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蚂蟥缠身
无论她多么讨厌,我也不至于跟一个长辈撕逼。只希望她不要再缠着我。即便我们身处同一个城市,她也没有理由认为我必须对林无双负责。
“我去过越城了,也找了她的单位,公司说她好久没去上班了,也没有办理离职手续。”说着,林晓兰哽咽起来,“她租的房子早就到期,房东把她的东西扔了出来,另租给了别人。”
最后,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肯定是出事了。无双啊,我的女儿啊,你去了哪里?”
她这样不顾形象地一哭闹,很多人迅速聚拢过来。有的关心地问:“无双还没有找到吗?”“你报警了没有?”
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这是赖上我了。果然,有熟悉的阿姨问我:“宁宁啊,你和无双在一个城市,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继续矢口否认。
这个林无双,真的很讨厌,从小到大,就是我的一个噩梦。好生生地上班时,不是觊觎我的老公,就是要我的命;被我困住了后,她的妈也不是省油的灯;估计以后出来了,我爸妈也永无宁日。
现在是一个法制社会,我无法将她怎样,否则,我也恨不得把她扔到草原上喂狼,森林里喂野兽。
“你肯定知道。”林晓兰突然拉住我的羽绒服,不依不饶,“她总跟我说,她跟你要好,过几天就要去你家里做客。她失踪了这么久,你怎么会不知道?”
得,她的意思是,我要对她女儿失踪负责咯?“林阿姨,我很忙的,有段时间我几个月都在剧组,我们没有联系也很正常。”
我也不干了,辩解道:“她没有一份工作超过三个月,听说也总是拖欠房租,谁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跟个男人跑了,也很正常。”
你赖上我,我也要在众人面前揭穿你女儿的真面目。她平日装作一副淑女的样子,若论阴险狠毒,我都比不上她。
“你胡说,我女儿才不是这样的人。”林晓兰拼命维护。
她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最清楚。正因为朝三暮四,工作不认真,不是被公司辞退,就是自己不去上班,自然手里也没有几个钱,估计还跟她妈要了不少。
所以,林晓兰的否认,多少有些心虚。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大哭大闹:“我可怜的女儿啊!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你肯定是遭了别人的毒手啊!”
不知道她怎么找的,有没有报警。林无双先是被物业保安送去了警局,之后才带去了精神病院,若仔细追踪,她还是极有可能找到林无双的。
或许也是听多了哭诉,很多人摇着头,渐渐散去。唉,善良的,给一声叹息,以示同情,习以为常的,各自离去。
我也准备离开,但林晓兰继续拉住我的衣服,“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肯定是你,她跟我说过,你现在就是半人半鬼,你要杀了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也是孤注一掷,扔出一个炸弹,想要引爆全场。果然,散去的人顿住了脚步,纷纷回望,想知道进一步的细节。
“林阿姨,请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阿宁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自己丢了女儿,就来污蔑她,伤害她,还散播谣言,你这样的人品,我们还真不敢苟同。”阿元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决绝地离开,“我们走!”
但她也是词穷了,毕竟这种迷信的说法,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相信。她自己也不大相信吧,所以被阿元怒怼后,只剩下低声的缀泣。
而那些停下来看下文的人,也摇着手离开了。大家心里的想法,应是她因为失去女儿而魔怔了,所以乱攀咬。
但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的话还是在大家的心里埋下了种子。我想,只要我发生点什么异常的事,大家便会联想至此。只怕我在烟城的日子,也不会安宁。
“阿元,我感觉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住吧。”我害怕在这里原形毕露,毕竟这是一个熟人社会,许多邻里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而且我爸妈还得在此养老。
“不用怕。”阿元却比我乐观,“她没有证据,别人也不会信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我们刚回家,不好马上离开,否则你爸妈也会怀疑的。”
说好要长住,若才住了几天就嚷着离开,我爸妈确实会不高兴。只希望这段时间,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何况林无双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也碍不着我们的事。
“嗯。”我点头应承。目前,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去处,暂且住下吧。
自从闹了这样一出后,我们几乎每天宅在家里。阿元还好,习惯了,没事就写稿,并不无聊,但我却闲得发霉。曾经买的为数不多的书被我看完,电视剧也被我看了一部又一部。没有工作的日子,果真难熬。
妈妈的日子都比我丰富,她已退休,上午出去买菜,和别人唠嗑,下午去老年活动中心搓麻将,晚上则去跳广场舞。
爸爸被返聘,还在上班,只有晚上和周末在家,不是侍弄花草,就是开着录音机听一段黄梅戏。
转眼就到了过年,原本下了几天雪的天也放晴了,暖洋洋的。小区里挂了不少红通通的灯笼,大门口也贴了对联,还有邻居送了自己做的一些油粑粑之类的特产,倒是有了过年的气氛。
阿元从没吃过这些,尽管油腻腻的,但他觉得非常好吃。平常出去吃早餐,一碗鱼粉或卤粉,他也觉得味道比越城正。其实,越城汇聚了天下美食,可很多店铺并没有抓住精髓,以至败了招牌。
我自小习惯了烟城的口味,一开始去越城,是非常不习惯的。虽然如今已经习惯了,但粉是烟城的好吃,菜也是烟城最棒,这是无可更改的,连阿元这个土生土长的越城人也不得不承认,烟城在美食方面,有巨大的魅力。
不过,对于辣,他还是只能吃一点点。要是他懂得了辣的精髓,会更觉得好吃。辣椒,爱它的人奋不顾身,不爱它的人,避之唯恐不及。这跟喜不喜欢一个人的状态很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去乡下
长此以往,加上我妈的催命补,在烟城待了一两个月,阿元竟然圆润了一圈。当然,我也不例外。
但是过年了,亲戚间往来,也无外乎吃喝二字。我家的亲戚部分在烟城市区,但大多数,还是在乡下。
小时候,每年我们都会把老家的宅子收拾一下,住上几天,方便亲戚上门,以及去亲戚家拜年。
但是最近几年,爸妈回去的次数少了。一是老一辈亲戚多跟随子女去其他城市定居,二是有的老迈,已入了黄土。总之,零零落落,人少了,年味也淡了,亲情更是磨得没剩多少。
据说,乡下的宅子有些老旧,下雨的时候,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虽然请人捯饬过,但并不怎么适合我们这种住惯了城里的人。
初一至初五,我们拜访完烟城的亲戚,还是回了一趟乡下。妈妈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听说病入膏肓,极有可能时日无多。毕竟是兄妹,妈妈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他。
妈妈是家里的小妹,哥哥则是大哥,他们年龄差了十五岁。在人就是生产力的时代,这种现象很普遍。
奶奶们,从十几岁嫁人开始生孩子,一直生到四十多岁,胎死腹中的,夭折的,也有不少,最后存活下来的,往往也有七八个,甚至十多个。
也因为姐妹多,兄弟姐妹间的情感,自然有亲有疏。有的因为某件事生过意见,闹过矛盾,或许早就不相往来,而有的越走越亲,下一辈也在继续往来。
妈妈与这个大哥并不是很亲近,他们的人生经历,以及思想,差了太多,仅仅是靠血缘勉强维系的。但人之将死,前尘往事,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毕竟自己以后也是要魂归故里,他们还是会在家乡的这片山水长眠。
我们开车先回了老宅,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向舅舅家奔去。
刚刚进入舅舅家的庭院,两个表哥就迎了出来。大家打过招呼,妈妈便问:“大哥现在怎样?清醒了吗?”
之前有说过,从昨日开始,舅舅便陷入昏迷,油盐不进,只怕挨不过几日。要是今日还不醒,就真的没有醒来的希望了。
我们进了舅舅所在的房间。老式的红漆木头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瘦弱的老人,双眼紧闭,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我们就要断定他已经死去。
“大哥,大哥。”妈妈一连叫了两声,但他浑然不觉,依然没有动静,“我回来了,你睁眼看看我。”妈妈继续说话,但舅舅还是没有回答。
言尽于此,妈妈也没有再多言,而是随着表哥他们出去了。但我没有出去,阿元会意,独自随众人离去。
“舅舅,你要是有什么交代的话,可以跟我说。”从我进来,我便看到舅舅的魂魄坐在床头,用十分惊异的眼神看着我。他应该没有想到,我也已经成为一个幽灵,却还能附着在自己的身体上。
“宁宁,你怎么……”他果然问道。他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生命差不多走到了尽头,死亡于他,也无甚可怕。可我才二十多,正值青春年华,却英年早逝,可谓可惜。
“我出了车祸,莫名其妙地没有死,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直接省略了阿雅的存在,“但我可以看到你,能和你说话。”
他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嘴里嘀咕:“可惜,可惜啊!”他还是为我感到可惜的。
“我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你让他们一定要将我与你舅妈合葬,她这辈子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死后,若还能见到她,希望能够补偿于她。”这才是一个真男人。
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有几个不苦的?人的命运与时代紧紧挂钩,国家饥荒,作为普通百姓,又哪能不挨饿?男人苦,女人也苦,孩子亦然。
但我也听过不少中年人总结自己的一生时,认为老婆跟着他,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差。这不是自信,而是不懂疼惜老婆。
“好,我会带到。”我承诺,不管表哥是否听从我的传达,但我会尽力争取的。
“还有,”舅舅停顿了一下,说,“衣柜的夹屉里,还有两万多块钱,都是我这几年积攒的,以供自己死后办丧事所用。我知道,这点钱不够,但是我省吃俭用留下的。”
据说,舅舅读过几年书,晚年无事,也是读书消磨时光,故很有几分文化修养。在干了一辈子农活的老一辈人中,已算不可多得。
更可贵的是,他很懂得做人,所以儿辈还算孝顺,没有上演很多人家的兄弟阋墙,甚至妯娌矛盾。
“好。”我再次点了点头,但眼睛开始湿润。这个善良的老人,曾经坚强的老人,在交代后事时,却有种了却心事,可以离开的安详。他没有害怕,没有不舍,只有淡然。
“宁宁,你怕吗?”舅舅突然问道。他是问我害怕死亡吗?还是害怕看到他死亡?抑或兼而有之?
我哽咽地说道,“我怕”。我确实害怕。曾经鲜活的人,突然就彻底消失于人间,太不可思议。或许很多人觉得平常,可我总觉得恐惧、难受。我依然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死亡、舅舅的死亡,还有阿雅的离开。
“不用怕,人各有命。”舅舅安详地说。老人最相信命,认为生老病死,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所以才会那么淡定,所以再大的苦难,他们都能扛过去。
很多人或许觉得,这是麻木。对,也可以称作麻木,因为经历了太多,对一切都麻木了。而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甘心,不放弃,才会有我今日的逆势而为。
我不信命,我认为我可以改变命运,如今的“活着”,已是我和阿雅在改写命运。可是阿雅或许已经失败,但我还在挣扎。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
“我不甘心。”我倔强地说。我依然认为老天不公平,依然觉得人类残忍,人间可怖,依然希望时间逆转,我没有出车祸。
第一百二十六章 舅舅之魂
“唉,”舅舅叹了一口气,像是自问自答,“你说,你舅妈已经投胎转世了,还是还在地下等我呢?呵呵,应该还在等我吧,她死前说过的。”
我记得舅妈在我读中学时就因癌症去世了,已经十多年了。
“我听人说过,每一个死去的爱人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的身边。”我也是听阿雅说的。
当我问她,她若投胎转世,不就可以回到叶紫萧的身边吗?可她回答,她等不及。我问她什么意思,可她却没有回答。
但是当我把这句话说给舅舅听时,他苍白而平静的脸上却起了波澜,眼睛也开始放光。他这是有了希冀吗?难道舅妈已经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了吗?
“她是谁?”我问。以我的猜测,他最小的孙女瑶瑶,便是在舅妈去世后出生的,奇特的是,她确实与舅妈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我的瑶瑶。”舅舅念叨了一句,然后神情激动,“宁宁,帮我把大家都叫进来,我有话要说。”他拼尽全力,回到自己的躯体,尽管有些吃力,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我赶紧跑出门,大叫,“舅舅醒了,快进来”。众人听说,一窝蜂地跑了进来,瞬间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舅舅伸出了手,但大家不明白他要什么。“瑶瑶!”我唤道,“向前,爷爷想与你说几句话。”但瑶瑶有些胆怯,被她妈妈推了一把,才快速地跪在爷爷面前,哭着叫了一声爷爷。
瑶瑶的手被舅舅握住,大家了然,但也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惊讶我是如何得知的。当然,我不可能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瑶瑶,你要好好的,爷爷,爷爷不能陪,陪你了。”舅舅这一刻,才真的有了不舍。
当他曾经深爱的人,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时,他却永远地离开了。但既然生命已经延续,他也不能自私地带她离开,只能期望她活得好好的。
后来听表嫂说,瑶瑶一直待在老家,上学也是在镇上的小学,与爷爷的感情最深。平时爷爷有个头疼脑热,或不方便行走时,都是瑶瑶在身边伺候,所以这爷孙俩的感情,是相当好的。
“唉。”我叹了口气。人的感情最是奇妙,除了血缘,平时朝夕相处,彼此付出的那份感情,也会让两颗心靠得紧紧的,哪怕年龄相差了几十岁。
与瑶瑶说了几句后,舅舅又招手叫来了大儿子,但握着瑶瑶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我的后事,听,听宁宁安排。”舅舅艰难地说完这一句,一口气没有提起来,好像痰卡在了喉咙里,就这样闭上了眼。
“爸爸!”“爷爷!”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就像一曲悲鸣,拉开了序章。
此时,已经从身体离开的舅舅,最后给了我一句劝告,“如果有鬼差来带我走,你便有可能被他们发现,这两天,你最好离开”。然后,他便在屋里游移。
我心中一凛,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被冥间发现已经死去,大概与阿雅有关,若是在舅舅的葬礼上,被鬼差发现,我这种半人半鬼的状态,怕是走到了尽头。
可是死者为大,作为舅舅的外甥女,在他死后,葬礼也不参加就离开,岂不是无情无义?在讲究人情世故的人间,我怕是躲不过,连我父母也得跟着蒙羞。
一时半会儿,我也下不了决定,不知如何是好。事关重大,我只能等晚上回家,与阿元商量此事。
还在恍神之际,大表哥已走到了我面前:“我爸为什么会这么说?是不是我们进来之前,他已经醒了?”他急于知道确切的答案。
站在床边的人,应该也听到了舅舅的吩咐,他们纷纷涌向我,寻求一个答案。
我还能说什么呢?说不是吗?可是肯定过后,怕是新一轮攻击吧。我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而是一通闲聊后,才把他们叫进来。这对子女来说,似乎有些不可接受。
“算是吧。”我无奈地承认,“他告诉了我两件事,一是与舅妈合葬,二是他存的钱放在衣柜的夹屉里。此外,他没有说什么。”这就是他的心愿,即便冒着风险,我也得说出来。
“他怎么会把遗言告诉你?”二表哥不可思议地问。我是一个外来人,几年也不回来一趟,与他们更没有几分亲情可言,然而我一回来便指手画脚,还夺走了舅舅的遗言。
“你去夹屉找一找,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如果钱果真在夹屉里,他们至少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大表哥一个箭步,冲向衣柜,左右一倒腾,夹屉里用纸巾包着的一沓百元大钞,就这样翻了出来。他拿着钱,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眉眼里还带着怒气。
“舅舅说,这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就是不想自己百年之后成为你们的负担。”在老家举办丧礼,要停柩七天,吹吹打打,各种费用加起来,少则五六万,多则十几万。舅舅如此,真是为子女着想。
“我爸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二表哥继续问。我不明白,他是想知道其他交代,还是怕我有所隐瞒。但我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宁宁,我不知道你说话的真假,但你真的不应该私自与我爸定了遗言的事。”大表哥还是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我确实不该。
“舅舅,要不你附我身上,再与他们交代几句?”我问旁边的舅舅。但他摇了摇头,反而劝我,“趁此机会离开吧”。是啊,趁着闹意见,我正好可以果断离开,躲避此地的危险。
“对不起,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也不做纠缠,拉着阿元准备离开。
“站住!”一声怒喝,让我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是妈妈暴怒的声音,“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里的事情是你可以掺和的?滚回家去!”然后平静地对表哥他们说,“大哥的事情你们自己安排,宁宁不懂事,我回去管教。”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真假假
妈妈的暴怒,让我眼泪翻滚而出,我没有错,这确实是舅舅的遗言,因为只有我看得到他。可是,没有人会相信我。阿元搂着我快速地离开现场,并往回家的路上走。
而后,爸爸追赶而来,“宁宁,不要怪你妈,这种情况,她只能这么做,你先回去”。爸爸永远都是维护妈妈的,无论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阮元啊,好好安慰她。”爸爸交代了几句,又往回跑去。这里的事,只怕还有许多牵扯。
一路上,阿元都没有问我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他是怎么想的呢?我猜测,他肯定是相信我的。
直到家里,四处无人,阿元才问我:“你是不是看到舅舅了?”其实刚才,除了我在房间,瑶瑶也在门口。
舅舅并没有醒,我与舅舅的对话也是以灵魂的形式,也就是说,在别人看来,刚刚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嗯。”我点了点头。
阿元凝思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我们得马上离开”。和舅舅的想法一致,他也认为,我在这里极有可能暴露。
“但舅舅刚死,我们就离开,是不是不好?”虽然舅舅并不会怪我,但表哥他们、我爸妈,都会怪我的。
阿元犹豫地点了点头,“但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你的安全最重要”。说着,他就去拉行李,我们的东西还没拿出来,说走就走,很方便。
“要不明天再走吧。”今天奔波了两个小时,有些累。而且我想等爸爸回来,看看舅舅那边的情况。
阿元抿着嘴,有些难以抉择,“你留在这里一天,危险也就多一分”。他后悔地说,“真不该带你来”。
若我们好好地待在越城,也就不会发生这一幕。但我们也没料到,舅舅碰巧就在今天去世,又让我遇到。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呢。
“没事的,即便发现了,那也是命。”听了舅舅的话,我也觉得这就是命。某些巧合,就是命运的安排。既然是命,那就躲不过。
“我不信命,我会保护你的。”他还是那句话。可是,我们终究逆不过天,只是为自己多争取一点在人间的时间而已。
“阿元,谢谢你总是站在我这边。”可惜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抱住阿元,有些情难自禁,眼睛不自觉红润。
“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我知道,明天道师可能会来,即便他看不到我,应该也有办法捉住我。
“傻瓜,你是我的老婆啊。”阿元摸了摸我的头,宠溺得让我无法自持。就因为我是他老婆,所以他无怨无悔地帮我,维护我,站在我身边。
爸妈深夜才回,而我们也一直在等他们。妈妈单枪直入,开门见山地问:“你给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见妈妈说得生硬,忙缓和语气地说:“瑶瑶说,她当时就在房间门口,爷爷并没有醒来,你们之间也没有对话。宁宁,你告诉爸妈,为什么要撒谎?”
“如果我说了,你们会相信我吗?”我看着的,却是妈妈的眼睛。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妈妈都是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相信我。这次,她依然不会相信我吧。
“你说,爸爸信你。”见妈妈没有开口,爸爸赶紧抢着回答。这个家,若不是有爸爸这个调和剂,估计早就闹上天了。我和当当都恨不得早点离开,去寻找自己的世界。
“我可以看到舅舅,是舅舅的魂魄告诉我的。”我平静地说。他们早点接受我的异常,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等我真正死亡的时候,他们也能更容易接受。
爸爸果然露出惊异的神色,虽然他一向敬重祖先,尊重鬼魂,但当自己的女儿有如此异能时,还是大为惊讶的。
“胡说八道!”妈妈大为斥责,“你可以看到,我怎么看不到?”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相信我说的话。
“妈,我信她。”阿元补充道,“我们已经经历了不少这样的事,所以我信她。阿宁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所以才撒谎。原本她可以不管这件事,但这是舅舅的遗愿,她不忍心。”
阿元说得肯定,妈妈也愣住了。她嘀咕道:“怎么会这样?”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也很正常。
对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坚信科学的人,要接受这样的事实更难。可我与阿元都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也没有那么恐惧和害怕了。
“曾听人说,有的人有阴阳眼,我原本不信,可今天听你这么说,看来是真的。”爸爸显然已经接受。
只是我不是阴阳眼,我也不知道是否这世间有阴阳眼,而我之所以能看到舅舅,是因为我与他一样,都是一具鬼魂。
“那他一直都在房间里?”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对于看不到的东西,人类都是害怕的。显然,妈妈害怕了。
“是。”我点头。但是很快,他应该就会被冥间的鬼差接走,而道师会为他超度。
“宁宁,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看到鬼魂的?以前并没有听你说起过。”爸爸好奇地问。
以前,我对鬼神之说是嗤之以鼻的,至少对父母每逢初一、十五烧高香,以及中元节大摆筵席,祭祀祖先,都是不热衷也不敬重的。
“从我的车祸开始的,好像打开了我的阴阳眼。”我干脆信口胡诌,否则无法自圆其说。可是这件事,又牵起另一件事。
“你上次的车祸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是你自导自演?”妈妈的话,总是让人听着不舒服,但我已经懒得与她计较。
“我的确发生了车祸,但我被甩了出来,并没有受伤。”这样的说法,他们或许更容易接受。总之,我无法说出实情,况且他们也不会相信。
“幸好幸好。”爸爸拍了拍胸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便不要再提了,宁宁毕竟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可不是吗,已经去了一趟鬼门关,只是还没有被抓走而已。
第一百二十八章 装疯卖傻
“爸,妈,我和阿宁打算明天就走。”阿元道出了我们的打算。舅舅那边的事由爸妈处理好了,我们按理应该留下送舅舅最后一程,但我有无法言说的苦衷。
“那怎么行?你舅舅刚死!”妈妈果然如我料想的暴跳如雷,“再怎么样,也应该七天后送了你舅舅上山再走。”她可能认为,我们怎么这么不懂事,一点做晚辈的样子都没有。
“是舅舅让我走的。”我早已编好了理由,况且,我不得不走,“所以,他也不会怪我。”至于表哥们,我真的顾及不了了。
“宁宁,你们这个时候走,确实不妥。”爸爸斟酌了一下,说,“而且你还搬出舅舅,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怎么在这件事上就不懂事了?”
“爸,我说的是真的。舅舅说,这期间,我可能会看到很多不洁的东西,有可能承受不住,魂魄会被勾了去。”我说得义正辞严,不似撒谎,把爸爸听得一愣一愣的。
妈妈拧了我一把,气愤地说:“你还胡说,你想吓死我吗?”只要想想,整个葬礼乌烟瘴气,妖魔乱舞,她就觉得恶心、恐惧。
“我要是被勾了魂魄,就会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很快就会死亡。我会死的,爸,妈,难道你们希望我死吗?”我歇斯底里地说道。
我扮演一个陷入疯癫的精神错乱者,就是想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为了装得更像,我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舅舅还说要带我走呢,但我不能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又猛拍自己的头,“我是要做什么事去了,好像有很多的,怎么忘了?快想……”
“孩子,你是不是发烧了?”爸爸惊慌地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没事啊!”
他疑惑了一会儿,突然焦急起来:“阿元,宁宁是不是回来就这样胡说八道?”
得到阿元的点头后,他念念有词:“莫不是被小鬼缠身?听说死人的场面小孩看不得,看了便有可能会被小鬼缠住,可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也被缠住了?”
爸爸来回独踱步,此刻精神有问题的,怕不是我,而是他。“老婆子,赶紧的,去请个道师来。”爸爸突然又意识到,“我们不识人,道师住哪里也不知道啊!”想了一会儿,他又吩咐,“打电话给光辉!他应该知道。”光辉正是大表哥的名字。
此时,我早已抱着头停下来,看着反常的爸爸,一时有些不忍。“爸,别打了,我忘了跟你们说,阿宁精神有些问题,一受刺激便说胡话。我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或许就好了。”阿元阻止。
要是真把道师请来,那才是真正地惹祸上身。
“你是说,宁宁以前有过这种情况?”爸爸停下来,扶着我。
我装作双眼无神,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爸爸,呵呵,我没事的,我只是看到舅舅了”。然后傻笑,也不知道是智障,还是神经病。
阿元严肃而郑重地说:“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发作过一两次,后来是看了心理医生才好转的。”
阿元又把我扶过来,贴在他胸口,“我打算带阿宁离开,也是因为这个,但怕你们担心一直没说。我也没想到,刚刚阿宁会突然发作得这么厉害”。
阿元向我爸妈轻微鞠了一躬,“爸妈,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也是我没有能力,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说着说着,阿元都哽咽了,还有眼泪滴下。阿元,你不用演得这么投入,这么逼真吧?我都觉得他天生是演戏的料。
突然,妈妈一跺脚,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好好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啊!”她不得不接受女儿精神异常的事实,可又心里不愿接受。
爸爸也跟着抹泪。“我们家并没有遗传病史,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种病?”他也无法接受,好好的女儿得了神经病,还不能对人言。
“爸妈,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经过心理医生疏导,很快便会康复的,你们不用担心。”阿元劝慰他们。原本就是做戏,太过了也不好。
“好,好,那阮元你明天就带宁宁回去看医生。这里的事重要,宁宁的健康更重要,大哥那边,我们会处理的。”爸爸迅速做决定,也不管妥不妥当,事关女儿健康以及幸福,耽搁不得。
阿元又郑重地说:“还请爸妈不要告诉他们阿宁生病一事,免得流言四起,对她不好。”要是真的传出去,以后在亲戚面前,不自觉就被冠上了神经病的标签,还怎么做人?
“对,不能说,我们也不会说。”爸爸看了妈妈一眼,妈妈也点头表示支持。他们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这种事,免得被人看低。
此事总算揭过去,我们也于第二日一早,赶回了烟城市区。人生处处危机四伏。我也知道,即便在烟城,也并不那么安全。
爸妈短时间不会回来,我与阿元又过起了二人世界。说也奇怪,与阿元相处这么久,还是那么舒坦,恨不得时光慢些走,一天超过二十四小时。
我们每天出去吃喝玩乐,几乎把烟城逛了一个遍,除了让阿元了解烟城,还发现了一个重大新闻。而这个新闻,或许可以解开一桩大烦恼。
一日,我俩进了一家西餐厅。厅内装饰优雅,动听的音乐悠扬婉转,非常适合情侣用餐。我俩选了一个雅座,有窗帘遮挡,隐蔽性还不错。
上菜很快,味道也正宗。很快,我们便将所点食物消灭干净。与越城相比,这家餐厅毫不逊色。厅内陆续有客人到场、离场,生意甚是红火。
半途,我去洗手间,无意看到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孩子,带着一个阿姨,进了我们隔壁的雅间。我一度以为自己看错,因为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出现了,还被我遇到。
从洗手间回来,我便将此事告知了阿元。我小心翼翼地凑到阿元耳边,神秘兮兮地问他:“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阿元不明所以,胡乱地猜道:“同学?”
这也太不走心了。如果是同学,我还会让他猜吗?至少也是我俩都认识的人,而且是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未婚生子
我镇定地摇了摇头。
“好了,别卖关子了,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吧。”阿元又是一阵捏脸杀。哎呀,其实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是纪雪。”
我万万猜不到,消失了那么久的纪雪,竟然会待在烟城。烟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么天寒地冻,冷得打摆子,要么酷暑难耐,晒得脱一层皮,她怎么要来这里居住呢?还有那个孩子,会是她的吗?
曾有传言,她在公众视野消失了一年多,便是去生孩子了,但谁也没有拍到实证,所以只是传言。可我刚刚看到她牵着孩子的手,甚是亲昵,不应该只是一个亲戚或路人的孩子。
她以前一直旅居国外,应该也不会有亲戚在这边。那么说明,这个孩子极有可能就是她的。而且看那眉眼,确实与纪雪有几分相似。
“纪雪?”阿元显然也愣住了,他估计和我一样的想法,纪雪出现在这里,确实很怪异,至少是有隐情,更有可能是躲避媒体的追捕,毕竟在这种三四线城市,狗仔还是极少的。
“还带了一个孩子。”我继续报料更重要的信息。以阿元的脑洞,估计也能猜出,这是一个未婚生子的故事。
“她已经生了孩子?不会是秦钦的吧?”阿元显然被震惊住了。
他怎么想到孩子是秦钦的?如果是秦钦的,她更应该接受秦钦,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极有可能,这不是秦钦的孩子,而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其中的隐情,怕只有纪雪一人知晓。
“我不知道。”我摇头,最后建议,“等下他们离开时,我们尾随一下,看他们住在哪里。只要找到了住处,就不怕揭不开这个秘密。”我太急于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了。
“这是别人的隐私,我们干吗一定要干涉?”阿元并不接受我的建议,“既然她这么躲躲藏藏,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还是尊重她的意愿比较好。”
阿元这是站在纪雪的角度,为纪雪考虑。可是我心里的好奇心,就像茶壶里的开水,快要溢出来了。
“我只是为秦钦感到可惜,我想帮他们。”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只要想要他俩爱得那么辛苦,我就想做一个中间人,解开误会,调和他们的关系。
“如果这不是帮呢?”阿元反问,“如果秘密揭开,他们无法接受,最后发生更悲剧的事情,我们岂不是成了幕后黑手?”
不会这么严重吧?最大的坏处,不过就是他们彼此厌弃,彻底分开,各自婚娶。但这也比如今一个躲藏,一个追赶,又无法割舍地僵持着要好。
“我们只是跟着去看看,并不做什么,好不好?”我再次央求。我们一不报告记者,二不告知秦钦,即便知晓了秘密,它也依然是一个秘密,不算曝光。于他们而言,应该也不算伤害吧。
或许,我们还能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帮他们解决一个大问题,甚至成全一对有情人。我看到的是曙光。
“好。”阿元最后还是无奈地点头同意,“但答应我,一定不要冲动行事。”说得我好像有前科一样,我什么时候冲动地做了不该做的事了?
不过,上天好像知晓我们的行动,想要帮我们一把的样子,我们还在密谋如何采取行动,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焦急的呼唤:“Andy,Andy!你怎么样?”
我与阿元相视一望,赶紧起身,向隔壁冲去。已有服务员到现场,阿元冲到孩子面前:“要不要现在送医院?”不知孩子得了什么病,能不能挪动,需不需要急救。
我看了一眼纪雪,果然是她。她的脸上是焦急的神色,还有涨红的红晕,眼睛全在孩子身上,根本没有认出我们。
“要,要。”纪雪一连回答了几声。得到指令的阿元,迅速抱起孩子向外冲去,冲向我们停车的地方。我们随后而至。
阿元开车,纪雪抱着孩子和阿姨坐在后排,我则坐了副驾驶座。虽然情况紧急,我没有和纪雪寒暄,但已是点头致意过。
“丁宁,今天谢谢你们了。”纪雪真诚地说。此时,看她还算镇定,应该是对孩子的病情十分了解。
“孩子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小心地问道。希望她别认为我多管闲事,我也是担心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毕竟孩子太脆弱了。目测,他也不过三岁。
我刚才也仔细琢磨了一下孩子的面容,虽然五官长得与纪雪很像,但整体组合以及他的轮廓和气质,倒真有秦钦的几分模样。难道这个孩子真是秦钦的?
“孩子得的是白血病。”没想到,纪雪并没有隐瞒,“他总是反复高烧,去医院检查后,才确定是白血病。已经开始做化疗,有了好转。他说想吃肉,我就带他出来了,没想到又会突然高烧。”
她望着孩子,眼神是那么温柔和心疼。我从后视镜看到她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孩子生病,是最考验父母毅力的,纪雪还算坚强,始终不曾掉一滴眼泪。
“没关系的,儿童白血病的治愈率还是挺高的。”我宽慰。只不过要花几十万。对平常百姓而言,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对纪雪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只不过,孩子遭受这种病痛实在可怜。
“嗯,医生说,只要坚持治疗,是可以治好的。”纪雪也自信满满地说。只要有希望,就不会绝望,无论多大的代价,她都可以承受。
我犹豫着,是否该问问这个孩子的来历,但又觉得有些唐突。最终,嘴还是比脑子快。“这个孩子是你的吧,长得和你很像。”说完,我就有些心神不定,静静地等待她的暴跳如雷,或沉默不语。
“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肯定地给予了答复。她能如此坦然和信任,我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希望你不要告诉秦钦。”她又补充了一句。
第一百三十章 棹雪而来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怕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还是怕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不管她有没有孩子,他都是爱她的吧?真正爱一个人,就会接受她的所有,包括过去和孩子。
“因为与他无关。”纪雪的回答让我颇觉好笑。既然与他无关,那告不告诉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如此说,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她的话,反而让我觉得,此事应该告诉秦钦。就像她希望秦钦陪在她身边,却又把他赶走,自己躲起来,又希望他能找到自己,这样复杂的矛盾心理。
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怕是与他有关吧。”我的问话却是肯定的。纪雪没有再言语,何况医院已经到了。阿元抱着孩子,一个箭步往医院里面跑去,并大叫:“有没有医生?”
听了这话,立刻有护士上前,并抬了担架,接着有医生出现,很快,纪雪便跟原先给孩子治疗的主治医师接洽上了。
我和阿元在外面等着,一直没有离开,等孩子转危为安,我们才长吁一口气。不过,医生也说,最好是找到骨髓配型,实施手术,这样成功的概率更大。
显然,纪雪的骨髓没有配型成功,也没有等到合适的人的捐赠。
在我看来,去越城的机会更大些,但纪雪的朋友多在,她怕是不愿。也可以去美国,那里医生技术高,捐赠的人也多,但她的亲人都在那边,怕也瞒不过。
难道死等吗?我想纪雪心中应该有打算吧。我看到纪雪的脸上满是纠结,这边是儿子生命垂危,那边是害怕曝光,造成新的伤害,她也为难。
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秦钦应该出现了。他再怎么像个不成熟的孩子,在大事面前,也应该担起男人的责任。
“你们回去吧。今天还是谢谢你。”纪雪给我俩鞠了一躬,我赶忙搀扶。
“不用这样,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挺身而出。”即便我们没有出现,也会有其他人出现。
“等Andy稳定了,我就会带他回美国治疗。”纪雪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找秦钦的打算。秦钦啊秦钦,感觉你的老婆真的要丢了。
唉,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回家的路上,我都在与阿元商量,要不还是告诉秦钦吧,无论他们发生过什么,哪怕只是作为朋友,关心对方的孩子也是情理之中。
阿元却觉得我们不应该插手。两人争辩着回到小区,却见门口停着一辆车,有几分眼熟,但也没在意。可刚准备进小区,一声欢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丁宁,阮元。”我们回头,只见秦钦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我面前。
不会吧?这是秦钦,还是我的错觉?我捏了一把秦钦的脸,只见他尖叫地躲开:“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凶悍了?”
还真的是他?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并找了来?紧接着,我便知道了答案。只见叶紫萧停好车,不紧不慢地插着裤兜,向我们走了过来。
“叶紫萧,你怎么也来了?”他不是每天忙得连轴转吗?竟然有时间开七八个小时车,来到我这穷乡僻壤?来旅游?这几日烟城竟然下雪了,他们来看雪?还是公务?怎么两人结伴而行?
我签约时,是交了身份证复印件的,身份证上的地址,便是我们所住的地方,他要找到我,似乎也不费力。
“我们闲来无事,看看你在这边过得怎么样。”叶紫萧非常淡定地说,好像只是老友相逢,没有其他。
“累了吗?”我问。他们以为我是关心,皆摇了摇头。
“既然不累,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吧。”突然之间,我便想出一个绝好的主意,“我有一个朋友的孩子得了白血病,正需要骨髓配型,你们就当作积德,去验个血怎么样?”
要是秦钦的骨髓配型成功,那么极有可能这个孩子就是秦钦的。即便不成功,也没多大损失,我们还可以悄悄做个亲子鉴定。
一说验血,秦钦立刻反对,“不要,我怕痛”。要不要这样,事关你儿子、你老婆,这点痛算什么?我拉着他,暴力解决,“不去也得去,谁叫你跑到我这里来的?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丁宁吗?这么凶,这么暴力。”秦钦挣扎着表达不满,但也没使出全力,否则我也抓不住他。我拉着他向停车的方向而去,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大叫大嚷。
“走吧,说了是积德,或许老天会送你一个老婆呢。”叶紫萧倒想得开,拉着秦钦一起进了他的车。为了避免他们一逃了之,我也跟着上车。至于阿元,也只能与我们同行。
但是叶紫萧最后一句话,却让我心中警铃大作。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么这么说?而且,他怎么会恰巧今日来了烟城?
对于给陌生人捐骨髓,他也毫不迟疑。其实,谁敢要他捐啊,他全身上下贵重得很。可看他认真开车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我告诉他地址,他很快就导航到了目的地。
我们来到医院,找到护士,说明了情况,便有医生给我们开单。为了公平起见,我与阿元也打算验血。
“你们自己都没有捐,却让我们捐,怎么感觉你暗藏着阴谋啊?”秦钦又不满地抱怨。当护士扎他血管时,他痛得啧啧尖叫,“轻点轻点”,差点要哭了。
“护士,给他狠狠地扎,像个什么男子汉!”虽然我也怕,但我知道咬牙忍着。任何伤痛,只要忍忍,就过去了。
“阮元,你这娶得什么老婆,这么暴力又凶悍!”秦钦打不过我,也说不过我,最后只能找阮元拉同盟。可惜,阿元可跟他不是同一阵营。
“要你管!”阿元幽幽地来了一句。等秦钦扎完,阿元也露出胳膊,任由护士扎针,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叶紫萧也同样表现出男子汉该有的大度和担当。
第一百三十一章 短兵交接
当然,轮到我时,我还是轻轻呻吟了一声,真的好痛,但我生生忍住了。不知是这个护士扎的位置不对,还是手法不好,真的好痛。“你也知道痛啊!”秦钦幸灾乐祸地说。
我一脚踢到他小腿当面骨,痛得他又缩了起来,他瞬间暴跳如雷:“丁宁,你今天吃错药了,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却这么对我?”他可能觉得我莫名其妙吧。
可是只要想到纪雪和可怜的孩子,我就恨不得多踢他几脚,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可能我觉得,他就是始作俑者吧。
叶紫萧倒是十分淡定,“结果还要几天才出,我们先吃个晚餐,再找个酒店,住几天吧”。住几天?我没听错吧?但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他的自由。
“我们还不饿,那就先回家了。”感觉一起吃饭,还是有些尴尬,我们还不如回家煮着吃。
不过叶紫萧抓住了我的手臂,“你是东道主,总要给我们做个向导吧”。我挣了一下手,他倒识趣,立刻撒手放开了。这还真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我的老板,我都必须奉陪。
我似乎忘了一点,只要我们没有解约,就还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这段时间,他也没给我安排活儿,即便拒绝了《新锐歌手》,他也没有拿条款威胁我。他确实给了我最大的宽容和自由。
“好吧,那就先去找酒店吧!”我脑袋搜索了一下,带他们去了烟城唯一的五星级酒店,这已经是烟城最豪华的酒店了。
我从来没有涉足这里,只能远远地观望,可今日走进来,发觉也不过如此,甚至有些老旧,连外观的墙壁也有些许斑驳,只是其金碧辉煌的装饰,显出几分过去的气派来。
“这里也太土了。”秦钦嘀咕了一句。这里不是新建的,自然不是按照最新潮流的样式所建,但已经很不错了,哪像秦钦,天生爱嫌弃的命。
叶紫萧倒没什么表示,而是很爽快地说,“就住这里了”。我原本以为他们会要什么总统套房之类的,但最后也只选了相邻的两间单人房。
至于吃饭,我选了最有地方特色,又比较气派的一家餐馆,中高档,至于死贵死贵的餐馆,我没有研究,也不知道。
我没料到秦钦竟然不吃辣椒,这真是愁坏了他,只能吃个青菜,喝碗汤,哪怕夹块肉,洗了吃,也辣得哇啦啦地叫,一个劲儿地喝水。
“你真不适合来烟城。”我嘲笑他。都说入乡随俗,他这根本随不了。估计晚上回去还得吃碗泡面。当然,秦钦应该会点个西餐外卖,填饱他的肚子。
“你以为我愿意来?还不是阿萧生拉硬拽地把我拐来的。”秦钦边喝水边抱怨,“菜怎么这么辣啊,早知道应该叫厨师别放辣椒。”
我看了叶紫萧一眼,有几分疑惑,他自己想来烟城,干吗拉着秦钦?难道他也知道了纪雪的消息?看来,只能从秦钦下手。“腿长在你身上,他还能把你绑来?”
“他说有热闹看,顺便还可以看看你,我就来了。”秦钦瘪瘪嘴。果然还是他自愿来的,来了又不情不愿。
“什么热闹?”我看向叶紫萧。他所说的热闹,会不会就是我所认为的那件事?但看秦钦的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纪雪的情况,否则不会这么淡定。
“我骗他的。”叶紫萧倒是说得理直气壮。果然是拐来的,到了之后,才说没有热闹可看,难怪秦钦的嘴都可以挂一把夜壶了。但我猜想,他绝对不会为我专程而来。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阿元也说话了,他可不管是不是问得不妥,总之,他并不是很欢迎,毕竟叶紫萧曾想把他的老婆拐跑来着。
叶紫萧慢悠悠地吃了一口,淡淡地回答,“看雪”。鬼才信呢?难道他从小到大没看过雪?虽然越城长大的孩子,确实没见过雪,但他出差各地总见到过,有必要巴巴地跑过来看雪?
不过我觉得,他是一语双关,他所说的雪,不会是纪雪吧?但有必要这么神秘兮兮吗?他说话就不能和我一样直来直去,有事说事吗?他在观望什么?
“哪里没有雪,偏要来烟城?”阿元继续不怀好意地问。他的醋坛子,感觉要打翻了。他不会认为,叶紫萧是专为我而来吧?
可叶紫萧也不怕事情闹大,幽幽地说:“不是阿宁在这里吗?”他这是正面和阿元宣战吗?
“你还真是闲得很啊。”阿元憋着一口气,却发作不得,叶紫萧就算光明正大地来看望我,也没错,我们又没偷情,“越城的花花世界,还不够你看的?”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里就非我不可了?
“吃惯了粤菜,便想吃湘菜。”叶紫萧夹了一片辣椒,直接放进了嘴中,“而且我发觉湘菜挺好吃的。不知道阮元是否已经习惯了吃辣?”
没想到,叶紫萧这么能吃辣,吃了一节辣椒却面不改色。连我都不吃辣椒本身,只是作为调味而已。他不会只是为了逞强,而故意吃给我们看的吧?
而且他这一番言论,意有所指,表面上说的是菜系的不同,实则谈论的是不同地区的人的区别。阿元和叶紫萧都是粤菜区,而我属于湘菜区。
“哎,哎,阿萧,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吃辣了?”秦钦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当然,他认识叶紫萧没几年,对于他的过往不知情,也是可能的。阿雅是芙城人,西南地区,也是无辣不欢,所以叶紫萧能吃辣,也在情理之中。
这餐饭吃到最后,我已有些食不知味,阿元和叶紫萧之间的火药味,闻之呛鼻,连秦钦也感觉到了,所以连忙岔开话题。
回到家,阿元还在抱怨,说叶紫萧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讨厌。当我说,“你不找他的茬,他也不会反驳你”,他更加生气,认为我的心是不是转移到他身上去了。
我真是冤枉啊。原本就是阿元语气不善在先,还不准别人怒怼他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解疑释惑
“你先别顾着生气,你觉不觉得他可能是为了纪雪而来,或者说是为了秦钦?”我提示阿元。他定是得知了纪雪的消息,才拉着秦钦结伴而来。
阿元静下心来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大的,他十分爽快地捐骨髓,又说来越城是为了看雪,刚到时,他还对秦钦说,或许老天会送你一个老婆呢。种种迹象表明,叶紫萧来看我,顶多是顺便。
而这种猜测,在第二天下午便得到了证实。先是纪雪给我打电话,说找到捐献骨髓的人了,并且医院来了一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名医,说马上可以动手术,并保证手术成功。
她很兴奋,我也替她高兴,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仔细一想,这也太巧合了吧,叶紫萧刚到,不仅名医来了,骨髓也有了。
如果是叶紫萧的所作所为,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实行,而不必遮遮掩掩。难道纪雪的孩子是他的?不会吧,朋友之妻不可欺,他再怎么没谱,也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我没有叫叶紫萧,而是和阿元率先去了医院,纪雪今日神采飞扬,人也精神了不少。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也算看到了希望,对未来又有了信心。
只不过,我们叙谈没多久,叶紫萧和秦钦便到了。纪雪看着他俩,又看了看我,好像怀疑是我叫他们来的。我赶忙摇手,轻轻地说,“不是我”。我的动作还没这么快。
而秦钦看到纪雪的第一眼,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头撞过去,把纪雪紧紧地搂住。“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生病了?”他上下检查,好像他能发现病情一样。
“我没有。”纪雪挣脱了他,别过脸,不想搭理。
秦钦忽然有些明白,扫了众人一眼,“你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唯独隐瞒了我,对不对?”他又指着我,“你知道纪雪在这里却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
“还有你,”他走到叶紫萧面前,“你拉我来这里,也是早就得了消息是吧?你却一个字也没有透露。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得,明明是为了帮他,反而我们成了罪大恶极的人。我看了叶紫萧一眼,也想得到答案。但他直到秦钦发疯发够了,才慢悠悠地说:“我给你送了一份大礼,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
“哼。”秦钦不屑地哼了一声。虽然确实是大礼,但隐瞒他就是不对。
“纪雪,我希望你不要再隐瞒关于孩子的事。”叶紫萧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说得纪雪一愣。当然,愣住的还有秦钦。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纪雪,她有孩子了?“你结婚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结婚,哪来的孩子?他表情痛苦,好像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一下子就属于别人,而自己还没明白过来。
“没有。”纪雪不想就此事纠缠,转身便走。看来,她还不想告诉我们,关于孩子的身世之谜。
但叶紫萧却帮她说了出来:“我把孩子的父亲和骨髓送到了你面前,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这话让纪雪止住了脚步。“是你?”她才知今日之事,不是巧合,或上天对她的垂怜,而是人为,是叶紫萧的操作。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走了过来,与叶紫萧打过招呼,便交给他一个文件。
“这里是一份亲子鉴定,你有没有兴趣看看?”叶紫萧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胜券在握地说。这么说,他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
“叶紫萧,你真是喜欢多管闲事!”纪雪冷冷地回答。她想向前拿走文件,却被秦钦抢了先。他听了半天,总算缓过神,弄清眼前的局势。
三下五除二,他打开文件,直接翻至最后一页。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惊愕地抬头:“孩子是我的?”他莫名其妙就有了孩子,莫名其妙当了爸爸,心情还激荡着,无法平静。
在事实面前,纪雪也无法狡辩,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经过张医生的分析,秦钦的骨髓是匹配的。”叶紫萧依然平静地宣布结果。
纪雪的嘴唇有些苍白,原本很开心的一件事,突然就变了性质。她隐瞒了那么久,却在此时功亏一篑。
“无论怎样,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好。”我拉着纪雪的手,希望她原谅秦钦,毕竟孩子此时很脆弱,要是有父母陪伴,他会更坚强,更幸福。
“我已经习惯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依靠男人的女人,她可以独自为孩子撑起一片天。
“雪,”秦钦走到纪雪面前,抓着她的双肩,“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孩子生了也不告诉我!”
他的愤怒,我可以理解。不管是选择离开,还是选择生下孩子,她都没有考虑过秦钦的感受。
“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问我吗?”纪雪甩开他,也提高音量。她的苦,又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年,秦钦却一无所知,我倒觉得,不如说开,是爱是恨,早点决断。
“又是这句话,我到底做了什么?”秦钦也很不耐烦。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扯着自己的头发,暴躁不已。
“好,要我说是吧,你自己脚踏两只船,还要我来说?你以为还是封建社会,可以三妻四妾?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有你没你,我也不稀罕——”纪雪吼道,眼里泛满泪水。再一次提前过往,她依然痛恨不已。
看不出啊,秦钦是这样的人,这种心思无猜的人,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啊!或许,这其中真有解不开的误会啊!
“我没有,我从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从没有过其他女人。”秦钦否认,绝不像说谎。但男人被揭穿谎言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否认,真不好说。
“还说没有?我都看到了,听到了,人家都挑衅上门了。”纪雪说得真真切切,也没有撒谎。
“谁啊?”秦钦糊涂了。他何曾有过女人?难道有人冒充,故意使坏?“什么时候?”纪雪离开之前,他们并没有闹过矛盾,那时他还跟父母同住,过得很幸福。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第三者
“我不认识。”并不是秦钦身边所有的朋友她都认识。看她这么激动,那应该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自愧不如,毕竟,她比秦钦大了好几岁。
秦钦闭上眼睛,似在回想,谁有这个可能。“你说的会不会是赵思玫?她那段时间老是跑到我家里来,缠着我做这个做那个的。”他好不容易想起了一个可能的人。
“所以你就陪她做这个做那个了?”纪雪饥诮地问。如果已经有了正牌女友,再和其他女孩做这个做那个,确实不应该。
“她是我同学,只要不过分,我就陪她做了。”秦钦坦诚地说,却似乎没有意识到,纪雪非常忌讳这个。
应该说,那时的他还很单纯,虽然现在也不够成熟,但那时肯定还是缺少一个男人的成熟稳重和原则。
“包括***咯?”纪雪毫不留情地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句话,让秦钦十分发窘。此时在医院,人来人往,虽然很多人步履匆匆,无心看热闹,但还是有的人饶有兴致。
秦钦涨红了脸,斥责道:“你胡说什么?除了你,我没有跟别人做过。”耿直的人,虽然脸皮薄,但也无所顾忌,反而弄得纪雪也羞红了脸。
我们都是成年人,这么隐私的问题,除了私下底,两人你侬我侬时调侃几句,其他时候都是羞于启齿的。所以,他俩的对话,让我恨不得堵住耳朵,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拉了拉阿元,示意要不要走,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但阿元没动,誓要把热闹看到底才甘心。不过,早有人出言提醒。
叶紫萧走到他俩身边:“要不你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一时半会儿,他们的过往是说不清的,情绪怕也是不受控的,而且他俩又是公众人物,这样闹下去也不像话。
“谁要跟他谈,我还要去看Andy。”纪雪返身,往病房而去。秦钦也不示弱,发挥赖皮的功夫,紧追不舍。即便纪雪想关上房门,他硬是用手抵住不让她关,最后,纪雪只能放弃。
眼看真相就要揭穿,这下又戛然而止了。不过,我们也明白了几分。从始至终,怕都是那个叫赵思玫的人从中作梗。她为了自己得到秦钦,不惜耍手段,甚至直接挑衅纪雪,让纪雪离开了秦钦。
但她凭什么这么嚣张呢?她随时可以出入秦钦家,可见与秦钦的父母也是相当熟悉的,甚至是得到他父母默许的。
难道他父母并不看好纪雪?毕竟很多父母都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年纪大很多的女人当老婆。但秦钦说过,他父母很开明,只要是他喜欢的,就不会阻拦。
我也从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这句话,毕竟在美国受过教育的人,在这方面是相当开放和宽容的。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误会解开,加上孩子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是会更进一步吧?他俩进了病房,半天也没有出来。而叶紫萧进了张医生的办公室,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我与阿元只好坐在走廊凳子上,默默地无言相对。
叶紫萧有备而来,怕是早就得知了纪雪和孩子的事情,并默默地安排了这一切,并送了秦钦和纪雪这样一个大礼。
不知怎么,我对他的人品又有了改观,原来他这么圣人,在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也会为朋友两肋插刀。
不知过了多久,秦钦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有些灰头土脸。“我要怎样解释她才会相信我。”他在我旁边坐下,一脸郁闷。
长久的积怨,哪会因为一句解释就冰释前嫌呢。或许,一件小事经过她的加工和臆想,也变成了大事,变得不可原谅。
“你怎么解释的?”应该还有后文吧,总不会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我没有做,我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你相信我。这是最没有说服力的,也更像是狡辩和为否认而否认。
果然,他就是如我刚才设想的这般,根本没有解释清楚。
“你现在跟赵思玫还有联系吗?”我问。如果可以,那个女人的解释可能更有说服力,只是人家未必肯。而且又过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或许人家已嫁作人妇,不参与别人的感情了。
“没有。纪雪离开后,我心情不好,嫌她烦,就把她骂走了。虽然她偶尔会打电话给我,但我也没接,最后慢慢地就没了联系。”秦钦气愤地回答,“要是早知道她私下底挑衅纪雪,把纪雪逼走,我一定杀了她。”
“可以把这条讲给她听。”女人喜欢的解释,越细致越好,越真诚越好。
“她说,她看到过,她听到过,会不会你和赵思玫在一起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其实我想问,纪雪应是看到了可以证明他俩做过爱的事,否则不会无所顾忌地当着那么多人说出来。
“我顶多指点她弹琴,喝杯饮料,另外什么都没做啊!”秦钦还是不明所以。
“赵思玫为什么可以随随便便进你家门?你爸妈没意见吗?”我再问。估计他爸妈也有责任。
“我爸妈跟她爸妈认识,她要来,总不会将她拒之门外。”秦钦悻悻地说。这样来看,也只是正常的人际交往。难道真的只是赵思玫一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为他出谋划策,“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们母子吧”。她感动了,或许就愿意说出来,而不再执着于过去。
这时,叶紫萧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了,他向我们宣布:最快一个礼拜后可以动手术。这是开了绿色通道才有这样的待遇。
“阿萧,谢谢你帮我安排这一切。”秦钦非常真诚地说。经此一事,他应该会学着长大和承担责任了吧。毕竟,他也是一个当爸爸的人了。
叶紫萧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是兄弟,何必言谢。不过,我有事今晚就回越城,没法陪你了”。他又看了我一眼:“阿宁,可以陪我走一走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舅舅奇闻
我没有犹豫,回答“好”,又握了握阿元的手,叫他放心。无论如何,叶紫萧并不坏,对待朋友还很讲义气。
我们做朋友可能更合适。尤其是他与展妍的婚事,一直处于热议,哪怕他不愿,那也是势在必行的。
我陪叶紫萧从医院走去酒店,一路上,他也只是说些闲话,并告诉我,他派人查到纪雪来了烟城,因为怀疑她可能生病,就查了烟城各大医院的病患情况,果然让他有所收获。
我原本还想问,他不会派人跟踪我了吧,感觉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毛骨悚然的。但又觉得唐突,无故冤枉别人总是不好。
“你真的不回越城了吗?”他停下来,正对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问。阿元说过,我们会在烟城定居,他不相信吗?还是希望我回去?
“盛天还是欢迎你回去的。”他又补充。
如今的盛天,是他的盛天,他想要逼迫我回去,还是有办法的,毕竟我还签着约,得履行职责。可是,我情况特殊,怕是得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对不起。”我致歉,“我暂时不能回去。”我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名利皆不重要,我只想和阿元一起度过剩下的岁月。
“是因为我吗?”叶紫萧又问,眼圈泛红,“我保证不会再对你耍手段——”他一直都觉得,我的离开主要是因为他吗?
“不是。”我快速地打断他,“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回去了。”我望着他,也有几分心疼,“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阿雅走了,我也很快会走,忘了我,对你是最好的。”他值得更好的。
叶紫萧抿着嘴,半天没有反应。我们就这样站在酒店门口,两厢沉默。
最后还是我打破尴尬,“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他也没说什么,任由我离开。我没有回头,是怕他误会我还有所留恋。
我直接回家了,阿元也已从医院回去,把空间留给了秦钦一家人。
第二天中午,爸妈就从乡下赶了回来,他们担心我的情况,虽然阿元已向他们汇报,我已没事,但他们要亲眼确认才能彻底放心。
我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我没事了,你们放心吧”。估计他们也糊涂了,我这病来得蹊跷,去得也蹊跷。
“真的?”妈妈依然狐疑地问,估计是被连日来的异常吓破了胆。
据爸爸说,舅舅在家里闹得厉害,晚上不是在这里弄得噼里啪啦响,就是半夜呓语,有时是叹息,有时是笑声,吓得两位表哥躲进房间,没有一个人守灵。
妈妈虽然在自家睡,但听他们如此说,加上我遇见了“鬼”,她也吓得七魂去了六魄,战战兢兢。即便她再强势,也是怕鬼怪的,一到傍晚就跑回家了。
人们都说,舅舅这是还有未了的心愿。但据我所知,舅舅离去时,除了对瑶瑶的不舍,还是很安详的,怎么会如此折腾自家人呢?
“妈,阿宁没事了,她只是一时魔怔,回来后,她基本就好了。”阿元也替我解释。有时我发现,阿元就是我的发声筒,尤其在我爸妈面前,他这个发声筒说的话,比我管用多了。
听了阿元的话,妈妈的心果然放下了不少,最后还捏了我一把,“你吓死我了”。估计从此时开始,她对我说话得放低几个音度,柔软几个音度吧,毕竟我受不了刺激和压力,是一个虚弱的“病人”。
“除了舅舅有些闹腾,另外没发生什么吧?”我问。
打电话时,他们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些相对大的事,而我想知道得更详细些。毕竟,我曾如此贴近地体验什么叫阴阳相隔。
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在人世间总有牵挂的人,舍不得离去,也是情理之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不管日子多苦,活着多累,我们也想勇敢地活着。
“上山的时候,捆棺木的绳子断了,大家都说,这是不吉利的征兆。道师临时画了符咒,念了祭文,加上孝子贤孙跪拜,这才稳稳妥妥地上了山。”爸爸一边述说,一边不可思议地咂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这种稀奇古怪的事。”
“这次真是太诡异了,这么不顺利。”妈妈突然双手合十,念叨,“老天爷,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我多想告诉他,舅舅的事情或许暂且过去了,可我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只能说,这世间或许是有鬼魂存在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最开始,风水大师说你舅舅不宜与你舅妈合葬,这样有损子孙的运程,你表哥他们也同意了,谁知道你舅舅硬是闹了好几天,直到他们答应合葬,你舅舅才消停。”
爸爸又说了一件事,恰巧解释了之前所谓闹鬼的现象,“所以说,死者为大,后人应该尊重死者的遗愿,不然死不瞑目,不得安宁”。
真相如何,我不在现场,无法得知。但人们用自己的猜想给了这件事一个圆满的结局,也算合情合理,合乎想象。
我只是不明白,舅舅心地善良,对后人又极好,怎会又哭又笑,乒乒乓乓瞎折腾呢?这其中有隐情也说不定。
“老倌子,那你有什么心愿,不妨趁着女儿女婿在说出来,免得以后来不及。”妈妈真是直肠子,直话直说。
他们还年轻,谈这个为时尚早,不过爸爸一点也不介意,爽快地说:“只要两个女儿过得幸福,我就死而无憾了。”
“爸爸,还早呢。你身体好,至少要活一百岁。”我撒娇道,“只有你们好好的,我才能放心。”这辈子,我怕是无法尽孝了,但还是希望他们好好的,无病无灾。
“这个谁说得定呢,有的年纪轻轻就得了不治之症,而有的出个门被车撞,这都是命。”
爸爸也说这是命,难道我今日落得如此都是命吗?上天早已注定我无法白头,既然我终究早逝,又为何创造了我,给我二十多年的生命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归宿在哪
我的眼底泛起了泪光。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眼睛是一个泉眼,能流出源源不断的泪水,看来是真的,这段时间,我流的加上阿雅流的,足以抵我一辈子的眼泪。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看到你有了个好归宿,我也放心了。只希望当当也能遇到一个好郎君。”妈妈感叹地说。
说起丁当,我也是担忧的,这段时间在越城,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丁当生性简单,大大咧咧,一旦陷入感情,怕也是迷迷糊糊,看不清楚。但我又无法代替她生活,毕竟我连自己都没有打理好。
“放心吧,当当那么可爱,很多男孩子都会喜欢她的。”阿元适时地补插了一句,说得妈妈心花怒放。她的女儿那么优秀,那么漂亮,自然引得众人喜欢。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丁当这种性子,最适合大她一点,能照顾她、会宠她捧她的男人。李岩并不是这样的人,何况他对展妍的感情,日月可鉴,我宁愿他一直单着,也不要染指丁当。
倒是阿元,就是我说的这种人。他完全就是一个妻奴。老婆去哪里,他便跟到哪里,老婆说什么,那就是圣旨。
或许有的女人心野,觉得这种男人窝囊,没男子气,但我觉得阿元很多时候很man,也稳重。
我并没有秀恩爱的意思,只是突然之间有了一个不太妥当的想法。如果我去了,阿元能好好照顾丁当,也是好事一桩。只是,我不能对阿元提出这样的要求,否则太自私了,毕竟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如果你们想她了,就要她回来吧。”我建议。她要是能在烟城找份工作,待在父母身边,也挺好的。或许这一辈子波澜无惊,但也安然度过。
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但也相当残酷。我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回归平静,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反而就是我此时最大的心愿。
“那怎么行呢?小鸟长了翅膀,就是要飞翔的。”妈妈抢着说。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导致我与丁当也是这么想的。去大城市,开辟自己的事业,耕耘自己的人生,不用顾念家中。若不是经历生死,看透冷暖,我也依然会这么想。
“宁宁,我们是不想成为你们的拖累。我们老了,一辈子待在烟城,就没有出去过。如今也习惯了,就这样了。而你们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爸爸说这话时,我竟然感觉他真的老了,确切地说,是他的心态老了。
我摇了摇头,“我说过,这次我哪里都不去了,就陪在你们身边”。这是我真心实意的想法,不过妈妈却不同意。
“说什么傻话呢,待在烟城能有什么出息。等风头过了,你们就回越城去!”
妈妈也认为,我是因为陷入绯闻风波,才回家避风头的。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点这方面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真的想余生陪在他们身边。
此外,在妈妈眼里,烟城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虽然这里是我们的故乡。她总觉得,我应该去越城那样的一线城市,人多,机会也多。
当我混得好时,她在一群姐妹当中也倍儿有面子,大家都众星捧月地围着她,可以说,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可前段时间我陷入绯闻,她被嘲笑了,大受打击,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去跳舞。
从小到大,我也一直按照她的期望,努力打满分,站第一名,成为她的骄傲。大学毕业后,我也依然被她的目标催促着,应该说是她亲手把我送上了阿元这趟列车。虽然我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却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
“能待在爸妈身边,很幸福,我也不想走了。”阿元继续糖衣炮弹。可他的糖衣炮弹,就是比我管用。
只见我妈眉开眼笑地说,“那就多住一段时间,我又不是不准你们留下。你们想吃什么,跟我说,我都能做”。
妈妈退休后,除了跳舞,就是研究厨艺。她也学会了下载App,不懂就看视频,时间一久,厨艺日益精进。我这次回家,也是有幸尝到她的精心之作,可谓大饱口福。
“我要吃鸡爪。”我撒娇般嚷道。油炸后外焦里嫩,再撒上辣椒粉和葱末,哇,真是世间美味。而且是妈妈的味道,家乡的味道。
“好,好,我去做。”妈妈开心地应道。
我就知道,妈妈还是舍不得我的,毕竟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她的骄傲,她只是对我比对丁当更加严格,要求更高。
一个礼拜的准备工作后,Andy动手术的日子已经到了,我和阿元也来到了医院,虽然什么忙也帮不上,但能在一旁加油打气,对秦钦一家人还是莫大的支持。尤其是纪雪,一个人守候在手术室外,这过程有多么难熬,可想而知。
手术从中午一直做到傍晚,我们也一直在无声地等待。直到医生出来说手术成功,我们才彻底放心。但手术成功,并不意味着孩子已经没事。他需要转入无菌仓,观察恢复情况,以及预防感染。而秦钦则被转移至普通病房。
孩子暂时不能探视,我们便聚集在秦钦床前。纪雪也没有表现排斥,而是忧心忡忡,问他是否有什么不舒服。
“放心,除了头晕、无力,没什么不舒服。”秦钦有些有气无力地说,“只要孩子没事,我这不算什么。”救的是自己的孩子,即便更大的疼痛,他都能忍受。
“谢谢,谢谢你救了Andy。”原本她以为山穷水尽,无力回天,没想到秦钦来到身边,结果峰回路转。秦钦给了孩子第一次生命,同时也给了他第二次。
“说什么傻话呢,他也是我的孩子。”秦钦虚弱地说。
住院期间,秦钦与孩子相处甚欢,据说,孩子开口叫爸爸的时候,把他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之后打了好几通电话,就是为了向全世界宣告这一重大好消息。
孩子已经接纳了爸爸,只是不知纪雪什么时候才能放下,重新接纳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孩子问题
此时,陈姐回家煲好了汤,送了过来。陈姐是纪雪的保姆,孩子出生之前,就在帮纪雪整理内务。她是烟城人。纪雪当初未婚生子,为掩人耳目,便来到了陈姐的家里,由陈姐照顾。
孩子一直由陈姐在烟城照顾,纪雪复出后,便在全世界奔波,很少回来,平时只是通过视频与孩子见一面。
据说,陈姐原本有个儿子,可是他却在高三时选择跳楼自杀,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此前不久,陈姐的丈夫在抢修电力时被电击而亡。
面对丈夫和儿子的先后去世,陈姐也曾想过自杀,结束这一切,但最后她还是坚强地扛了下来。她去了越城,找了一份家政的工作,就是去纪雪家里当保姆。
因为陈姐没有后人,就把纪雪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除了把家里收拾得妥妥贴贴,对纪雪也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让原本习惯了一个人的纪雪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而这几年,她对孩子的悉心照顾,更是让纪雪对她感激不已,她们早已成为真正的母女。
纪雪接过汤碗,一勺一勺地喂秦钦喝。秦钦也很享受这样的待遇,笑嘻嘻地接受纪雪的服务。纪雪也时不时笑着瞋他一眼。
这画面太美,我们适时地退了出来,在医院的草地上,寻了一条石凳,并排而坐。
“阿元,你喜欢孩子吗?”我总觉得,我和阿元之间还缺了点什么,这几日看到秦钦一家人的温馨画面,我才明白,是缺了一个孩子。如果阿元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先去领养一个。
“不喜欢。”阿元的回答十分干脆。我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不是因为我已无法生育,免得我伤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应该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自己的亲生孩子。
连秦钦这个自己都没长大的人,突然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后,那兴奋劲简直无可比拟,几天时间,就让自己转换了角色,成为一名疼爱孩子的好爸爸。
阿元怎么会不想呢?他只是不敢说吧?“我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吧。”反正我也不知自己何时归去,倒不如养个小孩,调剂生活,也给阿元留个伴。
“不要,”阿元依然干脆地拒绝,“我不喜欢家里多个孩子吵闹。”他喜欢安静,确实是真的,但有个孩子,不是更有趣吗?
还是因为领养的孩子不是亲生的,所以不喜欢?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久了,有了感情,那和亲生的也是一样的啊!
“但我喜欢啊!”我执拗地说。
“阿宁,”阿元抓着我的双肩,郑重其事地说,“不管还有多久,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度过,并不希望来个第三者。”哪怕这个第三者只是一个孩子。
“对不起,我没法给你一个孩子。”我带着哭腔说。这也是我对阿元最大的愧疚。
古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生孩子是我们俩的事,与孝不孝顺并没有多大关系,可阿元就这样被我耽误,一辈子都没有孩子,那该多凄凉。
按照烟城人的说法,这个叫绝户。在古代,这也叫断了香火。当然,我去了以后,阿元可能还会再娶,他或许还会有孩子,但我多想他的孩子是我生的啊。
“没关系的,阿宁,人这一辈子有很多追求,孩子并不是绝对必要的。”他擦干我的眼泪,把我拥入怀里,“你也不用愧疚,我是真的不喜欢小孩。”
没想到,阿元对孩子问题看得如此开,有没有都无所谓。据我所知,有的男人因为妻子不能生育,是会离婚再娶的。甚至因为老婆一直生女儿,也会出轨找个女人生个儿子。
世人对孩子的事情都是相当执着的,毕竟孩子是生命的延续,也是希望所在。阿元已经是相当另类了,可见他对我的感情,超出了我的想象。
“阿元,我好想好想……”我真的好想好想帮他生个孩子,但我此生都不可能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元吻干我的泪水,宽慰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的。”可是听了他的话,我哭得更凶了,因为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这是怎么了?”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让我赶紧抹干眼泪,站起身,“丁宁,可是遇到了什么事?”纪雪温柔地问。
遇到这么大的事,纪雪都不曾落泪,我还能有什么事比她更惨,更值得痛哭?可我无法对她直言,我所面对的,同样关乎生死,关乎未来。
“没事。”我赶紧扯出一个笑容,“我只是看到你们一家人那么幸福地在一起,有些感动和羡慕罢了。”
“撒谎,”纪雪一语戳破,“看到我们幸福地在一起,却令你那么伤心?”
“一点小事而已。”我赶紧转移话题,“纪雪姐,你怎么出来了,秦钦睡了吗?”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陪在秦钦身边,或者儿子身边吗?
“嗯,他太累了,喝了汤就睡了,我让陈姐守着呢。”纪雪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你的手机忘了拿,打阮元电话又没接,我就出来找找你们,顺便去买点东西。”
把手机给我的时候,纪雪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丁宁,阮元”,她又看了阿元一眼,“这阵子,多亏了你们帮我,否则我真要崩溃了。幸好现在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丁宁,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你得乐观一点”。
她这是反而宽慰我呢。她很坚强,也很乐观,换作旁人早就崩溃了。“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想乐观,可就是乐观不起来,我也没办法。但我还是接受她的劝告,看开点。
“那我先走了,你们自便。”纪雪自然是不放心秦钦和孩子,不便多言,其实我很想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秦钦由爱生恨,永不原谅。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还是叹了一口气。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谁不想在丈夫的怀里撒娇,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可世事难料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深夜来访
不过两日,越城传来一个重大消息,盛玉雄卒,死于心脏衰竭。临死前,他已立好遗嘱,名下所有财产,全部由叶紫萧继承,没有留一分一毫给旷玲玲。这算是对结发妻子最大的无情。
不过旷玲玲名下原本就有一家子公司,以及若干动产与不动产,也足够她下半辈子过活。可人家心里不会这么想啊,她会觉得不公,甚至怨恨盛玉雄和叶紫萧。
在妻子和儿子之间,他毫无意外地选择了儿子,为儿子坐稳盛天集团首把交椅,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我从没有见过盛玉雄,也不知叶紫萧对这个父亲到底是怎样的情感。至少,他从未改姓盛,依然随了母亲的姓氏。盛玉雄也没有公布他的身份,只是大家心知肚明而已。
总归,盛玉雄是觉得亏欠了叶紫萧的,否则不会把自己偌大的家业,悉数交给他。
葬礼举办得十分隆重,整个商界有头有脸的人,都出席了葬礼。我没有亲临现场,本想打个电话给他,作为朋友的问候,但他没有接,估计是忙得没有时间吧。
不过,我看到了他在现场的照片,神色疲惫,估计过得并不好。也是,怎么都不会好的。
令我意外的是,半夜,我便接到了叶紫萧的电话,看样子,情绪不太好。我也只能表达我的遗憾之情,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能下来吗?”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不明所以,我下哪里去。“我在你家楼下。”他又加了一句,却唬了我一跳,他不会喝醉了,跑到越城我们家楼下给我打电话吧。
“你在越城还是烟城?”我想要确认。但他的回答令我更为糊涂,“那你在越城还是烟城?”听他声音,还算平静,没有醉意。
“烟城。”我老实地回答。
“我也在烟城。”他依然平静地说。
可是我却觉得这对话真的好傻,智商好像缺了一块。“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对于送上门的叶紫萧,我真不好拒绝,何况他目前正处于脆弱的时期。
“阿元,叶紫萧来了,我下去见见他可以吗?”我征求阿元的意见。毕竟,半夜出去见其他男人,总归不妥当。
“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陪你下去?”阿元紧皱起了眉头。
虽然叶紫萧现在是有点可怜,但干吗不光明正大地上门拜访,深更半夜地跑来,是几个意思?阿元虽然大度地允许了我出门,但心里总是不会高兴的。
我跑到窗户边,把头伸出,果然看到叶紫萧一个人站在楼下,不断地抽烟。
“有什么事,我会在楼下叫你,要是你不放心,也可以看看下面的动静。”即便是半夜,我也不会有越轨的行为。
“我自然是信你的,但让别人看到了,怕又会流言四起。”阿元担忧地说。他已经被上次之事弄得有些后怕。
话虽如此,但就这样把他撂在楼下,似乎也不怎么妥当。这个叶紫萧,净给我出难题,深更半夜一声不吭地就跑我楼下。我是有夫之妇,这样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可他葬礼一结束,就开六七个小时的车,跑到烟城来找我,我又怎么忍心狠心对他呢?
“唉,我还是去看一下吧。”我起床,换衣服,出门。爸妈已经入睡,我轻手轻脚,连灯也不敢开,就着手机的微弱灯光,摸索着下了楼。
“叶紫萧,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我有点搞不明白他的心思。累了,就该好好休息,这样折腾自己干吗呢?我可不会心疼他。
“你让阿雅出来跟我说话。”叶紫萧没有回答我,而是要求阿雅现身。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让阿雅来接待这个麻烦,可她不在,不知所终,我怎么凭空变出一个阿雅呢?
“我跟你说过,阿雅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再一次申明。
“你就不能装作一下她吗?”叶紫萧的这个要求真是不可理喻,他的意思是让我扮演一下阿雅,以满足他对阿雅的想念?我是我,阿雅是阿雅,这个没法转换啊!
但我还是妥协了,“好吧,我现在是阿雅,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把语气放柔和,尽量向阿雅的角色靠拢。
叶紫萧二话不说,就拥抱住了我。“哎,哎,别搂搂抱抱的,阿元还在楼上看着呢。”有话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我用力挣脱,却敌不过他的手劲。
“让我抱一会儿。”叶紫萧完全不管不顾,好像我是鸦片,他忍不住要吸食,而不管周围环境,当下形势。他似乎一直以来都这么任性。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挣扎,由他抱着,两手不知搁哪里。唉,何苦这么执着呢?我心中为他感叹。阿雅、我,注定得不到的两个人,将他圈进了一个爱情迷宫,他怎么也走不出来了。
如果还有来生,希望能偿还他一个圆满的结局。这辈子,在爱情上,他受了太多伤,经了太多痛。
“对不起,”叶紫萧呢喃了一句,“阿雅,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他的话音里带着后悔,满是愧疚。
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阿雅之死的真相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认亲,回到盛家。是我虚荣,是我在金钱面前迷失了,屈服了,最终却失去了你。”说到最后,他已带着哭腔。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叶紫萧。
“叶紫萧。”我轻轻地唤了他一句,却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他俩的结局,我只能唏嘘,却无法给予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爸临死前跟我说,他这辈子有两件事对不起我,一是让我流落在外,二是伤害了你。”叶紫萧爆出的真相,令我震惊不已,“他说,是他动了你的刹车,让你出了车祸,就是为了不让你成为我的绊脚石。”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是盛玉雄做的。原本以为,旷玲玲视阿雅为眼中钉,必然除之而后快,极有可能就是她动的手脚。阿雅之前还认为是展妍,毕竟她们是情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已经放下
我们所有人都找错了方向。原来,男人心狠起来,可比妇人还狠毒啊!
可能是看着叶紫萧一直陷在迷雾里,心里愧疚,也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道出了自己做过的错事。
但他没有想过,得知真相的叶紫萧,没有因此怨恨他这个父亲,而是责怪自己害死了阿雅。叶紫萧认为一切根源都在自己身上。从他选择认祖归宗开始,他和阿雅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即便没有父亲的推波助澜,只怕在饿狼环伺的商界,在压抑不睦的盛家,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最终也有可能分道扬镳,无法善终。
若论起来,根源确实在他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如果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情侣,通过自己的努力,或许两人都是音乐界闪亮的两颗星星,而不是像如今一样,一颗已经陨落,另一颗黯淡无光。
“阿雅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我宽慰他,自始至终阿雅都只是担忧他在盛家过得不好,即便他犯了错,她也包容般地原谅,就像一个慈母,而叶紫萧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走之前去看你,让你放下,是因为她已经放下了。”或许,她是真的放下了,所以不告而别。如果她投胎转世,阎王一定会送她一个更好的命运吧。这一世,毕竟她死于非命,而不是天定的命运。
“叶紫萧,放下吧。”我再次劝诫,“不要再沉浸于过去。你如今肩上的担子更重,你得对更多的人负责,甚至掌握着更多人的命运。”
他可以捧红一个人,扭转一个人的命运,也可以自己制定游戏规则,让别人在自己的规则里运转。但我更希望的,是他心系天下,凭自己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在底层挣扎,却无力改变命运的人。
“你得到了一些东西,上天就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这是天地运行永恒不变的定律。”他得到了盛天集团,也就会失去阿雅,抑或爱情。此事两难全,而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说到这里,叶紫萧终于放开了我。“阿宁,你竟然已经看得这么淡然了。”他恢复了平静,似乎刚刚缀泣的男人并不是他。
也对,作为一个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是他必须拥有的一项技能,他已经做得很好。
“经历了这么多,不看淡也不行。”我苦涩地一笑。我这也是被环境所逼,被残酷的现实所逼。
世界从不会因你而改变,你只有努力地去适应这个世界。毕竟,能够改变世界的人,太少太少。
“阿宁,对不起,我还是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叶紫萧真诚地致歉,令我受宠若惊,因为我早就不恨他了。
“不论你做不做,我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诚恳地表示。我命运的转变,并不是因为他,而是我自己。所有的祸,都是因我自己而起。
我之所以出车祸,是因为我选择了模特的道路,太过疲劳,生活无规律。而我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在于从小就萌芽的演员梦。所以,追根溯源,我的早逝与他人无关,皆在自己。
“你每次说话都这么残忍。”叶紫萧也说得直截了当。
直白地说话,不是可以更清楚地交流吗?我不喜欢弯弯绕绕,别人的每一句话,还需要一字一句地解读,猜出别人的言外之意,真心累。
“你要是不喜欢听,就别听。”我嗤之以鼻。或许他更喜欢听阿谀奉承的话,毕竟,好听的话听得舒服,虚荣心可以得到满足。
“我喜欢。”叶紫萧反而大方地承认,“跟你在一起,很放松,说话也不用顾忌,这也是我为什么忍不住想向你靠近的原因。”
他这说话还真是无所顾忌,这算另类的再一次表白吗?可惜我不需要了。如果是一个单纯又期待爱情的小姑娘,定会被他的深情感动得稀里哗啦。
“咳咳,”我假装咳嗽了几声,“时间不早了,你找个酒店住一晚就回去吧。”而且如今是早春,夜晚寒气逼人,他就穿着越城的装束,一身薄西装,很容易感冒的。
“不用了,我还要赶回去。”叶紫萧拒绝。兴冲冲地来,然后急匆匆地去,这一夜就这样不睡觉,瞎折腾了?而这么折腾,就是为了来告诉我阿雅车祸的真相?
“你疯了?这样来来回回,怎么受得了?万一——”万一和我一样,疲劳驾驶,一命呜呼,转眼之间,从这一个头条,又上了另一个头条,给人生画上一个休止符。
“你在我家休息一晚吧。”我也是没有法子,才把这样一个麻烦带回家。等下阿元还指不定对我如何发牢骚呢?
“可以吗?”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好像早有预谋一般。
或许他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我心疼、担忧,然后堂而皇之地进我家门。还说以后不对我耍手段,这不就是手段之一?
“我叫阿元下来。”我走到窗户底下,轻声地喊,“阿元!阿元!”
一连喊了两声都不见动静,是不是我叫得太轻声了?但我也不能太大声,把邻居吵醒啊!
我清了清喉咙,准备再来一次,但早被一个声音打断:“别叫了,怕别人不知道有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吗?”我回头一看,阿元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什么时候下楼的?或者说,他在楼下看了多久了?定力很好嘛,看着我们搂搂抱抱,他也不吭一声。
他刚刚说什么?鬼鬼祟祟的?不是说我吧?我看了叶紫萧一眼,他倒非常淡定。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刚问,“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就被阿元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我怕再不下来,你就要被别的男人拐跑了”。
“我没有,我正要找你,想要你带叶紫萧上楼休息一晚。”虽然被他拉着往楼道跑,但我也不忘自己给叶紫萧的承诺。
“不行!”阿元斩钉截铁地拒绝,“烟城酒店多的是,随他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