的眼睛示意。

    杨景行也算有点眼力劲,他一手端起琴盒,朝小提琴家打开没扣锁的上盖。大明星果然不一样,琴盒雪白的内衬上有希拉里科尔的名字刺绣,湿度计温度计的表盘都像艺术品,还有三把弓。

    希拉里轻缓得表现出仪式感,先把刚用过的琴弓夹好,再把小提琴小心躺放进去,琴颈还得手系丝带固定。这盒子端得真稳呀,希拉里边仪式边看伴奏员几眼,不光满意似乎还开始留意了。

    台上又搞了个新鲜的哑剧表演,观众们又欣赏起来,几乎跟听音乐一样肃穆,可能是惯性。

    等小提琴家完成动作终于盖上盒子扣了锁扣,杨景行可不敢继续捧着这宝贝疙瘩,赶紧物归原主。

    接过琴盒,希拉里一声谢谢简直说看得显出友好亲近了。

    虽然大明星给了点阳光,但杨景行也没敢多灿烂,还是保持住本分请。

    希拉里的待遇可就跟讲座人不一样了,校领导教授们几乎是围上来恭迎演奏家下台,一片挖空心思的称赞也不乏肉麻奉承,完美的演绎,非同凡响的合奏,开创性的钢琴小提琴二重奏……旁边伴奏员都沾光不少。

    学术主任双手紧握在胸口连连摇像是学会了抱拳礼,超常发挥着典型的夸张表情语气:“像魔法一样,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奇迹!谢谢,谢谢你,希拉里,谢谢你的到来!”

    卢梭补充:“不然我们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希拉里优雅答谢着,然后看看自觉本分不抢风头的伴奏员,笑容已经很满意了,并做出给机会让伴奏员也说一句话的样子。

    其他人都会意看着自己了杨景行才意识到,他连连点头:“很高兴跟科尔小姐合作,她的才华激励了每一个人包括我。”

    不光希拉里了,柯蒂斯人简直群体满意,学术主任再对小提琴家惊呼:“我的天,你今天太闪耀了,我不敢相信你能做到那么好,我甚至感觉到了杨先生的兴奋。”

    众多待确认的眼神看着自己,杨景行微笑点头:“谁能不兴奋呢。”

    大家纷纷点头赞同,格拉夫曼却质问人群:“谁能相信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我几乎无法想象这对你们意味着什么,那感觉起来像什么?”

    “我不知道……”希拉里也犯难,她看着伴奏员回想:“很神奇,没有害怕没有犹豫,我觉得我能信任他,无论我做什么。”

    卢梭摇着上半身挤眉瞪眼歪嘴:“谁会不信任呢?”

    周围响起一片音乐家艺术家的风雅笑声,连仰慕围观的学生们也很受感染地跟着群体欢乐起来。

    “不只是最好的加最好的!”学术主任的样子很想下个什么新颖评语,可看看杨主任又犹豫解释:“我不想说一些陈词滥调,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钢琴这样的二重奏,完美的匹配。我的意思是杨景行和希拉里,如果谁对你们还有超越你们自身的期望,那也太不讲理了!”

    库什尼尔很欢喜恭喜的样子:“从现在起你们罕见的才华不再孤独!”

    学术主任连连点头纠正:“事实是从一个小时之前!感谢上帝,这才是真正的奇迹,真为你们高兴,这一点的意义将更大于我们在这个下午经历的奇幻!”感叹之后就很需要亲口肯定地看着两位主角。

    希拉里好像有点不喜欢被相提并论,优雅的笑容变淡了,看了看一直挺自觉的伴奏员,眼神中似乎包含提醒。

    杨景行依然识相,认真表态:“我从科尔小姐这里学到很多,她让给我对小提琴有了新的认识,我今天看见的听见的远超我以前所知道的希拉里科尔。”

    目不转睛又津津有味且眉飞色舞地听完了伴奏员的自知之明,柯蒂斯人更加心满意足了,他们洋洋得意甚至酣畅淋漓。库什尼尔惬意了一圈后面对希拉里再变严肃:“亲爱的,我太为你骄傲了,你的潜力如此巨大!”

    希拉里像是奖励了伴奏员一个表扬眼神,然后谦虚的表情骄傲的语气:“我也觉得很奇妙……”

    卢梭简直拍马屁:“毫无疑问今天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感觉,你自己制造的!”

    学术主任恨不得搂抱希拉里:“谁还能听到这样的柴可夫斯基?全部的第三乐章,还有巴赫,你让我们看到更多的杨景行,还有谁能做到!?”

    又需要自觉了,杨景行陪笑:“再次谢谢科尔小姐。”

    柯蒂斯人乐得直啊哈哈,希拉里都愿意笑脸回应伴奏员了:“不客气。”还微微欠身。

    大明星真是平易近人得可爱啊,大家更哈哈,然后格拉夫曼终究还是向着钢琴一边:“你们应该交谈,我确定会有更多神奇。”

    学术主任似乎想起自己职责:“换个地方是好主意,虽然舍不得离开这里,这里刚发生过什么!”

    库什尼尔大方:“可以去我办公室,上午我和杨在那里聊了很多。”

    杨景行犹豫了:“我很乐意,但是时间可能不合适。”

    希拉里也连连点头简直严峻起来:“是,是,时间……”

    学术主任的演技相当浮夸:“我的天,这太让人惊讶了,十九点差一刻,太对不起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现时间观念,看表的样子都歉意了。

    杨景行笑:“没关系,美好时光。”

    算你识趣,柯蒂斯人就又高兴了,学术主任讶异地想起来:“等会的音乐会杨先生不看了吗?”

    杨景行说:“当然要看,所以我们必须去准备了。”

    好像都才想起来这一茬,卢梭呵呵:“我希望学生们今晚不会太紧张。”

    库什尼尔也好奇心:“我们可以证实一下。”

    格拉夫曼支持:“我会来。”

    学术主任又兴奋:“大日子!”

    卢梭再看看表:“我们七点五十在这里碰头怎么样?”

    大家都同意,库什尼尔很关心希拉里:“你怎么打算?”

    希拉里看看大门方向,急得就要迈步了:“我必须走了。”

    师长们真是依依不舍,再见和祝愿的话说得跟生离死别一般煽情,甚至柯蒂斯永远不会忘记今天。

    杨景行也凑热闹:“下次见。”

    希拉里点头:“下次见。”

    尤老师大概也知道自己总是站在旁边陪笑不是回事,可能担不起成果推广的重任,他这次终于勇于出击了:“如果科尔小姐去浦海,我们会非常欢迎。”说得还挺利索,进步不小。

    希拉里和气地看看说话的人:“我很乐意……”

    学术主任这才发现自己的大疏忽,连忙弥补:“这是尤先生,跟杨先生一起工作在浦海音乐学院钢琴艺术中心。”

    主任都介绍了,希拉里赏脸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尤老师还不卑不亢仪表堂堂:“很高兴见到科尔小姐。”

    那就走吧,可是学生们终于装不下去了,终究是年轻人,天才们也追星,只不过是用艺术的问候和话题来拦住大明星的去路。

    希拉里很熟练地应对粉丝,而这些说好一起走的专家教授就只能在旁边当陪衬,不过都当得挺开心。

    早已经天黑了,知道没戏看了有不少学生就先离开了,不过剩下的就都是积极分子,几乎把小提琴家围住。科尔小姐我太喜欢你的演奏了!科尔小姐你今天如此非凡!科尔小姐你对自己对巴赫的新演绎有什么感想吗?

    新鲜的问题,希拉里要稍斟酌再回答:“我会做进一步的工作,我相信会是积极的。”

    也有好心人光顾一下伴奏员:“杨先生,今天的合奏是你为希拉里专门设计的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换了换成另外一位小提琴家你是不是会做得不一样?”

    顿时的全场安静就说明考验又来了,被一道道目光包围住的伴奏员又陪笑:“我做到了最好。”

    柯蒂斯人非常满意简直一片欢笑,希拉里更是超级满意,脸上都持续灿烂了。

    “杨先生。”提问学生继续:“我是否能理解成是希拉里使你在刚才尽了全力?”

    又是一阵轻笑,杨景行倒是坚强:“我超常发挥了。”

    一片欢乐中又有学生接力:“巴赫组曲呢?杨先生的演奏是建立在希拉里演奏的基础上还是仅仅只是你对巴赫的个人诠释?”

    杨景行说:“你可以理解为我对两位音乐家的共同期待。”

    学生们又惊呼或者好笑,希拉里就有点好意思了,眼神似乎提醒伴奏员捧过头了。

    还有对门德尔松耿耿于怀的学生抢着问:“关于复活节奏鸣曲是你的趣味猜想还是学术论题?”

    杨景行也不能翻脸:“把它当成观点分享。”

    学生好像有点不满意:“你觉得那些演奏家会怎么看你对他们的模仿和评价,他们会觉得高兴吗?”

    杨景行继续陪笑:“我不确定,或许你能试着成为被我模仿的演奏家,然后你告诉我。”

    简直是哄堂大笑,越亏得那个白人学生能低眉顺眼地忍住没冲上去揍讲座人。

    卢院长也好笑,然后倡议:“好了,是时间去准备今晚的事情了……”

    杨景行就问挤到自己身旁的三个中国学生:“晚上有演出没?”

    几个学生一愣,摇摇头,一个男生想起来:“下周三我有四重奏,我大提琴。”

    杨景行的意思是:“知道什么来得及的好馆子吗?我请客。”

    学生更愣了,女生非常怀疑:“真的吗?”

    另一个男生还说英语警告:“No ay!”

    杨景行说:“真的,不给面子?”

    几个学生互相看看,女生再试探:“杨先生想吃什么?”

    杨景行还是希望:“最好是中国人喜欢吃的。”

    只要是中国人,对吃这事都是很关注的,即便是天才,三个中国学生对费城的中餐馆有统一认识,就那一家两家还行,那水煮肉片鱼香茄子堪称正宗,可惜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杨景行气得直吞口水:“来不及还说,勾得我馋虫都出来了。”

    几个学生顿时兴奋了,女生变本加厉:“特别是泡菜冬瓜条,超好吃,特开胃。”

    男生连连点头:“特别是烤鸭,甜面酱黄瓜条。可惜太贵,最多一个月吃一次。”

    另一个男生还没忘我,英语提醒:“格拉夫曼教授好像有话跟你说。”

    杨景行迫不及待了:“你们先商量一下,上菜快吃得爽的……”

    学生们使劲点头。

正文 第一三零八章 得到

    格拉夫曼好像才意识到讲座人今天怎么对自己的创作成果或者中国民乐只字未提,当然,让学生们对前人的音乐成就更加向往更加敬畏的同时又能更加热烈地去追求当然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学习终究是为了创新超越而不仅仅是模仿致敬,格拉夫曼认为某些时候当前的一些些新突破会比历史长河中的宏伟璀璨积累更激励人心。

    杨景行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突破,目前还只是在小幅度探索而已,至于中国民乐,那是另一种语言了,柯蒂斯的大部分学生对这门语言都是毫无基础的,就像汉语一样,鲜少有不以汉语为母语的人能体会理解这门语言的艺术之美。当然了,杨景行还是希望让更多的人慢慢开始接触了解中国民乐并领略其中的美。

    格拉夫曼教过好几个中国学生,虽然他并没学会啥汉语但是也大概知道这门古老语言的悠久历史,也愿意想象汉语文化在几千年的延续中肯定不少积累。

    讲不上两句话一群音乐家就走出校门了,重要人物又跟希拉里道别,杨景行再次混个脸熟:“再见,科尔小姐。”

    这街面上呢,希拉里对伴奏员也持续官方宣传里的微笑:“再见。”

    见小提琴家回应了,刚刚在音乐厅外接应希拉里的四十来岁白种男人顿时朝伴奏员伸手了:“你好,杨先生,我是希拉里的经纪人,布兰登奥哈永。”

    要结合下文才能大约听出来对方是说的中文“你好”,杨景行就现场教一下正确发音:“你好,奥哈永先生。”

    这个布兰登好像并不自卑自己的发音,还上一级台阶跟伴奏员站平了说话:“我必须就星期五晚上发生在艾弗里费雪厅的一切向你表达崇高敬意,那是个荣誉舞台。”

    杨景行呵:“谢谢。”

    经纪人还真不一样,布兰登的假大空张口就来:“很希望我们也能在哪儿,不巧的是当时希拉里在夏洛特的音乐会。”

    杨景行也熟悉这一套:“我倒是想在夏洛特。”

    周围人都熟练,附和地呵呵哈哈。希拉里则加重了微笑中的端庄,都不看谈笑的人。

    布兰登更加友好灿烂了些:“我期待这一天尽快到来,那将有不平凡的意义。”

    杨景行点头:“我也期待。”

    “我们和你想多逗留一些时间……”经纪人有些忧心,着看小提琴家虽然是长袖但是明显不具备御寒功能的穿着,还好车子来了,好大好气派的SUV。

    明明是个小提琴演奏家,但是希拉里的配置还真是偶像明星的标准,车子停在旁边后立刻下来一男一女,分工明确地接琴、站岗,没下车的司机好像也是警戒状态。

    柯蒂斯人当然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显出一点惊讶赞叹。杨景行也装得不稀罕,回头问中国学生:“商量好没?”

    学生还是兼顾着目送大明星上车,告诉浦音同胞吃中餐是真的不太可能了,如果想吃得爽,不知道牛排汉堡能不能作为考虑,只是热量太高,吃一顿胖三斤。

    杨景行说就当聚餐了,偶尔放纵一下没问题:“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步行得十分钟,女生说让自己的母亲开车来,杨景行可不敢麻烦家长,还是步行吧,走快点好了。讲座人让学生前面带路,自己要打个电话。尤老师跟学生们走在一起,并且开始温情关怀。

    何沛媛今天接电话挺快,声音也清爽得透着开心:“哈喽啊,晚上好。”

    杨景行顿时灿烂了:“起了,这么早。”

    何沛媛似乎是先听了一下再审问:“在哪?”

    杨景行汇报:“拖堂了,刚出来,请几个留学生去吃饭。”

    何沛媛哦:“那你们先吃东西吧。”

    杨景行说:“聊会,还没到地方,走过去的,他们在面前。”

    “怎么拖到现在?”何沛媛很是疑问,然后思维敏捷:“是不是最后就只剩留学生了,你要感恩戴德?”

    杨景行哈:“我谢谢他们帮我解围,不然走不掉了。”

    何沛媛极其惊心:“啊!!!美国人要揍你呀?你干什么了?”

    杨景行乐着问:“有什么好事我老婆这么开心?”

    何沛媛畅想渴望:“某人挨揍呀!”

    杨景行道歉:“让你失望了,这几年我只挨过一个人的揍。”

    何沛媛顿时炸毛:“前几年还有谁!?”

    杨景行想得美:“媛媛帮我报仇呀?”

    何沛媛哼:“我发奖状,见义勇为好市民,流氓克星!”

    杨景行觉着:“见义勇为还是不如媛媛这种舍己为人自我牺牲的,你表彰自己吧。”

    “少臭美!”何沛媛气愤又委屈:“我是受害者,我还盼着人来拯救。”

    杨景行都同情受害者:“那可要抓点紧,不然再过四十个小时媛媛又要受迫害了。”

    何沛媛明显怕了,顿了一下才用软下去的声音心虚接话:“你,想怎么样?”

    这大街上呀,杨大作曲家真是好品德好修养:“我要把媛媛弄得咿咿呀呀叫……”

    何沛媛肯定生气了,不出声了。

    杨景行得意:“怕了吧?”

    “臭流氓!”何沛媛声音虽细但也满腔仇恨。

    杨景行很受鼓舞:“骂得好,就流氓给你看,不是看,给你感受。”

    “臭……死……”何沛媛似乎气昏头了,却又突然得意:“四十个小时后我例假还没完,喲,喲,喲,气死你!”

    杨景行啊:“是哟……那就先让媛媛把我弄得哇哇叫吧。”

    何沛媛咦嘻嘻地欢喜了,但还是怕有什么陷阱:“你想得美……哎呀,先不说这些了,让人听见就完了。你表情正经点,别让人看到那种样子!”

    杨景行安抚:“放心,我捂着脸说的,流氓表情只给媛媛看。”

    “欲盖弥彰!”何沛媛警告,更严重的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了!”

    杨景行连忙岔开话题:“早餐吃什么?”

    何沛媛说:“外面吃,昨天逛一天我妈没准备东西。你们几个人?有美女没?”

    因为昨晚没有睡前电话,杨景行有一天的事情要汇报。何沛媛是早知道男朋友的大致安排的,但是细节决定成败嘛,女朋友还是比较关心校方有些什么具体安排?合作谈得怎么样?不光问,何沛媛还喜欢联想,比如坚信柯蒂斯一定有高手能弹好《友谊变奏曲》,又强烈建议男朋友一年之后再偷偷摸摸回柯蒂斯看看图书管里自己的乐谱上面积了几寸灰。

    都走到地方了汇报的进程好像还不到一半,杨景行对等着自己的几个人说:“你们先进去,帮我点一下。”

    尤老师立刻就点头答应了,都不问主任要吃点什么。

    何沛媛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你自己去点嘛,等你回酒店了在说吧。”

    杨景行嘿:“回酒店就不说这些了……”

    “想得美!”何沛媛警告:“我上班……接你电话她们肯定会说……不过你最好打一个,跟你诺诺蕊蕊菲菲甜甜翩翩曼曼……”

    杨景行哎哎求饶:“听我说呀,重头戏还没开始呢。”

    何沛媛想不到:“有什么重头戏?”

    讲座呀,杨景行很得意,讲座过程中不但没人退场而且观众认识还是增加的,听众们那叫一个专心致志,都陶醉在知识的海洋里了……

    何沛媛切:“小水坑!”

    思想龌龊的人总是下三路,杨景行哼:“我才不是小水坑,有个人就是小泉眼。”

    何沛媛用足够的时间酝酿出威厉语气:“杨景行,我挂电话了,我出门了!”

    杨景行连忙解释道歉,自己这几天装正经装得过头了,更主要的是那粉红色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然的话讲座会进行得更顺利。

    何沛媛明白了:“是,我的错,我中午就去拿了扔掉,说到做到!”

    “不行!”杨景行惊呼:“我的错,是我不纯洁,不过我可以改,所你千万别扔,不然会成我一辈子的遗憾,我一辈子都要念念不忘了,那就没机会纯洁了。”

    何沛媛哼了一声:“你别侮辱念念不忘这个词……哎我问你……”

    杨景行等了一下:“说呀。”

    何沛媛更哼:“不说了!”

    “说呀。”杨景行威胁:“不然我又不纯洁了。”

    “你从来没纯洁过。”何沛媛打击后再换个平和些的语气问:“你跟齐清诺,有没有什么你们原来想做还没来得及的?”

    杨景行惊骇:“你想哪儿去了,还说我不纯洁……”

    何沛媛强烈声明:“是你自己不纯洁,我问的是纯洁问题,对我来说这个问题跟其他事情一样!”

    杨景行说:“我觉得不一样,对分手的人而言这个事情最不重要了,何况我有女朋友了……”

    何沛媛更小声地换个问法:“你觉得你得到她的全部没?”

    杨景行想了一下后居然胆敢谴责女朋友:“怎么能这么说呢?什么叫得到?我更不认为是我得到媛媛,是媛媛接受了我。”

    何沛媛就问:“那你觉得我接受你多少了?”

    杨景行嘿:“哪方面?”

    何沛媛很委屈:“我才接受那么一点点……都有点想你了。”

    杨景行并不敢高兴:“那是因为我们是男女朋友……那如果我对不起你伤害过你,你还会不会想?”

    何沛媛不回答,话题一转:“昨天晚上团群里发东西了。”

    杨景行都怕:“什么东西?”

    何沛媛并不当回事的语气:“就他们弄的那些剪报,扫描的,截图,音乐会的那些。”

    杨景行哦:“怎么样?我没给你丢人吧。”

    何沛媛轻哼:“跟我又没关系……齐清诺还把东西转到我们群里了,够关心你吧?”

    杨景行要辩一辩了:“哎,我的音乐会跟你没关系,齐清诺转个文件就成关心了,说得过去吗?”

    何沛媛说:“团群里我们也看得到,还不是特别为你转的?”

    “这是欲加之罪。”杨景行先问青春:“她怎么说的?”

    何沛媛气愤了:“你管她说什么,你先解释清楚!”

    杨景行叫苦:“我什么都没做我解释什么?”

    何沛媛提醒:“解释她为什么还那么关心你?还用饭票掩饰。”

    杨景行问:“什么饭票?”

    何沛媛气呼呼:“还能什么饭票?还叫我当检票员!”

    “过分。”杨景行也气:“过分!你告诉她是想得美。”

    何沛媛遗憾:“我九点多才回家才看到,不然肯定说了,凭什么!”

    杨景行还没消气:“要请客媛媛就是女主人嘛,检票员!”

    “鬼的女主人。”何沛媛更抗拒:“我才不想……大群里平时根本没人说话,那些通知文件根本没人看,昨天晚上那么多人冒泡,聊了几十页!”

    杨景行嘿:“你没说两句?”

    “怎么可能!”何沛媛叫起来:“我才没那么不要脸,而且我回家他们都聊完了。”

    杨景行哈哈:“那下次吧。”

    何沛媛好烦躁地嚷:“跟你说正经的……你诺诺,翩翩和瞎子,还有郭菱她们几个都说话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故意不说话装没看见?”杨景行气愤:“媛媛才没那么小气呢,不就吃顿饭吗?还能把人吃穷了?”

    “不是!”何沛媛恨铁不成钢:“你懂不懂?”

    杨景行愚笨:“什么?你说嘛。”

    “会不会……”何沛媛好像也不太确定:“可能会认为我是假清高。”

    杨景行不理解:“这跟清高有什么关系?媛媛是我女朋友是我最亲近的人,而且你的性格他们也都知道点,这种时候你不说话再正常不过了。功劳是他们的,我一个作曲,要说也该说谢谢。”

    “我才不帮你说!”何沛媛吓一跳:“脊梁骨都要被戳断!”

    杨景行嘿:“知道你脸皮薄,回头我自己说。”

    何沛媛还有疑问:“那他们说那些话是给谁看的?”

    “什么话?”杨景行对墙站着了,得集中精神。

    何沛媛埋怨又鄙夷:“就那些话,看着都肉麻,杨主任长杨主任短。”

    杨景行又乐得抬头了:“那应该是给你看的,才能传到我耳朵里呀。”

    何沛媛反胃的呼吸:“你少不要脸!谁还真的在乎你呀?我才懒得传!”

    杨景行嘿:“真真假假无所谓,只要媛媛在乎我就好。”

    何沛媛随口一说:“你要不要把这个传给你妈?说不定再奖励你……一个超级大美女!”

    杨景行嘿嘿乐:“你帮我传吧,我也等不及看看花旦大美女了。”

    何沛媛很不情愿地哼:“……那我说是你要我传的啊,你自己打电话。”

    杨景行求情:“你帮我说一下嘛,我妈啰里啰嗦不是几分钟的事,我等会……”

    “行行行知道了!”何沛媛毕竟心软:“那我晚上回来再弄,免得你妈又打电话,你回来再当面跟她说……就你事多!”

    杨景行嗯嗯感激:“谢谢老婆。”

    何沛媛想了一下:“你去吃东西吧,我也出门了。”

    杨景行积极:“我还没汇报完呢,还有精彩的在后面呢……”

    何沛媛切:“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省着点,就那么点芝麻绿豆皮小事,一次说完了都没得吹了。”

    杨景行想的是:“不是,这些鸡毛蒜皮赶快处理完,回去了好办正事。”

    何沛媛哼:“再说?再说我真的扔了。”

    杨景行还是怕:“别别别,不说了……”

    何沛媛就温柔了些:“快去吃东西,乖。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就只剩三十个小时了。”

    杨景行嗯:“那好,我先吃饭中午再给你打。”

    何沛媛就比较表扬了:“老公乖乖,等你回来我们就去吃烧烤!”

    杨景行肉麻:“老婆我爱你。”

    “老公,我等你回来……好好爱我。挂了!不准再打!”姑娘话音刚落电话就断线。

    杨景行不甘心,发条短信:想死你了。

    何沛媛回信也快,泼冷水:别期望太高哦,还不会给你全部。

    杨景行:那么大个宝藏随便给一小块我就够吃好几个月了。

    何沛媛:少恶心,不给你吃。不说了,出门了,你快去。

    杨景行:老婆注意安全。

    何沛媛:老公你也是,我每天都有点担心。

    ……

正文 第一三零九章 传说

    明显很平价的馆子,杨景行进门就看见了从挺里面的位置站着朝他挥手的男留学生,这么长时间了好像还没上菜。

    是怕杨景行人生地不熟摸不清方向吧,男留学生就一直站着当路标,然后另外两个学生也很挺义气地站起来了显得更醒目。尤老师也离开椅子半立起来,直到杨主任走到几人跟前了才放心下来。

    “坐。”杨景行在学生之间的空位坐下显得自己没问题:“点了吧?”

    女学生点头:“给杨先生点了……”好像是什么玉米饼还有牛排和面。

    杨景行散发出乡土气息:“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难得一聚。我们中国人同龄人叫名字就好,这位才是老师。”

    尤老师自嘲呵呵,三个学生却认真点头,女生坐得端正:“杨先生,哎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杨景行好笑:“用得着吗?蔡佳璐同学……”

    不光眼前的三位,杨主任对柯蒂斯的所有中国学生都有一些了解,甚至包括预科的那些小天才,因为科斯蒂对预科生更是非常严格地精挑细选,不像茱莉亚那样广撒网。

    被杨主任称赞了一番各自在小小年纪就做出的成绩和获得的荣誉,三个留学生并没怎么高兴得意,反而好像还有点被调查的不安不适,笑得都不太自然。

    杨景行就问别人:“郑闻一现在不怎么在学校了吧?”

    学生们证实,人家早两年就忙着演出了,顺利得有点像当初的希拉里,而且听说已经举家移民。

    上菜了,杨景行这一大盘玉米饼夹芝士火腿什么的还有水果蔬菜,他都惊喜了:“谁点的?知道我这么能吃。”

    尤老师谦虚呵呵,蔡佳璐则说是商量着点的。

    边吃边聊,虽然三个中国学生最短的都来美三年了,但是对饭桌文化好像并不完全陌生,可能是骨子里就带着那种天赋,逐渐就不再生疏甚至能聊开了,尤其是讲座人很没见识地惊叹自己这份牛排至少有一斤重之后。

    从吃的开始聊,杨景行也是关心留学生的学习生活,曾经的状态和今后的打算。女生感激父母为自己的倾力付出,大提琴男生回想刚过来时从天才跌落到垫底的不适应和自卑,钢琴男生透露自己曾经把浦音当成第二选择呢。

    跟个别华裔不同,柯蒂斯的大部分中国学生都是在国内启蒙并被挖掘天赋了的,他们都怀恋和感激曾经的老师同学,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中西的差距,学生普遍认为国内“教得太死”,同一个老师甚至教授会教出来同一种风格,因材施教说来容易做到难。

    女生万幸地告诉杨景行:“其实早好几年就听国内朋友说过你,你去茱莉亚也都知道,可知道你要来费城还是有点担心,很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杨景行嘿:“不算丢人吧?”

    几个学生憨笑显得不好说,尤老师固定的咧嘴幅度似乎也尴尬。

    杨景行自觉换话题:“文化财富也是积累起来的,其实我们的老师已经很不容易很难得了,他们那时候几乎是零基础……”

    已经出来六年的大提琴男生依然爱国:“中国文化源远流长……”

    杨景行呵:“可当时玩的不是中国文化。”

    也是哦,年轻人简直为前辈为沉重,女生突然灵光一现:“财富,你今天已经超过他们了……超越!”

    两个男生简直感激女生的自我牺牲,他们只需要用力多点头几下就能给浦音同胞一个大面子,这应该不算出卖灵魂吧?

    杨景行摇头:“我充其量只算是在西乐这颗大树上多挂了一颗果子……”

    女生很不服气:“可是果子最大最闪耀!每年这么多讲学交流大师班,比起来……根本不能比,今天带来的才是真正的震撼真正的激励!”

    钢琴男生用叉子蹂躏盘子里的小番茄,言语间好像有不满:“感觉自己从一七八二穿梭到一八二六。”

    大提琴男生笑:“是一八三七吧。”

    女生好学求问:“莫扎特李斯特?”

    大提琴男生严重点头:“幻想曲到大练习曲。”

    杨景行大快朵颐着好笑:“你想想如果是李斯特在前莫扎特在后,其实也可以看成一种进步。”

    学声乐的女生不接讲座人话,她都有点自卑自责了:“我的感觉可能没你们这么强烈,不够钢琴系最明显,我估计……”情况不妙的表情。

    钢琴男生在规整盘中食物的间歇看讲座人一眼:“你以后也不会开演奏会出唱片吗?”

    “不会。”杨景行摇头:“个人爱好不同,我兴趣不在那上面。”

    尤老师把手搁在桌沿上用开会的姿势温情讲话:“刚才就告诉你们要把今天杨主任说的那些话的当成动力,我觉得杨主任的意思其实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话说出来只有你们能听懂。杨主任一直都很关心你们留学生,一起吃顿饭也是为了多了解你们。杨主任在讲座上弹了张明捷的作品,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宝贵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是不是因为张明捷的作品比杨主任自己的更好?”

    老师一席话让学生们的表情和坐姿都僵硬了,杨景行连忙解释:“随便聊聊,我是感觉柯蒂斯的氛围确实很不错,所以听一听你们的感受。”

    大提琴男生笑一下:“今天是不一样,平时经常也一般吧……”

    女生也呵:“也有想偷懒的时候。”

    杨景行装腔作势:“不能偷懒!你已经努力了九十分,偷懒一分会掉十分。”

    女生连连点头:“可我才六十分。”

    杨景行呵:“那更应该努力,潜力很大。”

    钢琴男生简直幽怨:“我本来以为自己八十分可以得优了,才发现满分是两百。”

    几人都呵呵哈,杨景行也乐一下:“那你潜力更大,加油。”

    尤老师继续鼓励:“天花板就是这样被不断拉高的,有多少作品刚诞生的时候被认为是无法演奏,多少作品首演是一败涂地,现在怎么样?要相信自己相信潜力!”

    学生们都点头很是接受,大提琴男生正经举例:“我觉得希拉里的潜力真正被激发出来了,太厉害了。我对希拉里比较了解,每张CD都听了很多遍,真的没想到。刚开始我都替她捏把汗,她到的时候都快讲完了,如果对杨主任的了解还停留在……”后怕表情说不下去了。

    女生连连点头接上:“我也不知道,以为要炫技斗琴干什么,哇我好怕出什么尴尬。后来我也好意外,感觉不落下风,气场一点不弱。”

    “的确,比平时还强!所以你不得不服。”钢琴男生感叹着又呵呵:“不过我怀疑以后会不会觉得没意思了,小提琴本来就那么挑钢琴。”

    杨景行说自己的看法:“也不是潜力被激发,她一直就游刃有余,今天是多拿出了点实力。”

    女生似乎不知肉味了:“今天是我看过最精彩的现场没有之一,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心!”

    “太惊喜了。”大提琴男生就津津有味:“锦上添花,赏心悦目,特别欣赏她那种投入。”

    “粉丝啊?”杨景行笑了:“怎么不抓住机会要个拥抱握手?签名也好。”

    大提琴简直害羞了,连连摆手:“欣赏而已……我有你一半才华就敢拥抱。”

    女生嘻嘻得把脖子都拉长了:“对,是她主动的哟!”

    大提琴男生可不准偶像有污点:“完美合奏的感觉你体会过才知道,真的会情不自禁,音乐值得我们挥洒汗水。”

    女生对讲座人长长叹气:“唉,又多了一个关于你的传说,这次终于亲眼所见了。”

    杨景行呵:“你们的关注点好像不对呀。”

    三个学生呵呵嘿嘿,钢琴男生解释一下:“因为讲座对我们而言可能还有点遥远,小时候也说要当科学家,目标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啊。”

    尤老师又发言:“不能这么说更不能够这么想,安馨你们都知道吧……”

    饭吃得比较急,而且五个人的账单不到两百美元,真是配不上传说中的人物,杨景行就许愿再有机会一定要找个好地方。

    时间已经不够,回去一路上走得风风火火,但也聊得更热烈了。女生几乎要跟讲座人道歉,她想象中的杨景行是特别高傲又非常低调类似隐居高手,但真实情况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一点距离感都没有:“你在浦音也是这样吗?”

    杨景行吹:“当然,同学之间本来就这样,可惜现在在学校时间不多了。”

    “想转学了!”女生明显玩笑,又遗憾:“该叫曹瀚允一起的,看他样子好想来。”

    杨景行简直责怪:“怎么不叫来一起呢?”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可以弥补,女生提议:“明天我们去送你好不好?”

    杨景行很有觉悟:“不用,你们好好上课……”

    说好的七点五十集合,杨景行几人赶回学校已经八点过五分。不过还好,领导教授们还等着讲座人的,并且把音乐会推迟了一刻钟再开始,也不是为了讲座人而推迟,实在是有些秩序安全问题要处理。

    又不急了,还有时间互吹一下。柯蒂斯人厉害呀,吃顿晚饭就从下午的讲座中总结出了不少东西。

    杨景行主动去跟换了衣服和妆容发型的希拉里搭话:“发生什么了?科尔小姐。”

    希拉里离开沙发站起来,遗憾地笑笑:“我们错过了飞机。”

    杨景行遗憾:“我抱歉听到……”

    “不,不。”希拉里连连摇头简直抗拒:“没关系,不是你原因……事实是我想休息一下,我是说我已经十年没在这里听过音乐会了,我一直很怀恋这里,这对我会很有帮助。”

    杨景行笑:“我是为亚特兰大的乐迷感到遗憾。”

    希拉里正经说明:“我会在明天下午三点前赶到那里,是的,错过了彩排,但我想问题不大。”

    “我相信。”杨景行点头:“祝你有个愉快夜晚。”

    毕竟也算合作过了,希拉里正式得严肃:“你也是,晚上好。”

    专家学者们扯了一会后就被提醒可以入场了,一群人互相客气着请,跟浦音没什么两样。走进音乐厅一看,真是人满为患,不光小椅子摆得密密麻麻的,墙面还站了一整圈,挤几乎没地方落脚了。至少也有两百四五号人,除了那些只需要填写申请表格就可以到柯蒂斯免费欣赏学生表演的市民,半数以上还是学生,比下午听讲座的人还多出来不少。

    柯蒂斯的这种小型音乐会几乎隔天一次,学生们应该不会对彼此的演奏那么有兴趣,而希拉里进门后引发的一小阵惊呼和普遍的注目也说明了今晚这里如此火爆的原因。不光学生们眼力好,那些外来观众也很快确定了大明星的身份,音乐厅里一片喜悦的表情甚至还有拍手的。

    可希拉里并没回应听众,她没看见也没听见一般直接朝前排空着的座位走去。

    杨景行这顿饭没白请,三个只能站在那边墙根的留学生朝他挥手笑呢,可比下午讲座开始前热情多了。而且不光这三个吃人嘴软的,还有好几个中国学生也有表示。

    杨景行可没资本像希拉里那样目中无人,他抬手向留学生们灿烂示意。

    毕竟是同胞啊,有三个下午并没来的中国学生都热情回应讲座人呢。可能是感谢杨景行之前对希拉里的尽职陪衬,看见讲座人有抬手陪笑的讨好举动,回应的也不光是中国学生,那部分学生都表示了一下。

    柯蒂斯还是经验不足,虽然在前面为领导专家们预留了一排位置,却没有安排入座次序。好在各位人物并不生疏,没发生什么混乱就纷纷礼节入座了。杨景行左边是格拉夫曼作陪,右边还是尤老师跟着。

    时间差不多了,装样子先看看节目单。就是个拼盘音乐会,吹拉弹唱都有。

正文 第一三一零章 八婆

    柯蒂斯是名副其实的,上台表演的每个学生都展示出了天赋加努力的出色成果,有几个早已经在行业内崭露头角的天才更是表现得精彩绝伦,节目质量是完全能在林肯艺术中心站稳脚跟的。

    观众也很不错,校外校内的都专业,包括前排的专家名家也为学生们热烈鼓掌。舞台上的人当然也很在意台下的反应,演员们上台或者谢幕时的注意力明显偏向重量级听众,尤其是希拉里这种一个邀约甚至一个电话就能改变学生命运的人。

    中场休息其实就是台下的表演时间,杨景行向校方盛赞学生们的优秀,希拉里客气地接待了贸然的忠实乐迷。去了趟洗手间后,杨景行又跟几乎全体中国留学生们接上头,同胞间亲切又热情。没能捧场讲座的学生虽然事出有因但也追悔莫及,盼望尽早能有新机会让他们也体会眼见为实的神奇震慑。

    下半场开始前,格拉夫曼怎么跟希拉里互换了位置,可能是觉得杨景行的点评没啥新意甚至欠缺诚意吧。

    杨景行也没介意,跟希拉里也是聊:“很多狂热粉丝。”

    “是,是这样。”希拉里很显得意,又像是苦笑:“始终在舞台上。”

    杨景行羡慕点头:“你一定听过,该怎么去卡内基音乐厅?”

    希拉里愣了一下呵呵:“练习练习再练习。”

    杨景行瞎扯:“汉语有个词叫境界,大概意思是达到的程度,这些学生的境界是为了去某个地方练习练习再练习,你的境界已经是任何地方都是舞台。”

    希拉里呵呵点头装作有兴趣,还加强一下记忆:“境……界,境界。”

    杨景行又说:“这有一个中国学生是你的忠实乐迷,如果她问我该怎么与你接近,我可以给他一个建议。”

    希拉本来是想目不斜视装没听见的,可是很快装不下去,视线在伴奏员脸上断断续续好几次似乎在极力思考说点什么能化解尴尬。

    杨景行真是脸皮厚:“你猜我会怎么建议他?”

    希拉里又想装没听见,但还是装不下去,只得敷衍一下:“不知道,这有点怪……”

    杨景行公布答案:“练习练习再练习。”

    希拉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天才,又愣了一下后才恍然大悟:“啊……”然后还为自己的智商羞愧得捂脸埋头。

    杨景行也就不犯贱了。

    希拉里还是注意一下明星仪态,很快直起身来恢复端庄,正告伴奏员:“我想我不是那么难接近。”

    杨景行呵呵:“这当然会鼓励很多人,但是我觉得具有欺骗性。”

    希拉里又很好笑,然后又正经问一下:“我的忠实乐迷也是小提琴吗?”

    杨景行挺遗憾:“大提琴。”

    希拉里点头严重:“可能是有点难。”

    下半场第一个节目的演员上台了,观众们拍手欢迎,杨景行也不在多嘴多舌了。

    柯蒂斯的细节还是做得不太够,没安排主持人热烈欢迎诚挚敬意就算了,整场音乐会下来也不见学生献上讲座人的作曲作品做个顺水人情面子。杨景行还得配合着希拉里对每个节目点头称赞,让大明星很受演员们的感激。

    散场时已经接近十点,这次就是真的道别了。讲座人毕竟明天就要回国,收到的礼貌似乎比大明星的还多,连累尤老师也跟着周旋了好一阵。

    真是盛情难却,六个中国留学生合力把浦音同胞送回酒店,大堂里还聊了好一阵。也不是没话找话,留学生们已经看一些新作音乐会的报道了,他们作为神童天才其实早就对那些激动人心的刺眼免疫甚至腻味了的,但是这一次仅凭想象也情难自禁了,早就听说过“杨景行”这个名字的人也非常理解讲座人为什么不当演奏家了。

    杨主任号召大家一起努力,每个人都可以为祖国的音乐事业发展添砖加瓦。

    十点过半才回房,杨景行跟着就接到前台电话,说是十几分钟之前有个叫布兰登的男士致电前台问了杨景行先生是不是在这边下榻,前台还辨认出来电话应该是来自希尔顿酒店,对方留言是希望杨先生能在方便的时候回电话。

    杨景行让前台报了电话号码,但他并没打过去,洗洗刷刷之后就开始朝国内拨号,首先打给赵程迪。

    赵部长三个小时前给老板发的超长信息,这次真是紧急情况,可不是什么攻击服务器抹黑网站或者挖核心用户了,对手居然把如歌网最宝贵的东西明抢了过去。那是如歌网一百多万网友的共同努力的成果,三四十万条原创评论,就是只要是赞赏数超过十的,那怕只有两个字的,对方爬虫全都没放过,然后这些评论还克隆一般出现在对方模仿年华播放器推出的新功能里。

    可年华播放器还在进行区区几万用户的内测,峨洋上下还众志成城摩拳擦掌要在元旦大干一场面向所有音乐爱好者正式隆重推出“年华音乐播放器”,也是早确定好要把如歌网的评论嵌入进播放器里的,现在不仅东西被抢了,还被人捷足先登。

    电话一接通,杨景行是很温柔的:“程迪……”

    “杨总……”赵程迪却哭诉起来:“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好像是真哭了。

    “小事,小事。”杨景行说得轻巧:“先别慌。”

    赵程迪还哭得更来劲了:“杨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种时候……”

    杨景行好笑:“对不起什么?你是内奸?”

    “不是……”赵程迪抽泣着也得解释:“我们……我们防范意识不够……”

    杨景行劝慰:“行了,防也防不住。没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先别哭了,听我说。”

    赵程迪立刻清亮起来:“好,你说。”

    杨景行说:“首先我们明确一点,这些东西的版权和价值属于用户,不属于如歌更不属于峨洋,我们接下来的一切动作都要以尊重和维护用户的利益为出发点,立场不仅要明确还要鲜明,还要尽可能响亮一些,这是第一点。”

    赵程迪也会拍马屁:“我记一下,用户,鲜明,响亮……然后呢?”

    杨景行再说:“第二点,我们没有对手更没有敌人,以前就说过,这一次更要强调,不要像上次那样叫骂争斗了,没意义……”

    赵程迪又哭腔:“我们都气疯了,所有人的心血,都是毕业第一份工作,都这么爱这份工作……”

    杨景行理解的:“所以我们要把心血体面地夺过来,还要发挥出更大价值。其实他们把这些东西拿过去也没意义,短时间改变不了用户习惯……”

    赵程迪又有些许高兴得意了:“就是因为他们剽窃的功能跟本没人用才爬为我们的数据,太不要脸了,还千万用户!”

    杨景行高兴呢:“是千万用户啊,多大块垫脚石呀,我们发财了。”

    赵程迪好像咧嘴笑了:“那你说!”

    杨景行说:“以小博大就要扬长避短避其锋芒,法律程序就不考虑了……”

    赵程迪又叹气:“也就想想,都知道不现实,有时候真的觉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杨景行嘿:“那我们也卑鄙一下,这次好好炒作一把……”

    把峨洋的作战指挥部成立并作了一些部署后,杨景行再打电话给何沛媛。有一会才接通,传来姑娘不冷不热的声音:“喂。”

    杨景行问:“在干嘛?”

    何沛媛说:“没事,聊天。”

    杨景行迫不及待:“开免提,让我感受一下美少女们的热情。”

    何沛媛并不开骂,依然平淡:“季杨老师她们过来聊会天。”

    接着就是新作音乐会中方发言人季杨天琳的惊喜:“正说呢!”

    还有另一位中年女二胡演奏员的确定:“就说还没忙完嘛,肯定走到哪都脱不开身。”

    何沛媛不说话。

    杨景行小声点问:“中午有空没?”

    何沛媛没计划:“不知道,再说吧。”

    杨景行识趣些:“我回酒店了,随时恭候。”

    何沛媛依旧平常:“好,挂吧。”

    中年女二胡似乎鼓励:“这几天是辛苦呀。”

    杨景行又想起:“帮我说句话。”

    何沛媛拜拜。

    再次通话时已经近一点,何沛媛先问:“睡没?”

    杨景行趾高气扬:“当然没有,吃完了?”

    “吃了。”何沛媛好像很勉强很后悔:“没胃口。”

    杨景行自我感觉良好:“想我了?”

    当然不是了,一通模棱两可的牢骚埋怨后,发现无赖好像也灵感枯竭了,何沛媛还是大发慈悲引导一下吧:“你猜季杨她们过来三零六干什么?”

    “聊天嘛。”杨景行会发散思维的:“带礼物没?”

    何沛媛哼:“带了,反正也不是给我的。”

    杨景行识大体:“给你们的,不可能每个人……什么礼物?”

    何沛媛声明:“也不是给我们的!”

    杨景行奇怪:“那给谁的?”

    何沛媛给无赖发挥的机会:“你知道!”

    杨景行惊喜:“难道给我的?要你们帮我保管?”

    “想得美!”何沛媛讥笑一声,然后又想明白了:“是,对,也算给你的,给她就是给你。”

    杨景行真豁得出去:“吴主任?吴主任对我没那么好呀。”

    “你少装傻!”何沛媛好像看出来了:“有人对你最好!唯一!”

    杨景行糊涂了:“那就是媛媛呀,唯一的媛媛。”

    何沛媛等不及了,娇哼烦躁:“你快说,快说!”

    杨景行也着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何沛媛哈:“怎么可能,都好听,太好听了。”

    杨景行得严肃对待了:“是谁?胡静?”

    何沛媛强调:“说了都是好话,没一句不是好听的,都在夸你赞美你……”

    杨景行又笑:“我们有这么大仇吗?这就把你得罪了。”

    “但是都不是给我听的……”何沛媛声音突然近似温柔了:“你去问你诺诺吧。”

    杨景行差点说不出话来:“……这哪跟哪?她们说的悄悄话呀?”

    何沛媛用力嗯:“差不多!”

    杨景行沉默了一下问:“是谁这么不长脑子?”

    何沛媛委屈地轻声:“都差不多。”

    杨景行都不敢相信:“两个人都这么蠢?媛媛,我认真问你,你好好说……”

    何沛媛纠正:“三个人,还有王丛玥。”

    杨景行把话说话:“媛媛,她们是不是真的有故意的举动?”

    何沛媛伤心:“有又怎么样?”

    杨主任不得了:“谁对我女朋友不好,我至少能把她从名单上涮了吧?遇到了我也可以给她脸色看吧。”

    何沛媛切:“你说涮就涮呀?”

    杨景行叫嚣:“我不再跟民族乐团合作行不行?我明说就是因为那个谁……”

    何沛媛提醒:“你不要你诺诺了?你给谁脸色啊?我怎么没见过?”

    杨景行不管那么多:“谁让我女朋友不高兴我就让她人人喊打,让她待不下去……”

    何沛媛不干了:“你少瞧不起人,你还想挑拨离间呀?没那容易!这么点蝇头小利就想收买人搞破坏!”

    杨景行不开玩笑的:“媛媛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沛媛沉默了有一会:“……就是她们三个人,十点还不到过来的。”语气好像也不是多么不开心了。

    杨景行依然急切:“然后呢?”

    何沛媛也有汇报的一天:“带了几盒巧克力,我们一个人一瓶葡萄籽精华,说时间紧来不及……”

    杨景行一点不感动:“说重点。”

    何沛媛好像又不太愿意说:“然后就聊天……”

    杨景行像个怨妇:“聊什么怎么聊?”

    何沛媛没啥兴致:“就那么聊,说演出……老公你生气了?”

    杨景行嗯:“有点。”

    何沛媛不明白了:“为什么?”

    杨景行岂止有点:“不知好歹我当然气了,白活那么大把年纪了。”

    “你别这么说。”何沛媛又劝上了:“我就是觉得……”

    杨景行好着急:“怎么了,媛媛快说!”

    何沛媛还是委屈的:“我发现,说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她们总是看齐清诺,对着她讲。”

    杨景行又差点语塞:“……不看你?”

    何沛媛埋怨语气:“也看了。”

    杨景行化身八婆:“那……看你多还是看齐清诺多?”

    何沛媛更拿不准:“不知道,可能我多一点吧。”

    杨景行越来越没气了:“其他人呢?”

    何沛媛觉得:“跟平时聊天差不多……但是看齐清诺肯定最多。”

    杨景行开始往好处想:“她是团长,眼看还副团长……”

    “不是不是!”何沛媛很确定的是:“说你的时候看她最多……反正有意无意就看她,特别王丛玥,季杨天琳说你跟在国内不一样,她就不停观察齐清诺。”

    杨景行问:“你觉得她是故意做出来给谁看还是无意的?”

    何沛媛还是有境界的:“无意还是有意并不重要……无意的更说明问题。”

    杨景行又蠢笨了:“为什么这么说?”

    沉默了一下后,何沛媛郑重通知的语气:“说明在她们心目中,还是你诺诺对你重要!”

    杨景行也沉默,然后长长舒口气:“至少没我想的那么严重,我就说嘛,怎么会那么过分那么蠢,我这么多事白做了……”

    何沛媛质问:“你做什么了?”

    杨景行邀功一般:“我对他们多客气多尊重,好处和面子都给得够多了,威风也耍过……”

    何沛媛条件反射般地扑哧讥笑:“你有什么威风的?”

    杨景行不要脸:“多了去了。关键是什么,最重要是我媛媛为人出事一点问题都没有,除了接受我的追求人生没有一点误点,如果还有人敢明目张胆……我肯定不会跟她客气。”

    何沛媛的重点变成:“人家不明目张胆,背地里行不行?”

    杨景行无所谓:“背地里,我跟媛媛还背地里说人长短呢。”

    何沛媛不高兴了:“谁跟你说人长短了!?”

    杨景行还是先说正事:“那她们除了多看齐清诺两眼再没怎么样了吧?”

    何沛媛想了想:“……反正只要提到你,基本上都会看她,有三分之一直接就是对着她说的!”

    杨景行不信:“没那么多吧?剩下三分之二对你?”

    “没有。”何沛媛还觉得:“有时候对着我说的又直接去看她!”

    杨景行又安抚:“总要看人说话的,都只对你说好像也不太好。”

    何沛媛严正声明:“我才不要,就正常聊天不行吗?干嘛那么关注齐清诺?跟她有什么关系?”

    “领导嘛,而且斗都知道怎么回事……”杨景行倒是理解:“毕竟都是俗人,王丛玥她们可能也为难。”

    “我都能正常面对,我都没怎么样!”何沛媛又委屈,“她们为难什么?”

    杨景行深呼吸:“谢谢媛媛,谢谢媛媛为我做这么多。”

    何沛媛似乎接受感谢:“我早就想到了,就知道今天上班要有这回事,整个周末都在想要怎么应对她们。”

    杨景行好像说不出话来。

    何沛媛忿忿补充:“反正我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

    杨景行嘿:“只有点不舒服呀?”

    何沛媛改口:“非常不舒服!”

    杨景行又问:“她们什么时候走的?聊了多久?”

    何沛媛说:“好久,十一点多才走。”

    杨景行似乎转移话题:“你中午在哪吃的?”

    何沛媛又抱怨:“一起出来吃的,翩翩没来……我们估计她有情况。”

    杨景行问:“你在哪?她们呢?”

    “现在才问!”何沛媛用力哼。

    杨景行懊恼:“没来得及,我被你吓着了。”

    何沛媛气呼呼的:“在你这,把东西拿走……我吃完打车过来的,她们知道我要给你打电话!”

    杨景行嘿:“辛苦媛媛了。”

    安静了一下,何沛媛调整了一个比较温柔的语气:“老公,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在单位看人眼色呀?”

    杨景行嘿:“是有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何沛媛说得好听:“你不要担心,我能处理好。我就是跟你抱怨一下,不是真的要你怎么样。”

    杨景行笑嗯:“我知道,我老婆最好了。”

    何沛媛又说:“我也没怪她们……我就是觉得王丛玥那样,老齐可能会尴尬。”

    杨景行嗯:“可能会吧。”

    “老公我跟你说件事……” 何沛媛似乎犹豫。

    杨景行打起精神:“老婆你说。”

    何沛媛声音更轻:“齐清诺也看到我了……”

    杨景行轻叹:“啊……”

    何沛媛猜测:“她是不是想看我尴不尴尬,惭愧……无地自容?”

    杨景行再度振作:“凭什么要媛媛无地自容呀?”

    “她不是平时那种眼神……” 何沛媛挺有把握地斟酌:“就是……那种促狭的眼神。”

    “什么是促狭?”杨景行又认为:“一个眼神而已,哪有那么微妙。”

    何沛媛难得不怎么追究:“反正我没逃避……但是我觉得她有,有一瞬间的逃避,然后才跟我对视。”

    杨景行抓重点:“媛媛好样的!”

    何沛媛似乎也有点得意:“我当时就是横下心了,我不能老是活在阴影里!”

    杨景行简直谢天谢地:“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呀……刚才还吓得半死,现在又来这么大个好消息。老婆我爱你!”

    何沛媛实事求是的语气:“而且比她先笑。”

    杨景行已经没话说了:“牛逼!”

    何沛媛很是责怪:“别说脏话……我真的没想到我能做到,好突然,以前试过无数次都不行。感觉头都晕晕的,当时!”

    杨景行无限感叹:“我更没想到,我准备花很长时间去努力实现的事就被媛媛帮我实现了……”

    “但是后来有点点后悔。”何沛媛打击一下,再问:“你觉得老齐会怎么想?”

    “不知道。”杨景行懒得猜:“不会怎么想吧。”

    何沛媛说:“希望她不要误会,我觉得我那能坦然一些,对她也不是坏事。”

    杨景行嗯:“那当然。”

    何沛媛感叹了:“现在觉得轻松好多呀,躺在沙发上都安宁了好多。”

    杨景行哈哈:“早该这样了……不过不该吓我!”

    何沛媛幽怨:“那我当时真的不舒服嘛,而且齐清诺也不回避……还有滋有味的。”

    杨景行觉着:“要她回避还是为难了,也不应该。”

    “你说什么?!”何沛媛质问得字字铿锵。

正文 第一三一一章 偶尔念念

    今天何沛媛不怎么担心男朋友的休息问题了,杨景行明天并没什么大事情要办,而且下午上飞机正好可以补觉打发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更重要的是待解决的问题真不少,齐清诺得到赴美演奏员的非正常重视只是开胃菜,第二项则是杨景行在音乐会上的非正常表现,虽然主团演奏员的说法是杨主任“一身傲骨”,但何沛媛明察秋毫,分析出肯定是臭无赖因为没有见到念念不忘而忧伤低沉万念俱灰。

    杨景行哪有什么傲骨,受到一点冤枉就哭天抢地大呼小叫,他屈诉自己在音乐会上之所以看起来不是多么高兴只是因为人在屋檐下,自己到纽爱到柯蒂斯本也不是为了宣传自己享受欢迎,实在是责任所在没办法呀。

    何沛媛警告无赖少唱高调,那兴高采烈跟妇女们合影又怎么解释?

    杨景行先问清楚:“又是谁告我的黑状?”

    “你别管是谁!”何沛媛很有原则:“就说是不是事实?”

    “是……”杨景行声音里都透着恐惧,恐惧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是又怎么样?我做错什么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何沛媛咦嘿嘿地笑:“……什么叫做贼心虚,活生生的例子!”

    杨景行怨愤:“本来不是贼,被你说得多了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何沛媛又不笑了,沉默了一会后也有点幽怨:“我本来也不是贼……老公,我是不是有点庸人自扰啊?其实可能根本没人关心。”

    杨景行打击:“你不是,盯着媛媛的眼睛多了,估计你穿件衣服都有人说长道短的。”

    “才没有。”何沛媛不是很有底气,然后气呼呼:“说你……反正如果我是主团的,我才不关心你跟三零六怎么样呢,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了不起。”

    杨景行不要脸:“那是媛媛,媛媛不八卦不代表别人不八婆,就像媛媛那么好看但不是所有人都好看。”

    “说认真的!”何沛媛挺正经:“我觉得像季杨天琳他们以前对我们就算对你都只算客气,其实不一定真有多当回事,除了齐清诺。”

    杨景行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何沛媛理所当然:“她们看我们就像我们看小学生初中生,谁还真的把你当个大人物呀……跟现在对比特别明显!”

    杨景行问:“现在怎么了?”

    “反正我觉得……”何沛媛挺不高兴的:“现在她们看到我,笑容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杨景行认为:“同事也是满满熟悉,越熟就越亲切嘛,也不能说不熟悉的时候就没当回事。”

    何沛媛想不通:“那怎么突然就熟悉了?”

    杨景行解释:“合作过同台了嘛,说明媛媛得到前辈的认同了。”

    何沛媛否认:“根本不是,就是从今天早上到单位。马天驹,跟他从来没直接讲过话,拦着我讲半天,我笑都笑不出来了……”

    杨景行不干了:“没看出来老马胆子不小啊……”

    “尽说你了!”何沛媛简直义愤填膺:“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大群里都讲了那么多遍谁不知道!假惺惺的。”

    杨景行也气得不轻:“还没话找话呀?等我回去找他说道说道。”

    何沛媛似乎安抚:“反正我也没跟他说什么……让诺诺替你开心去。”

    杨景行苦叹:“哎哟,我的媛媛老婆呀……”

    “昨天。”何沛媛又想起来可气的:“郑雅玟在大群里说不知道你在费城怎么样,马丽飞就叫她问我!”

    杨景行觉得:“你们楼上楼下的都那么熟了,这话没什么吧。”

    “她不怕齐清诺?”何沛媛更气的是:“我觉得是公开讽刺我!”

    “马丽飞这人我觉得还不错呀……”杨景行也是不怕死:“把齐清诺说成什么了。”

    “她是什么?”何沛媛恶狠狠给机会:“你说呀!”

    “我觉得……”杨景行壮起狗胆:“齐清诺这人也不错。”

    何沛媛不说话了。

    “老婆……”杨景行还是怕的:“你看你刚刚赢了齐清诺,媛媛的对手肯定是很厉害的……”

    “你少不要脸!”何沛媛呕吐了:“我才没有把她当对手,啊,恶心死了!谁还争你了?”

    杨景行嘿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沛媛强烈说明:“是她不要你了,我本来也不想要,是你非死皮赖脸赖着我!我做好事!”

    杨景行就说:“那你还是输给齐清诺了,媛媛都输了,齐清诺太厉害了。”

    “我也没输给她!”何沛媛申明:“我输给我自己……赢也是赢了我自己。”

    杨景行惊叹:“天呐,你太厉害了,连媛媛都能赢。”

    何沛媛又不说话。

    “老婆……”杨景行简直举步维艰:“为了媛媛战胜自己,我们应该热烈庆祝。”

    何沛媛并不买账,还委屈了:“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多大压力,你还吊儿郎当!”

    杨景行连忙严肃了:“不是,老婆,我真的特别高兴,特别谢谢你……就像你答应做我女朋友那天那么高兴,除了高兴还有更多感动,我提议把今天当我们的另一个纪念日。”

    何沛媛哼:“……一个人过的纪念日。”

    “天涯共婵娟。”杨景行还是改主意:“那就七号,八号吧,八号吉利。”

    何沛媛挺怀疑:“你真的高兴吗?”

    “当然。”

    “有多高兴?”

    杨景行又得换说法:“感觉就像……从媛媛的男朋友试用期终于转正了,而且我特别特别需要也特别特别爱这份工作,如果在音乐家和媛媛男朋友之间只能二选一我肯定选媛媛。”

    “说得好听。”何沛媛就问:“那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去找念念不忘?”

    杨景行又叫起撞天屈:“……我是把媛媛当我的动力,想着能让媛媛有一个更好的男朋友。”

    何沛媛的标准是:“你把念念不忘都忘掉就是最好的男朋友。”语气似乎挺鼓励的。

    杨景行用力答应:“行,我决定从念念不忘升级成为……偶尔念念,好不好?”

    何沛媛似乎嘲笑嘻了一声:“什么是偶尔念念?”

    杨景行说:“就是什么时候媛媛想起来这事了我们就拿出来念念。”

    “那……”何沛媛好像在开动脑经:“如果,陶萌现在约你见面,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你说,如果错过这次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你去不去见她?说实话!”

    杨景行还是斟酌了一下的,好几秒钟才回女朋友话:“我会让她在电话里说。”

    何沛媛挑衅:“她不说!就要见面!”

    杨景行嘿:“还是不见为好。”

    何沛媛可不允许无赖偷奸耍滑:“你去不去?想不想去?”

    杨景行果断亮相回答了:“说实话想是有点想了,但是不会去。”

    “那如果她……”何沛媛暂停了后气呼呼:“不说了,你肯定会恨我!”

    杨景行哈哈笑:“鬼才要见你男朋友,少不要脸了。”

    何沛媛还没假设完呢:“齐清诺呢?有人追她,她准备接受了,想跟你再好好谈一次,或者她要出国了,再不回来了。你想好再答!”

    “不见不见……”杨景行简直想得美:“但是媛媛要安慰我。”

    何沛媛立刻嚷叫:“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安慰你!?”

    杨景行讨死:“因为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心里多半还是会有点酸楚。”

    “好哇……”何沛媛低沉着充分酝酿,然后一声厉呵:“杨景行!”

    杨景行哈哈哈:“别说了,我都脸红了,真是太不要脸。”

    何沛媛居然真的就不追究了,换了话题:“你给三零六带礼物没?”

    杨景行嗯:“当然带了。”

    何沛媛这就开始嫌弃:“什么?”

    杨景行还卖关子:“礼物嘛,收到就知道了。”

    何沛媛严厉:“我现在就要知道!”

    杨景行不敢抗命:“一个小音箱,手机放上面当音源,音质还行呢。”

    何沛媛就表扬了:“有心嘛,很用心嘛,知道你诺诺喜欢……”

    “行了啊。”狗急还跳墙呢,杨景行几乎吼起来了:“她都不是用的这个……”

    何沛媛更要夸奖了:“观察得很仔细嘛。”

    杨景行嘿:“没办法呀,我女朋友太难缠了,我得有备无患,不然代价惨重。”

    何沛媛哼:“不准你留意她!无心之失我可以原谅。”

    杨景行答应得喜出望外:“好好好好好!”

    “你别想得美!”何沛媛更严厉了:“我会分辨,别想骗我。”

    杨景行呵呵嘿嘿笑。

    “笑什么笑!”何沛媛自己吼中夹笑。

    杨景行感叹:“转正了日子好像也不好过呀。”

    “你辞职呀。”何沛媛诚心建议:“不拦你。”

    杨景行哼:“我才不认输,我要努力奋斗,凭实力奋斗出自己的地位来!”

    何沛媛冷呵呵:“就看你有多大能耐。”

    杨景行也呵:“星期三你就知道了,有本事的别求饶,对着干。”

    “臭流氓……”何沛媛的声音顿时就娇弱甚至害怕了。

    杨景行哈哈:“你不是能耐吗?”

    何沛媛这姑娘变了,不纯洁了:“哼,你能耐,你能耐别啊啊啊啊呀!”

    杨景行也全无风度:“你别呀呀呀呀啊!”

    何沛媛确实能耐的:“行,好,我不呀!你也别想啊!”

    杨景行恬不知耻:“哎呀,说着玩的,好老婆……”

    “不想说这个了!”何沛媛很生气的感觉,“嗯……你还有事没跟我说完,快点说。”

    杨景行不记得了:“什么事?”

    何沛媛提示:“你下午讲座,还有什么精彩的?吹牛皮。”

    “哦。”杨景行兴兴致索然了:“本来算是个谈资,现在跟媛媛的好消息一比,没意思了。”

    何沛媛催:“说嘛。”

    杨景行说:“见到希拉里科尔了,真是见面不如看照片。”

    何沛媛还是有点新鲜的:“在学校?她也讲座?”

    杨景行说:“应该不是,生意都被我抢光了,好像是来看老师的。”

    何沛媛真是好笑:“抢得着吗你?别人要是开讲座你这一个生意也没有。那你搭上讪没?理你没?”

    杨景行也切:“我还没下课她自己来的,虽然是快下课了才来,但也算是给我杨主任面子了吧。”

    “吹牛。”何沛媛才不信:“你以为你谁?”

    杨景行嘿:“她老师在帮我捧场,她来找老师的。真是太没礼貌了,进教室连报告都不喊。”

    “没赶你下台都算客气……”何沛媛很期待:“那她一到是不是就没人看你了?”

    杨景行吹:“没,都沉浸在我的讲座中了,都没人注意到。”

    何沛媛简直哈哈大笑:“鬼才信……那她听没?还是见到老师就走了?”

    杨景行得意:“听了,听了几分钟才下课,算她收获大了。”

    何沛媛真心诚恳劝告:“你别这么不要脸好不好……你们说话没?”

    杨景行说:“话没讲几句,不过合作了一把,她老师提议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

    何沛媛并不太了解:“她老师谁?”

    杨景行介绍:“库什尼尔,快七十了……”

    何沛媛似乎也知道:“他凭什么?他怎么去?他要你给希拉里伴奏?”

    杨景行说:“我才不伴奏呢,二重奏,来了段柴可夫斯基D大调第三乐章。”

    何沛媛明显不高兴了:“谁说的?故意的呀?什么意思?”

    杨景行连忙说:“也不是,怪我自己前面吹牛吹太满了,他们好像都信了,我让他们自己选一首嘛……”

    何沛媛哼哼哈哈:“牛皮吹破了吧?”

    杨景行哈哈:“怎么可能,都更加心服口服。”

    “才怪……”何沛媛忘记重点了:“希拉里凭什么跟你拉D大调啊?凭什么跟你合作?不是,凭什么要人家著名演奏家跟你阿猫阿狗合作呀?”

    杨景行嘿嘿乐:“她本来好像也有点不愿意,但是老师说的话……”

    何沛媛等不及大快人心:“是不是拉完了摔琴就走?”

    “怎么可能。”杨景行继续:“当然是变得很仰慕我。”

    何沛媛懒得呕吐了:“认真的!到底怎么样?”

    “是仰慕我呀。”杨景行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告诉你,也就媛媛瞧不起我。”

    何沛媛哼:“那你说她怎么仰慕你?”

    杨景行越来越过分:“看得出来,态度的转变。”

    何沛媛当然不信:“怎么转变?”

    杨景行也说不具体:“虚心请教我一些细节问题,我也不吝赐教。”

    何沛媛切:“给你个面子还当真了……如果真的仰慕你想请教,就不是一些细节问题那么简单。”

    杨景行的理由是:“我要吃饭呀,没时间。”

    何沛媛问:“就拜拜了?”

    杨景行嗯:“其实我是想给媛媛打电话了,说的是吃饭。”

    何沛媛轻飘飘哼:“想跟我说你遇到希拉里了?遇到个希拉里就把高兴成那样了?还精彩,精彩你个大头鬼!”

    杨景行简直委屈:“本来是有点精彩的,但是比起你勇斗齐清诺当然是差远了。”

    “根本不是斗,我们是……一笑释怀!”何沛媛哼哼:“我把你的话告诉她,你挑拨我们!”

    杨景行哎:“你哪边的?”

    何沛媛理所当然:“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一个电话打了近一个小时,后来还是何沛媛得去上班了才慢慢收尾,总的来说何沛媛还是对男朋友的工作汇报基本满意的,所以就把粉红色的许诺暂时保留以观后效。

    两个人计算了一下,见面之前还能打两到三个电话,但是都难以像这次通话这么方便隐私,所以有些事情商量好。比如何沛媛还是想去接机的,但又不想被尤老师看见,所以建议男朋友出机场就摆开尤老师。

    杨景行还是让女朋友就在家等自己,何沛媛又担心三零六都知道顾问啥时候回国,如果自己下班后不上王蕊的车其实不是司马昭之心了。而且下班之后再赶去机场时间也比较紧,倒是希望飞机晚点了。

    何沛媛还预想到,等自己今天晚上把所谓的“丰功伟绩”传给萧舒夏后,说不定当妈妈的还先儿子一步到浦海,那就更不太好办了。

    哎呀,杨景行后悔了,还是迟一步再说吧,万一母亲先到浦海,那粉红色的约定可就泡汤了。

    何沛媛态度坚决,让家长喜悦自豪可比什么粉红色重要多了,这事必须按计划进行!

    那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确定因素让挂电话变得更为艰难。

    当地时间星期一早上六点过,杨景行和尤老师就收拾妥当了,酒店随便吃了点早餐后就赶去火车站。

    杨景行比过来的时候多了一个鼓囊囊的旅行包,真是满载而归呀,而且他也算在这个城市留下了一点声音。

    杨景行在车上给女朋友打电话,好一阵时间一直是占线,终于接通后才知道何沛媛刚刚一直在跟萧舒夏通话。

    “好高兴好高兴,都叫我别帮你骗她。”何沛媛就不高兴了:“我才不会!”

    杨景行嘿:“是啊,至少也得相信你呀。”

    何沛媛催促:“你快点给她打电话吧,我们等会再说,挂了,乖乖老公我爱你。对了对了,她想过来你一定要答应哦,保证哦!”

    杨景行嗯:“好,我知道,老妈老婆开心最重要。”

正文 第一三一二章 珍视

    母子间的电话接通后,杨景行听到的是母亲不怎么常见的温柔亲切呼唤:“儿子。”

    “妈。”杨景行明知故问:“找我什么事?”

    “嗯……”萧舒夏好像没什么事:“你到哪了?”

    “半路上……”

    “八万!”电话那头战火突燃:“老萧,摸牌,摸牌!” “老萧,打牌!老公儿子那么能赚你再输个几十万给我们算什么。” “儿媳妇你怕,亲生儿子也怕呀?” “杨景行你妈都输哭了,快打两百万到她卡上!” 气氛还真像,只是没听到麻将的声音。

    萧舒夏居然没猛烈反攻,甚至变得更温柔:“儿子……你为国争光了!”

    那群牌友显然是被萧舒夏的恶心奇招给打懵了,一下全没了声音。岂止牌友,连杨景行也受不了:“别信那些,为国争光没那么容易。”

    萧舒夏好像是思想斗争了一番后主动坦白:“我在你陈阿姨家,你爸爸等会来……”

    杨景行嗯:“那你们继续玩,我下车再跟你们说。”

    “没玩,早没玩了。”萧舒夏好像恢复了些微气势:“你给我说……什么时候接我去美国去纽约?”

    杨景行不屑:“纽约有什么好?什么都比不上九纯……”

    萧舒夏还没说话,周龙龙的母亲又大声疾呼了:“接你去纽约?见者有份!杨行行也是我半个儿子……”

    杨景行都没见过几面的陈阿姨也喊话了:“杨景行我对你怎么样?叫声干妈马上拿红包!”

    真是物以类聚,那个听起来还比较年轻的声音也要瓜分:“杨景行小时候去我家多少次,你们问他,老萧问你儿子还认不认他小娘姨?”

    杨景行问:“是不是关阿姨和焦叔叔?”

    萧舒夏终于可以说话了:“是是,关阿姨……你关阿姨儿子读五年级了,老公姓黄。”

    关阿姨就高兴了:“我说肯定记得嘛,从小那么聪明……”

    周龙龙妈妈换话题:“行行,这一次不知道你爸爸有没有这么多钱给你发奖品呀,宝马肯定不行了,我都替他着急呀,儿子出息也折磨老子呀。”

    陈阿姨继续表态:“我说了,集资呀,儿子算我一股!”

    有个杨景行不认识的声音:“还是我给你想的办法好,到时候儿子都是你家的……”

    周龙龙妈妈似乎正经:“老萧你这个儿媳妇是很不错的,非常不错!”

    萧舒夏似乎得意了:“我第一次看到这姑娘我就想,没想到……”

    立刻有人讽刺:“哎哟哟,就你心想事成……”

    也有人提醒:“老萧,跟你儿子讲话,别管我们。”

    萧舒夏似乎无话可说:“儿子,你上车多久了……”

    “杨景行。”陈阿姨抢着说点有内容的话题:“杨景行,我跟你说啊,你妈怪我电脑不好耽误她看东西。杨景行我问你,这个上面是不是写的……用登峰造极,辉映,超群绝伦……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电脑肯定没问题,我就不信屏幕上的字是错的。错没错!?”

    萧舒夏呼唤一声:“儿子?是不是这么写的?”

    杨景行说:“英文没这么夸张,他们翻译的时候加工了。”

    萧舒夏可能不愿在牌友这露马脚:“是是是,你电脑没问题……儿子,儿子……这电脑不如扔河里去,根本滚不动!”

    陈阿姨阴阳怪气道歉:“是,是电脑把你气哭了。杨景行你知不知道,你妈被电脑气哭了,你别怪我哦。”

    杨景行小声些说话:“妈,低调点,没写的那么夸张。”

    萧舒夏也稳妥点:“侨报是华侨的意思吧?”

    华语报道就更夸张了,把音乐会下半场描写得简直旷古烁今。杨景行都不好意思了:“回家看嘛……”

    萧舒夏记得的:“我叫媛媛等会再给我发一遍……儿子你给媛媛带礼物没?千万别忘记了,不然我修整你!只管买,报账。”

    杨景行嗯:“没忘记,给你买的时候顺带了……”

    萧舒夏也没高兴得意,而是开始朗读新闻标题:“林肯艺术中心的华人精神盛宴,浦海民族乐团……这篇写你的不多……”

    关阿姨似乎记性好:“上面,往前滚,按键盘……”

    萧舒夏先问一下:“儿子,媛媛说的那个叫什么尼,是世界上排名前十的评论家呀?”

    杨景行实事求是:“没这个排名……也可以说行业内著名,不过没什么了不起。”

    萧舒夏顿时难得地语重心长:“儿子你不能骄傲,别人说你好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幸好是跟我们说……”

    陈阿姨似乎为自己的电脑争取时间:“杨景行,你妈妈好为你骄傲的……我当干妈的也骄傲!”

    都骄傲,这些中年妇女恨不得代表九纯骄傲,还说以后谁敢欺负杨景行,九纯人不答应。

    萧舒夏又开始朗读了,拙劣地模仿播音腔:“十九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作曲家,音乐巨人古斯塔……夫马勒有一句闻名于世的,骄傲自许……”

    杨景行连连求饶:“妈,妈……你不要因为外国人的两句话为你儿子骄傲好不好?”

    “哎!”萧舒夏好像不高兴了,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那怎么了?”

    杨景行干脆逃:“先不说了,电话充电不方便,你和爸爸早点回家,我到了十点打给你们。”

    萧舒夏是有钱人思维:“多买两个电话……你挂,我跟媛媛说!”

    杨景行嘿嘿笑:“好,随便你们怎么说。”

    萧舒夏又提醒:“十点呀,准十点!”

    杨景行又不要脸:“嗯,你和爸爸先商量下奖品的事。”

    萧舒夏嘿:“我帮你争取!”

    有义气,民族乐团在纽约的驻守队伍从百忙之中抽空欢迎杨主任从费城凯旋,并且安排好了午饭以及送杨主任去机场的车。

    民族乐团已经初步掌握杨主任在柯蒂斯的战果,文付江就感叹自己这两天不断跟各路人马解释杨主任为什么不接受参访不参与活动也算是功劳了,就算得罪人也值得呀。

    这边也有好消息的,几位首席都说昨天录电视节目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现场观众更是出人意料地热情,甚至对传统的独奏乐曲也兴趣盎然。当然了,这些都离不开新作音乐会的口碑。

    口头称赞说得再多再好听也不实际,杨景行还是准时讨奖品去,这次是打给父亲。杨程义也是冤大头的口气,就像当初接高中生儿子的零花钱申请电话:“嗯。”

    杨景行很不客气:“你跟妈商量好没?”

    有钱的人就完全掌握主动权,杨程义不冷不热:“商量什么?”

    杨景行叫唤:“妈,妈!”

    杨程义隐蔽地哎哟了两声,再开口却还是拿腔拿调:“到纽约了?还有几个小时,待哪儿?”

    杨景行又吹起来了:“我现在还没地方去吗?考虑的是给谁面子好。”

    萧舒夏气愤的声音零延时传递过半球:“你跟学的?杨家和萧家都没这种传统!丢人丢到美国去!”

    杨程义也很怀疑了:“这些东西是不是你自己编的?”

    杨景行呵:“我费这么大劲能骗个什么?”

    “看情况……”杨程义还是有得商量的:“如果货真价实,纽约买套小房子也可以考虑。”

    萧舒夏更当真:“还有几个小时,去看看房价!”

    杨景行哈哈乐开花:“这么有分量呀?”

    杨程义还有后话:“只要你二十几岁的人好意思跟家里伸手。还是叫你妈出钱,她今天心满意足了,在你陈阿姨家……”

    萧舒夏怒斥:“你别张口闭口钱钱钱,俗……”

    杨景行问:“你不是去接了吗,也还行吧?”

    “我是接了呀……”杨程义突然话头一转:“哎,你是不是给我和你妈奖励点什么?我们活到四五十岁没留下人生污点很不容易啊。你著名青年作曲家,还是个连老家都不要的浦海作曲家,我们做父母至少没给你添名声麻烦吧。你以后,你的孩子还成问题呢,他爸爸是四零二,搞不好会被人指指点哎哟哟你轻点……”

    萧舒夏大声出卖丈夫:“别听你爸的,他嘴巴都扯到后脖子上去了!”

    杨程义很严肃的:“明天我和你妈去看看你奶奶,看看你爷爷……你在飞机上也想想你爷爷。”

    杨景行嗯:“……你跟爷爷说,你儿子比他儿子出名。”

    萧舒夏哈哈尖笑,杨程义重重叹气:“先别轻狂,该感谢的人都感谢了没……”

    杨程义顶着妻子的暴力压迫也要道出实情,音乐会的成功肯定不仅仅是音乐的原因,既然是有那么多华人到场,好像还有不少音乐家和乐评人,那肯定不是杨景行的面子办得到的。杨程义也相信,只要是中国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礼多人不怪的,所以他比较担心杨景行这么急着回国会不会很多事情来不及处理。

    杨景行说自己已经尽量周到,但不可能搞登门拜谢那一套了:“……给面子的,我让他们的面子发光了,也差不多了。”

    杨程义犹豫了一下:“你这个话好像也没说错……你这个主任以后是不是就坐得稳当一点了?”

    杨景行不要脸:“更好地为学校服务。”

    杨程义还不知道吗:“你也别说得那么好听,自己也名利双收。”

    萧舒夏责问:“不是应得的?”

    杨程义突然冷笑:“豪迈乐观下的沉重,英雄凯歌中的悲悯……你自己懂不懂这些?”

    杨景行也笑:“吴承恩会不会七十二变?”

    “一句话就没文化。”杨程义很鄙视:“吴承恩写的不是七十二变,就你这样还传播中国文化。”

    杨景行嘿:“我这点都够用了岂不是更说明你更不得了。”

    萧舒夏呀哈哈:“羞人呀!”

    杨程义又问起来:“昨天在什么地方?柯蒂斯?”

    萧舒夏哈哈:“媛媛说希拉里把我吓一跳,希拉里,我以为是什么希拉里……”

    杨程义明显嘲笑老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希拉里又是谁的面子?”

    杨景行不要脸:“其实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面子。”

    杨程义居然:“也没说错……小何,媛媛,现在怎么样?你没惹人家生气吧。”

    杨景行说:“没有,挺好的。”

    “那就好。”杨程义终于表扬一下:“把这个关系处好就说明你成长了。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有普通人家的优点是不是,其实我们也是普通家庭。”

    杨景行呵呵:“你谦虚了。”

    萧舒夏哈哈嘲笑:“……儿子,奶奶念几次了,想媛媛呢,你带媛媛回来看看呀。”

    杨景行嘿:“暂时估计有点难……”

    “别勉强!”杨程义警告一般:“很自爱的女孩子,不要勉强她。杨景行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所谓的作曲家,天才,但是感情上你们是完全平等的,你要爱护她尊重她,更要珍视她对你这份情义。”

    萧舒夏切切切……

    杨景行还是认真答应:“我知道。”

    杨程义更肉麻:“她发自内心为你高兴为你骄傲,这就非常宝贵。她想得到不方便跟你一起去美国,会爱护你的名誉,想得到你回国最不好不要马上去民族乐团,心思都很不错……”

    “你听见了?”萧舒夏揭露丈夫:“都是听我说的!我当时停一手好牌,电话一来,阿姨您吃饭没……”

    很显然,何沛媛在男朋友母亲这边没一点凶相,甚至还是温柔甜美的,而且“因为他站得高看得远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我觉得他已经做到了从来没人能做到的事,您和叔叔一定会为他骄傲的”这种话在萧舒夏看来并不肉麻,更不至于不要脸。

    萧舒夏这会也大方承认了:“我当时边看这些边听她说,眼泪不知不知觉就下来了,她们还以为我怎么了。等听我一说再把照片一看,刘二妹羡慕眼睛都绿了。”

    “你就知道人家是羡慕。”杨程义说着自己也肉麻起来:“儿子,我和你妈还是要过去跟李教授丁老打个招呼,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合适?”

    杨景行很正经:“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来。”

    萧舒夏是等不及的,曲杭那边戏服早就做好了,她的要求的是明天趁早扫完墓后直接出发,萧舒云也很想看何沛媛扮上呢。杨景行很支持,还提议明天的晚饭就在家吃吧。萧舒夏就更积极了,安排丈夫打下手。

    决定了行程之后一家人就再回味一下音乐会的报道和乐评,也不能光得意,还得自省一下。杨景行尽量看得远一些,认为这样的所谓成功其实还停留在很悬殊的阶段,有点像第一块金牌的感觉,是可喜,但是说得不好听也可怜。

    是呀,杨程义也很不喜欢“极大地促进了中华传统文化融入纽约主流人群”这样的说法,满是趋炎味道。

    听老公儿子那么一说萧舒夏都沉重了,还是聊聊何沛媛吧,这姑娘还说了“其实很多人都只看到他的才华但是还没看到他的理想”这种话呢……

    对呀对呀,不早了,杨景行应该再给女朋友说一说,萧舒夏简直自我牺牲挂电话。

正文 第一三一三章 承诺

    再打通女朋友的电话,杨景行就是哄睡觉的语气了:“老婆,上床没?”

    何沛媛好像又有点什么不顺心的:“干嘛?”

    杨景行也抱怨:“我妈太啰嗦了,没完没了。”

    何沛媛嘻:“是有点……哎呀你别这么说,她开心嘛。”

    “超出我的想象,就没见他们这么激动过……”杨景行分析:“肯定是因为是你告诉他们的,都怪媛媛。”

    “怪我什么?”何沛媛的这种语气一定是结合着骄傲扬起的下巴和倔强不肯闭合的嘴唇。

    杨景行说:“我妈要到纽约玩,还说你不给面子是因为我没用。”

    “没有。”何沛媛有点急了:“我说了,我说你自己下次也不会去了,没时间而且再去显得啃老本没格调……你妈怎么跟你说的?”

    杨景行说:“她说想邀你一起来玩,你不肯。”

    “不是的,我说清楚了!”何沛媛挺委屈,但并没发飙还用力解释:“我说这一次算你给耶罗米尔面子,我说阿姨和叔叔,就是你爸你妈@的面子不能那么轻易给,我说他们想听等下次爱乐再演的时候让你接他们过来。”

    杨景行哈哈哈:“难怪,难怪我妈这么高兴,恨不得把你当知己了。”

    何沛媛才不开玩笑:“到底怎么说的?你放严肃点!”

    杨景行又深沉起来:“我不服气呀。”

    何沛媛又是那种语气:“什么不服气?”

    杨景行说:“我给我妈打电话,美滋滋准备好听表扬了,结果她说得真多的是什么?我爸也一样,他们说都最多的就是媛媛不错,媛媛真不错。”

    何沛媛才不信:“你骗鬼……”

    “最气人的是什么!”杨景行简直牙痒痒:“我妈最骄傲的不是我怎么样了,她觉得今天最让她有的面子是媛媛,媛媛一个电话,还有媛媛的照片,让她在朋友面前出大风头了。”

    何沛媛不明白:“就一个电话,有什么了不起?”

    杨景行说:“因为这个电话表现出了媛媛的很多优点,聪慧敏锐明事理,礼貌大方又得体,有才学有眼界有思想,温柔贤惠还沉稳内涵。这还不了不起什么才叫了不起?”

    “才没有……”何沛媛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挑刺不是那么顺利:“……我没才学。”

    “没才学能点评库克尼的乐评吗?”杨景行问:“没才学能让我妈一下搞明白马勒的音乐地位吗?”

    “没有我没有!”何沛媛嚷嚷起来:“……我再不管你的事,再也不管了!”

    杨景行变本加厉:“我爸说媛媛知书达理……他很难很少给人这么高的评价。”

    “骗鬼……”何沛媛坚强着找漏洞:“……我又没跟你爸说话。”

    “是呀,所以我不服气呀。”杨景行憋屈:“我长这么大也没得到他这么高的肯定!”

    何沛媛依然要辩论:“那知书达理本来就不是说男孩子的……你爸肯定没这么说。”

    杨景行叫起来:“哎,我爸怀疑我造假骗他,你又怀疑我造假骗你?我就这么没信用吗?”

    何沛媛高兴得哼哧一笑:“我告诉你,还有你妈也怀疑。哼,还说我帮你骗她,你连累我了!”

    “真失败……”杨景行叹气着又庆幸:“还好媛媛的信用度高拉我一把,不然说不定真要来纽约实地调查。”

    何沛媛才想明白:“对,说不定想看音乐会只是借口,就是去调查你有没有撒谎!”

    杨景行连忙:“媛媛,这事你一定要多关照呀,过了这关有什么好处算你一半。”

    何沛媛看情况:“有什么好处?”

    “还没说。”杨景行又担心起来:“是不是还要调查呀?这样,这事成了你七我三。”

    何沛媛不屑:“我十都不要,才不昧良心!”

    杨景行不要脸:“不昧良心,实话实说就行。”

    何沛媛问:“什么实话?我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杨景行问:“那今天上午……”

    何沛媛哼:“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被你收买了!”

    杨景行明白了:“下次一定要带着老婆才行了……”

    “我不是这意思!”何沛媛很是否认,“……谁让你骗我的!”

    杨景行苦问:“怎么骗你了?”

    何沛媛都难以启齿:“……你刚才说的都是骗子话,我才不信。”

    杨景行只能:“那行,明天当面对质吧,还我清白。”

    “不要!”何沛媛叫起来:“才没你那么不要脸。”

    杨景行无聊:“那你又说我骗你。”

    何沛媛得开动脑经分析案情:“……你就是吃准我不好意思对质,所以骗我。”

    杨景行嘿嘿哈:“不好意思也不行,我已经帮你答应了。他们明天下午到,在家里吃晚饭,我妈还想邀你一起去买菜。”

    “啊……”何沛媛气愤又害怕:“你凭什么帮我答应?”

    杨景行也难:“我要争口气,不然又说我没本事。”

    何沛媛直嗯嗯嗯地哼哼:“……只有你爸妈吧?”

    “肯定不止。”杨景行一连串坏消息:“奶奶可能要来,说念叨你好多次了,想见你……”

    何沛媛哭喊。

    杨景行继续:“还有姨妈,王卉……”

    何沛媛似乎告饶了:“我不去行不行?”

    杨景行质问:“事是你挑起来的你不负责?”

    何沛媛突然不叫了,似乎带着期望问:“会不会觉得我多事呀?越俎代庖。”

    杨景行说:“反正我妈现在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我打电话他先问我给你带礼物没,没好好给媛媛选礼物她就要修理我。你又不准我带,你说我听谁的?”

    何沛媛嘿:“这个,要听我的。”

    杨景行嗯:“好,出事了你负责,你帮我挨骂。”

    “想得美!”何沛媛咯咯直乐。

    杨景行痛苦:“凭什么都冲着我来呀?”

    何沛媛突然不笑了:“老公我问你,如果我不多管闲事,你自己会不会把这些东西给你爸妈看?”

    杨景行不太确定:“可能不会吧……他们对音乐的兴趣不高,而且我也没什么大成绩……主要是不想从儿子变成什么作曲家杨主任,让他们都不好意思骂我了……关键是这个音乐家工作他们参与得不多,其实早前也想把我培养成生意人。”

    何沛媛说:“不会的,其实你妈妈很想知道一点一滴……”

    杨景行嗯:“是呀,我也才发现真是自作多情,他们该怎么骂的还是怎么骂,一点不影响。”

    何沛媛太开心了,真是笑得银铃一般期待:“怎么骂?”

    杨景行诉苦:“我说要个奖励吧,他们说我二十几岁的人不要脸,我堂堂杨主任一点面子都没有。”

    何沛媛也教训:“本来就是呀……不过你妈之前真的好开心,我感觉她好像哭了的。”

    杨景行嗯:“听说了,是真的。你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玩麻将,还怕你听出来……”

    “我其实发觉了!”何沛媛嘻嘻乐:“她说在朋友家聊天,所以我说一下就挂了,她看到东西又打给我的。”

    杨景行嘿:“我妈也要面子,怕你觉得她无所事事还赌博。”

    “这有什么嘛。”何沛媛很开明的:“朋友间玩一玩娱乐一下。不过我妈我爸都不玩麻将,但是我大姨特别爱玩,恨不得每天都玩。”

    杨景行说:“我妈还好,估计一个星期玩不了两次,主要是她舍不得熬夜……”

    何沛媛当然懂:“爱护皮肤爱护身体,我妈也是,她以前基本都是十点之前睡的,就是因为你,哼。”

    杨景行明白了:“以后尽量早点送媛媛回家。”

    何沛媛质问:“不能让我妈不等我回家也能安安心心睡觉吗?”

    杨景行会想:“那我们同居吧?”

    “去你的!”何沛媛怒不可遏:“那我妈别想睡得着了!”

    杨景行嘿嘿:“……哎,你给你爸妈说了下了没?能不能给我加点分?”

    “有什么好说的?”何沛媛打击:“我妈看重的是人品是性格。”

    杨景行赶忙:“我收回同居的话!”

    何沛媛哼:“算你识相……你还要赔我精神损失费。”

    “怎么精神损失了?”杨景行简直期待。

    “气死我了。”何沛媛真是委屈又耻辱:“我叫他们看……我妈就笑我,被她无情嘲笑。”

    杨景行嘿嘿乐呢:“怎么嘲笑你?”

    “反正是被她取笑了……”何沛媛带着哭腔了:“她说……那就了不起呀,特别特别讽刺,我又没说有什么了不起。”

    杨景行严肃了:“这个,是太损失了,真是沉重打击严重伤害。我回去就跟你妈说清楚,第二交响曲的诞生离不开媛媛的支持,如果不是媛媛给我灵感激励和精神支持,最重要的是感情鼓舞,第二交响曲的质量会大打折扣。在我心目中,对我而言,媛媛就是了不起。”

    何沛媛今天的战斗力好像不怎么样,都没能第一时间反驳男朋友的恶心,似乎真的很受伤。

    杨景行继续:“亏我还给你你妈带礼物,扔了。你爸笑你没?”

    何沛媛也没开骂:“我爸没笑……”

    杨景行嗯:“那行,何叔叔的礼物不扔。”

    何沛媛咯了一声:“你真的敢吗?”

    杨景行也就是叫得凶:“至少我有这个态度,敢说也是勇气。”

    沉默了一下后,何沛媛突然:“老公,谢谢你。”语气温柔也好像很正式。

    “应该的……”

    何沛媛说:“不是礼物……谢谢你没辜负我。”

    杨景行不明所以还是说不出话。

    何沛媛继续:“谢谢老公像你说的那样去美国只是为了工作……谢谢你兑现对我的承诺。”

    杨景行的声音都低沉了:“应该我谢谢老婆……”

    何沛媛轻柔也坚决地宣布:“我也兑现了我对自己也是对你的承诺,我会从你回国,从现在开始更全心全意对老公好,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杨景行呵了一声带出大喘气:“……这话该我说,你抢我台词。”

    何沛媛沉默。

    杨景行再一次:“谢谢老婆……真想马上飞到你身边。”

    何沛媛给机会:“那你说呀。”

    杨景行深吸气说:“我要全心全意对媛媛,我会努力让媛媛幸福。”

    何沛媛讲究:“一定!”

    杨景行再郑重一些:“我一定全心全意对媛媛好,我一定要让媛媛幸福!”

    何沛媛又沉默了。

    杨景行呼唤:“老婆……”

    “其实……”何沛媛突然真哭腔了:“这些话准备等你回来……我等不及了,等不了了,等太久了,我好想你好想你……”简直气若游丝了。

    杨景行也不敢说女朋友肉麻呀:“媛媛,我爱你。”

    何沛媛明显深呼吸,简直严肃:“老公,我爱你。”

    杨景行还新鲜了:“这是老婆第一次跟我说我爱你吧?”

    何沛媛又笑了:“只要你乖乖的……还有好多个第一次。”

    杨景行哈哈:“一定再接再砺。”

    何沛媛还鼓励呢:“加油……老公你在哪?”

    杨景行汇报:“我在王亚明房间,就我一个人,他们在开会,等会叫我去吃午饭。”

    何沛媛哦:“你到多久了……”

    那就不着急挂电话,何沛媛记性好,之前男朋友不是说照片什么的,难道?杨景行承认,是呀,不过他并没问母亲炫耀的具体是那女朋友的哪张照片。何沛媛可就不开心了,觉得是男朋友不关心自己。杨景行也是委屈,媛媛的哪张照片不都一样好看么。

    两人废话起来没完没了,杨景行又配合着女朋友回忆她跟母亲的通话过程,好在两个女人的版本并不是一模一样,存在不少的细节差异。

    更重要还是商量明天的计划,何沛媛可不想请假成为笑柄,最多只能接受下班之后去国际名园,已经算是很不要脸了。当然了,这计划只能是杨景行自己告诉母亲,何沛媛可不能去主动去表态。

    杨景行也有要求,明天晚饭后要送女朋友回家借机讨好极家长。何沛媛觉得不可能,明天不叫杨云去家里不好吧?然后肯定会比较晚,那么杨景行送女朋友回家却让堂妹打车吗?而且让这么辛苦为国争光的杨主任还要那么晚送一个小演奏员回家,奶奶爸爸妈妈姨妈表姐不得意见大到天上去?

    …………

    真的是等有别人开完会来提醒杨主任准备吃午饭了才挂电话,这一挂之后就要近二十个小时无法联络了,杨景行说了好多遍老婆晚安做个好梦,何沛媛也各种老公乖乖一路平安,两个人好像刚确立关系的少年新手那么肉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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