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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全文阅读

作者:悟空嚼糖     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txt下载     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0章 不作不死的谢棠舟

    前世某小品里的梗,令人喷笑过后,蕴含的道理其实值得深思。

    当王葛先竖一根手指,让谢棠舟看、并回答它代表的是“一”时,谢棠舟就掉进了陷阱。

    因为眼见为实啊,太简单了。

    竖两根手指,是加固陷阱。

    当她竖三根手指,谢棠舟已经不需引导,立即回答“三”。

    但其实他回答的,是惯性思维在顺延的问题“三个手指代表几”,并非王葛急转弯问的“一加一等于几”。

    聪慧如谢据,也是因为王葛竖三根手指时,他恰巧在瞪谢棠舟,才没中圈套。

    “好。呵呵,我认栽。”这厮不是蠢人,也反应过来了。“我饮多了酒,冲撞了女郎。但是,布囊里的瓦当毕竟因为跟女郎冲撞摔碎了。”

    什么瓦当?众人疑惑。

    谢棠舟走到行障边,将布囊内碎成三半的瓦当倒出,遗憾不已:“可惜啊,可惜!这是郡尉让我交给左夫子的一块瓦当,族叔没读过多少书,不如你们懂的多。只知这是古物,如今被撞碎了。唉,你们人多,势众,那就由你们说,此事如何处置为好?我是饮多了酒,但罪责让我一人担,我是不肯的。”

    竟是古物?才挖出来的吗?秦时的瓦当吗?卞恣这些学童纷纷弯腰、蹲下看,稀罕的不得了。

    谢据早慧,是慧在读书认字,不是慧在勾心斗角上。怎么办?他紧锁小眉头看王葛。

    王葛总算明白这厮为何似故意撞她,且撞完了还暴躁如雷的打她。原来全是在做戏,目的是想甩锅!做梦!“我怎知你不是早摔碎了瓦当,然后故意冲撞我,找个替死鬼?”

    “你、你……”谢棠舟又惊又惧,手指王葛,浑身哆嗦。好贼的女娘,怎么猜出来的?

    众学童立马不再瞧瓦当了。咋忘了还吵着架哩!

    王葛大声道:“瓦当已碎,就在这,丢不了。诸位同门,你们说,醉夫的证词可信?还是清醒者的证词可信?”

    “自然是清醒者的证词可信!”卞恣扬声。

    “对!”谢据、司马南弟附和。

    “对!”其余小同门附和。

    谢棠舟冷笑:“女郎好口才,但我下来山坡,酒意就醒了!”

    “屁,一加一等于三都不……嗯,你都不知道,你醒个屁。”司马南弟又差点被绕坑里。

    王葛:“诸位同门,今日非我得理不饶人!他今日敢仗着酒醉撞我、攀扯我,明日其他人就敢仗着酒醉撞每位同门,攀扯你们!今日他说他姓谢,以谢氏之名欺我,想令我畏缩、做他的替死鬼。那明日呢?其余醉夫犯了错事,会不会受此人启发,以望族之名欺凌弱小?”

    “说的好!”左夫子握着竹尺,杀气腾腾过来,一脚踢飞瓦当,啪啪啪……劈头盖脸的抽谢棠舟。“几块破瓦,一壶浊酒,就壮了你厮的贼胆、污我弟子声名!哪个给你这竖夫的贼胆?”

    “别打别打别打……我不敢了,我自己担、我认栽……”

    “认栽?认谁的栽?众弟子拦住他!”

    啪啪啪!

    一场闹剧,甭管是以谢棠舟被“屈打成招”的方式,还是以左夫子彻底踢碎瓦当的方式为结束,王葛都不必担任何罪责。

    快被打瞎一只眼的谢棠舟抱头鼠窜,左夫子刚想夸赞众弟子,就发现少了一人。“司马南弟呢?”

    小家伙正气喘吁吁,叉着腰站在刘泊斗帐前,大声道:“我有一问。你敢答吗?”

    刘泊指一下自己喉咙。

    旁边的孟通出来,笑着道:“刘同门喉疾未愈,女弟子请问,我代他回答。”

    等的就是你!“好。师兄瞧,这是几个数?”司马南弟举右手,伸直肉嘟嘟的小食指。

    “此为一。”

    “那这是几?”

    “二。”

    哎呀!司马南弟激动的挤出小抬头纹,立即伸直仨手指,使劲往前伸,破嗓而喊:“一加一等于几?”

    刘泊……不好!

    “三。”可惜孟通已经彬彬有礼的回了“答案”。

    不怪孟通,就连后方的蔡夫子眼睛盯在这有趣的女弟子……的手指头上,都后怕得用竹尺捂自己嘴巴。一世英名啊,差点毁喽!

    次日一早,谢棠舟被两个部曲盯着,遣送离山。

    他唉声叹气,回望古墓山。原本多好的一桩事啊,郡尉信任他,让他把瓦当拿给山下的左夫子,他途中遇到了熟人,饮了人家的冬酒,然后下山踩滑,自己没摔倒,把瓦当摔碎了。这可是古物啊!他急中生智,就想出一个招来,故意寻个仆役相撞,让仆役当替死鬼。怎么偏偏选中了王葛!她一个正式学童,穿的寒酸,背着筐、拿着锯,他怎能不误会?

    一声穿云裂石的唳鸣。

    是猎鹰,飞到三人前方,停落于矮枝。部曲上前,取下它足间竹管,倒出里面的竹片。上有寥寥数字,部曲看后,回过头来,脸上的狠意令谢棠舟心惊胆战。

    “郡尉有令,谢棠舟不必回南山馆墅,离山后,速归族地自省三十年!”

    “啊……”完了!谢棠舟翻着白眼珠倒地。

    崖之背坡,古墓前方的行障区。谢幼儒还在看清河庄大学学童刘泊写的这篇“新笑林之谢夫算术”。

    “唉……”谢幼儒都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回叹气了。

    文是好文,字是好字,仅从文采上看,刘泊确实堪比陈郡袁氏子袁彦叔。此文传扬出去,谢氏颜面有损啊。

    阻是阻不住的,不如坦荡认错,以勉谢氏后辈。惹祸的谢棠舟,就死在族地吧。

    只是越想越窝囊!气煞也!

    卞望之与郭夫子一道过来,各托着十几片竹简,二人兴冲冲的招呼:“幼儒,来看,又是《爰历篇》。”

    “不急。哈哈,正好,我给二位出个题。看,这是几……”

    苇亭。

    浔屻乡的二十户难民都已到齐,从此户籍落于瓿知乡、苇亭。

    即日起,王翁老两口被分配了养猪的活计,这可比开荒轻松多了。王菽和其余等岁数的小女娘编草鞋,王禾跟着铁雷搭建马厩,以后就管马畜的喂养和打扫。

    王二郎早早去乡里买粮,就为了腾出时候绕到苇亭来探望家人,能帮着干一个时辰的活。今日过来,知道二老只养猪、打扫好圈舍就行,他欢喜到掉泪,总算放了心。

    老两口催促二郎赶紧回家,目送他驱车走远后,王翁道:“真孝顺、假孝顺,看明白了吧?”

    贾妪叹声气。是啊,哪回都是二郎来,三郎简直是白生他、养他一场。

    《笑林》:笑林是我国已知最早的笑话集,作者为邯郸淳,三国时期魏文学家、书法家。

第121 量身高,有奖品

    再说王二郎归家后,把牛车牵到杂物屋前,王三赶紧过来卸粮,总共六袋粮,三袋菽、三袋麦。

    卸完后,二郎把牛牵到对面牛棚,把车上盛着牛粪的筲箕端到茅房外头,倒进牛粪坑里。

    杂物屋,王三打开这六口粮袋,抓起菽、麦,嚼在嘴里分辨,然后沉着脸出来问:“二兄,咋都是隔年的粮?不是跟你说了,给佃户买次陈粮就行么?”

    “我在粮肆尝了,次陈粮没法吃。”

    “咋没法吃啊!”王三重重叹声气,“咱又不往里头搀糠,粮肆既然能卖,佃户就能吃!”

    “成。明日你去苇亭管阿父要钱,你自去买次陈粮吃。”

    “二兄?二兄这是说啥话?佃户都吃陈粮,你让我吃次陈粮?”

    王二郎烦了,一脚踢翻柴垛,吓的几只鸡在窝里乱扑腾。别看他面俊,一旦阴脸,就似变了个人一样。“我吃什么粮咱家佃户就吃什么粮!王三,我把话撂这,你若敢私下苛待他们,我就先抽死你,再给你赔命!呸!还不滚一边去!”

    兄弟之情,好似这正月,一下到了尽头。

    二月,古墓山上的草叶见绿。隐藏在郁郁葱葱中的青、绿步障内,部曲更加忙碌了。秦古墓已经挖掘完毕,所有的古物都要运往都城将作监。

    “凭什么呀?好器物凭啥都归将作监?”江同门是十一个正式学童里年纪最小的,说完这话,撅嘴看王葛。

    卞恣站的笔直,身后是高而直的木板,她赞同道:“有理。”

    王葛:“是有理,但跟我说没用。别动。”

    她从卞恣脚底位置开始,用石头在她后头的木板上划线,只划寸距,划到她头顶部分、不足一寸为止。“量好了,卞同门身高四十三寸。”

    “该我了。”司马南弟背对着木板站。

    王葛:“啧,别踮脚。”

    司马南弟瞬间矮两寸。

    江同门乐得捧腹。

    卞恣已经来到王葛斗帐里抽奖。谢据跟小老丈似的坐在案后,案上有个瓮,里头全是木片。诸同门都知抓奖规则,他就只看,没说话。

    卞恣笑嘻嘻的在瓮里拨拉,仿佛有预感的抓出一个小木片。“有字!上头有字!三一?”

    谢据眼睛一圆:“三一?卞同门,你得的是头等好奖哦!”

    “真的!能比魏武纵横还好吗?”

    王葛听到他们天真烂漫的欢呼,也跟着欢喜。为了自我进阶,她想出一妙招:帮人量身高,只量寸距。量完以后可在旁边瓮里抓木片,大部分木片是空的,但若有字,必中奖。

    江同门跑过去了,司马南弟急坏了,一直往那边瞅。待王葛说句“好了”,她撒开小短腿就跑。

    王葛的斗帐一角,横排三摞箧笥,目前每摞只有上、下两个。谢据取右手边下面的,搬到书案上,没打开之前,他也不知道里面有啥。这段时间王葛厚着脸皮讨了好多蜜烛,可见一直熬夜制物。谢据不心疼蜜烛,只心疼王葛这样忙碌。同时,也更佩服她的坚毅。他要向王葛学习,不能自负聪慧就懈怠学业。

    司马南弟冲过来,盯着箧笥,都忘了自己也能抓奖了。

    打开。

    里头有四物,分别是木制的牛、马、猪、羊。每个都是用几块木板拼起来的,虽然能看出是牛是羊,但实在……不精巧、不好看。

    王葛过来了,拿出木牛,再拿块光滑木板。木板一头底下担块木头,使木板倾斜差不多十五度坡。

    将木牛放到高处,松手。

    啊……

    一声声雀跃欢呼,似乎能掀翻斗帐。

    咔嗒、咔嗒、咔嗒……木牛笨拙的顺坡而下,两个横木板制成的牛腿,此时在小家伙们的眼里,再也不难看了!木牛自己会下坡,谁还计较牛到底有俩腿还是四条腿?

    “为什么?”谢据把走到坡底后不再动的木牛重新放回坡顶。

    咔嗒、咔嗒、咔嗒……

    “啊……它又动啦!是武侯巧制的那种木牛吗?”

    “为什么?葛阿姊,它真是可运粮的木牛吗?”

    “自己琢磨。”王葛轻捏谢据的羊角髻,今早是她给他梳的头。唉,好想虎头,想得心都疼。她不再管几人,由他们或兴奋、或疑惑。把箧笥放归原位,她返回外头量身高的木板那。

    其实这个木牛,是利用了物理中的“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外加平衡运用,才能使木制的器物在一定坡度向下行走。跟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是两码事。

    暂时没人过来,王葛用自制的长木尺比对刻线是否精确。木板两侧的底部有标记,不论谁来、从板子哪一侧标“寸距”身高,都是从相同起点开始刻线。所以用木尺一横,就知道两边是否能对起来。

    如果一横,木尺是斜的,证明至少有一边出错了。比如现在,她右手边的寸距就出现了误差。

    无论对错,标过的线段都要削掉,不然会影响她练习或下次的标记。也是现在来找她量身高的只有同门,若以后人多了,她得多楔几块长木板。

    王葛刮完一边,回头瞧见谢据这几个小家伙都立在帐外,左夫子不知啥时候来的,蹲在地上“研究”木牛。

    “夫子。”她赶紧过来。

    “齁齁齁……”左夫子一遍遍放木牛,独特的笑声惊飞了猎鹰。“哎呀,王弟子,此物如何才能得啊?”

    王葛腼腆道:“先量身高,然后抓……”

    左夫子抬起左手,好似头痒般,用竹尺挠挠头。

    “夫子可以先抓奖。”她立即改口。

    “齁齁齁……孺子可教。”

    司马南弟:“可是我们都……”

    左夫子“咝”一声,又用竹尺挠下脖子。

    卞恣接过话:“可是我们都抓了好些了,万一瓮里没奖了……咳!”

    她给王葛飞个眼色:送夫子一个得了。

    “卞同门说的对,夫子挑一个吧。还有流马、福猪、祥羊。”王葛打开箧笥。

    左夫子合上箧笥,抱在怀,说道:“啊,我说呢,前日谢据管我讨一个箧笥,原来借你了。夫子也要用,今日正好归还。”

    王葛和谢据几个面面相觑,都齐齐叹声气,垂头垮肩。

    “还量身高吗?”

    听到有人喊,王葛立刻来了精神。“量。”

    询问者是清河庄的学童孟通。作为自家同门之外的第一个客户,王葛笑的眉眼弯弯,孟通相貌平凡,回以一笑时,能看出他是极为和煦之人。

    他个子高,王葛划线划到快够不着时,去搬旁边预备好的石头。

    “我来。”孟通哪能让小娘子费力,他刚搬动,司马南弟就认出他来了,问道:“师兄知道一加一等于三……几了么?”

第122章 拾薪易墨

    孟通爽朗笑道:“哈哈,已然知道。《论语》有云,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我既没做到圣人所言的周到行事,也不如季文子的凡事三思。读《论语》而不知《论语》,惭愧啊惭愧。所以,孟某还要多谢小娘子指教。”

    这下轮到小家伙不好意思了,她抄着手过来,仰起小脸道:“不瞒师兄,其实最初我们都上王同门的当了。”她指指王葛,示意这就是“王同门”。

    孟通又不是特意来量身高的,岂能不知王葛。因王葛已经在他脸庞附近标刻线,他目光直视前方,只是微笑,未再说话。

    “量好了。师兄身高七尺十四寸。”

    孟通揖礼后,并没远离。

    不多时,他等的人来了,是刘泊跟另外三个同门,手臂间全都挽着麻绳。

    五个清河庄的少年学子候在此不走,谢据望见这幕,叹声气。果然,王葛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中,暂停刻线练习,回斗帐把木尺往案上一搁,拿上锯,朝他们挥手:“诸师兄,走。”

    看护她的婢仆赶忙跟上。

    卞恣也带着婢仆匆匆过来,婢仆臂弯同样挽着数圈麻绳。

    司马南弟:“卞同门,你为何也上山?”

    “我的墨块也用尽了。王同门,等等我。”

    “哎?可是我有啊。”

    谢据过来司马南弟身边,说道:“卞同门不会要你的墨块的。”

    王葛这行人为何结伴上山?

    原因是,秦古墓挖掘出的书简极多,诸学子抄录到现在,带来的墨块都已用尽。现在开始挖殷墟遗址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存在契文,契文何等重要,诸学子怎能不急。

    因此,桓氏、王氏、谢氏三族同天发布“拾薪易墨”规则,以庖厨的一捆柴为标准,正式学童只要拾十捆柴,便可换一小墨块。

    山背、崖上方、此处,共三大步障区。山背就是古墓所在地,桓氏大学、谢氏大学的学子几乎都在那处。清河庄大学的学子因年岁偏轻,分别在崖上方、下方两处步障区,不挨近古墓。

    所谓拾薪,就是不让砍伐树干,只能拣断枝细藤。“拾薪易墨”前,薪柴比人多,此令一发布,人比薪柴多。

    唯王葛不愁。独允许她伐树是郡尉大人批准的,因她五月时就要参加准匠师考核,旁人想攀扯也攀扯不上。于是从昨日开始,王葛从哪伐树,这些急需墨块的大学学子们就跟她在哪拾薪。

    王葛自身贫苦,最能体会贫苦者的辛酸。每回她锯树,都尽量挑选杂枝多的,锯下来后,只取自己所需的宽板材,其余全留给周围的人。反正刘泊帮她抄书,她就别和他们抢着拾薪柴了。

    又来了一个学子,可能是刚借来的麻绳,一边追着众人上山、一边往臂间挽。

    谢据回王葛斗帐,想帮她收拾一下书案,结果瞬间定睛!

    木尺……怎么会?

    他弯下腰仔细观察,然后喊:“司马同门,快,快喊左夫子过来。”

    左夫子刚把木流马拆开,并在木牍上画了每一步拆开时的图解,要准备拼接了,听到司马弟子的描述,立即过来。

    王葛自制的木尺很薄,边缘虽不及刃锋,但如果使劲抹一下子,手绝对能割破。但它如今,纵向、稍微倾斜的纵立于案面,前端悬空一寸,悬空位置挂着一个麻绳坠子,坠的是块彩色石子。正因为这个绳石重量,使得木尺能维持纵立不倒。

    谢据拨拉木尺,木尺左右摇摆,摇的一大、二小仨人心慌慌,但就是倒不了。

    左夫子把自己的竹尺放在案桌上,啪的就倒了。

    他老脸一窘,哼,就知道是这样。

    “是何道理呀?”这可把夫子为难住了。“这就是头等匠工和其余匠工的区别?”纳闷完,他把木尺、绳石都拿走了。

    木尺不倒、且能摇摆一小段时间,是前世王南行家族的孩子们用完直尺后,经常玩的一种小游戏。他们会把十几个直尺都纵向摆在桌子上,在悬空的位置或夹铁夹、或套签字笔,都能使尺子钟摆而不倒。其中原理为:重心与稳度。

    降低物体的重心就能提高稳度(比如不倒翁),稳度越大,物体越不易倾倒。

    这时王葛已经选中一棵树,利落爬上去。她先朝树下挥手,让众人躲开,然后骑在树叉间开锯。

    刘泊站的最远,看着阳光随她锯木的举动,在她身上斑驳移动,他情不自禁随着她的欢快而欢快。

    一根蜿蜒的粗树枝掉下来了,婢仆把树枝拖出树下范围。王葛缓口气,继续锯。从小干体力活不是白干的,她左、右手轮换,锯了五根树枝后才下来。

    “给我。”刘泊将锯拿过,把所有杂枝一一锯下来。王葛不要柴,那就先把卞恣的柴凑出来。

    人多,王葛就不避讳看刘泊了,特意避讳反而令人多想。这段时间她仔细考虑了,和他的每回相遇、相遇时的交谈,她觉得应是误会了这少年。

    她前世都不是傻白甜,何况今世。少年再早慧,在她眼里也是个稍微细心就能看穿的初中生。

    首先,刘泊非自私小人。

    那日和她独处、笑谈,要么是他确实这方面的心思欠缺(王葛基本排除这点),要么……是他已经中意她了。

    但他的中意,绝不是心悦,而是以他目前的生活环境来说,她最适合跟他过日子。

    刘泊锯了一会儿就额头冒汗,他也想跟王葛一样换左手锯,发现不行,使不惯,不由疑惑:莫非王女郎左、右手皆利?

    卞恣过来王葛旁边,小声道:“刘郎君都不如你的力气大。”

    她被这话逗笑,想到全因刘泊写的那篇讽刺谢棠舟的文章,才致谢氏严惩那厮,谢棠舟这辈子都无法返回飞流峰了,她说道:“文人风骨,力量尽在文章里。若是跟我比力气,那便是舍本逐末。”

    此时孟通接替刘泊,刘泊晃动着手腕,刻意避嫌,没看向小女娘这边。

    王葛也不再瞧对方。

    这个时代,不嫁人是不行的,到了一定年龄没成亲,官府会强行指配。可是必须嫁人,她也不能嫁刘泊。因为两人的穷困不同,也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如果将来她先发达,她和他或许能举案齐眉,但如果他先发达,以他皎皎之姿,桃花债可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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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 变化

    拾薪易墨十余天后,王葛等小学学童先一步离开古墓山。

    唉,谁能料想到呢,殷墟遗址早被盗过。换种说法,或许是秦古墓之主先盗了殷墟遗址,而后借此山之聚气,将自己埋身之处凌驾在了遗址之上。

    返程就不用着急了,两位夫子带着弟子们绕道去了会稽山,游览了《墨子》、《史记》记载中的“禹穴”,相传此处为大禹的葬地。离开会稽山后,车队走上虞县、余姚、句章,三月十一回到南山地界。

    王葛没进山,因为每个学童都有三天假期,她多求了三天,并在夫子帮忙下,雇了亭驿的马车,先将两筐简策运至苇亭,嘱咐亭驿交给桓亭长就成。一筐尽是刘泊抄录的,另一筐则是年长的学子们为感谢王葛助他们伐薪,主动多抄录的。

    桓亭长?两位夫子心下讶异,桓氏子弟还有在踱衣县当亭长的?讶异归讶异,夫子并未多问。

    终于能归家了。王葛的心好似路途中的莺飞草长,又急又雀跃,都没顾上回头。可怜立于车前、夫子两边的一排小矮同门啊,各个脸上充满了不舍。

    三月十三。

    贾舍村一早就“热闹”起来了。张户的魏妪出门,大嗓门的讥讽贾三娘说亲再次被拒的事,嘲讽贾三娘头顶流脓、臭不可闻,然后张户、贾户大打出手。

    直到乡兵过来拉架,才没闹出大事。

    张户一家,魏妪被挠花了脸,张菜被推倒时也不知磕伤了哪,好半天都起不来。

    贾户家则是贾翁被掐破了脖子,贾大郎被砸伤手臂,他新妇的脸跟魏妪差不多,也被挠成了五指靶。

    因斗殴是魏妪先恶语挑唆引起的,两户都有老者受伤,算不上不敬长者的罪名,那就据理而判,张户需要赔贾户两斗新粮。

    王二郎在拉架中被撕烂了寒衣,后悔死他了,还被贾户趁乱泄愤呼了他好几巴掌。今日得去买粮,他只得一路衣飞破絮,面颊浮肿的驱车而行。

    王三待外头平息动静后,提着农具出来院门。家里时常无人,他就在外门板上各楔竖木,以绳锁闭门。

    其实村野里谁会私闯宅院偷盗?偷不着啥器物,还会被判重罪。何况进入仲春时,乡兵便重回村西扎营,监管修道的隶臣妾。

    可王三不踏实,那七百个钱是他辛苦一辈子也挣不来的,又不能天天揣着它们去种地,万一路上被人抢了哩?还是系绳锁周全,每日归家绳锁有无被人动过,他一眼就能瞧出。

    途经张户时,魏妪正坐院当中哭,瞧见王三郎过去,骂道:“造孽啊!贪着王三这竖夫为邻,真是霉运!原先他哪回来借牛车咱不借?可怜我被人打成这样,他都躲着不帮忙。他非没长耳,是没长良心啊!”

    王三自有了钱,日渐一日有了底气,回头啐口唾沫。他就是故意躲院里不出去的,怎么了?贱嘴子的老婢,活该被抓花脸!

    他又特意绕道,尽量凑近贾户,听到了!他听到贾三娘被揍的惨叫连连。痛快啊,这贱妇该!她没被弃时,一直瞧不起他这个叔郎,当他不知道吗?听说她的头都快烂秃了,想嫁到浔屻乡最穷的村都没人要,真是报应。

    同一时刻,王竹随鳏翁回居舍,一老一少刚才瞧热闹去了。鳏翁告诫道:“阿竹啊,看到没,几句恶言,惹得两家不宁,何苦来哉?既受了伤,丢了脸面,还结了仇。对了,昨日乡兵刚送来的新豆,你烤些吃,上回掉到炉灶边的,我看你都拣起来吃了,是不是喜欢吃烤豆?”

    “嗯,喜欢吃。”王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以后想吃啥做啥。翁没啥钱财,就是不缺新粮!”

    “是!”王竹大声应着,欢欢喜喜随老人家回屋。他都没意识到,日渐一日,他的欢喜越来越多,腰板也挺了,阿父不来看他,他不但不惦记,反而轻松快活。

    苇亭。

    昨日亭驿就把两筐简策运来,所以王家人都知道阿葛今日便能到。王翁、大郎特意以巾束头,贾妪也簪了孙女雕刻的喜鹊登枝竹簪。他们算着王葛申时差不多能到,但未初时候,她就到了。

    苇亭真是大变样,王葛驻足,这里变化得都要想不起以前是何样子了。木亭前竖有大鼓,亭东、西两侧是间隔颇宽的排排茅屋,每户人家以荆棘围墙。苇泽还是从前模样,但原来的茅草窝子、荆棘丛,好大一片都被清理了,粪畴之田整整齐齐,一时间看不出种了什么。

    嗒嗒嗒……

    两骑从茅屋后方过来,前头是铁雷,后方是王禾。

    “王葛?”王禾慌忙下马,把她的筐卸下来提自己手上,惊喜道:“你咋这会就到了?大父母、伯父都念叨一天了!”

    “你叫我啥?”

    “嘿,从……姊,行了吧?走,回家。”他跟铁雷招手:“铁叔,我先带从姊回家了。”

    王葛隔远向铁雷一揖,边和王禾行路,边夸他:“你都会骑马了?真威风。”

    “铁叔说我干活勤快,把马厩打扫的干净,就允我闲时学骑马,他还教我射箭哩。王葛咳……从姊,我跟你说,射箭可没我原先想的轻松,一天下来,啧啧,我膀子疼的跟断了一样。”

    “又乱说话。”

    “看,那就是分给咱家的屋。”

    “呀!也养了鸡。还、还有鹅?”

    王大郎正在院里编筲箕,王荇坐一旁读书。

    王大郎耳聪,先听到动静,手中一停,唤道:“虎头,看看是不是你阿姊回来了?”

    小家伙立刻跑出院门,泪夺眶而出。“阿父,是,是阿姊。我阿姊回来了!阿姊!”他奔过来,差点将王葛扑倒。

    “我去叫大父母。”王禾跑出两步后才发现忘了先撂下筐,算了,提着继续跑。

    短暂的相聚,总比没有好。一家人得知王葛明日一早就得往回赶,心头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王翁思量着说道:“你回去后就打听,准匠师考还需回来办过所竹牌么?要是能直接在县邑办,考前就别来回奔波了。”

    贾妪不停抹泪,知道夫君说的对,可她想孙女啊。

    王大郎:“听你大父话。家里挺好,一切都好。你安心在南山念书,与其每月奔波六天,不如勤练手艺。等你考上匠师,咱家力役免了、田租还能再减,日子才能更好。”

    贾妪这才道:“对。就为回来呆一宿,路上耗六天,这哪行?是大母糊涂了,听你大父和你阿父的。”

    王葛抬脸从眼缝里看人,没办法,见到阿父、阿弟时哭一场,见到大父母哭一场,见到阿菽、阿蓬、阿艾时,被仨弟、妹引着又哭一场,现在俩眼肿的都疼。“成。我问过了,过所可随南山考试的匠工一起办。”

    王翁轻“啊”一声,这就意味着,孙女此次离家,怎么也得隔三个月才能再见。

第124章 坚定大道

    既定下此事,就不需再陷于悲伤,所有人围坐,看王葛捎回来的两筐简策。越是知其价值者,比如王翁、王葛姊弟,越是欢喜的见牙不见眼。可以这样说,这里面的任何一卷竹简都比那四贯余钱贵重。如果抄录它们的学子将来或为官、或为儒师,那他们早年的笔墨更弥足珍贵。

    虎头把桓真请来。简策上都是秦文小篆,姊弟俩目前的学识,十个篆文也猜不准一个,根本没法对其分类。

    桓真每拿出一卷都会小心展开,跟王葛一家人讲上面写的为何?单独赞某个字、或他也确认不了时,王荇都会趁此空隙在阿父的手心里写,以此描述这个文字究竟是何笔划。

    刘泊所抄录的,涉及内容大多为秦朝律法,或秦太史令胡毋敬所著《博学篇》中的章句,因内容不连贯,有些秦文连桓真也确认不了,便如实说,单独放置一边。过后他或与袁彦叔一同考证,或书信于张夫子。

    这个时代,文字的魅力对普通百姓来说,犹在钱粮之上!哪怕不知其所以然,也会在桓真娓娓道来中痴迷倾听。

    天晚。

    一更鼓。

    二更鼓。

    桓真起身告辞,另筐书简只能延后再讲。

    姊弟俩送他出来,月色清冷,桓真的话,王葛一时间没琢磨明白其中深意。“王匠工是否仍如之前,坚定匠师大道?”

    “从未踟蹰。”

    “那就暂不要想别的。”

    王葛……想别的?想啥别的?

    桓真倒是不藏不掖,紧接着轻声告诫:“刘泊聪颖,一两年后,肯定会去都城太学求学。这一离去,至少三年内都在洛阳。”

    王葛眨巴眨巴眼,一副羡慕、震惊的神情道:“刘阿兄这个年岁……竟要去太学了?”

    王荇亦仰慕不已:“太学啊!阿姊,太学就好比你最向往的将作监哩。”

    “嗯,我知道。”

    桓真假装抠抠虱子……糟了,多言了。二十来卷简策,刘泊全用松烟墨仔细抄录,依对方浅淡的性子、贫寒的家境,如此舍得,要么是王葛对他有恩,要么他属意王葛。所以自己多言提醒,生怕她小小年纪心许刘泊,耽误了匠师大道上最要紧的年华。

    话得圆回来。桓真语气更加严肃:“所以你莫要自负自傲,要知这世间聪慧者不止在读书人里,在匠工考生中也比比皆是。此次返回南山,所有空闲时间都要用在提升匠技上。好了,不必送了。”

    姊弟揖礼。

    王荇抬头看看王葛,生怕她被桓阿兄训生气了。“桓阿兄严厉,是为阿姊好。”

    “嗯,我知道。”她真的知道,同时更警醒自己,她已经十一了,以后身边肯定会出现别的“刘泊”,别的“张菜”,她万不能再和少年郎君独处,或平白受人的利。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确实少,但关系到声名,吃亏的终归是女娘。

    夜深。

    王荇睡着了,偶尔呢喃句梦话:“阿姊……”

    王葛轻轻凑过去,额头抵住阿弟的额头。她很累了,却怎么都不想睡,因为一醒就得离家。

    这次去南山,三个月后才能见到家人,她最最挂念的就是虎头。她带大这孩子太不容易了,当时谁都以为哭都哭不出声的虎头肯定活不下来,连大父母都放弃了。没办法,那时家里比现在穷多了,要忙开荒,要忙阿母下葬的事,阿父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唯她不愿放弃,就是不愿放弃!

    她把阿弟搁筐里,背着挨家挨户的求,求他们告诉她,有没有认识的能喂养孩儿的妇人?离的远没关系,她会带上粮、带上家里的鸡,爬也要爬去求人家,只要对方能施舍阿弟,哪怕施舍几口都成啊,饿不死就行。

    老天眷顾,她求到了。大母立即带着虎头去了,孙儿能活,谁不求一求、试一试呢?

    那些年过的……真是想想都不知道咋熬过来的。

    “阿姊。”虎头睡的很不安稳,小手软软的挥起来,王葛连忙接住,攥在自己掌心里。

    虎头,暂时的分离,不怕。待我们姊弟再相见时,你一定比现在勇敢。我也是!

    清早,王葛背上筐,里头是新铺盖、两身新衣裳、新裋褐,还有足衣、手套、头巾、手巾,连竹壶都是新的。大到被褥、小到手套,上面的针脚都很密,每次一穿针、一引线,想必都附着大母的挂念,从妹阿菽的关怀。

    时间最是留不住,她抑制感伤,跟家人挥手道别。

    走出一里外,后头马蹄疾响。

    一骑飞驰而来,是桓真抱着阿弟在马背上。桓真勒马,停在丈外。

    王荇大声诵道:“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桓真扬声:“王匠工,莫辜负家人厚望、张夫子厚望!鲤已化鹏,需勇往直前!”

    “是!桓郎君也一样!五月时,郎君定能在大武比中夺魁!”王葛转身,没再挥手,欣然而行。

    原来不知不觉中,阿弟已经成长、快要站到她的前方来保护她了。他为她诵《逍遥游》,是怕她还在为离别感伤,特意追来勉励她。

    那她岂能辜负家人的挂念与勉励?!准匠师,她志在必得!

    四月,布谷鸟啼于房檐,它们也是南山驯养的,并不怕人,从晨起就开始鸣叫,惹得一众小学童真想拿石子揍它们。

    倒是许久未见赤霄了,谢据说这贼鹤还在换羽期,飞不起来,老实的要命。

    王葛不厌布谷鸟,还把它们当成准匠师考中的拨浪鼓干扰,恨不能它们叫的越勤越好。

    这个月里,她除了修训诂学,其余时间全用在匠技的自我进阶上,每晚只睡两个半时辰。她还格外注意生活中所遇、所用的器物,在脑海中思考如何改造器物。她发明了切豆腐的竹器,很受庖厨欢迎,此竹器一摁下去,方正寸距的豆腐块一下就切出来了。

    只是时间真的紧啊!

    四月底,她去县邑考试的过所竹牌拿到手。

    考试地点:县邑之南,就在城墙外不远的空地,按入城大道的中轴线平分,东侧的空地为铁匠大类、木匠大类巧绝技能“准匠师”的考场,西侧空地为“乡兵大比”考场。

    几类考试的开考时间均为五月十五。

    这么说,她有可能遇到桓亭长?

    五月初五,王葛跟随谢氏踱衣县户籍的所有匠工考生,一同提前下山,坐船到达津渡后,步行去考场。

    赤霄重披羽衣,翔于天际,唳声嘹亮。王葛不管它是否能瞧见,朝它挥手。

    准匠师考,终于要开始了!此次考试,方能称得上匠师大道的起跑线!

第125章 糟心的准匠师考(一)

    铛铛铛铛铛……

    铮铮铛!铮铮铛!

    铛铛铮铮……

    王葛微仰着脸,被东侧铁匠备考区域传过来的,一声紧跟一声的打铁动静吵的脑门子疼。

    咚!

    最近的大鼓骤然被槌响,她深呼吸,劝自己冷静,把耳朵眼里的布团再塞塞。

    “瓿知乡,李……不识字。”槌鼓的考生满脸通红,实际上旁边没几人看他。

    “大声!”游徼吼的比鼓声都响。

    咚!稍远些的浔屻乡备考区的鼓又响了,次数比文盲倒数第二多的瓿知乡备考区频繁至少三倍。

    “浔屻乡……不识……”

    “大声!”

    “浔嘿嘿……”

    “不以为耻,还有脸笑,废考试资格,轰出备考区!”

    西侧,仅隔一条入城宽道的乡兵大比备考区。

    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带起尘土一片。

    “射快快快拐拐……好!”

    乡兵的骑射演练,一天能持续十二个时辰!是的,白天场、夜练场交替,王葛来此处一天多了,骑射场跟角抵场就没安静过哪怕一刻!

    角抵场就在骑射场南邻。那里被分成几个小切磋场,每个切磋场的围观者都里三层、外三层,叫好声、唾骂声夹杂,嚎的跟今日就是末日一样!

    王葛除了耳朵难受,真的能觉出来脸胀,从昨日来到备考区、到今日傍晚,也就十四个时辰,岂止被吵的头昏,连双眼、连鼻孔都被吵肿了!

    她前世今生很少骂脏话,可今回真想痛骂,是谁把木匠类别、巧绝技能方向的考场,安排在乡兵大比和铁匠考场中间的?是谁?是特意考验木匠考生?还是特意折磨?

    咚!

    浔屻乡仿效而置的“乡名鼓”又响了。

    当啷当啷当啷……若干摇着拨浪鼓的匠吏也又来了。他们是县府置下匠肆的匠吏,有一人来到王葛跟前,边摇拨浪鼓边皱着眉眼大声问:“尺木训练场!去不去?”

    王葛赶紧摇头。

    官府可真会营利,在备考区最南,增置了若干训练场,每个训练场都用毡布围着,外面的人无法看到里面。训练收费,一个时辰五十个钱。

    刚才这人说的“尺木训练场”,训练内容应当是仿效考试第一项“巨型直尺划线”。王葛本来还觉得通过谢据提前知晓考试内容,有些心虚,现在看来,啥嘛,这跟公开有啥区别啊!

    不过备考区只能进、不能出(除非提前被淘汰),现在公开考项,对考生确实也起不了多大益处。

    训练场的匠吏每个时辰都来一拨,不知是为了让考生提前适应拨浪鼓的干扰,还是纯粹不让考生休息好,总之,这伙人从来到走一直摇小鼓,连他们自己都被吵的龇牙咧嘴。

    “呼!”王葛又深呼吸一下,看向手里的木牍。考生一进备考区,核对完过所竹牌后,都会发放一个书写着密密麻麻隶字的考规木牍。正反面皆写满了,没有断句。

    考生只能通过木牍得知考场规则,不识字者、不确定断句者,可向各乡的“乡名鼓”下求助匠吏或游徼,求助前必须槌鼓,达到官吏要求的“报乡名”声响。

    注意的是,官吏只会照着木牍快速讲述一遍规则(王葛严重怀疑这些人未必也能识全规则中的字,其实是早背下来了),可是不识字的众考生,一遍岂能记住?因此最穷、读书人最少的浔屻乡考生都在排着队等待击鼓,当然,那边乡名鼓下的官吏人数也最多。

    咚、咚、咚……此鼓为“计时鼓”的一种,是催促考生前去领晚食。庖厨设在草苫棚下,灶为一个个可移动的陶灶。晚食只有稍带咸味的麦饼,热水倒是不限。

    王葛先去了趟茅房,然后领麦饼,返回铺盖旁边吃、边背诵考场规则。进考场前,木牍会被收回,所以规则必须熟记于心。

    天黑下来后,篝盆被点燃,火光有限,她把塞耳朵的布条取了,躺进被窝、蒙上头,思量心中的疑惑。

    考生太多了!无论县府掌握的名额,还是世族掌握的名额,进入备考区后,都要按案验户口时的户籍为准,分开在各乡、县邑备考区。仅瓿知乡备考区,王葛大略数了一下,就达一百二十余人。十五日进考场前,肯定还会陆陆续续增加人数。

    所以众考生相加,岂不要超过六百数?

    只录取五十人啊!淘汰的考生这么多,是怎么做到只有世家大族才知晓考试内容的?还如此详细?打比方说,以后阿菽有机会考到这一步,那她能不把考试内容泄露给阿菽吗?再比如阿菽嫁人了,能不把考试内容泄露给夫君家有需要的宗亲?

    王葛被吵杂声搅的翻个身,耳朵已经舒服些了,重新堵上布条,继续思考。照现在看,匠师考的考项都透明成筛子了,有何保密的?再退一步、说句厚颜的,谢据都能打听到考项,桓郎君不能么?桓郎君那厚脸咳……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不早跟她透露了?

    不对,越琢磨越不对!

    谢据告诉她的,或许是真的,但绝对不全!考项内容,绝对另有玄机!

    王葛想着想着,逐渐睡着。不是她心理素质强,是昨晚就被吵得基本没睡,实在熬不住了。

    备考区各种仿效之鼓,都不如“计时鼓”方式可恶!自一更开始,每次报更,都是所有鼓齐响。

    困到极致的王葛都不知道自己被吵醒、坐起来、又躺回去是真这样做了,还是梦里这样的。

    下半夜,最最可恶的来了!

    东侧的乡兵演练区,架起了一个个大火圈,骑术精湛者,纵马穿越火圈,围观者为其报数,越报、声越齐、越高昂!

    而她这边的木匠备考区,今日刚来的考生们哪知道乡兵区域夜晚还有这项赛斗?一个个以为火灾,全都跳脚咋呼,王葛好可怜,被踩一脚,惺忪坐起、又躺回去。

    游徼喝止,再加上传过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数数声,这些考生们才不害怕了,开始抻长脖子观望。

    “一、二、三、四、五……勇夫!”一共十个火圈,由大渐小,凡能骑马越过五个火圈者,皆被乡兵赞为勇夫。

    “一、二……哎呦快救人!”

    “一……哈哈!”

    凡上场者,无论是否能达到勇夫级别,都不会被嗤笑。围观者心里明白,他们之所以在围观,是因为连尝试也不敢。

    随着齐声喝数,出现了一个腾越七个火圈的勇夫!

    围观者激动过后,议论:“此少年是哪个乡的?咋会有这么小的乡兵?”

    “你不知道?他们跟咱们不同,他们通过乡兵大比后,还要增加赛斗,夺取‘护军童子’名额。甭打听了,跟你我这等乡兵不相干。”

    被他们议论的少年乡兵,就是王恬。其实他还可以再纵马腾越,但是头发甩散了,被火烤着。人还在马上,桓真就将预备好的两桶水依次泼了上去。

    王恬的湿发糊了一脸,拨开条缝,咽口唾沫道:“桓阿兄,我突然馋炙羊了。”

第126 糟心的准匠师考(二)

    桓真气笑:“你早说,我晚点泼。”

    “啧啧,桓阿兄当真无情。”浔屻乡跟瓿知乡仅隔着河岸,口音相同。王恬勐的往后甩头发,脸上污水纵横,狼狈模样形同乞儿。

    原本桓真要接替王恬闯火圈,但一个小少年从后方跑来,揪着马尾、脚一点地,直接翻了上去。仅这一手功夫,就惹得围观乡兵叫好。

    王恬气道:“司马冲,有胆过会去角抵场!我不打得你跟你侄女一样尿裤唔唔唔……”

    桓真捂住这惹祸精的嘴,训道:“快闭嘴吧!欺负人小女娘,你还有脸到处说!”

    等待司马冲下场时,桓真往西侧的匠工备考区遥望一眼:准匠师考,是匠人等级中的首个独木桥,不计其数的匠工被挤下去,桓氏也如此。世族掌握的考项其实不是全部,依王葛的能力完全能闯过去,因此他没多此一举告知她。

    不过他相信王葛有能力应付其余考项,也相信五十个准匠师名额,她必得其一。

    王葛天不亮就被吵醒,正好听到一旁的交谈。

    “郎君,打听一下,你昨日去矩木训练场了是吧,咋样?一个时辰费五十个钱值不值?”

    “穷鬼起开!我费钱去的,凭何告诉你?”

    另外一人不满:“都是同乡,又不打听旁的,就问问值不值?”

    “穷鬼起开!我费钱去的,凭何告诉你?”

    三人若非在备考区,绝对能打起来。

    王葛忍着笑去茅房。路上又听到类似的话后,她笑不出来了。

    “赵小郎,你昨日去尺木训练场了是吧,咱几个是同乡,打听一下,里头是有匠师教么?值得费好些钱去么?”

    “穷鬼起开!我费钱去的,凭何告诉你?”

    “你咋这样说话?小小年纪如此不识礼!”

    挨训、或者说找骂的赵小郎郁闷至极,抬手似是抹眼泪。

    此处的篝火盆已经熄了,四处黑黢黢的,王葛迅速离开。早食还有一会儿,她回来铺盖处,默默背诵考场规则。

    首句即为:进场至离场,严格服从官吏安排!辩驳、不服从者,淘汰。

    进场前,将过所竹牌以外的所有行囊交予备考区的官吏,换一个行囊牌挂在腰间,出场后凭牌换回行囊。这点比匠工考时完善。进场同样要排队搜身,不允许携带任何器具、包括头簪。违规者淘汰。

    前三项考核,因考生人数多,分三个区域。考生需服从官吏安排前往各自区域比试。走错区域者,淘汰。

    考试时长:不定。当场判定成绩,录取五十人后,其余考生不必再比试,清场。

    考试过程中,考生如遇疑惑,可随时询问官吏,但考生之间不允许交谈。发现一次,警告,发现两次,淘汰。

    考场提供早、中、晚三食,听计时鼓响,秩序领食;提供如厕区,休息区。

    天微亮,王葛暂停背诵,去领早食。吃完后,她揣着疑惑走到训练场附近,一共三个训练场:尺木训练;矩木训练;木觚训练。

    毡布围起的墙都很高,周围声音太吵了,根本听不到训练场内有动静。

    从今早“赵小郎”和另个郎君相似的、找打的“穷鬼起开”话语中,她觉得训练场绝对跟她最初想像的不同。

    正巧,紧邻铁匠训练区的毡墙中出来了五个匠吏,皆摇拨浪鼓。一瞅有个考生就在这,过来一匠吏,边“浪浪”摇边欣喜问:“此为木觚训练场!进不进?”

    王葛腼腆道:“我只有三十个钱,就不……”

    “可以。三十个也行,来。”

    早知道少说点了。王葛交了钱,随着此人进来,通道跟海螺圈似的,几十步距离后,应当是绕到最靠南了,怪不得在备考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视野开阔,她粗略一数,有三十余匠人在制箭竿。仅扫视这一眼足够了,确实是出钱买上当。

    果然,匠吏笑容不见。“先来立契!过所竹牌。”

    她老老实实解下腰绳上的过所,匠吏在契简留出的空位置,拿刀刻上“瓿知乡、王葛”五字,先问:“你就是头等匠工王葛?”

    “是。”

    “识字否?”

    “识字。”

    “嗯。仔细看契简。那边是材料区,器具区。自行找个空地,两个时辰必须制出三只箭竿。看到那个出口没?制不出、不合规,都不必再返回备考区!现在是卯正,完成箭竿要求,四个时辰后允你按原路离去。”

    “是。”王葛在飞流峰制过箭竿,跟此处的材料一样,都是箭竹。时间紧迫,她赶紧取材料、器具。

    此吏突然喊她:“王小娘子,训练场内如何?一个时辰费好些钱……可值?”

    她立即回身,大声斥道:“穷鬼起开!我费钱去的,凭何告诉你?”

    匠吏嘴角一抽,点头。满意她如此识趣,又觉得她趁势骂他哩。

    王葛矫直箭竿、过刮刀,忙忙碌碌不敢停歇,虽然吃亏上当,但总算解开疑惑了。刚才的简契上,除了写明箭竿的规范要求,还规定考生离开此地后,不得泄露训练场中的一切。如被询问,只能回复刚才那句话。如不按契执行,一经查明,不仅废此次考试资格,连之前所有的匠人等级一并废除!

    制箭竿过程中,不定时的有匠吏过来,随意择一冤大头考生问话,越是底气不足的,匠吏越是重复择谁询问,直到考生都能达到王葛理直气壮的水准。

    训练场有个很大的益处,就是受毡墙阻隔,外头的动静没那么吵。不好的地方是不提供饮食,也没有茅房。

    下午未正,王葛的“短劳役”结束,顺原路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个考生娘子凑近,询问:“女郎,咱们是同乡,训练场如何?唉,一个时辰五十个钱,我总共就五十个钱,想问问,可值否?”

    “穷鬼起开!我费钱去的,凭何告诉你?”

    “哎你这……”这娘子疑似又骂了句“小畜牲”,愤然道:“我稀罕你告诉我,我自己费钱进!”她为显大方,还对后头瞧热闹的几个考生说:“等我出来告知你等。定不像这小……哼!”

    王葛白让人骂一顿,郁闷不已,而且接下来肯定会不断遭人骂。

    就这样,终于熬到五月十五。

    备考区寅正早食,卯初已经排起三列长长的队伍。王葛上交行囊,将领到的行囊木牌跟过所竹牌一样系于腰间。这个木牌上写着“瓿知乡、二十五、二”,二十五代表她的行囊顺序,最后的“二”,代表她要去中间的队伍排队。

    王葛望着前方比训练场还要高一倍的毡墙,那里头就是考场。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准匠师考……我王葛,来了!

第127章 大淘汰赛,尺距划线

    “大淘汰比试……第一项……巨型直尺划线,计时鼓三声后,开始!”游徼最后的“开始”,运气运的满脸发赤、暴筋!令紧张无比、一直盯着他的考生们各个跟着使劲,面目狰狞。

    计时鼓,咚!

    王葛紧握锋利刻刀,心跳加速,注视脚前丈余长的笔直木板。她前、后、左、右都有考生。她在第三排。

    咚!

    每横排为二十人,此区域共二百三十考生,每人前方都是规格相近、表面光洁的木材料。

    咚!

    所有人或坐、或趴,开始在木板上刻“尺距”。

    每横排都有一个游徼、一个匠吏,分别从两边往中间巡查。一边巡查,他们一边喊:“一刻钟为限,刻完尺距后,站回原地,将刻刀放至脚下,等待成绩。你等可明白?”

    “明白!”众考生全部放下刻刀,或看向各排的游徼,或看向各排的匠吏。

    此为考规之一:凡巡场之吏问话,必须放下手中器具,面向他们回答。

    对考生不利处有:这番问话中包含的考项规则,是备考区发的木牍里没有的。每排或游徼、或匠吏轮流喊话,他们开始喊、与结束问话的时间点不同。所以每排考生在刻尺距线段的同时,必须要分心聆听问话的内容,当中规则至关重要!

    再则,必须听清是谁在问话?对方在前方、还是身后?若别人都面向巡吏回答了,自己没反应过来,很可能面临淘汰。

    王葛只刻了一段尺距,重拿回刻刀时,她后方的匠吏又喊:“测量你们所刻是否标准的量尺,为将作监所制。一丈十尺,每段尺距的误差必须小于两分!你等可明白?”

    “明白!”她再次放下刻刀,回头看匠吏,大声答复。

    而后,她什么都不去想,重拿刻刀,连余光都收敛,只关注脸下方的木料,抓紧时间刻第二道尺距。

    游徼与匠吏交叉位置,换成游徼喊了:“不在标准内的尺距,超过三段者,淘汰。你等可明白?”

    “明白!”王葛险险刻下了第三个线段,回头注视游徼答复。

    前方匠吏紧接着道:“你等可明白?”

    畜牲啊!

    竖吏!!

    这回所有人都是刚拿起刻刀就又放下,心里暴怒、脸上怂。“明白!”

    游徼又紧跟:“离开时自敲不如鼓。你等可明白?”

    “明白!”

    此次,考生拿起刻刀后,很少有能稳住心神的了,甚至有的先不动刀,准备迎接下次的答复。

    匠吏、游徼走至横排尽头,默默返回,交叉错肩,齐声一咳,又各自默默走到尽头,一声不吭返回。

    俩畜牲!!

    俩竖吏!

    心口悬大石的考生们白白浪费了时间。

    王葛,恰恰抓住了这个时间差!在匠吏再次喊话前,她完成了尺距刻线。她的直木材料,一丈余一尺一寸三分,所以刻下的为“十一”段尺距。

    她站回原位、放下刻刀的同时,粗略打量了一下此区域,在她之前完成的,算上她怎么也有二十余人了。

    竞争,比预想的还残酷。

    尽管考前一段时间她已放平心态,但现在起,必须更放平!

    她,还远远达不到出类拔萃。

    王葛慎重如此是对的。比她先刻完尺距的这些考生,要么出身匠师庶族,要么自小被世族悉心培养,他们自踏上匠人路,所用的量器,就是将作监所制!

    其余考生,也是绝大部分考生平时所用的标准量器,要么是祖传的,要么是从制尺有名的老匠工那买的。所以他们标线段的方式,非直接标“尺距”,而是用刀锋代指,一寸、一寸的数,数到尺。甚至分距、分距的数,数到寸,用指甲抠住“寸”的位置,再用刀锋一分距、一分距的数。

    减少最小长度度量的误差,才能减少尺距的误差。此方法笨,却是没有好出身、没有标准量器的考生能选的最精确方法!

    王葛没为自己已经提前完成而得意,她在想,倘若桓县令没照拂过她,她现在定与这些趴在地上,完全顾不得狼狈的考生们一样。

    咚!

    计时鼓一响,所有人一愣。有考生手指偏移,乱了分寸,“啊呀”一声,急哭。

    游徼:“半刻时候过。诸考生加紧。”

    考生们全都放下刻刀,没等到那句“你等可明白”,气够呛,赶紧又拿起刀。

    在场的考生们,无论是否完成刻线,都在想:原来半刻这么短暂,从来没觉得这么短暂!

    咚!咚!咚!

    计时鼓三连槌,代表第一考项结束。

    “我……”王葛旁边的考生不愿接受这打击,他还差一尺才标完。他的木板跟王葛的一样,都达到了十一尺距!

    “我……”他傻了般起身,犹豫又止,终究不敢赌巡吏会看不到、不敢快速补上最后一道尺距,因为此举属于作弊,会将他的匠工等级也废掉。

    可是好些人的木板只有十尺距啊!

    为什么他的刚好能达到十一尺距?为了得到今年的考试名额,他付出了多少,家里付出了多少啊!

    “全都……白费了。”他放下刻刀,手被割破。

    考官来到队形最前方,随他一挥手,匠吏集中至第一排,一人量一木板。测量速度极快,一声声“过”、“淘汰”,令人心惊胆战。

    第一排淘汰四人。

    第二排淘汰三人。

    到王葛这排了。

    匠吏蹲在直木前,一尺、一尺的比对,并未对她十一段尺距全部精确至分距而惊奇,简简单单一个字:“过。”

    她这排被淘汰四人,毫无意外,差一尺距未标的考生离场了。

    咚……技不如人!

    一声声不如鼓,听着真令人忐忑,谁敢说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

    与此同时,苇亭。

    因桓真去参加乡兵大比,任溯之派程霜暂时过来看管。程霜很尽职,知道桓真迟早会考上护军营,到时苇亭亭长就空出来了,自己是有资格争一争的。

    王菽背着筐快行,朝木亭而来。她三月底去乡里争“匠员”名额,才体会从姊的不易,她信心挺足的,可惜没争上。在考场外,王菽遇到了同去比试的村邻张仓。当时张菜也跟着,不知咋的,此后张菜每十天半月的就来苇亭一回,每回都站在她割茅草回来的道上,光看她,也不说话。她又不傻,他不说,她才不主动问哩。

    不料这回,张菜开始尾随她,吓她够呛。而且这个时候他咋走到的苇亭?莫非昨日就来了,一宿躲在茅草窝或苇窝里?

    王菽冲着木亭来,就是看到程霜在这里,立即求助:“程阿伯。”从姊教过她,叫叔叫伯显亲近。

    程霜拦住张菜,不悦道:“非苇亭百姓,逗留在此作甚?速速离去!”

    张菜畏缩,走离几步,终是不甘心,问:“阿菽别怕。我就想知道阿葛在哪?”

    王菽躲程霜后头,有底气了。“我自家之事,凭啥告诉你?”

    “她之前总和我一起玩耍的,我每回见她,都给她带好吃食,我自己舍不得吃,尽给她带。我对她这样好,可她在哪我都不能知道吗?我就是想知道她在哪里。”他说着说着,有了哭音。

    王菽已非昔日的软性格,没有同情他,质问道:“张菜,你少污我从姊声名!我问你,你给的那些吃食,我从姊吃过一口吗?”

    “未。”

    “所以你从没送出去的、自以为的好物,还让我从姊还么?”

    张菜一下变得茫然。“所以,她一开始就防着我了?不喜我?是这样吗?是这样……”

    咚!

    程霜敲鼓,苇亭的求盗卢五闻声赶来。程霜扬颌示意:“那小郎是贾舍村的,有些失心智,把他送回村。别到时出了意外,赖上苇亭。”

    王菽听了这话,后怕的要命,她厌恶张菜,可是仍希望他能想通,能好好的。

    程霜将忐忑不安的小女娘送回王户院前,开始认真思量:苇亭人手不够,他要不要提前过来,给桓亭长当属下?

第128章 大淘汰赛,矩尺划线

    “准匠师考……二考区,淘汰二十五名考生,现有二百余五名考生。所有考生原地不动,等待更换巨型矩尺木料。”

    只淘汰掉二十五个人?王葛这前三排就淘汰十一人了,后面那么多排,竟只淘汰掉十四人!可见实力强者尽在后方队伍。

    其实好理解。进场排队时,越是着急排在前头的,越是像她一样,没有出身、心里没底,下意识就想先排队进场。

    巡吏先对照王葛的行囊木牌,在直木板上刻下“瓿、二十五、二”,才将其搬走。考试结束后的三天内,有不服成绩者,均可申诉,这些标号的材料就是核查时的凭证。

    开始换矩尺木料了。

    大晋朝的矩尺,一般都是由整块木板雕成,横向、竖向的刻度尺是固定的,不可活动。

    它外形相当于将两个直尺的首端,横、竖相接,相接处的夹角呈直角。横向与竖向,都有“分、寸、尺”刻线。且起始刻度线,都在夹角处,分别向上、向水平延伸。

    但是,巡吏现在更换的考试木料,是两段不相连的直木板。

    一段丈余长。

    另一段半丈左右(五尺)。

    摆放的方式:丈余长的直木板,还跟刚才的第一项考试相同,竖着、笔直置于考生们脚前方。短的直木板,则远离考生,呈直角、竖放,置于长直木板尽头的上方。

    两个木板材料,相隔两尺有余!

    将考生的木板材料全部更换完毕,巡吏来到各排前方。仍是各喊各的,公布此项考试的规则。

    太吵杂了,王葛仔细聆听。

    “大淘汰比试……第二项……巨型矩尺划线。此项考核分上、下两场试。先进行上半场考核。考你们对‘寸距’的掌握,只在长木板上刻‘寸距’,不能刻‘尺距’,不能刻‘分距’。你等可明白?”

    “明白!”

    “刻线的起始位置,必须是你们脚下这端。且……要空出短木板的夹角拼接之距!你等可明白?”

    “明白!”

    就是在长木板上划“寸距”线段时,不能从边沿开始算,得空出短木板的宽度。比如短木板宽五寸,从长木板上刻线时,第一个寸线段,在五寸位置开始,往后顺延二寸、三寸、四寸……直至刻到长木板另一端不足一寸为止。

    “上半场比试……计时为两刻。短木板的宽度,仅能目测!诸考生不得用手、用刻刀接触短木板,不得在地面划线标记,不得借助外物长度,比如发丝、手指、头绳等!重复一遍,仅能目测!违反者按作弊处置。你等可明白?”

    “明白!”

    诸考生心中狂骂,这跟预想的不一样啊,仅能目测?倘若测错了,那接下来标记的所有刻线不都白费工夫?

    “记住!长木板边沿留出的‘短木板宽度’,跟实物短木板的宽度误差,只允许差一个‘分距’,否则淘汰。一丈为十尺,一尺为十寸。寸距线段标错达到十个,也淘汰。诸考生……莫要乱了分寸。”

    凡说完这句的巡吏,全部走回队伍两侧。

    最前方的考官:“计时鼓三声后,开始!”

    咚!

    王葛随此鼓声深呼吸: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咚!

    绝大部分考生……无法冷静!这项考试的难度,不全是要刻至少一百个“寸距”线段,其实最难的,是目测短木板的宽度。因此考试时间才延长至两刻。

    咚!

    来不及思考了!

    王葛和所有考生一样,冲到短木板跟前,一个个无论是世家培养的匠工考生,还是普通出身的,全撅着腚趴在短木板前,凭平时积累的经验,目测其宽度。

    考生甲,心内默念一寸、二寸……咝!由于离木板太近,仅一寸过渡到两寸,他的眼珠就必须晃一下。这一晃,两寸这个位置立即飘移。

    此方法不行!

    考生乙比考生甲聪明,知道离的太近观测肯定不行。他一趴下来,脸离短木板就拉开一尺余的距离。可是目测寸距时,眼珠会不由自主的使力,再加上要控制眼珠不飘移,到第三个寸距时,他双眼就开始流泪,第四个寸距,不得不眨眼。

    此方法不行!

    有人起身了。

    又有人起身了。

    又有、又有……

    他们是如何目测的?如何敢笃定目测精确?一个“分距”才多大点?只有一颗“纵黍”的宽度啊!

    一半以上的考生都在不断擦泪、眨眼,调整脸跟短木板的距离。可以这样说,任何考生平时都练过目测能力,但这是考试啊,没有错了重来的机会。倘若起始定位都错,所有“寸距线段”就白刻了。

    这时的王葛已经刻了二十道寸线段了。

    她,是第一个起身者!

    六寸余两分,是她目测的短木板宽度,在她注视的一个呼吸里就确定了,不用重复观测。

    这份自信不是凭空而来,是千锤百炼而来。

    从苇亭回到南山后,她每天都腾出至少一个时辰,用来提升目测能力。再后来,每天至少练两个时辰,并且制定了一个目测进阶的考核,就是走到哪,看到任何小型的器物,她都先目测其长度、高度,然后用木尺测量,检验误差。

    检验的错误厉害程度,一开始真可怕啊,跟用刻刀刻线,根本是两码事。最初她目测书案的边长,竟失误至一寸有余!书案是她最常用之器物,她都能测错到这种地步,可见目测多难。

    提升目测能力,除了天赋者,普通人没有捷径。只能一遍遍的试,一遍遍核对。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眼睛都受不了,会流泪、会疼,必须歇几个呼吸。

    有时错的离谱时,她就回忆谢据说过的制墨之法,以此勉励自己:最差的松烟墨,也要在铁臼中捣至少三万余次,捣的越多越好。

    她要成为匠师,对分寸的掌握,必须千锤百炼,必须远远强于匠工。

    标准刻线,是匠工的基本功。

    标准目测,是匠师的基本功!

    咚!

    一刻时长的计时鼓响了。

    这个时候所有考生都在刻“寸距”线段。

    王葛已经完成,站了一会儿,虽然规则没说考生不能回头,但她谨慎习惯了,没乱瞟,只知道前两排没有完成……有了,有一人放下刻刀,站到原位了。

    此排的匠吏、游徼巡查至中间位置,突然一清嗓。

    来了!随王葛心念,果然,匠吏先喊:“矩虽构造简单,却如此字中的部首‘巨’含义一样,寓意包罗万象。你等可明白?”

    “明白!”

    游徼:“矩尺可丈量土地、测量高度、度量长短……还可起何作用?考生,你来回答。”他停在一个考生跟前。

    真倒霉啊!这考生心里有个小人叉腰狂骂,面上肃容,放下刻刀,回道:“还可划线……”

    “还可做甚?”游徼示意此考生可以了,走向下一个考生,提问。

    狗官!“还可划直角、划方……”没叫他停,他只得继续回:“校验器物结构是否垂直……”

    “好。”游徼满意点头。

    突然,他折回数人,看向王葛。“还可做甚?”

    王葛:“还可测器物边棱是否呈直角,充当准绳量器,量器物平直。”

    “好。”

第129 大淘汰赛,分距与准绳

    这种针对考生的提问,相当于考核理论知识。

    此规则在备考区的木牍上写的很明白:不论哪个考项,考官与巡吏都可对任意考生随时询问。但是提的问题,只限于正在考核的内容。不得在考生休息时提问,也不能提问无关本项考核的问题。

    比如王葛已经刻完了“寸距”,如答不出理论问题,此刻就会被淘汰,她的实践考核相当于白做。

    计时鼓再响,上半场的寸距考核结束。

    依旧是匠吏一排排涌上,用将作监所制的标准量器察验,或报“过”,或报“淘汰”。

    淘汰者按游徼指示走离场通道,敲不如鼓。

    留下的考生哪里知道,被淘汰者敲完不如鼓后,会进入一条逐渐变窄的通道。这条通道太长了,且还有岔道汇入,若非里面有游徼催促他们加快前行,这些淘汰者真以为走错离场的路了。

    从岔道汇入的,是铁匠大类考试被淘汰出来的考生。

    他们正走向哪?

    怎么不是木牍上写的……离开考场后,返回备考区领行囊?

    考场内,开始宣布察验结果。

    “巨型矩尺划线……二考区,上半场比试,淘汰三十一人,现有一百七十四名考生。所有考生,在三声计时鼓后,进入下半场比试……短直木‘分距’掌握。”

    “先讲述规则:短直木上,只标刻‘分距’,刻至不足一分之距为止。你等可明白?”

    “明白!”

    “刻线的起始位置……选择木板长度的任何一侧边沿都可。因木板略厚,正、反面不必割透,测量时只取一面的成绩。你等可明白?”

    “明白。”考核内容如此简单?肯定没憋好屁。

    果然!“但每个分距线段,竖长也只能是一个‘分距’。所有分距线段刻完,它们的底端必须在一条直线上!你等可明白?”

    “明白!”横也分距、竖也分距,刻完后,每个小隔断,都为正方形状。

    “半丈为五尺,一尺十寸,一寸十分。掌握分寸规矩时,莫忘平直之……准绳。诸考生注意,下半场的比试不限时长,先刻完线段者,自觉顺延报数,站回原位,放下刻刀。报错数者,淘汰。全部报完后,统一测量成绩。十道刻线不在准绳上,淘汰。察验合格的考生倘若超过一百二十人,那就自报数的末尾开始淘汰。你等可明白?”

    “明白!”王葛随众考生奋力而嚎。也就是说,下半场比试不仅考标准,也考速度。反过来想,标准加速度,才是真正的基本功啊。

    每人心里的压力都加重了,最多只留取一百二十名考生,淘汰掉将近三分之一,真是残酷。

    随考官一挥手,计时鼓响。

    冬!

    王葛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短木板的立体线段模块。从长度的任何一侧边沿开始刻线,密密麻麻,最少要刻五百个等距离线段。侧面观看,呈五百多个正方形的小隔断。

    冬!

    每一个线段的长度,都要正好为“一分距”,才能令五百多个线段的长度末梢,保持在水平线上。有十个或长、或短的线段,就会被淘汰。

    冬!

    随这声鼓,所有考生摒弃杂念,动如脱兔!

    王葛跪伏在短木板前,以边沿为,稳而疾的下刀。前世凋刻师的技艺,在这一刻令她明显突出于周围考生。每一刀嵌进木料里、收刀,都似拿着尺具在比量。她神情中不见犹豫,内心的自信是年复一年的苦练赋予的。

    前世为王南行时,她是有天赋,但非顶尖天赋。可论起吃苦,她不输任何匠人!

    每一刀,不长、不短。

    每一刀,刚好为“一分距”的长度。

    一刀与一刀之间的相隔,刚好为“一分距”的宽度。

    厉害吗?颠沛流离换来的,少睡换来的,长期隔绝网络、在木屑弥漫的作坊里换来的!双手新伤覆旧伤换来的!

    十刀、十五刀、三十、六十……

    一百、一百七、二百八、三百六……

    四百六、四百七……

    只剩二十了,倒数!

    十、九、八……五百整了!重新数,一、二……十一……十九!

    此短木板的长度,一共五寸余十九分。

    王葛起身的同时,大声报数:“一!”她这一抬眼,视野中还留着线段的残影。

    她都没走回原位呢,报数声起:“二!”

    报数的小郎在第六排,看上去比她年纪还小。

    王葛因面对他的方向,就望了一眼,没想到对方也在注视她。

    真让人倍感压力啊。她因拥有前世的凋刻技艺,才脱颖而出。那对方呢?只能说是天赋异禀,跟这种人没法比,也不能比。

    普通人想追赶天赋者,太难了。王葛性格的长处除了坚毅,就是心态稳,唯有更加努力,她才不会被天赋异禀者甩开太远。

    远处,考官在小声交谈:“那小郎,是荷舫乡的郑鹊?”

    “对。九岁,是本县最小的考生。此子匠工考试时,完成九器即离场。”

    “呵呵,没想到出来个头等匠工吧。”

    “是啊。倘若没有头等匠工,对他这等必然能考取匠师的少年郎来说,何等级都可。匠工就是匠工,即使上等又怎样?但是头等不同啊,无论头等匠工年岁几何,都要载入将作监‘班输童子’名录。这是何等荣誉!我听说此子原本明年考匠师,这不,他提前来了,又遇上王葛了。”

    “一步差,步步差。每个郡每三年,最多申报一名班输童子,将作监还通常驳回。郑舫,可惜了。”此人摇摇头。

    班输童子的年纪,必须在十二岁以内,唯头等匠工特殊。王葛把名额一占,会稽郡三年内连申报名额都没有了。“班输童子”称号短时期内无用,但匠人想考“宗匠师”,必须有此称号!

    这就相当于断开了郑鹊通往宗匠师的大道,他再有天赋、家世再得利,此生也只能止步于“准宗匠师”级别了。

    但这又怪谁呢?

    场中终于有第三人报数了。

    报数的时间间隔仍很长。

    报到第十一人后,才开始陆陆续续。

    十二紧接着十三。

    十七紧接着十八。

    “二十五!”

    “四十七!”

    “八十七!”

    还在调整刻线末梢的考生们沉不住气了。五百余段刻线,都要等距,已经是一大难。每条刻线的长度也要相等,连成一条平直线,难上加难。

    没有“准绳”测量器具的情况下,谁能凭目测自查刻线末端是否平直?唯有一段、一段的目测。每一尺的范围内,一百刻线的底端是否达到平直?

    报数至一百一十了。

    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

    不能等了!

    接下来的报数,出现了重叠者。匠吏照常记录考生的方位、报数号,这种情况不难办,倘若重叠在录取的底线上,那就全淘汰。总之,此项最多留一百二十人。

第130章 大淘汰赛,两两对决

    最后报数者,重叠达十一人。倒数第十二、十三、十四也为重叠报数。这处情况或许每年如此,各排巡吏只记录各排之考生,不见慌乱。

    开始察验了。

    先测量起始线段、结束线段,测其所刻竖长是否为“一分距”。达到此条件的,直接上准绳测量平直。准绳不知何物所制,极细,柔韧有弹性,两个匠吏各执一端,拉长。凡刻线达不到准绳位置、或超出准绳的,都判为不合格线段。不合格线段只要够十条,就不必继续察了,淘汰。

    如果起始线段、或结束线段都刻的有误差,就依次往中间挪,至合格线段,上准绳测量。

    唳!

    唳!

    鹤群自考场上空飞过,考生们谁顾得上欣赏它们啊。察验结果出来了,二十一人没通过。成绩合格但报数晚的人,各个懊恼、失声痛哭。

    一声声不如鼓、一声声“技不如人”,无论怎么不甘心、自省、后悔,被淘汰就是被淘汰。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再考的资格了,这跟考匠工可不一样,准匠师的备考名额是有数的,第二考项就被淘汰,显然不成器,往后谁还深信他们、再被他们浪费机会?

    剩下的一百二十考生由巡吏引导,重新列队,十五人一排,八列。允许他们原地休息两刻。

    休息过程中,巡吏不停来往,搬运正方形制的木板。木板的边沿长度,目测为二尺。王葛站的位置已经变更,现在第二排、从西数第五个。奇怪的是,第一排考生的木板,放在了每人身后。

    由于是休息时间,考生们都疑惑的打量前后左右,第三排、第五排、第七排的木板,摆放方式也跟第一排一样。

    这是咋回事?

    考官区。

    准匠师考的考官等级,同匠工考时一样,副考官皆为中匠师。一个县十几年下来,也就那么几个中匠师,像顾考官、贺考官、刘考官,均在去年九月的匠工考场也担任副考官,但他们并非本县户籍,是桓县令从外郡、外县请来的。

    刘考官:“山阴县在考核此项时,各分区的考生最多五人属成绩不合格。两县差距如此之大啊!”

    “毕竟是郡治所嘛。”顾考官岔开话题:“不知诸位年幼时,练习所用的量器来自哪里,我所用的,是我大父自制的。他从不同粮肆中各买二升黍粒,拣出所有中等大小的,再将纵黍一致的再次排除。如此剩余后,在木牍上刻出它们的分距,取重复线段最多的,制成了我顾氏至今仍在使用的木尺。”

    “哈哈,不瞒顾考官,我祖辈传下来的尺器,也是如此制成的。”

    刘考官:“听说将作监核定分距时,更繁琐,选五千颗中等大小的黍粒,也是一粒粒排除、再取均值,定义为最标准分距。”

    咚咚咚咚咚!

    五声计时鼓,宣布休息结束。

    “二考区,第三项考核开始。同样分上、下场比试,上半场为……制圆之规。”

    考官话音一落,包括王葛在内的不少考生都暗暗疑惑:这跟自己听说的考项不一样,第三项不是制“书觚”吗?

    换巡吏上场了,他们腰后都别着拨浪鼓,走在两排的中间,还是各说各的,一个个嗓门都很高:“第一(三、五、七)排后转!仔细听规则。上半场为两两对决制!和你们面对面的,就是你们的对手。三声计时鼓后,用刻刀另一端的尖针,在木板上划圆。一刻钟为限,谁划的正规之圆数多,谁赢。赢者不必进行下半场考试。你等可明白?”

    “明白!”

    歘歘歘……无数眼神交锋,避着巡吏的身板碰撞在一起。王葛也如此,和对面的考生都龇起牙,好像比试谁能咬死谁一样。

    “注意,圆心定位点不能超过三个,每个圆的径不得相等,最小的圆径必须长于三寸,违反者淘汰。不符合标准规器测量的圆数,超过三个,淘汰。线段有重叠,亦淘汰。你等可明白?”

    “明白!”就是宁可输给对手,也不能乱画圈。想在有限的木板上尽量多画、不产生重叠,只能围着每个圆心画同心圆。

    所有巡吏回归原位。

    计时鼓……咚!

    游徼、匠吏将波浪鼓拿在手。

    王葛把刻刀反过来,她一直以为这头尖锐似针,是为了更精确的刻分距,没想到是为了徒手画圆。

    用过尖头刻分距的考生后悔不已,因为针头太尖,有些人的都断了、要么磨损的不再尖锐。

    咚!

    王葛观望脚下正方形的厚木板,表面涂漆,十分光滑平整。幸亏不是直接在原木上划圆,因为受木质所阻,没有规器很难完成。

    咚!

    所有考生瞬间弯腰,都是聪明人,全部画小圆。

    当啷、当啷、当啷……

    当浪浪、当浪浪、当浪浪……

    嚯,巡吏的拨浪鼓声竟还不同。

    王葛刚准备划第四个圆,匠吏就在她周围绕圈了:当啷、当啷、当啷……

    狗官!反正最吵你自己!

    当啷、当啷、当啷……匠吏朝前伸臂,波浪鼓杵到王葛脸前,然后远远、近近,上上、下下、她脸左、脸右。

    吵是一回事,那俩小鼓槌带着彩绳胡乱纷飞,颜色一边绿、一边红,装瞎都不成。

    鼓槌飞的她都眯眯眼了,匠吏终于去吵下个考生。

    谢据告诉她的规则,真是柔和版本啊。

    更气人的来了!

    十六个巡吏不仅摇鼓,还开始唱,均为《诗经》中的诗歌,可恨他们唱的各不相同,一个个声情并茂,考生们大多听不懂,只觉得吵死人。

    游徼走向王葛,她已经划了十二个同心圆,一个紧套一个,红绿鼓槌又在她脸前飞舞了,伴随着“浪浪”吵声,游徼正唱:“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王葛对《诗经》所知也很少,手一顿,只觉得对方唱的词,她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死生契阔,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王葛:原来是这首诗歌啊。她不再迟疑,继续目不斜视、尽量收敛余光画第十三个圆。

    她的对手刚幸灾乐祸,游徼就冲着他来了。王葛可顾不上管别人,两两对决啊,谁知道对手是不是画圈的天赋高手?万万不能大意。

    徒手画小圈跟画大圈在难度上,是质的飞跃。她平时是能吃苦,但人的精力、时间有限,想在别的方面熟练技艺,画圆技艺必定弱。她也制定过徒手画圆的自我考核,最多能画到半径为半尺,还不能保证次次都符合规范。

    不能冒失,不敢赌!

    半刻钟的计时鼓响了。她右手已酸,深呼吸,换左手,开始从紧密相挨的同心圆里加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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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任氏教子

    一刻时间太短了,王葛就定位了两个圆心。虽然左手更伶俐,但视觉受已有的圆圈影响,往里加圆的速度,显然比不上刚才不断往外扩充。

    不行了,眼花了。

    她抬头缓一下,觉得视野里的一切都在转圈。

    波浪、波浪……波浪、波浪……

    咚!

    咚!

    咚!

    随三声计时鼓,考核结束,所有考生都第一时间放下刻刀,生怕脑子发懵的时候揉眼睛,戳伤自己。

    匠吏涌上,他们两人一组,一人执可调节的铜制规器测量,一人在考生木板的一角记数,如此才能互相监督。要知道作弊者可不单指考生,还有巡吏,甚至考官!

    第一排,无人淘汰。

    第二排:无人淘汰。王葛的圆圈计数:八十六。

    测量的两个匠吏不动声色互觑一眼,均生敬佩:这小娘子厉害了。

    第三排:无人淘汰。

    第四、五、六、七、第八排……均无人淘汰。

    “诸考生听令,现在开始,每组顺延两两报数。赢者当即离队,去东侧的休息区领午食,不得窜场地,就在休息区等待下场考核通知!”随考官指示,从西侧开始,每组对手各报自己木板上刻的圆圈数。

    第一组:四十七对五十。

    王葛眉头一皱,怎么少她这么多?

    赢的考生束手束脚的站出来,见考官、巡吏都没训斥,才放开步子,确信没理解错规则,允许他直接离开。

    第二组:五十三对五十四。

    第三组:四十九对五十八。

    王葛就在第五组,对手梅考生先报数,基本已经确信他赢了的自傲:“六十八!”在规、矩、尺寸里,他最擅长的就是“规”!

    “八十六。”真是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打你脸的。

    她带着一丝丝小窃喜,脚步快迭的离开。真是糊涂了,她所谓的没时间好好提升徒手画圈的本领,是跟自身别的本领相比较的,而非别的匠工。

    走到休息区时,王葛已经没任何沾沾自喜的得意了,反而更自省!她比刚才那个对手强又怎样?天外有天、强外自有更强者,她的对手是更强者!还有前世的王南行!

    休息区也不允许考生之间相互交谈,从根源上杜绝吵架斗殴发生。王葛倒没觉得饿,一边吃一边想,或许下半场是虎子跟她说的制觚比试?

    赢者陆陆续续全都过来了,每个人都没有表现出很饿、或急着上茅房。都是经历过匠工考的人,甚至都是中等匠工等级,身体强健和意志力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瓿知乡,东巷里,葛藤巷。

    仲夏时节的晌午其实没很热,可刘泊脸热……被阿母训的。

    阿母多少年都没训过他了,今日不但动了真怒,还罚他站在院里一个时辰了。

    “好好自省!”任氏现在仍没消怒。

    起因是刘泊将快磨成形的翠石簪子搁在书案上,忘了收,被任氏看见,便说道:“这颜色翠嫩,小女娘簪正好。”

    刘泊知道这是阿母必须要他回答的意思。“她是……”

    任氏截住他的话,郑重的问:“先别讲人家的来历。我只问你,是否中意她?有几分中意?”

    “儿……觉得她跟儿最像,坚毅、善良、勇敢,适合为妻。”

    “仅是适合?”

    “虽不到中意的地步,但儿会为了她更加刻苦读书,为她拼个更好的前程的。”

    啪!任氏将簪子掷地,摔碎。

    “阿母勿动气,若生儿气,尽可告诫儿。”刘泊惶恐,但也不解素日温柔的阿母为何这般愤怒?

    “别看你阿父常年不在家,你可真是不随我,只随他!一样的蠢、蠢的理直气壮!跟他当年说的欠抽的话一模一样!”

    “阿母……”

    “刘泊!我只问你,就算没有这小女娘,你就不上进了?不刻苦读书了?就不拼命搏前程、不想去太学、以后不想为官了?你搏的前程到底对你最有利、还是对她?”

    轰……刘泊脸上像被瞬间抽了一火棍!是啊,他本就是想争取明年入太学的,没有王葛,不也这样想的么?甚至前段时间帮王葛出气,写了一篇讽刺谢棠舟的文章,难道内心真的没盼望以此文章,令声名传播的更远、更受有志儿郎们追捧吗?

    任氏继续道:“说句难听话,夫妻恩爱能有几年?最初若有十分中意,若干年后,也仅能剩下两三分。你现在对她才两三分,等过个几年、等你发达了,还剩什么?只剩下施舍吗?只剩下看你脸色过活吗?连十分的中意都没有,你就敢对我讲她的姓名、她的来历?你尊重她吗?可知对方是否愿意被你随意说出口?被我母子随意议论?刘泊,拿着你的破簪子,滚到院里站着,天不下雨,都浇不透你的愚蠢!滚出去!”

    “是。呵呵,阿母可比雨厉害多了,儿已受浇(教)。勿气勿气,我这就去自省。”事实证明,风轻云淡的嘴也会献媚讨好,刘泊做出可怜状拣起碎簪出去,可惜阿母这回没心疼的叫住他,一直站到午食时候了,还没叫他。

    又是半个时辰。

    任氏过来了,刘泊双眼清澈的跟鹿眸似的,任氏为免心软,移开视线,问道:“自省的如何?”

    “儿知错!儿会将王……儿以后,只视那位女郎为友,绝不做出任何损她声名、令人误会之举。”

    “嗯。来吃饭吧。”

    “阿母,有件欢喜事我还未跟你说。我的同门都夸我聪慧,将我比作陈郡的袁彦叔。”

    “以后旁人再这样夸你,万不可接受。阿泊,兴许你有朝一日能及上袁彦叔,但绝非现在。”

    “为何?”刘泊并未羞恼,是认真在问。

    “仅一点,袁乔十二岁就行了冠礼,取字彦叔,为何?因为他已在外主事,必须取字。诸世族之子,哪个敢跟他相提并论?旁人夸你,是旁人看重,你岂能不自知啊。”

    刘泊肃容,向阿母揖礼:“谢阿母教诲!儿明白了。”

    这个时候,县邑外的准匠师第二考区,开始了第三考项……下半场比试。

    刚才输给王葛的梅考生注视她画圆的木板,暗骂倒霉!下半场比试的内容为:在赢者画的每个同心圆内,加圆。

    参加下半场的一共六十个考生,要淘汰二十人!

    别的考生已经开始着手画了,梅考生无法着手、无处着手。因为王葛画的非常密,半径相差均只有半个“分距”,他光看都头皮发麻了,敢在任意两个圆圈间加吗?

    他输给她,不冤哪。可她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提前知道了考试规则?多定位一个圆心不行吗?非画的这么挤,把他的准匠师考,直接就挤没了!

第132章 第四考项,灯心草编

    二考区首次出现了零成绩!

    考到这一步,零成绩太反常了,两位考官匆匆过来,一看木板,额头冒汗。这梅考生的运气真霉啊,遇上头等匠工王葛了。此考生勉强往两组同心圆里加了几个圈,用规器察验,均不合格!幸而上半场只有一刻时间,如果再多一刻,估计王葛能画的更密。

    下午未正时刻,各考区北面的毡墙取掉,第四项考核区域打开。

    三条器物棚通道,竖直呈现在一百名考生眼前。

    “诸考生仔细听规则,三个器物棚中的器模,根据材料划分为木制、竹制、草制。计时鼓后,按前三场的成绩排名、优者先进入器物棚。之后一声鼓、进一个人,你等均可根据自身能力选择器物棚进入。但选器模时,只能向前行、不能走回头路,否则淘汰。一个器模架前,停留时间不得超过半刻,否则淘汰。你等可明白?”

    “明白!”就是有合适的器模就选,不要走过去了又后悔。也不能无故拖延整体考试时长。

    “考生手接触器模,即为选定器模,旁人不许抢,否则按扰乱考场秩序处置,废匠人等级。每制完一器,匠吏验‘过’,考生即可去选择下一个器模,自有鼓吏为你等敲‘扬名鼓’。一器仿的不合规,淘汰,走回头路然后离场。你等可明白?”

    “明白!”此规则得反过来想,如果不接触器模,就算站在器物架前,别的考生也有选走的权利。匠吏验“过”后就可以走,是为了缩减考生时间上的浪费。

    “一个器物棚只允许进一次,不可重复。考生走到器物棚尽头后,需从外面绕回起点,择另外一棚进入;当然,也可选择结束比试,在此处等待成绩公布。你等可明白?”

    “明白!”所以既擅长制木,也擅长制竹、草编的考生最得利。当然,各项不精也不行,很多模器都是眼睛看着会,一上手就废。

    “器物棚内,除了制作区,还有休息区,制作区内夜晚掌灯。此项考核的时长,最晚为十八日下午申正结束。如考生全部提前出器物棚,便提前结束。此考项过后,只留六十人。你等可明白?”

    “明白!”今日十五,差不多整三天三夜的时长。淘汰掉四十人!

    “考试这就开始,考生按巡吏报名进入!”

    咚!咚!咚!三声计时鼓后,巡吏喊名。

    前十一个进去的,都是不惑之年以下、超过三十岁的考生。从第十二至十四,连着三人都来自荷舫乡。此十四人,只有两个进入草编器物棚。

    第十五声鼓后:“瓿知乡,王葛。”

    王葛的心激动的砰砰直跳,迅速进入草编器物棚。

    第十六声鼓,又是荷舫乡的……郑鹊。他进的是木器物棚。

    前世王南行精于木雕,然后是竹编,草编技艺最弱。穿越成王葛后,受材料所限,先把草编技艺精进了。贾舍村周围野草丛生,她只要有闲,就坐在草窝里练习编织,有时候把茅草割回来,临睡前也在黑暗里盲编一会儿。很多时候虎头一醒,就看见枕边放着阿姊给他编的小鱼、小虾。

    盲编最能提升匠人跟草材料的契合度,草茎的纹路,揉时、搓时,对每种草料的辨别,韧性的不同,都比白天的感受强的多。久而久之,编织速度就会有一个大的跨越。

    但是不能不承认,在晋朝,木匠大类虽包括草编、荆编、藤编,到了匠师级别后,这三个分类的道确实变窄了,远不如制木、制竹。

    王葛进入器物棚后,不再有杂念。每个器物架都被单独的两片木板隔挡,站在第一个器物架前,无法看到前方器物架。

    首个草编模器是一双冬鞋,以芒草为经、稻草为纬,下方的材料筲箕里没提供鞋耙子工具。前头进来的四个考生都没选它,王葛也没选,草鞋制作不难,但是费时间。

    第二器物架是空的,选此模器的考生已在制作区忙碌了。

    第三个器物架上是一盘蒲草所制的草绳,三股拧成,每股竟然是七辫!比草鞋还废工夫和时间。王葛驻足,后悔刚才还不如选了草鞋。

    其实蒲草辫的拧法,挑一压一,并不难,她编草辫的手法很快。可这是一盘绳啊,展开后起码丈余长。而且模子将草绳的毛刺全修剪了,材料筲箕里也有剪,证明编完后她也得清理草刺。

    咚!

    随鼓音,又进来一个考生,在草鞋前稍一犹豫,也没选。王葛不敢耽误时间了,赶紧放弃草绳前行,发誓下一个模器无论是啥,只要她会……苍天啊!

    第四个模竟然是灯心草编织的镂空熏笼,密密麻麻、相等的菱形花纹,制式呈圆腹(两个拳头大)、朝上收拢、再以莲瓣花纹为收边。

    后头考生也一脸郁闷,直接没考虑此熏笼,略过王葛赶到前头了。

    前世王南行学的灯心草编织,属于浙江临海的岭根草编一脉,跟此熏笼的编法相似。菱形镂空她会编,可这也太……比草绳还费事!

    要不……刚才发的誓算了?

    又一个考生进来了,直接选了草鞋。

    唉!王葛叹声气,不再往前走了,也不再犹豫,选了熏笼。前头是否有简单的?可能有,很可能有!但她的心会随着略过一个个器模变得浮躁,越来越浮躁。她现在第二区域的考生中,成绩才排在十五名,一旦心态崩了,这项考核肯定会被淘汰掉。

    灯心草的茎细而圆,很直,皮薄且柔软。将熏笼翻过来看底座,这是编织的起头地方。无论经、纬,都是四根灯心草为一组,第一组压一挑一、第二组相反,第三组再压一挑一,如此经纬交错。每两组编完,都要用材料里的小木块压平,否则编完底部会呈浅浅的凹形。

    制作区的巡吏很多,仅扬名鼓就隔三丈竖立一个。王葛开始制作后,又有考生从她前方、制作区与器物架的夹道通过,那盘草绳始终无人选。

    两刻时间后,她将熏笼的底部仿成,开始编菱形花纹。这种花纹的编织法不难,难的是每个菱形一致,笼面不能看上去疙疙瘩瘩。

    “呼……”编了两圈后,她长吐口气。不要急,心态再放稳,王葛,心态再放稳……稳……稳……稳!

    “呼……”继续编菱纹。

    灯心草编,在所有的草编技艺中,几乎属于最精细的!性急的人无法学习此技艺。此熏笼不大,用到的每根草都是一体的,提供的材料里一根多余的草茎都没有。它腹部两端收、中间圆满,编的时候注意,不要将草茎弄断,因为模子整体很顺,没有折断草根又填塞的痕迹。

    一个个菱形纹路,好似她精舍屋子里的窗棂,时间就在一个个菱格子里流逝过去。

    外面,所有考生都进入器物棚了。

    制木棚:六十七人。

    制竹棚:二十一人。

    草编棚:十二人。

第133章 器物棚,真坑

    外头的考官各个抄着手,他们望向制木、制竹两个器物棚的笑容,咋看咋奇怪。

    此时的王葛已经完全驱逐了浮躁,沉浸于双手的勾、拧、折、编等动作中。看似密集、凌乱的灯心草茎,实则有非常有序的编织手法,每几个步骤为一组,始终在重复。

    右手将一根草茎对着她身体方位折,左手摁住……

    下根草茎呈直角的角度,折向左手边方位……

    左手攥起一根后,把最邻近一根拨远……

    每重复几组后,必须将乱了的草茎整理一番,有被压弯的,捋直,然后继续重复。每个菱形都是实心的,也就她中指指甲的一半大,菱形与菱形交叉后,形成镂空,镂空的大小与菱形一致。

    熏笼的一圈算下来,要几十个小菱形,她就这样重复对折、挑起、压住、拨顺……百余遍、数百余遍……

    天黑了。

    制作区的每根木桩上都吊起了灯笼,巡吏明显增多。他们推来了一辆辆喷水柜,动静太大,王葛暂停编织,看到喷水柜的制式后,狐疑不已。

    是这个时代早发明了此物?还是根据她以前制的唧筒演变的?若是后种可能,那这个时代的匠师简直太有才了!下次再演变,会不会升级为猛火油柜?

    不过猛火油柜的密封是一大难题。

    此处不再吵后,她开始给熏笼收口,收口往上,是最难的花瓣状编织。

    器物棚外,已经有考生在往回跑了,各个心里焦急:准匠师考试这一项,比匠工考时难太多了!

    外头可没照明之烛,只能借月色,一个个跑的气喘吁吁。若不是怕哪里躲着巡吏,他们非得骂几句发泄怒火。

    这几人都是走完了制木器物棚,一个模子也没选,赶紧跑回起点,改去草编棚或制竹棚。不是他们挑,都比试到这个环节了,谁傻啊?可实在是……就说第一个模子吧,是水车的“叶板”,太简单是吧?叶板是一百片捆绑的。也就是说,此为组合模,得制一百片。

    那肯定不能选。

    第二个也是组合模,还是用在水车上的,是连接叶板的“木链骨”,十个链骨为一组。

    链骨可比叶板费事多了。继续放弃。

    第三组模子……量器组合,合具、升具、斗具,均为榫卯结构。

    第四组模子最可恶!矫直箭竿用的“木端子”,五十个!

    然后他们直到走了一半,才终于看到了单个模子……一个精雕细琢的大雁。只有三天考试时间,全用来雕大雁吗?

    不行,得再快点走,换竹器棚。

    竹器棚刚好也走出考生了。

    “哈呼、哈呼、哈呼、哈呼……”此人两步切换为跑,跑的真快,没多会儿超过了木器棚出来的一个考生。

    哈呼、哈呼……又超一个。这考生体力真强,一边跑还能顾得上抹泪呢。他是上个考项成绩最优的,被安排第一个进器物棚,他想着自己最擅长制竹、然后是制木,肯定要选最擅长的。

    唉,哪知道竹棚里的模子几乎全是组合模!

    如今想来,真该选第一组模子的……一组算筹,二百七十一根。

    当时他都没思考就过去了,第二组模子……两组算筹。他要是选,是不是傻?

    第三组模子……三组算筹。

    “啊!啊!”不回想了,越想越窝囊,他原地狠跺两下脚,痛哭两声,继续跑。从棚里出来时,休息区已经在烹晚食,闻味像是肉羹哩。“啊呀!啊呀!”再跺两下脚……气煞人也!

    草编器物棚。

    王葛已制作完毕,将模子、器物全端给匠吏。

    匠吏先报模器名称:“菱纹针线笼。”

    王葛……原来不是薰笼,是放针线的?里面垫上好看的帛布,确实是十分美而雅的针线笼。

    匠吏先验外观,底部起编时是否为四根草茎一组,再数一共几圈菱纹,数对后,隔几圈数具体的菱纹数量,最后是收口。

    “过所竹牌。”

    王葛已经解下来了,赶紧递给对方。

    “考生通过。”匠吏记住她籍地、姓名。

    王葛接回竹牌,揖了一礼,继续前行。下个器物架、下下个都空了,然后看到的是一大盘稻草绳。这是最原始、最粗糙的两股制式的稻草绳。地上的材料除了几捆稻草,别无其它,她见绳上全是撅出的稻草毛刺,赶紧举手。

    巡吏就在丈外。“考生何事?”

    “我想问仿制此绳的最低标准,是整体粗细相差不大即可?还是我每次往里加稻草的根数,必须跟此绳每段距离里的稻草根数完全一样?”

    “整体粗细不超过一分距,即算通过。”

    王葛的手立即扶到草绳上,因为第一个进此器物棚的考生通过了察验,已经走过来。

    咚!

    扬名鼓槌响。

    “瓿知乡,王葛,过。”

    咚!

    “县邑南巷里,卢……过。”

    卢姓考生很快就走远了。

    王葛越发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前方的模子要么也难制、要么早被选走了。她把草绳、材料都抱到制作区,还是选最靠近灯笼的位置。这时已能闻到饭香,看来休息区不远了。不急,先搓草绳,大不了不吃。

    不过真的好香啊,莫非是肉羹?

    王葛先解开一捆稻草,拿出几株往鼻子上一摁,好了,闻不到肉羹味了。

    两股制式的稻草绳,别看粗糙,用处极多。凡是家里种稻的农户,基本都会用稻草搓绳。三株稻草为一股,每株的叶片相差一至二叶。合于手掌中顺时针搓,注意,可不是只用掌心搓,而是掌心(从接近手腕的位置)至手指并用。搓一截、拣三株稻草合进来。合的时候也得注意,一定要将合的位置怼齐。

    刺喇喇……

    刺喇喇……

    每一搓,都是这种动静。

    搓一尺长后,她用一株稻草将首端捆了几圈,掖紧,防止松散。搓了三尺后,用膝盖夹住绳子,如此才能每搓一截、将这截拽到身体后头。如果堆在身前,草绳就会在地面和她掌心间支棱着,影响搓的速度和质量。

    刺喇喇……

    刺喇喇……

    她的手早在这些年的穷困生活、日复一日的各种草编练习中磨砺出来了。先是扎出数不清的小口,迎着光亮看,有时瞧的她自己都毛骨悚然。后来长了茧子、又搓破,伤口好了、再长茧子。

    慢慢的,她的双手变成了这样,不止骨节粗,还布满了细小沟壑,掌纹里黑黢黢的,在飞流峰的温泉里泡都泡不干净。

    可是这又怎样呢?这些黑纹、粗糙,就是草编匠人的勋章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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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介绍:
传统手工匠师王南行,一朝穿越,成为清贫农家女王葛。
既无系统空间辅助,也无天赐金手指外挂。
农家小户如何才能真正崛起,跻身庶族寒门?
王葛摇摇头,庶族只是跳板!
要知道,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耕读传家,才能绵延不绝!
穿越,架空!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靠编草鞋上岸成为大匠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