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看看辽人扛不扛得住我大宋铁骑的冲锋
“宁武遇警,全军集结!”朔州节度副使,神武皮室军祥稳石乞儿冲出官署,对左右亲兵大吼道,刚刚,宁武求援信使到来,数万宋军沿着灰河向宁武逼近,骑兵过半!
“呜…”契丹人特有的号角立马响彻了州城上空,城内军营立刻喧嚣鼎沸,无数轻骑快马向城外各个部落冲去,而离城最近的部落中已经响起了呼应的号角声,如同接力一般,越来越多的部落开始回应,轻骑兵提着圆盾长枪、弯刀弓箭,牵着自己的马匹汇聚成群,在部落首领的呼喝声中,策马向神武州城飞奔而去。
神武州城驻扎着三千重骑兵,七千轻骑,周边各部落可汇聚两万余部落轻骑,若遇警,一个时辰内将会全部到达!
“派传令兵快马去朔州,我神武州三万大军,即刻启程,兵发宁武,吾皇万岁!”石乞儿一口气说完,戴上头盔翻身上马,战马全身雪白,神骏非常!
石乞儿先祖原为北汉汉人,投降辽国后与辽朝皇室通婚,几代下来后人都已正宗的契丹后裔自称,除了姓氏,其余尽是契丹打扮,再也不见中原之风丝毫。
蒙祖上荣光,荫为朔州都监,后与大宋连年征战积功升为朔州节度副使,作为汉胡混血,这已经是了不得的荣光了。
狮口阔逼,满脸横肉,左颊一条长长的刀疤,诉不尽铁血征战的沧桑,策于马上后一双细眼睥睨众生,无敌气势陡然向四周扩散出去,作为朔州最有战斗力的神武州军,石乞儿只当那数万宋军就是送到眼前的军功了!
接起亲兵扛来的精铁长刀,一抖身后披风,阳光下全身战甲闪耀着耀眼的银色光芒,腰间别着的却是一把汉剑,五十名重甲亲兵树起各色旌旗,待全部准备完毕后,石乞儿大喝一声:“出发!”一骑银白如流星闪电一马当先而去,身后五十骑重骑亲兵手持旗枪,皆是银盔银甲,紧随主将绝尘而去!
神武州南门外,已经聚集了上万名骑兵,不过除了城内长期驻扎的一万右皮室军,其余部落番兵战斗力堪忧,打打顺风仗还行,恶仗可就指望不上了,加入到军阵后也是喧哗阵阵,惹得石乞儿直皱眉头。
“祥稳,末将这就去鞭笞部落兵,吵吵嚷嚷,乱我军心!”身边神武都监察觉到主将心中不喜,连忙进言道。
“算了,区区几万宋军,我大军一触即溃,他们人都到齐了吗?”石乞儿摆摆手不耐烦道。
“到了一万八千余人,还有几个部落冬季迁走了,暂时联系不上!”
“够了,宋人软弱,重骑一冲就散了,整军吧!”
“末将遵命!祥稳令…整军出发!”神武都监对左右大声喝道,左右亲兵立时向四面散去,一边策马狂奔,买一遍大吼道:
“整军出发~~~!”
“呜…呜…呜…”号角声响成一片,战马闻之立时抖擞起来,草原胡人是天生的的骑兵,战时从军,平时放牧,虽说欠缺纪律,但单论单兵彪悍,世不出其右!
未时正了,突击宋军,然后宁武城过夜,时间刚刚好!石乞儿长刀向前一挥,身后骑兵立时怪叫连连,鞭打马刺,战马一片嘶鸣,两万八千余骑如地面上移动的一块黑斑,震天马蹄声中向南滚滚而去。
……
“控制速度~~~”神武往南十里不到,一前一后两大块军阵正迅速向北逼近,前方丢盔卸甲的自然是溃逃的六千宁武骑兵,身后数块巨大的军阵,正不紧不慢地驱赶着溃兵直向西北方向的神武冲去。
“左翼云骑控制好落单的辽军,把他们赶进中路大阵!”
“右翼飞鹰军加快,挤压溃军,不要让他们向东北逃窜!”
中军处,李现骑在建龙身上,不断用千里镜观察着四周,随着大阵匀速向前,及时调整着左中右三路大军的阵型,务必要让更多的溃兵都去神武,小股游骑对日后地区的统治危害太大!
如一个反向“品”字,龙卫云骑的轻骑兵在不断驱赶、逼迫辽军溃兵不向宁远镇方向逃窜,右翼神卫飞鹰军全军也在牢牢控制着溃兵的东部,不让一人一骑向朔州逃去,落在稍后的中军,则展开庞大的两翼,绞杀一切落在后面的辽军。
六千余溃兵经过一个时辰的狂奔,马力早已接近极限,不断有人马坠地或是落后,统统成了宋军的首级军功,李现看着溃兵那吃力的模样,缓缓控制了下中军的速度,搞得他精疲力竭也不好,这些溃兵还有用处。
“啾!啾!啾!”从左右翼前方一里处不断传来三声连在一起的响箭,李现千里镜闻声望去,左右翼皆是十来个宋军哨骑向后打马狂奔回来,三声响箭,敌军过万!
“大将军!前方五里,敌骑过万!”赶回来的哨骑喘着粗气一口气道。
“来得好!全军止步!列阵!弩军扫射溃军!”
“嗖嗖嗖…”随着整个军阵缓缓停下,两翼的云骑和飞鹰两军也快速撤回了大阵,身后骑马跟随的弩阵也不下马,照着前方一百余不的溃兵,一波波弩箭就这么射了过去…
“啊!快跑啊…”
“等…等等我,我的马跑不动了…”
“给我让开,我砍死你…”
突然受此打击的辽军溃兵更显骚乱,宋人的弩箭太可怕了,四百步内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就算到了一里若是马匹不幸中箭,自己也会被甩下马来,宋军两翼的骚扰成功的将他们在中路挤得越来越密,不少辽军更是挥刀砍向了自己人的后背,生怕落在后面失去生命。
“下马~~~枪兵上前!”
“弩军列阵~~~!”
“骑兵居两翼!重骑兵在前~~~!”
“床弩营!床弩营!全部推到大阵最前!”
宋军大阵停下后,伴随着中军旗号和来回奔驰的传令兵,军令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严苛的训练体现出了良好的效果,整个大军虽忙不乱,快速移动的各个方阵迅速整齐的连接在一起,一炷香的功夫,四万余北征大军列证完毕,曹英所率领的河东路边军结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列于大阵之后。
中路最前方,集中了全军所有的床弩车两百余辆,一字排开,爆破弹已经上弦完毕,手持火把和准备发射的军士紧张的站在弩车后,死死盯着前方溃兵而去的方向。
六千长枪兵分列三排,立于床弩车后;
身后是八千弩军列成四排横阵,捧日第一军和龙卫云骑列于左翼,其余各军轻重骑兵列于右翼。
李现中军处尚有两千长枪兵、两千弩军、五百重骑、两千轻骑作为预备队,三通鼓响后,大军立时无声,静待辽军到来。
……
“祥稳,前方有骑兵逼近!”
“什么?宋军还敢分兵?!多少人?”石乞儿不可思议道,这宋军胆子大得有些没边了吧。
“…祥稳,是宁武守军…”
“什么!!!快过去看看!大军止步!”石乞儿立刻挥停奔驰的大军,让亲兵将宁武的溃兵待到跟前。
“祥稳,宋军势大,宁武丢了…”一名宁武指挥使披头散发,在石乞儿面前哭嚎着。
“喝口水,什么情况,宋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宁武怎么丢的?”石乞儿常年征战,遇到这情况倒是按捺下心中的震惊,递给那指挥使清水,先打探清楚再说。
指挥使连忙磕头道谢,一口气将水囊喝个底朝天,然后将宁武之战粗略说了一说,石乞儿听了后小眼睛睁得老大,半个时辰就被宋军冲了进去,军都指挥使都阵亡了,还有能够毁天灭地的天雷法术…
“宋军大阵离你们多远?”石乞儿继续问道。
“一直跟在身后追赶,据此四五里处突然就停下了,我等方才逃出生天…”
石乞儿看看身后的大军,心中有些踌躇,宋军定是弄出了什么新的兵器,天雷法术之说自然是不能相信的,可若是此时回神武…
这军心可就散了啊!不战而退如同认输,骄傲的自己哪能连敌军的面都没见着就撤退?日后怎么向南京交代?
“慢慢逼过去,先瞧瞧这宋军有什么三头六臂?”
……
“大将军,辽军突然减速,慢慢逼近中!”
李现闻言眉头一皱:“哦?辽人不是对我们大宋轻视无比吗?”说着就拿起千里镜向远处望去,果不其然,三万辽军骑兵正从三里外向自己的大阵慢慢逼近中。
“有意思…呵呵,这统兵将领有些本事,还知道要谨慎些!”李现放下千里镜,静静思索起来,这辽将竟然能够安抚住溃兵,不骄不躁地慢慢逼近,这让他想要棒打辽军一头的心思彻底凉了,这是逼着自己正面对决啊!!
“大将军,怎么办?他们不冲,难道我们冲过去?”袁德海跟在身边,捧着一把千里镜焦急地问道。
“这么看得起我们,必然不能让他失望,这种心思缜密的辽将,必诛之!”李现转头看着袁德海道:“监军,我朝军队习惯守城,习惯等待敌军进攻,这,一点儿都不好!所以今天,就轮到我们攻一攻,看看辽人能不能扛得住我大宋铁骑的冲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君子营,冲锋!
老成持重是稳重些没错,但你也将主动权交到了我手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现将任怀亮拉过来道:“你指挥左翼骑兵,捧日军做先锋,从辽人轻重骑兵的分界处往里冲,记住要试验骑墙战法!”
“那右翼骑兵何人指挥?”任怀亮在马上抱拳道。
“当然是我了,本伯亲手打造的骑兵,怎么也得出去见见血才是!”李现满不在乎道。
“万万不可,哪有军中统帅亲自冲阵的,大将军,兵凶战危啊!”任怀亮一听就急道。
“废什么话?本伯身负强军重任,岂有不亲自试验战法之理!”见任怀亮依旧死死拉着自己坐骑的缰绳,李现只好服软接着道:“你放心,中军我都带走,保证躲在后面,不做出头鸟总行了吧…”
任怀亮这才松开手,正色道:“大将军务必要保全自身!”
“好啦好啦,婆婆妈妈,启明你能不能像个男人,刺杀一事我从没有放在心上,都了不是你的错!”
任怀亮脸色一滞,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只是拱了拱手一踢马腹冲向了左翼。
“石鑫!”
“末将在!”
“将床弩向前推进,进入射程后就随意射击,等我军骑兵冲锋后就带着床弩全部退下来!然后指挥弩营跟随枪阵突击!”
“末将领命!”
“虞侯!”
“末将在!”
“带我起兵开始冲锋后,你率领枪阵从中路突击!”
“领命!”
“曹英!”
“末将在!”
“守护好辎重马匹!”
“领命!”
“大战将起,众将必须齐心协力,奋勇争先不得退后,若有临阵脱逃者、乱我军心者、不听军令者,杀无赦!”
“领命!”身边众将齐声大喝,气势如虹,李现见之心中大定,最后又道:“监军何在?”
“下关在此!”袁德海也是扯着嗓子大吼道。
“主将冲阵,监军负责行军法事,可先斩后奏!”
“下官领命!”
李现嘴角含笑看着身边的军官们,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对于他们来,在野外向辽军发起主动进攻平生尚属首次,除了太祖的高梁河之战,有宋一朝怕是都没有了吧。
“都把背脊挺直咯,前唐时一汉兵顶五胡!如今我们兵坚甲利,没有道理打不赢!想想看,西贼多么猖狂,还不是被我们踩在了脚下?辽狗打不过西贼,如此来,也绝打不赢咱们!”李现左手捏拳,用力在身前挥舞着,语气中带着无限的自信与骄傲。
“澶渊之盟就是大宋的耻辱,我们是禁军!陛下的禁军!击败眼前的辽狗,把大宋的旗帜插在神武城头!
大宋兵锋所至~~~!”李现声音越越大,最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众将被他的气势所感染,也是攥紧手中的兵器,在李现最后一字吐出之后,袁德海扯着尖利的嗓门怒吼道:
“皆是吾皇疆土~~~!”随即众将齐声大喝,“吾皇疆土”之音逐渐蔓延全阵,所有的宋军将士都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声怒吼,声音远远传到了辽军阵郑
“呵…还他们的疆土,真是大言不惭,祥稳,末将愿为先锋冲入宋军大阵!”
“哎…急什么?打仗要是能靠嘴皮子,咱们早就回家放牧去了!”石乞儿听着宋军阵中传来的阵阵高呼,双眼眯得更细了,宋军和以往不同,这统兵的是个厉害角色,绝对不能留下,来日必成大辽祸害!
“保持速度,继续逼近,一里处止步!”
石乞儿看着远处宋军阵前振臂高呼的统帅,心中聚起了无穷的杀机!
李现一抖自己的披风大氅,借着风势,让它高高飘扬,随后一控缰绳,领着自己亲卫在阵前狂奔。
千军万马中,他面沉似水,一路奔过枪阵,来到右翼。随后抽出马鞍上的长枪,猛地提缰,让自己坐骑四蹄腾空,高声嘶鸣,高吼道:“大宋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一时间,整个宋军大阵呼应如潮。
“床弩向前两百步!”石鑫趁势大喊,床弩营立刻向前快速推进,此时辽军大阵刚刚到达宋军阵前一里,床弩的射程刚刚够!
“爆破弹给我放!”石鑫策马列于床弩阵后,眯着眼算了算距离,猛地一声大吼,两百余发爆破弹拖着尾烟,向前方的辽军骑兵狠狠砸了过去。
“祥稳,宋军动了!”床弩车一动,神武都监立即提醒石乞儿道。
“那是什么?床弩?宋饶法术?”祥稳远远望着徒前面来的床弩车,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刚要发令就见宋军床弩车火光一闪,一根根黑烟拔地而起,向自己射了过来!
“轰轰轰…”火药落地爆炸,炸声连成了一片,辽军阵中一片人仰马翻,爆炸点附近的骑兵不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就是被炸得断手断脚,更有不少残躯被冲击波冲上了半空,石乞儿看得目瞪口袋,正在懵逼之时,第二波爆破弹又到了…
之前从宁武逃回来的四五千残兵,似是被这残酷的一幕又勾起了心中的恐惧,竟有不少骑兵不管不鼓拨转马头,一边向北奔逃一边发出惊恐的大喊:“雷降临!雷降临…”
“不许后退,后退者斩!”石乞儿见状连忙命令重骑兵斩杀逃兵,数十颗脑袋掉落后,大阵的崩溃之势被稍稍止住了,可那一炸一大片的爆炸物还是源源不断地落入阵中,短短几阵后,死伤人数超过千人!
“全军突击!”不能犹豫了,唉,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趁势冲过去,骑兵缓行,这不是在自杀吗?石乞儿想通后,连忙发布军令,不过此时整个军阵已经一片混乱,有些接到了命令开始冲锋,有些还在爆炸掀起的硝烟中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更可怕的是,战马从未听过如此轰鸣,无数骑兵控制不住身下的战马,被冲得四处冲撞起来。
“撤!快撤!”石鑫一看辽军开始冲锋了,连忙招呼床弩营后撤,床弩车都装有车轮,套上马后行动迅速,一溜烟的功夫,床弩已经全部撤进了大阵!
“你们的先祖随着太组、太宗皇帝,用鲜血和生命打下了大宋的江山,今,让对面的辽狗好好看看,勋贵宗亲的子弟,也是可以打仗的!”
李现举着长枪,策马在君子营前,高声鼓舞着:“你们是皇家的骄傲,先皇和先祖们在九之上看着你们,陛下和百姓在看着你们,整个大宋的未来就在你们的肩膀上,君子营,随我冲锋~~~!”
“嗷!”指挥使赵蒙难掩胸中火热,举枪大吼,催动身下战马,一马当先跟着李现冲锋而去,五百君子营紧紧跟随,左翼延兴军四百重骑兵,一百中军重骑兵,破阵军五百重骑,右翼飞鹰、锐阵军共一千重骑,以君子营为锋锐,结成锋矢阵,向前冲去。
左翼捧日重骑、龙卫云骑重骑也结成锋矢阵,一左一右如铁钳钳口,对准辽军轻重骑兵的连接处,缓缓合拢而来。
身后则是声势更为庞大的轻骑兵阵,个个平举马刀,紧随其后。
“宋军冲阵~~~!”石乞儿一听连忙抬头望去,透过硝烟,一左一右两块骑阵,就在自己发动冲锋之势同时发起了反冲锋。
“来得好!杀过去!迎头而上,冲锋!”此时爆破弹已停,辽军军阵获得了片刻的喘息,军阵得以恢复一二。
“你领着一半重骑,冲击右翼!我冲左翼!出发!”石乞儿当机立断,拉过都监吩咐道,完就催动战马,率领着一千余重骑迎上了李现的右翼骑兵。
“轻骑上前骑射,打乱宋军骑阵!”石乞儿看着宋军的骑阵严整非常,心中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呼唤身后轻骑加速,妄图通过骑射扰乱宋军的军阵。
“嗖嗖嗖…”辽军骑兵装备精良,轻骑兵都带着四种不同的弓,用于应对不同的战阵情况,当即箭如蝗群,密如雨下。
可令辽军惊讶的是,宋军重骑面对他们马弓射来的箭矢,只是微微低头不躲不避,箭雨看着声势浩大,可击中宋军后,竟然破不开他们身上的重甲,全部弹开了…
“骑射无用!糟了…”石乞儿在奔驰的战马上看得真切,辽国的重骑本就铠甲薄弱,每次作战都是先已骑射乱敌军阵,然后趁乱冲击,可如今情形,貌似要硬着头皮往宋军铁板上撞了,这这这…咱们大辽不是这么打仗的啊!
“哈,辽狗的箭射不破我们的铠甲!”
“哈哈哈,痛快,辽狗受死吧!”
宋军骑阵中众人发觉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都是兴高采烈地欢声喝道,打头的赵蒙连忙出声喊道:“保持军阵,肃静!”
刚刚散乱了一些的军阵迅速的复归严整,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辽军骑兵眼中已经露出了浓浓的恐惧,宋军竟是刀枪不入吗?
“轰隆隆…”对面的马蹄声越来越响,终于,犹如一把尖刀刺入熟透的蹄髈,阵势严整的宋军锋矢阵毫无阻碍地冲进了散乱恐慌的辽军骑阵…
“保持长枪姿势!”
“保持与袍泽之间的位置,保持速度,保持军阵!”
“只管冲锋,其他什么也不用管!”
赵蒙脑海中只剩下训练时李现的话语,不许躲避,不许博战,骑兵最大的威力只来自于一样——冲锋!
微微低头,长枪前指,身旁袍泽紧密贴在一起,四面都有同伴护佑,身体的两侧都是同袍前探的骑枪。
不用担心两翼,有袍泽分担!
不用担心背后,有袍泽守护!
不用担心失去兵器,身后的袍泽会接替自己的位置!
仿佛只有在这大阵中,赵蒙就能找到无上的勇气,获得无尽的安宁,身边的嘈杂却是渐渐听不见了,眼前只有如风一般向后掠去而被撞翻的辽军骑兵…
“咔嚓”一声,赵蒙感觉手上一轻,下意识吼道:“枪断了!”
“指挥使退后,让我来!”身后传来一声大吼,赵蒙稍稍减速,一骑立刻从身后窜了上来,复又加速,跟在了大阵中,身后传来李现不断呼喊的军令。
“分割辽军!”
“杀!”重骑阵中传来阵阵喊杀声,延兴军两营重骑一马当先,从阵中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重骑一营和二营在梁七和李刚的率领下,向侧翼继续冲锋,散乱的辽军骑阵哪里挡得住如此整齐划一的冲锋,接着,更多的重骑兵依法炮制,李现就如同那多年的老屠夫一般,宋军骑阵在他手中使得就如同骨刀剔肉,辽军骑阵被分割的七零八落!
石乞儿看着从左右不远处掠过的两条宋军钢铁长龙,心头泛起死灰,完了,这宋军的骑兵何时变得如此能打?!
第一百五十二章 点了
辽国采取放养政策,提供了巨大的马匹蓄藏量的同时,马匹远不如用精粮喂养来得耐战。经济实力的限制也使得辽国的铁资源匮乏。在冶铁技术上,辽国甚至还不如东北密林中的女真人。
这种短板直接体现在辽军重骑兵孱弱的铠甲防护力,在历史上与西夏几次重大战役中的失利,很大程度上也是骑兵质量太差,导致面对身披冷锻铁甲的西夏铁鹞子重骑兵,完全就是被碾压的态势。
所以辽军虽然骑兵众多,但是作战方式却依然体现着浓浓的游牧气息,重视骑射,尽量避免正面对抗。
历史上的大宋其实也走的是辽军骑兵的发展路线,不过原因却不是因为冶铁技术,而是因为缺马。
毕竟骑兵对冲太耗战马,大宋的战马可都是有数的,死一匹少一匹,现实逼迫得大宋不得不大力发展骑射部队。
不过随着西夏灭亡,大宋缺马的境地得到了彻底的改善,新式冷锻钢也给其并带来了更优秀的防护力,中原地区用豆料、盐巴精心料理的马匹,质量也远远超过一年四季吃牧草的草原马,历史上中原王朝从来不缺乏运用骑兵进行大兵团作战的战例。
马匹也是有灵性的,就像人一样,对面冲来排得整整齐齐的披甲相扑手,施瓦辛格也得跪地当孙子,面对同样高大但更显强壮,身披铁甲的战马,辽军的战马明显落了下风,再加上作战方式注重单打独斗,散乱的阵型如何挡得住宋军骑墙的冲击?
宋军骑兵以都为单位,对辽军骑阵不断进行着切割,一百重骑身后跟着两百或三百轻骑兵,重骑切割开敌阵后,身后的轻骑趁乱掩杀过去,即便如此,也保证至少五骑一排,马刀重重挥下,要么保持一列,马刀从侧面整齐划过。
近代军队与古代军队最大的优势不在于装备的更新换代,一战时交战双方骑兵作战时依然时不时就进行白刃战,而是纪律和配合!
重骑就是用来冲阵的,让他们去骑射就是个笑话!
轻骑就是用来追击绞杀的,让他们去冲阵也是不妥!
枪兵就是用来列阵厮杀的,让他们去练杨家枪法,更是本末倒置!
大宋在面对辽国和西夏这么多年的军事压力下支撑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对弩军的高超运用,各种战法、装备始终走在世界前列,如果不是因为弩军率先迈入近代军队的行列,北宋早在真宗朝就撑不下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切割成无数小块的辽军骑兵,在绞杀下连连败退,整个战局在长枪兵和弩军加入战场后落下了帷幕,长达八尺一寸的长枪配合破甲能力出众的弩箭,等待辽军骑兵的只剩下了被屠杀的命运。
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哀兵必胜之类的,在绝对实力面前,统统都是浮云,后世抗战时国军动不动十几个师包围了一两个日军师团,但就是吃不下,最终伤亡过重退出战场,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谋略终究是小道,战场是世界上最公平的竞技场,唯有强者方能笑到最后!
“刺!”都头一声暴喝,一百枪兵结成三排枪盾阵,也不用可以瞄准,依着命令齐齐突刺,伴随着“杀”的一声,一排辽军就捂着身上的伤口跪倒在地。
初春依旧严寒,中枪者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因为寒冷和失血,丧失战斗力,随着枪阵助推向前推进,身后的都头领着亲兵将沿途未死的辽军一一补刀,中军已经传来命令,此战不留俘虏!
若是遇到大群聚集在一起的骑兵,几个长枪都会自动结成盾墙,引导身后的弩军进行地毯式射杀,待辽骑伤亡殆尽后继续推进,三千皮室军重骑早已化为亡魂,七千轻骑伤亡过半,无数部落骑兵一看情形不对,早已向北遁逃,龙卫云骑以及其余各军的轻骑以都为单位向北追击,中军令,一直追击到三十里外的神武城方才作罢。
“曹英~~~你部留下一军打扫战场,其余各军整军继续前进!”辽军崩溃后,李现带着重骑退下来休整,除了突前的君子营伤亡六十余骑外,其余重骑伤亡寥寥,此时整个北征大军气势如虹,李现所过之处,响起一阵阵响彻云霄的欢呼。
“整军上马,继续前进!”李现一边狂奔,一边大吼道,身边军士无不向他投去热切的目光,又赢了,往日不可一世的辽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定西伯威武!
“上马!”
“前进!”
“捧日军为先锋~~~!出击!”
战阵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军令声,李现奔腾到捧日军阵中大吼道:“出击~~~出击!兵发神武,破城!!!”
“嚯!”捧日全军三千余重骑齐齐举起手中骑枪向阵中的主帅献上狂热的呐喊,数千人的呼吼震耳欲聋,阵中的每一个军士都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种力量让他们惊奇让他们欣喜,让他们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破城!破城!破城!”军都指挥使大发一声嘶喊,四蹄腾空,率领亲军率先向北冲去,身后旌旗密布,数千钢铁重骑紧紧相随,巨大的骑阵中不断发出“破城!”的怒吼,骑阵之后,无数友军同袍正在迅速整军,床弩军、弩军紧随捧日军之后,其余各军重骑和长枪兵则汇聚成庞大的中军,打着密密麻麻的军号将旗,跟随李现向北冲击!
“太可怕了,宋军军势何时如此强劲,神武守不住了!”石乞儿拼命打马,身边跟着二十余骑亲兵,为了减轻负重,头盔和兵器上的将旗都抛弃了,一群人显得狼狈异常。
“祥稳快走,宋军骑兵跟上来了,保护将军!”身后副将看着右侧快速逼近的宋军轻骑,厉声大吼道,主将身死,亲兵和副将皆要陪葬,与其战后定罪,若是忠心护卫,起码家人还能得到善后。
十名骑兵在副将的带领下,从阵中分了出来,斜斜撞上了宋军轻骑,宋军追击势头一滞,但依旧排成紧密队形将十骑辽军迅速地淹没,骑阵过后,地上躺着十骑辽军的尸首和两名宋军。
“痛快!老子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辽狗杀得带劲!”宋军骑阵中传来一人兴奋的叫喊,
“那是,往常怎么那么难打呢?”
“还不是因为定西伯指挥得力,那些相公们就应当去写写诗词,收收税,打仗还得咱们武人来…”
“对头,跟着相公们能不中埋伏就万幸咯…”
“都闭嘴!前面那是个大官儿,给老子上!”都头厉声喝止了队伍中的闲聊,前面那波溃兵中绝对有大鱼,打头那家伙的盔甲还鎏了金边儿。
“听我命令,马弓,三十步,齐射,放!”眼看着溃兵就要冲出三十步,再远马弓就射不到了,虽说战马奔腾时颠簸不止,不过一百支箭射过去,就当碰碰运气呗。
“嗖嗖嗖…”弓力弱小的马弓射出一阵箭矢,好巧不巧,那当官的马屁股中箭,战马吃疼之下一下把石乞儿给掀落在地。
“将军!”
“祥稳!”
“保护祥稳…!”
“为大辽尽忠吧,杀光宋狗!”
眼见宋军飞速逼近,主将又落了马,逃生无望的残余十来骑辽军脸上浮现出坚毅,在一个头目的鼓舞下,无惧宋军明晃晃的马刀,视死如归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每个朝代每个民族都有崇尚英雄,对于作战勇猛无惧生死的对手,即便战胜后,胜利者也会对他们报以尊重,特别是舍身护主的忠仆!
石乞儿被五花大绑,这部骑兵罕见的没有割下辽军亲兵的脑袋,穿上铠甲后,谁又能保证不会遇到这一天呢,给他们留个全尸吧,军使牵来一匹无主的战马,将石乞儿绑在马上后,向南寻找大部邀功去了。
“大将军,生擒敌军主将!”
“干得漂亮,哈哈哈,押着,后头有用!”李现闻言心中大畅,只是此时正在行军途中,没有过多理会。
“大将军,前方五里就是神武城!轻骑已经封锁了神武四门!”
“围上去!床弩推上去,给我把城门轰开!”
“末将领命!…床弩军加速,冲到前面去!”
石鑫一听,连忙减速汇聚到弩军阵中,床弩军得令后再也不在乎马力,马鞭抽得“啪啪”直响,两匹驮马奋力拉拽下,床弩车陡然加速越过重骑向前绝尘而去。
……
“敌将何人?”来到城下后,趁大军列阵时,李现将石乞儿带了上来。
“朔州节度副使,神武祥稳石乞儿!”
“哟呵,脖子还挺硬?契丹人还是汉人?”
“呸,宋狗!吾乃堂堂晋高祖的后人!”
“哈哈哈,还晋高祖?乱臣贼子,认贼作父,实乃汉奸!”
“宋将休要呈口舌之利,我石家本就不是汉人,我们是沙陀人,哈哈哈,拿你等汉人的江山当礼物,有何不可?!”
“有骨气!那今日你就好好看看,从朔州开始,我大宋定西伯就将幽云十六州一个个从你们辽狗手上夺回来!
把他押到城下,点了!”李现最恨如此卖国求荣之人,当年石敬瑭若是多送财物,契丹人就不能出兵?实乃与那说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老妖婆一路货色,秦桧尚且跪了数百年,这石家后人,难道就应该放过?!
熊熊烈火中,石乞儿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惨嚎声飘荡在战场和城头,神武数千残兵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祥稳,被烧成了一根碳条。。
李现嗅了嗅鼻子,闻着空气中那股烤肉香,双目猛地一凛,手中长剑向前一挥,吼声震天:“攻城~~~!!!”
如云的箭矢、绚烂如烟花的爆炸,笼罩在了巍峨的神武城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右勾拳
人形天灯给神武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几阵弩箭和爆破弹后,神武的城门证明并不比宁武更结实,轰然倒下。
守军崩溃,从北门夺门而出,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数千宋军轻骑的联合绞杀,也就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神武城破!
北征大军并不进城,在李现的要求下,三万余人整军备马,准备继续行军。
“曹英,神武和宁武就交给你了,城池无需派多少人驻守,关键是在陈家谷,那里是朔州来源的必经之地,我将骁捷军留下!”
“末将领命,伯爷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神武和宁武就绝对丢不了!”
“妈的,阵前少说丧气话,赵珣那边也快有消息了,到时候这朔州的关南,就是我们大宋的了,神武城内由你部打扫,伤兵尽快转运太原,我北征大军即刻出发!”
“啊…伯爷不歇息一晚再走?”
“兵贵神速,早一天赶到火山军,辽人就多一分失算,拿下火山军,那辽军要么就只能与我决战,要么就得退回黑山威福军司去了,此番别过,山高水长,保重!”
“伯爷保重,祝伯爷马到功成!”曹英单膝跪地,语气坚定,敬佩非常。
“哈哈哈…大军出发,沿途所遇契丹族帐,尽诛之!”李现一撩披风,开怀大笑道,胯下建龙一声龙鸣,四蹄腾空飞奔而去,残阳如血,刀枪如林!
“大军出征~~~!”
“继续前进,延县川河向西!”
“连夜行军,遇水修整~~~!”
大阵中又是阵阵人叫马嘶,金铁交加中,追逐着夕阳,向西北滚滚而去。
……
“呜…轰!”一块六十斤重的石弹携带者巨大的动能,划破空气发出呜呜之声,随即重重砸在了府州城墙上,巨大的轰鸣声中,整个城墙仿佛都有些不堪重负,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剧烈震动,城墙上的宋军守军更加紧紧贴近了身后的女墙。
“轰…轰…轰…”越来越多的石块接连砸了过来,此时刚刚申时正,可府州城上空却已经被腾起的硝烟布满,遮天蔽日飞沙走石,恍若黄昏。
城下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成片的墙砖从城墙上脱落,露出里面的夯土,血腥味、焦臭味弥漫在城墙周围,唯一不变的却是城头上迎风飘扬的大宋军旗。
折继闵如一个寻常小兵一般,窝在城墙根下,满脸焦黑,双眼中血丝密布,自从政事堂公文到后,府州城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由他处理,除却组织民夫运送军资粮草、抢救伤员外,康德舆早已不复大战前的嚣张跋扈,不过倒是苦了自己,一个好觉都没得睡。
一场轰击持续了一刻钟,感觉到身下传来的震动逐渐稀疏之后,闭目养神的折继闵猛地睁开双眼:“辽军攻城!上城墙!”
说完迅速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上了城墙,身后无数宋军将士,跟随着主将鱼贯而上,抬着云梯,推着壕桥的辽国军士,已经距离城墙只有五六十步了。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双方多日攻防下来后,对彼此都了如指掌,辽军在尝试过所有的战术后发现,除了团团围困一点点消耗守军外,再无其他方法,府州城墙极为厚实,投石机不轰上个一个多月,绝对无法轰塌!
再加上折家在府州经营数代,军民同心,朝廷又及时给予了临阵决断之权,整个府州如同一个铁板,辽军的每一次进攻最终都毫无结果。
“撞杆~~~顶!”一根根撞杆从墙垛后探出来,将辽军云梯顶出墙边,云梯倒下后,后续的辽军又将云梯扶起,攻城的军士叼着弯刀,将圆盾举在头顶,迅速向上爬去。
府州城坚固,每隔百步还有马墙,弩手从马墙上射杀登城的军士,侧射而来的弩箭更是让辽军猝不及防。
“狼牙拍!”两个木架探出墙头,一根用长硬木打制的狼牙拍两端系在木架上,一头钉满了铁钉,听到号令声后,放下一头,整根上千斤的硬木如同钟摆一般从城墙的一头拍到另一头,蚁附在云梯上的辽军士兵,触之即死,挨之即亡。
动能失去后,再用绞绳将狼牙拍收到城墙上,挂好后可反复使用,不一会,狼牙拍上就已经站满了红红白白的血肉。
“金汁!礌石…”墙头不断响起宋军军官的军令,军士们依照命令使用着各种各样的城防器械,辽军的伤亡开始逐渐惨重起来,除了使用弓箭,在守军还未攻上城头前,宋军并不会有什么伤亡,而辽人的弓箭和西夏人一样,非得逼到百步之内方能破开宋军甲胄,不过这百步又岂是可以随意冲进去的呢?
只是天色将晚,这波攻击怕是今日最后一波了,辽军发了疯似的蜂拥向前,一点也不顾及巨大的伤亡,守军人少终究会有疲累之时,很快金汁和礌石就已经供应不上了,攀上城墙高处的辽军又趁着狼牙拍下坠无力后,用短斧斩断绞绳,隐藏在壕桥内的辽军弓箭手又是对着城头不断放箭,攀附而上的辽军就快摸到城墙边儿了。
“火油弹!”又是一声大吼,城墙上突然扔出来一个个冒着火的瓷瓶,落到城下“轰轰轰…”炸开,冲天大火在人群中燃起,沾上火油被灼烧的辽军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火海中人影绰绰,无数云梯也被焚毁,梯上的辽军不忍那炙烤之苦,忍不住纷纷向火海外跳去,只是城墙高耸,从七八米的高处跳下,不是也是落个手脚折断。
“后退者死!继续冲!不许后退!杀!”身后督战队见攻城军士崩溃而逃,厉声喝止,手中弯刀冲着跑在前头的溃兵一刀刀砍下,直杀得人头滚滚,攻城辽军只得鼓起余勇继续冲击!
又是数千辽军部落兵从大阵中冲出,个个背负着土袋,冲到城墙下后就将土袋覆于大火至上,短短片刻后,肆虐的大火就止住了,而城头却再无火油弹抛下…
“火油弹呢?接着扔啊!”折继闵急道。
“知州,火油弹用完了…”
“什么…?”折继闵怔怔盯着身边的亲将,有转过头看看城墙下密如蚁群的辽军,抽出腰中宝剑,发出冲天的怒吼。
“折家军,不退!!!”
“不退!不退!…”城墙上随之响起如雷鸣的呼应声,声声不绝,视死如归!
“杀!”一个辽军从城墙外刚刚冒头,折继闵长剑如闪电一般挥去,肖铁如泥的宝剑将辽人的半个脑袋连同铁盔一并削去,血浆喷涌,尸体如一段朽木,跌落下去,还未来得及喘气,又有一个辽军将手中的弯刀舞得密不透风,嚎叫着从城外跳了进来。
“杀!”三个边军长枪手一起发动,辽人只挡住了一杆长枪,另外两根一个扎进腰间,一个扎进小腹,迅速带出两道血箭,辽军只觉得浑身发冷,颤抖着跪倒在地…
折继闵身先士卒,极大的鼓舞了城墙上守军的士气,再加上千余折家军来回增援,尽管登城辽军源源不绝,在宋军舍身忘死的抵挡之下,竟是止步城墙无法寸进,此战一打,就一直持续到了天黑…
“唉,折继闵确实悍勇,府州今日怕是拿不下来了…”耶律重元重重一声叹息,语气没落。
“大元帅无须丧气,宋军的猛火油已然用尽,只要能攻上城墙,折家军总有死光的一天!”大将萧惠在一旁安慰道。
“齐王心态倒是好,宋皇的援军前日已经到了太原了,是那定西伯领军。”
“哦?那个黄口小儿最近倒是风头无两,听说宋皇极为器重,年纪轻轻都封了伯爵了。”
“岂止如此,听说还是御赐‘勇冠三军’,其军被封‘天下第一军’,呵呵呵,这么多名头,也不怕被压死!”
“上次大元帅不是派人刺杀了吗?”
“别提了,竟是被他侥幸逃得一命,白白折损我一名勇士…哦,萧台虎就死在他的手上,说起来齐王和此子倒是有些仇怨!”
“哼!黄河沿岸渡口都有骑兵巡视,只要他敢渡河救援,定然落得有来无回!”萧台虎是萧惠远房子侄,沾了些亲戚,说到这时,萧惠语气不善,再远的亲戚也是亲戚,国仇家恨一并算在了李现的头上。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们的目标是宋皇的精锐援军,府州不急于一时,让那折继闵多蹦跶几天。”
“大元帅是主将,末将自当听从…大元帅令,退兵!”
“当当当…”金锣之声响彻战场,接到命令后的辽军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城墙上一片欢呼,折继闵也是有些力竭,长剑拄在地上,望着退去的辽军背影,心中暗暗一叹,援军怎么还不到,再这样下去,府州守不住了啊!
……
县川河,每逢冬春会有数月枯水季,河水从火山军向东流淌四十里后逐渐融入地表,只有夏季汛期来临,才会继续向东流到神武城下。。
距离火山军四十里不到的河边,数万宋军正在安营扎寨,沿途经过几个契丹部落,凡是老人、小孩、男子全部斩首,只留下年轻妇人,如今也被关押在军营中,李现在亲兵护卫下,策马立于河边一个高地上静静眺望西南,大地苍茫,夜空寂寥。
从太原出发到翻越六蕃岭花了一日,今日连下宁武、神武两城,至夜已经潜伏到火山军西北,沿途定有漏网之鱼,不过李现丝毫不担心,自己的速度太快,右勾拳又快又狠,就算辽人今夜得知消息,他们也来不及反应,战争的天平如今已经渐渐倒向了自己一方,折继闵,撑住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降了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清冷的山风带着初春一丝丝的湿润,雾霭笼罩在枯黄的四野,点点翠绿点缀其中,树林中传来鸟儿的欢鸣,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安详。
火山军的寨墙上,戍守了一夜的辽军昏昏欲睡,再过一刻钟,就该换岗了,一名辽军打了一口哈切,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寨墙下准备换岗的军士已经开始集结,他最后一眼向四周望去,白茫茫的雾霭中,林木山丘影影栋栋,什么也看不清楚。
“啾!”一声突兀的响箭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东门外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啾啾啾…”又是连续的几声响箭发出刺耳的嘶鸣。
“快开城门,宋军来袭…”快马奔驰而来的辽军哨骑在马上惊恐地呼喊着,辽军每晚都会向城外各个方向派遣哨骑,巡查城外五里范围内,五骑一队,以响箭为号!
那名眺望的辽军看得有些懵,东北方向哪里来的宋军,那不是朔州吗?!
“愣着干什么!鸣钟示警!号角!”负责东门守备的首领率先反应过来,一脚踢醒愣着的军士吩咐道,宋军从东北而来自己也是没有想到,但哨骑不会骗人,而且三声以上的响箭,敌军定是万人之上!
“当当当……呜……”急促的钟声在城头响起,转眼间全城响应,整个火山军到处都传来刺耳的示警钟声,号角悠扬,无数辽军士兵急匆匆从帐篷、营房内冲出来,慌张地穿着盔甲,提着兵器开始集结。
“怎么回事?何处示警?”五千守军其中有五百皮室军,其余都是随军征发的部落骑兵,领头的是皮室军的一名裨将,火山军作为入侵大军从东胜州和朔州粮道的中转必经之处,和在大宋手中一样,战略地位非常重要。
此时火山军中除了五千守军之外,还存放着从东胜州、朔州转运而来的大量粮草军资,以及负责今日向南送粮的两千民夫,正准备辰时初刻一到,就向南出发。
“将军,东北方向示警,宋军过万人,向我军逼近,全部都是骑兵!”得了哨骑消息的亲兵队长连忙答道。
“东北?!怕不是看错了吧,是不是朔州增兵了?”裨将闻言一愣,将信将疑道。
“哨骑说得肯定,称绝不会看错!”亲兵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将哨骑的原话转述。
“不可能啊,朔州防护严密,就算有宋军,肯定也是小股部队才是,宁远镇还有万余兵马戍守,宋军不是前日刚刚从太原出发的嘛…沿途守军都是吃干饭的?”裨将越思索越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匆匆上马,领着亲兵向东门方向而去。
“将军到!”此时东门城墙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本来火山军伸出后方,东南有黄河天险,沿途还有不少游骑巡弋,可防护的重点都在沿黄河向西南,东北因为背靠朔州,所以只有一队哨骑,而偏偏就是这最安全的方向,竟然出现了大对宋军骑兵,守了一夜的军士也不能休息了,准备换岗的作为援兵也登上了城墙。
随着城墙下一名辽军大声吼道,城墙上的首领立刻反身向下望去:“将军,宋军数万,正向东门逼来!”
“吵吵什么?!你亲眼看见了吗?”裨将没好气地答道,这些部落的蛮子,个个油滑无比,遇到好处冲得比谁都快,遇到危险能不跑就不错了。
“哨骑亲见,大人,你看东北方向的上空!”待裨将上了城墙后,首领用手指着东北方向对裨将说道,军情紧急,那语气中的不善首领就当没听到。
裨将凝神望去,白茫茫一片,突然!半空中的雾霭中猛地冲出来一群飞鸟!紧接着,又是一群…
“飞鸟不断惊起,敌军来势汹汹,速度极快,看样子已经距离我军不到五里!”首领在裨将耳旁轻声提醒道,裨将双目越睁越大,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清晰,朔州出大事儿了!
“昨夜有没有朔州来人?”裨将扶着寨墙转头问道。
“没有,昨夜小的一直没有离开过寨墙,保证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过来!”首领信誓旦旦道。
“嗯…奇了怪了,若是朔州有事,怎么连个溃兵都见不到,难道说这部宋军是从宁远镇和神武之间的山区渗透进来的?”裨将摸着下巴疑道。
“不会啊,数万宋军,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摸过朔州的边防!”
“…战备!军寨内存有大军的粮草和军械,不得有误!速派人向府州报信,收好寨墙,我马上调援兵过来!”
“小的领命!”首领弯腰行了一礼,而那裨将看都不看,就径直去了别处巡查,太不寻常了,得把军寨守好,要不大军的粮草就完了,现在可是开春,粮道一断,草谷都无处可打!
……
“大将军,距离火山军三里,敌军已经察觉,先锋刚才遇到了辽军哨骑!”
“不用管,龙卫云骑继续向前推进,绞杀沿途小股敌军,若预辽军大部,结阵自守!”李现骑着战马立在军列一旁,看着面前正隆隆向西北开进的钢铁洪流,向前来报信的亲兵道。
“卑职领命!”亲兵得令后又是快马向前冲去,此时大军已经无需掩藏行踪,李现抽出长剑向前一指大喝道:“疾行!”
“嚯!”呼应声从他所在之处迅速向大阵中传播,整个军阵奔驰得更快了。
“向大将军致意~~~”路过的军阵中猛地传来一声高昂的呼喊。
“万胜!万胜!万胜!”宋军连战连捷,其疾如风,气势如虹,耳闻此声后都是举起手中兵器向李现注目三呼万胜,李现面带刚毅,手中长剑稳稳高举,嘴唇紧闭,双目眺望西北,威风凛凛如一尊铁甲战神!
……
雾霭中似是传来阵阵闷雷,感受着寨墙轻微的颤动,辽军首领惊惧地向东北望去,此时他巴不得自己双眼能够透过迷雾,看清到底来了多少宋军,从震动的幅度和惊起的飞鸟来判断,敌军来的着实不少。
“首领快看!”
远处平静的雾霭突然开始翻涌,一骑宋军轻骑兵手持长刀冲破迷雾,现身于辽军的视线中,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宋军骑兵汇聚成一个个方阵,在距离城墙四百步外缓缓停下,又迅速开始结阵,身后和两侧冒出来更多的骑兵向火山军各个方向奔驰迂回。
首领数了数:“这才几千骑兵,不用大惊小怪!”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错谬,远处传来了更加沉闷的马蹄声,不一会,宋军主力大部到达城下,东门外的雾霭竟然被大军驱散,三万余宋军一到城下就开始整军结阵,看样子竟是马不停蹄地展开攻击。
“将军,将军!宋军重骑!”辽军首领看到宋军大阵中的重骑兵后,恐惧地对裨将喊道,宋辽之间征战不断,虽说大辽胜率稳超宋军,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重骑对决,宋军的重骑装备太好了,对上辽军完全就是碾压!
“你慌什么!他们没有攻城器械,还能飞进来不成?再逼逼,信不信老子砍了你!”裨将不耐烦地吼道。
“是是是!我这就去指挥勇士们好好守城!”
皮室军的裨将可不是自己惹得了的,何况人家说的还有道理,宋军重骑也不会骑着马往寨墙上撞吧。
……
李现放下千里镜,轻蔑地一笑道:“切,木质寨墙!里面应该还有不少粮草,传令,封锁各门,用火油弹把火山军点了!”
“大将军,这这这…火山军日后还有用呢!”袁德海正不住的擦着沾满全身的露水,闻言大惊道。
“哼,麟府路今后不再会是西北边疆的突出部,火山军日后用处没那么大了,若是我大宋守不住朔州,就算再建多少个火山军,都是无用!”
“可是,这…”
李现眉头一皱:“监军大人…要不这三军统帅,交由你来做,如何?”
“嗨,咱家就是心疼那些个木料,征战的事儿自然是伯爷做主,您说烧就少了呗!”袁德海连忙缩了下去,这定西伯平时看上去没个正行,打起仗来怎么老感觉他浑身凉飕飕的,动不动就屠戮、虐杀,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够被弹劾多少回了。
“掠川!”李现不再理他,对石鑫喊道。
“大将军放心,半个时辰!”石鑫一拱手,点齐弩军向火山军而去。
“宋人要干吗啊…那不是床弩吗?这能射穿寨墙……?”辽军首领看着城下的宋军忙忙碌碌,心中疑惑,突然间身旁皮室军裨将发出一声恐怖的颤声。
“啊~~~宋军的火油弹!他…他们,要点了我们!”
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向后退,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辽军首领看看脚下,望望军寨里面,全是原木制成的房屋,再加上军寨内堆积如山的粮草…
“跑!快跑啊,宋军要烧了火山军!!!”
“啊…跑啊!”
“救命啊,我不想被烧死…”。
石鑫正准备挥手施放,突然间从军寨内传出来越来越巨大的嚎哭声,惊疑不定间,火山军的东门猛地打开,一队打着白旗的辽军冲了出来,为首的一个辽军将领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宋军饶命,手下留情!我们降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算计
望着跪在面前还在簌簌发抖的辽将,李现微微摇了摇头,火油弹的名声这么大了?
“起来吧,让守军都出来,放下手中的兵器,不过…你们皮室军可以保留弯刀!”李现闻言安抚道,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我一定安抚好手下,不让王师难做!”
裨将的谄媚与刚才的冷酷判若两人,若是宋军蚁附攻城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坚信守个一两日,可若是换成了火油弹…想想就是一阵后怕,那玩意儿烧起来六亲不认,整个火山军可都是木头,哪里来得及挖沙土,自己不就成了烤肉?
“延兴军留下,其余各军先去火山军南,做好出发的准备!”李现对身边众将吩咐道。
“领命!”
半个时辰不到,辽军裨将将全部守军带出了火山军,乌压压在东门外聚成一堆,一见李现过来了,那辽将连忙屁颠颠跑过来,语气中止不住的热情:
“大将军,我已经把人都带出来了,五千守军,还有两千民夫,请天朝上将示下!”
“嗯,做得不错…”李现环顾一周,又轻声道:“把你的人叫出来吧。”
“是…皮室军!出列!”
五百皮室军茫然走了出来,那辽将又转头谄媚道:“大将军,我的弟兄都在这儿呢!”
“哗!”随着李现右手一举,六千余延兴军迅速展开两翼,将降兵包围起来,引起了阵阵骚乱,人群挤得更密集了…
“本伯有个原则,只接受有用之人的投降,你…有用吗?”李现定定看着辽将。
“有用有用!我可是知道朔州、东胜州不少军事部署…伯?敢问大将军名讳?”辽将一听李现自称“本伯”,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倒是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大宋定西伯,我叫李现啊!”
“啊…原来是伯爷亲至,伯爷啊!您可知道如今在辽境,大家都说您是战神转世,武曲下凡啊!您就像草原上的雄鹰,就想北海中的巨鲲…”
“好了好了,打住!来,证明你有用的时候到了…”李现连忙止住辽将的奉承,突然一把将他的弯刀抽了出来,拿在手上细细端详,那辽将以为李现要杀他,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李现看也不看辽将,似是弯刀上有什么了不得宝贝,只是不停细看,嘴中飘来一句话:“…别紧张,我不杀你。来,拿着你的刀,去把他们杀了…”
“什么!?”如五雷轰顶,那辽将跪在地上竟是抬起头来,满脸不可思议,这定西伯不是在说笑吧?
“怎么?刚刚还说有用的啊…你可知这一路上的辽人部落都如何了吗?哈哈哈…除了年轻的妇人,其他的都被本伯杀了!”李现看似说笑,可话语中的森森寒意竟是改过了初春的寒风,让辽将从心底泛起阵阵阴寒。
李现接着道:“你说降就降了?投降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杀了他们,我带你去汴京,保你荣华富贵啊,汴京可是花花世界…”
李现的话语如同魔咒,萦绕在辽将的心头,心底深处那头野兽逐渐苏醒过来,双目慢慢变得通红,也不知道何时起得身,也不知道何时接过了弯刀,也不知道何时下去了手…
面对来自同胞的屠杀,残余的辽军大着胆开始了反抗,包围他们的宋军在李现的命令下并不干预,五百皮室军在求生的欲望下对着自己的同胞麾下了屠刀,徒手空拳毕竟难敌全副武装,泥土慢慢慢被染成了暗红,血泊渐渐汇聚成了一块块池塘。
最终仅余一百不到的皮室军站到了最后,个个仿佛都从血水里浸泡过一般,而他们的四周,倒下了各式各样的尸体…
“定西伯,可够?!”那辽将似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跪倒在地冲着李现吼道,握着弯刀的手早已麻木,微微颤抖着。
“哈哈哈…”李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狂笑起来,痛快啊,痛快!
“胡狗!屠戮友军,他们…可都是你们辽人!哈哈哈…尔等畜生,也配进我大宋汴京?!”李现厉声喝道,大手一挥,早已准备就绪的弩军对着阵中的辽军举起了弩弓…
箭如飞蝗,片刻后,东门外已经再也没有了一个活着的辽人!
袁德海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这定西伯,竟然狠辣如此!有违天和啊…
“伯…伯爷…”
李现边走边瞥了一眼,冷冷道:“有话就说!”
“这…人家都降了啊…不好吧…”袁德海吞吞吐吐道,心里七上八下,如今的他对李现多了一丝畏惧。
“本伯就问你一句,火山军里的大宋百姓呢?”
“这…”
当兵的弃城逃跑,那百姓呢?八成就是被屠戮了啊,李现打一开始就没想留活口。
“杀人是要用力气的,有人帮我们杀,岂不美哉?监军,战场上可容不得一丝妇人之仁,他们行那屠戮之时,就该有受到报应的觉悟,若是真放他去汴京,依着朝堂某些相公们的尿性,莫不是还要每年给个几万贯供起来?!”
“…伯爷教训的是…”袁德海被李现一腔话给梗得无话可说,只得点头称是。
“好啦,我的海公公,本伯对待大宋的百姓可是绝对要彰显官家的仁慈的,这些辽人,带着又是个累赘,还要分粮食,多死一点也不心疼是不是?当年孔夫子不是说过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现看着袁德海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安慰了几句,袁德海这才恢复了正常。
“刀都补好了吗?”李现对任怀亮问道。
“大将军,都死的不能再死了!”任怀亮拱手道。
“那就好,我朝仁慈,容不得将死不死之人哀嚎,出发吧!”李现漫不经心地夹了夹马腹,建龙长鸣一声,向南奔驰而去。
……
“胡说八道!宋军如何从东北而来,莫不是朔州的运粮队?”耶律重元一拍扶手,怒喝道。
“大帅,小的走之前亲眼看见宋军的旗号…”信使跪在帐下战战兢兢道。
“那宋军何人领军?”
“小的只看到了‘云骑’与‘龙卫’的旗号,宋军大部没有等得及,就出发了。”
“云骑?入援大军中确实有龙卫云骑军,大帅,不可轻视!”萧惠在一旁听了后,细思片刻,沉声道。
“那他们怎么到了火山军东北?飞过去的吗?”耶律重元依旧不信。
“或许…”萧惠愣了下,看了看耶律重元,缓缓接着道:“神武两州丢了,这事儿就说得通了…”
“唉…神武丢了还有宁远镇,为何一丝消息都没有传来?哪怕那李现是三头六臂,总能逃出来一些人吧,他们难道不知道来麟府路寻我大军?”耶律重元摇着头唉声叹气,却是心中无法接受,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太匪夷所思了吧。
“大帅,朔州与麟府路之间隔着保德军,还有黄河天险,若是宋军沿着县川河一路向西,溃兵怕是到不了麟府路,也就是火山军发现得早,及时派回了信使吧…”萧惠继续分析道,若是李现在场,一定鼓掌叫好,给他满分。
“嗯…调三万骑守住火山军,大军的粮草都囤在那里,绝不容失!”耶律重元想了想道。
“大帅英明,而且这府州我们也得尽快得手,不管宋军从何而来,若是府州丢了,他们这仗就算败了,只要火山军能守住三日,府州必下!”萧惠站起身来,语气中充满着自信。
只是二人,貌似都忽略了一点,算算宋军出兵的时间,这才是第三日!
“报~~~”正当耶律重元和萧惠商量着派哪几部大军增援之时,帐外又想起了急切的呼声。
“又怎么了?”耶律重元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因何而起。
“大帅,宋军数万骑兵,行至府州北二十里!”
“什么!?”纵使耶律重元征战无数,依然无法相信,今日的惊喜特么的也太多了吧!
“你可亲眼所见?”萧惠走到哨骑身边,厉声问道,刚刚沉稳劝慰的模样,早已被震惊和怀疑所代替。
“我队哨骑,都是亲眼所见,宋军先锋军号——捧日!”那哨骑抬起头肯定地答道,这才多久?一个时辰不到啊!
“沿途可见到火山军的溃兵?”
“未见一人!”
“难道宋人绕过了火山军,并未攻克?”萧惠转头低声自语道。
“不会,火山军通路狭窄,若是没有攻克,断没有绕城而过的说法!”耶律重元立刻否掉了萧惠的猜测,火山军是他亲自攻下的,东西通道狭窄,而且火山军留了五千大军守护,光是站在寨墙上向外射箭,就能给敌军造成很大的麻烦,而且,宋军孤军深入,绝不做自断后路的蠢事。
“难道?火山军被宋军拿下了?”萧惠张大眼睛盯着耶律重元大问道。
“有可能啊…如今想起来,宋军从太原出发这才几天,火山军怕是不保了!”
耶律重元低着头又沉思了半响,突然抬头道:“好一个定西伯,宋军必定是有了什么攻城利器,本帅本以为他们从太原出发会直逼保德军,这样我们可以半渡而击,谁曾想反其道而行之,从朔州绕了一个大圈,到了我军身后,如此,就算我军获胜,宋皇也能以半个朔州为筹码,与我大辽谈判!!
可若是我军败了…不仅吃到嘴里的要吐出来,神武二州也保不住了!
好算计…好算计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战起
“好了,将军们,前面就是我们行军的最终目标——府州!”李现意气风发地对身边的军都指挥使们说道。
“请大将军授以方略!”众将此时对李现只有无尽的佩服,战场上唯有胜利者方能收获尊重和权威。
“此战目标,击溃围困府州之敌,压迫敌军退向黑山威福军司和东胜州!”
“那…麟州和丰州呢?”袁德海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问道。
“我军追击的终点西至神木县北长城,北至丰州南长城,麟州和丰州我们不打了…”
“定西伯!朝廷可等着收复失地的消息啊,若能击溃辽军,趁势而下拿下麟、丰二州有何不可?你这是怠战,这事儿咱家…咱家要奏与官家!”袁德海一听立马急了起来,他可是想要军功想得要疯,一听不去收复失地,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我们武人的功劳够大了,麟州、丰州可以让相公们谈判要回来,实在不行再打也来得及,功劳不能咱们都吞了,有句老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啊!”李现也不恼怒,只是轻声安慰道。
“是啊,咱们打下了朔州关南,这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末将还想多打几年仗,不想这么早养老,就依定西伯所说的办!”捧日第一军军都指挥使倒是心思玲珑,李现稍稍一提点就全明白了,在大宋,武人切忌冒头过盛!
其余的军官哪还能再不明白,都是连声称赞李现的计策,袁德海见众将都是如此,只得叹口气作罢。
“监军,如今我等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上奏的时候,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弄不好你连禁军都待不下去,到时候被打发到中原腹地哪个旮旯里,可就连军功都捞不到了!”李现对袁德海道。
“伯爷说怎么发,就怎么发,只要不是对官家扯谎,咱家无所谓了…”
“呵呵呵,那就好,我军连日作战,伤亡颇重,击溃辽军后无力收复二州,请朝廷与辽国交涉,立刻退出侵占的我朝疆土!老袁,就这么写,成不?”李现问道。
“行…行,都听伯爷的…”袁德海有气无力的答道。
“大将军,快说说这仗怎么打吧,辽狗可是有十几万呢!”一旁的将军们连忙出声打断道,毕竟这些都得等到干翻了辽人才作数。
“好,集中全军所有的枪军和弩军,在中路与辽军相持,由延兴军军都虞侯唐渡指挥!”
“末将领命!”
“集中全军所有重骑,冲击辽军左翼,注意了,这次不用分割包围,所有重骑只管冲击,务必要冲透敌阵,冲过去后就迂回辽军中军后阵,到时候步军会配合发起突击!重骑兵由捧日军王将军指挥!”
李现说完看了看身边的赵蒙,又补充道:“君子营随我部中军,不参与这次突击!”
“啊?大将军!为什么?”赵蒙急道。
“你部作战勇猛,全军上下都看在眼里,无需再证明什么…”
“大将军,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勋亲子弟?此乃决战,哪有特殊对待的道理?我们是皇室的骄傲,这可是大将军您自己说的,难道皇室就应该临战胆怯,我们赵家没有如此懦弱之人!”
赵蒙可是赵元俨的侄孙,哪里会怕李现,就这么直愣愣顶了过去,偏偏说得还挺有道理,李现一时语噻,他总不能说,你们都是宗亲弟子,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京城的亲王伯侯会撕了自己不成?况且昨日一战,已经造成了数十骑伤亡,李现看着那些阵亡名单已经有些头大了…
倒是捧日军主将开口劝道:“小王爷,大将军他…”
“王将军请直呼赵蒙名讳,军中没有爵位高地之说!”赵蒙连李现都敢顶,还能怕了一个捧日军主将?
不过这一番豪言壮语倒是让李现有些动容,这还是百年后懦弱的赵家子弟吗?若是皇家个个有如此血勇的豪气,岂能让那金钱鼠尾的女真人夺了汴京这花花江山?
“好!不过你部伤亡颇重,冲阵锋锐就不要争了…”
“大将军!”
“好了,再说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中军!”李现大手一挥,赵蒙只得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轻骑兵由任怀亮指挥,作为全军预备队,中军待命!”
“末将领命!”
“全军加速,距辽军二里处结阵,立刻展开攻击,重骑兵注意听我号令!”
“末将领命!!!”
“全军疾进~~~”
“距敌二里结阵~~~”
“枪兵上前~~~重骑右翼集结~~~弩军上前~~~轻骑中军待命~~~”奔驰的骑阵中,李现的军令如波浪,一波波接力传了下去,整个行军的序列根据军令进行着稳步的调整,待到达辽军北两里时,军种的调整已经完成了。
“步军下马!列阵~~~”指挥使、都头们在各自麾下的阵中,高声大喊,不一会枪军盾阵已成,唐渡大手一挥,将弩军的指挥交给石鑫,长长的枪军盾阵就已经迈开大步,向前推进,而从千里镜中望去,辽军只是派出了骑兵警戒,整个大阵竟然还没有调整过来。
“辽军这是在干什么?我们都打到面前了,他们怎么还没什么动静…”唐渡骑在马上,跟随长枪阵一边向前,一边小声嘟囔着。
这也不能怪辽军动作慢,古时打仗节奏本就如此,而且耶律重元和萧惠只当宋军逼近,需要时间休整,哪里会想得到他们会直接发动进攻呢?正常来说,两军对垒不是应该先骂骂阵,再来一两波武将单挑嘛…
可惜碰上李现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子,闪电战的极端崇拜者,哪里会慢慢等你准备好,两里地,大步走走也就是几炷香的事儿。
“弩军出发!跟上枪阵!”石鑫一等弩军大阵完成,长剑向前一挥,整个弩军大阵加快脚步,迅速跟上了百步外的枪阵,一前一后两条笔直的军阵,声势雄壮!
“中军跟上~~~重骑军阵跟上~~~”七千余重骑兵、八千余轻骑兵催动马匹同步缓缓向前,远远望去,半空中尽是刀枪剑戟,军阵中除了军官的呼喝,其余军士皆是保持静默,浓重的杀气萦绕在军阵的上空。
……
“大帅!大帅!宋军逼近,即将发起突击!”
“什么?他们才多少人,敢冲击我军大阵?快…擂鼓!结阵!”耶律重元有些难以置信,三万余人,哪里来的自信招呼也不打,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过来的?
“咚咚咚…”辽军营地中战鼓声声,无数骑兵披坚执锐,迅速汇聚到府州城北,耶律重元和萧惠领着大群将领来到大阵中向北望去,一里外,宋军阵势已成,正在嘹亮的军歌声中大步逼近中…
“妈的!这宋军打仗越来越不讲规矩了,派个人,去向他们传达吾皇的愤怒,也好拖延些时间…”耶律重元面对如此无赖行径有些无语,只得想出这么个主意,不一会,阵中就奔出三骑,迅速向北而去…
“咦?这是要来武将单挑吗?他们没准备好,就想出这招来拖延时间?嘿嘿嘿,信你我就是个大头鬼了…传令!射杀辽军!”李现在千里镜中看得真切,整个辽军大正还在集结中,这可是发动突击最好的机会!
一都弩军抬起神臂弩,对准辽骑,一波箭雨泼了过去,三名辽骑根本没有料到宋军如此无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跑着跑着就觉得眼前一黑,密密麻麻的弩箭就射了下来,瞬间就被射成了三只刺猬,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下马来…
“宋军无耻!集结了多少人?”
“大帅,已经集结了六万人马,骑兵四万,步军两万!”
“给我压上去,后续人马加快速度来中军集结!”耶律重元也顾不上剩下的人了,再等下去就是活生生被宋军趁乱暴揍的下场,他可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局面,必须争取主动!
“辽军动了!准备作战!”辽军刚刚开始冲锋,唐渡就已经透过千里镜发现了端倪,连忙捏拳举起,长枪阵三步后全军止步。
“保持战阵,不得突前不得落后~~~”枪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军号声,都头们大声提醒这手下的军士,注意战阵齐整,整个枪阵在轻微地扭动着,逐渐形成一条笔直的正面,全军一共五千一百名长枪手,基本上都没有参加过什么战斗,齐装满员。
一共三排,每排一千五百人,还有六百长枪兵随在唐渡身边作为预备队,形成宽达四里的正面,只是从远处看去,就是一条薄薄的直线,这也是耶律重元敢于发动正面突击的底气,宋军阵列那么薄,应该很好突破吧…
“弩军就位!”身后传来石鑫的呼吼声,唐渡心中大定,辽军的冲锋显得乱七八糟,待会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伯爷经常挂在嘴边的“火力覆盖”!
……
“知州你看,援军到了!”府州城墙上一片欢腾,折继闵也是欣慰得看着远方:
“这援军怎么从火山军方向过来了?没走保德军?”
“大兄,怕是大军走的朔州…”
“朔州…?应之你的意思是…?”折继闵沉吟半晌,对弟弟折继祖问道。
“若我领军,可从朔州击辽贼空虚,绕过保德军,火山军对我军或是对辽军都是一样重要,攻克火山军也能切断辽军的粮道,如此,大军就可以出现在辽军的身后,只是…我却有些不明白,看样子辽军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我们的大军是如何隐匿行踪的呢?”
“哈哈哈,领军的相公有大才,也不知道是何人领军,能行吾弟如此凶险的计策…”折继闵听后大笑道。
“大兄,无论是何人领军,我们都应该出城夹击!”。
“嗯,再等等…府州要地,不得有矢!”
折继闵凝神望向北方,眼神锐利,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稀罕这府州的折家
“宋军军阵薄弱,用重骑兵冲阵,冲进去搅乱他们!”耶律重元在阵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身后的战鼓敲得更快更急了。
冲锋的辽军重骑兵听闻鼓声传令,连连抽打战马,奔驰的速度越来越快,前方宋军战阵早已停下,三层长枪阵就这么静静地矗立在平原上,看上去如此得弱不禁风!
“嗷…嗷…”草原人特有的怪叫声充斥着骑兵阵中,近了,还剩下三百余步,宋军等死吧!
“床弩~~~!爆破弹!放~~~”弩阵中,石鑫的吼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全军尚余两百架床弩,听闻军令后,不慌不忙点燃引信,发射手掰下扳机,狭长的爆破弹从床弩粗壮的弹道中,吸取了巨大的弹性动能,“嗖嗖嗖…”的急射而去…
“再放!施放不停~~~!”不等前阵爆破弹落地,石鑫的军令又一次传来,床弩阵一片忙碌,爆破弹施放需要四人密切配合,取弹、上弹、点火、发射,每一步都进行过常年累月的严格训练,如今床弩军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摸摸索索地将爆破弹给发射出去。
“轰轰轰…”成片的爆破弹在骑兵阵中爆炸,铁屑、火光、冲击波、弹片,每一样都成了可以轻易夺走人生命的利器,连西夏铁鹞子都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击,更何况盔甲更加单薄的辽军重骑了?
“啊…啊…啊…”惨叫声连成了片,第一次见识过如此杀器的辽军骑兵哪里该知道如何躲避,直挺挺地策于战马上如同一个个巨大的木头桩子,凡是距离爆炸点五步以内的骑兵,不是被破片铁屑轰入人体,就是被冲击波震翻在地,引起好一阵混乱。
更可怕的是,这仿佛如天雷下凡的爆炸物,似乎来的无休无止,渐渐的,落下的爆破弹就再也没有了间隔,三百五十步直到两百步,如同一片死亡地带,凡是步入其中的辽军骑兵都不可避免的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弩箭~~~三百步,发射不停,放~~~!”更加可怕的打击降临,延兴军的精铁弩箭、其余禁军的普通弩箭,在三百步距离内都可以对辽军造成有效杀伤,本就已经被轰得晕头转向的辽军骑兵,面对从硝烟中突然出现的弩箭更是毫无抵抗的能力,冲阵的五万余辽军,除了两万步军走得慢还未赶到战场外,三万余骑兵部队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宋军用的什么兵器?天雷…天雷…”无论是辽国还是西夏,都尊崇佛教,面对如此人力不能抵抗的神兵利器,只能寻求超自然的原因来为自己寻求解脱了,耶律重元在阵后看得睚眦目裂,喃喃道。
“大帅,不能这么打,快让骑兵退回来!”萧惠在一旁也惊恐未名,不过还稍稍保持着战场上的一丝理智,拉着耶律重元的缰绳劝说道。
“退…对对,让骑兵退回来,鸣金!”
“当当当…”辽军大阵内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金锣声,李现闻之后千里镜一扫,随即扭头吼道:
“辽骑崩溃在即,军心士气已失,重骑出击!!!”
“末将领命!驾~~~”捧日军主将闻言一喜,辽人不出意外的要崩溃了,这定西伯作战方式狠辣,不讲规矩和套路,效果竟然出奇的好,趁着辽军大乱冲进去,搅乱敌阵!
“重骑兵~~~冲锋!”
“杀!”无数重骑发出怒吼,催动身下战马,如片片黑云,夹杂着金铁的反光,跟随者主将,向前冲锋而去!
宋军重骑采用新式冷锻铁甲,在冷锻甲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水力锻床的加工,钢铁密度更大,只是制成需要的时日更多,放眼此时的全球,除了正在十字军东征的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骑士,没有什么盔甲的防护力可以与之媲美。
胸甲在李现的建议下,抛去之前的叠甲技术,采用一体冲压的方式制成大块胸甲,头盔也采用冲压制成,只有眼睛与口鼻留有细缝,其余肩甲与护手、甲裙不变,原本的铁护裆去掉,改成在马鞍处增加了冲压甲片,左手铁护手上外侧有一块三角形的飞翼盾,可以用作格挡或是防箭。
其余像高高的护颈、铁胫等等,都借鉴了西方胸甲骑兵的防护技术,为了降低整体盔甲重量,又取消了腰腹侧面的盔甲,改用皮绳连接前后甲片,反正按照李现的归化,重骑兵就应该勇于正面突破,这些都是可以放弃的累赘。
战马全部选用纯血马,世界上最高大强壮的战马,重骑基本上一人双马,一匹用于平时骑乘,一匹就是用于冲阵的纯血马,像君子营有些人家中富庶,还会配备第三匹马,用于军资驼运,
马头、马胸、马脖子、马臀都有薄铁甲覆盖,特别是马头和马胸,还有两块一体冲压的精铁片,防护力更佳,而马蹄铁也换成了新式冷锻铁甲,如此,重骑兵就如同一辆包裹在铁壳中的人形坦克,在战场上成为所向披靡的存在!
而对面的辽军重骑…用李现的标准来说,若是辽人坚持说那是重骑,那就算是吧!
所有的盔甲加起来重达八十余斤,再加上骑士有不少是之前各军的刀斧手,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壮汉,纯血马负重估计能达到三百至三百五十斤,不过对于如此神驹来说,这都不是事儿。
重骑兵刚开始时还只是缓缓向前,十几步后战马就开始兴奋起来,不断嘶鸣声中战马的速度逐渐加快,待重骑兵阵从右翼越过长枪阵后,捧日军主将猛然一声怒吼:
“重骑冲阵~~~”
“嚯!”
“有死无生~~~”
“嚯!”
“随我杀敌!”
“嚯!”
三呼三应,气冲斗牛,重骑兵上空仿佛一股黑气升腾而起,钢铁和肌肉的结合,铁血与忠诚的化身,任何人在这钢铁大阵之中,都会不由生出无上的勇气,任何人听到重骑冲锋的军号,都会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刀枪。
如同锋矢那最锐利的刃尖,先是一骑猛地加速,紧接着,数千重骑齐齐提速紧紧跟随最前一骑的身后,方正的骑阵转眼就变换成充满力量的锋矢大阵,刚刚的厚重再也不见,重达一吨的重骑就像插上了翅膀,高大的战马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冲锋的重骑军阵就是这天地间最无敌的存在,骑阵刚至,辽军即溃!
八尺长枪随着马速的逐渐提升,慢慢由高举变为平举,三角形的锋矢如同长出了锋利的獠牙,主将策马奔驰于大阵的最前方,微微调整后,率领着千军万马如轻盈的羽毛,轻轻擦过崩溃的辽军骑阵的左翼,微微划过一道弧线,越过已经吓傻了的两万辽军步军,向辽军大阵的左翼狠狠扎了进去…
“漂亮,捧日军的老王确实不错,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哈哈哈,让他领着冲阵,果真事半功倍,传我命令!步军突击!”
李现在阵后看得一阵热血澎湃,捧日军是大宋专业的骑兵精锐,这战术素养确实不是盖的,拿自己比起来,心中自叹不如,就拿刚才那擦过辽军溃兵那一下,若是换成自己绝对掌握不了那么精准!
“大将军令,步军突击!”
“枪阵前进!”
“弩阵伴随射击~~~!”
骑兵作战不在行,不过步军可是李现最拿手的了,一声令下后,万余步军迈着大步,在都头们的军号声中按照节奏向前突击,自己则率领着轻骑大军缓缓跟在阵后,辽军大部未失,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你!去左翼顶住!”耶律重元如今可顾不得萧惠的身份,情急之下指着他的鼻子让他赶去左翼坚守,宋军的重骑太可怕了,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强军与否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萧惠心中也多了些慌乱,这大宋定西伯动作太快了,若是左翼顶不住,大军必溃!
“大帅…怎么顶?左翼还未集结完毕啊!”
“我不管,若是大军有失,皇兄会撕了我…”
“大帅!…左翼顶不住的,为今之计,走为上策!”
“不能退!谁退本帅杀了谁…”耶律重元状若疯癫,竟然抽出弯刀,指着萧惠吼道。
突然身边一个祥稳指着左翼惊道:“大帅,你看…”
兔起鹳落之间,宋军重骑已经突入左翼,散乱的军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如热刀切黄油,锋矢阵破开军阵,像一把高速运行的破冰船切开了看似厚实的辽军大阵。
所向披靡,触之即溃!辽国在历史上之所以能够容忍西夏的存在,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根本打不过铁鹞子重骑,如今碰上比铁鹞子更加精锐的宋军重骑兵,更加傻眼!
重骑所过之处,不是被长枪穿透,就是被战马掀飞,绝望中的辽军发现,自己手中的兵器要么就是短了一大截,要么就是砍上去连个白印都看不见,这仗没法打了,随着第一个狂呼奔逃的溃兵出现,溃退的浪潮如同病毒一般,迅速传遍了辽军大阵。
萧惠一把拉过耶律重元的战马,冲他身边的亲兵吼道:“带着大元帅赶快走,从重骑兵尾部绕过去,本王带着勇士们断后!”
“我不走!我不走!我誓要手刃李现此贼…啊!”萧惠看着被打晕的耶律重元,双目又是一瞪:“还不快走!”
亲将重重点了点头,扶起耶律重元搁在马鞍上,一打马鞭冲左右吼道:“护送大元帅去麟州,我们走!”
望着亲兵远去的身影,萧惠定定看了片刻,随即缓缓抽出弯刀,厉声喝道:“我们是皮室军,是陛下的精锐!是大辽的勇士!决不投降,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冲上去,和宋军的步军绞杀在一起,方有一线生机,杀啊!”
“哟呵,辽军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难得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可惜太晚了…”李现轻蔑地一笑,放下千里镜,不无遗憾道。
“大将军明鉴,若是刚才辽军拼死冲过火力打击,战局犹未可知啊!”任怀亮在一旁附和道,跟了李现这么救他自然知道,如今宋军唯一的弱点就是人数太少,只要对手舍得伤亡,硬打硬冲,未必没有胜利的机会!
可这样的对手,太少了…
“启明啊,本伯真乃天煞孤星,四海宇内只求有个像样的对手啊,英雄孤寂!”
任怀亮心中有些恶寒,伯爷的脸面之厚,确实四海难有对手,随即又想起一事:。
“伯爷,按理我军大胜在即,府州折家军为何不出城夹击?”
“哼!折家…不就是个前朝的军阀嘛,害怕伤了他们家族的根基…这种人就应该拎回汴京,以后这大宋的强军悍将一个接一个的,谁还稀罕他区区一个府州折家?!”
第一百五十八章 府州定
“辽军反应太慢,和数十年前相比,就如同小孩与壮汉的区别!”李现看着前方在自己的神臂弩和爆破弹联合打击下逐渐崩溃的辽军大阵,不无感慨地对任怀亮说道。
“澶渊之盟时末将还未出生,不懂当时辽军威势,只是从家父口中了解过一二,将军不比末将大多少,怎么会了解得如此清楚?”任怀亮不解道。
“澶渊之盟时的辽军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也就是个百万带甲的名头撑着罢了,这样的仗再来几回,这大辽内部就安稳不下去咯…”
“将军这是何意?”任怀亮连忙问道。
“辽国主体是契丹人,可除了皮室军、宫分军之外,契丹人并无强军!但是他们的内部却有那么多外族人,渤海军、女真军、高丽军,当这些外族人发现契丹人已经虚弱不堪之时,还能对大辽保持多少忠诚呢?
我朝只需要再挑起几次这样的有限冲突,将契丹人虚弱的本质无限放大,让那些个外族人看看,契丹人,是多么的容易欺负,哈哈哈…”李现说着说着,开怀大笑起来。
“那大将军认为辽国什么地方会乱起来?”任怀亮继续问道。
“依我之见,东北女真、倒塌岭节度使司诸部,最容易生乱,而且要么不出乱子,出就出的是大乱子,大辽很可能会被灭国。”
“那太好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北境当得安宁…”
“启明,万万不要有那样的想法!到那时,就是大宋与大辽结盟共抗外敌之时啊!”
“大将军,宋辽恩怨已久,为何要帮他们?”
“辽人已经汉化,国势削弱到一定程度,就会内附中原,而那些极北极寒之地的蛮夷,可是些未驯化的畜生…”
“那我们就起大军,尽灭之!”
“我说怀亮,消灭敌人最有效的方式永远都是从内部,打仗要死人的,战争永远只是实现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除了战争还有很多方式啊,单纯依靠征伐解决不了问题,年纪轻轻的杀气这么重,多不好,会吓到小朋友…”
任怀亮被说的无语,只能点头称是。
“好了好了,辽军快完了,你领着轻骑从左翼冲上去,与绕到阵后的重骑一起,将辽军向麟州方向驱赶,尽量不要让他们逃向丰州。”
“大将军,这又是为何?”
“哎呀,你现在问题有些多啊,去了丰州可以绕回朔州,若是都去了麟州,战后说不定就都待在黑山威福军司了,让他们的粮道长一点,让我们将来的朔州战略压力小一点,让辽人累一点…”
“末将明白了,领命!”
“去吧,注意安全!”
“三柳~~~动作快点!”李现看着依旧在不紧不慢向前推进的长枪阵,忍不住催促道。
唐渡回头看了看李现,心中纠结,枪阵若是加快速度,阵型可就保不住了啊,可若是这么缓缓逼上,可能会创造一个国朝历史,唯一一个从开战到战事结束时,没有见过血的兵种,除了在火山军外屠戮那次。
枪兵的突击战术需要更新了,以往的方阵战术主要适用于我攻敌守,从今以后大宋针对外敌将会采取更多的攻势,单独的盾墙方阵战术会慢慢跟不上节奏。
李现思索着枪兵未来的完善方案,见唐渡茫然回头,只好大吼道:“敌军都溃败了,赶快发起冲锋,你难道想一枪不发地回汴京?!”
枪兵听了都是一愣,次奥,若是一枪不发回了汴京,哪里来的封赏?唐渡听李现一吼,只得发出冲锋的命令,命令刚一下,数千长枪兵就挺着长枪撒开腿喊杀着冲向前方。
重骑在捧日军出神入化的指挥下,如一把尖刀,轻松捅穿了本就散乱的辽军左翼,然后在辽军后阵向左划过一条弧线,又扎进了辽军后部,搅得辽军大阵七零八落,左翼已经开始溃退,中军离溃败也已经一线之隔。
此时轻骑兵又呼啸着冲向了辽军右翼,右翼本就在左翼和中军的影响下,军心尽丧,宋军轻骑兵接着马力不断用马弓,将致命的箭雨从六十步外一片片泼洒在他们的头上,趁着辽军混乱,如重骑一般扎进了军阵。
转瞬间,右翼就与宋军绞杀在了一起,辽军的重骑也就比宋军轻骑兵多了几片护甲,一时间右翼战事形成了僵持的状况。
就在中军苦苦挣扎之时,大宋的长枪兵终于冲到了跟前,不仅如此,数千弩军跟随其后,待枪军开始冲锋时,弩军以都为单位,直接在长枪阵后提供火力支援,直射而来的弩箭威力更大,特别是延兴军的精铁弩箭,往往射穿一人后去势不减,能够造成连环杀伤。
终于,中军再也支撑不住了,就在领军抵抗的萧惠被射成筛子后,失去主将的辽军中军开始了崩溃,跟随左翼大军齐齐向麟州方向跑去。
右翼辽军刚刚还和宋军轻骑杀得个难分难解,突然府州城门大开,折继闵眼看宋军即将大胜,慌忙组织城内守军,杀了出来,右翼辽军四面受敌压力倍增,看到中军奔溃后,所有的抵抗接连被宋军瓦解,十来万辽军丢盔卸甲,兵无战心,只是抱头鼠窜向西朝麟州退了回去。
而宋军,开始了闲庭信步地追击!
追击是一门艺术,不能太紧,不能太松,还得让溃兵跑对方向,最关键的是不能让溃兵聚集起来,要迅速击破任何胆敢汇聚抵抗的小股势力,只要敌军没有抵抗的意志,那么整个追击过程就基本上不会有任何伤亡。
梁七深喑此追击之道,自从由刀斧手转为重骑兵后,就苦练骑术,再加上之前和李现的有旧,延兴军重骑兵成军后就被李现提拔为一营指挥使,如今他正轻松地率领着自己麾下剩余的一百余骑重骑兵,在辽军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恐惧是驱使人逃命的最有效的催化剂,看到哪个跑得慢了,就去劈砍一阵,更深层的恐惧就会在周围溃兵心中漫延,看到哪几个跑偏了,就过去劈砍一阵,跟着的溃兵就会立刻回归正确的方向,虽说只有一百余骑,可在溃兵的心里,宋军的重骑就如同无处不在的瘟神,不管往哪里逃命,都会面对致命的刀锋。
就这样,十几万失去了抵抗意志的辽军如同猪猡,被万余宋军轻重骑兵,如放羊一般向西驱赶,拼死向麟州方向仓皇逃窜,府州距离麟州一百四十余里,还有黄河所阻,最终逃回麟州的辽军,十不存一。
大战于巳时正开打,午时初就已分出胜负,李现的战略和战术取得了空前的胜利,十八万入侵的辽军几乎烟消云散,还打下了朔州关南之地,如今万余辽军残兵只是所在麟州城中,惶惶不可终日,而丰州辽军,一日数封求援的公文向西京大同府而去,耶律重元一到麟州就病倒在塌,若是宋军此时到了城下,辽军还有没有决心守城都是个未知数。
可在李现严令下,北征大军只是追击到了黄河边,占据了麟州渡口,但是却安营扎寨不越黄河一步,而随着自己向朝廷报捷的公文之外,还有一封写给韩琦的密信!
新政已经开始实施,接下来会有一系列的后招,政事堂首辅庞籍对新政态度不明,隐隐约约似要成为保守派的领袖,官家有心换掉他,可朝中却无其他人有足够压服百官的威望,若是提拔韩琦为首辅,那么政事堂还是少一人,而夺回麟、丰二州的功劳,李现就必须送给韩琦,让他安排新政一派的大佬过来镀金。
李现在密信中点明出使辽国之人必须志坚果敢,勇于担当,新政一派中最合适的就是富弼了,曾公亮虽然才情更盛,可此时正在修撰《武经总要》,没有富弼合适。
富弼在之前李现遇刺案中就展现出了自己狠辣的一面,接任开封府尹后,大力整顿吏治,开封府的形象大为改观,市井皆赞曰“富青天”,颇受官家的赞赏,而他现在还挂着龙图阁侍讲的官职,只要在外事上略有建树,进入政事堂也就是官家一句话的事儿!
“末将/下官拜见定西伯!”
“都平身吧,哈哈哈,不必多礼,康大人一把年纪了,再跪本伯就要被御史台弹劾了…”李现刚刚来到府州城门,城中官将在康德舆的率领下,跪了一地。
“伯爷当得一拜,解府州之围,以三万余人击败辽军十八万大军,古今罕见,兵家奇才啊!”
“我的使臣大人,言重啦,都是为朝廷、为官家尽忠效力,本伯还要感谢大人坚守府州不坠我大宋威名啊…”
“定西伯用兵如神,末将佩服,大军如何到了辽军东北?”康德舆身边的折继闵拱手施礼道。
“去朔州逛了一圈,顺便拿下了关南之地,从此以后,朔州关南复归我汉儿所有!”
“大宋万胜!”李现刚刚言罢,人群中猛然有兴奋的官员举拳高呼起来,几百年了,幽云十六州终于开启了收复的序幕,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说得好,如今的大宋蒸蒸日上,必有万胜之象,本伯当于诸君共勉!”
庆历二年三月初,宋辽激战府州城下,大宋定西伯李现奇袭朔州关南,击辽大军于侧后,以三万余虎贲尽歼辽国十八万大军,阵斩辽国重臣齐王萧惠,大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那侄孙儿哦
汴京的初春处处显得生机勃勃,几场春雨过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都悄悄冒出了点点翠绿,春雨贵如油,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行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对未来的期许,日子越过越好了。
寺前巷巷口悦来客栈,喝茶闲谈的人坐了个半满。
“听说了吗?汴京周边几个县城,拿了数十个酷吏…”
“为何啊?贪腐?”
“可不是,一开春御史台就派下去上百个御史,都盯着那些税吏,今年不是赶上辽人犯边吗,朝廷加了北饷,划到小民一人三十钱,你们可知道那些个税吏能黑到多少?”
“多少…”
“一贯!”
一个员外打扮的士绅伸出一个手指头,对围在周边的众人比划了一下,引起阵阵惊叹。
“我去…这也太狠了吧,小民哪里承受得起…”
“就是啊,这根本没活路啊,这可是开春啊,春耕要花些银钱的啊…”
“这等贼子,乱我大宋,就该千刀万剐!”
那士绅茗了一口茶接着道:“说的是啊,可你们都不知道,往年可都是这么过来的呀,民生何其多艰!”
“后来怎么说?判的什么?”
“流放呗,兴庆南路、广南西路,就这两地方缺人,垦边但不给地。”
“痛快!对待此等蛀虫,就应当如此,朝廷此举大快人心!”
“说起来,还是定西伯厉害,打下这么多地方,要不然这些个贪官酷吏还没地儿安置呢!”
此时从二楼缓缓走下一对母子,少妇身段婀娜,皮肤白皙,双眸秋波流转,却是读书人所说的那种勾人狐媚,祸国红颜。
那士绅一见连忙压低嗓门道:“就那母子,你们可知道是何人?”
“我知道,神卫军战死军官的遗孀,定西伯安置在这客栈中,那日我还见了的…”
“你懂个啥?那是定西伯的外室,那孩子是定西伯的私生子…”
“喔…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女子一看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媚,也就定西伯身上的杀气降得住啊!”
事实证明,男人再面对这种事情时,往往都是不讲任何逻辑的,七八双复杂的眼神在那母子身上流连忘返,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一丝不可告人的欲望。
“你们这些个闲汉,喝茶就喝茶,扯什么蛋?都给我滚!”掌柜的听不下去了,离得老远就摔了几根筷子过来,将这些闲汉往门外直赶,这要是被天天在附近晃荡的周重听到了,不知道会给自己惹多大的麻烦…
就在闲汉们在门口和掌柜扯皮斗嘴之时,一匹快马突然从安肃门冲进了汴京,马蹄声透着一股疲惫,远远只听得骑士对四周不停地高呼。
“北征大捷,大破辽军!”
“王师三万,全歼辽军十八万!”
“收复朔州关南!”
报捷骑士如一阵风从客栈门口掠过,目瞪口呆的汴京百姓们过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大捷啊,自打有宋以来,什么时候听过对辽的大捷,还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是我家郎君领军!大宋万胜,大宋万胜啊!”周重兴奋的声音从安静的人群中突兀地冒起,这位孝严寺附近著名的走街串巷的红人,正好踱步到了寺前巷巷口,听到这消息后忍不住欢呼起来。
承明殿,雷打不动的大宋早朝正在进行着,大殿中回荡着赵祯大声的咆哮。
“四万余禁军,五万河东路边军,就这么消失了?杜衍,你个枢密使是怎么当的!?”
“陛下,臣死罪…”
“死罪死罪,你死之前也得给朕把禁军给找回来!三衙呢?你们有没有消息?”赵祯的怒火继续升腾着。
“臣这里也没有消息…”
“饭桶!统统都是饭桶!”赵祯问了一圈,都是毫无消息,指着殿内的百官破口大骂起来。
“哨骑最后发现大军在何处?”
杜衍颤颤悠悠道:“宁化军北!”
“朕知道!后来呢,为什么没跟上!?”
“大军连夜行军,又分了兵,哨骑没猜准禁军走的哪路,跟错了…事后才发现,那是去袭击宁远镇的边军…”
“呵呵呵,真是让朕大开眼界,这都能跟错,后来呢?”
“哨骑转身回宁化军时,大军已然连夜出发,后来…后来就一直没跟上…”
“嗖…”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大殿上飞了下来,从杜衍脑门边掠过,在他身后溅起一地碎片,杜衍脑门一缩,低下头去更加不敢出声了。
“陛下…”韩琦整整衣冠缓步出班道。
“谁…韩爱卿,有事儿说吧。”赵祯一看是韩琦,压下了怒火,尽量平静地说道。
“臣有事,想问杜使臣。”
杜衍在一旁连忙拱手道:“韩相但问无妨。”
“哨骑可否跟入朔州?”
大殿中猛地响起嗡嗡的议论,朔州?不是去麟府路吗?怎么扯上了朔州?
“…有。”
“神武两州的情况如何?”
杜衍看看韩琦,又望了望大殿上的赵祯,赵祯缓缓点头,于是答道:“宁武复归大宋,神武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那大军就无碍,定然在依计行事。”
犹如平静池塘中丢入一块大石,水花四溅涟漪荡漾,大殿中的惊叹声更多了,宁武复归大宋?!这是什么消息!
“陛下勿要担忧,定西伯大军势如破竹,哨骑没有找到大军,怕是因为大军行动过于迅捷,哨骑追不上罢了…”韩琦躬身施礼后,静静退回朝班中。
“咳咳,肃静!像什么样子?”首辅庞籍转身厉喝道,作为首辅,维持朝堂纪律也是自己的本分之一,大殿中迅速安静了下来。
“陛下,从朔州八百里加急至汴京三四日即到,臣以为,定西伯定是在隐匿行踪,全速向麟府路疾进,韩相所料不差!”庞籍随即对赵祯躬身道。
“你们说的朕都知道,可若是神武二州和宁远镇被攻下,定西伯所部必然分兵守护,那对上辽国大军,风险更大了,此策过于凶险,朕日日担惊受怕啊!”
就在此时,汴京城中逐渐传来阵阵欢呼声,众人正在惊异中,一个小黄门正撒开腿向承明殿狂奔而来,也不通报冲入殿中,气喘吁吁地大喊道:
“官…官家!北征大捷,十八万辽军尽灭,朔州关南复归我大宋所有!”
赵祯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嘴唇蠕动,轻声道:“果…果真?辽军败了?”
“是啊,官家,咱们赢了!”
赵祯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来,向前直直走了几步,又定住,双手握拳大步左右,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有兴奋、有痛苦、有欢乐、有急切,五官扭曲,似是要放声大喝,却又紧咬牙关,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百官倒是一片欢腾,政事堂三名辅臣齐齐上前一步,齐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击破敌军,开疆拓土,大宋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百官跟在辅臣之后,恭维之语如同春风般一阵阵送给了年轻的帝王,与西夏不同,大宋从未承认西夏作为平等的政权,一直视之为叛逆,而辽国,那是一百余年来一直压在大宋头上的一座大山,自太祖起,就从未有过一次像样的胜利。
赵祯憋屈的够久了,为了安抚辽国,不得不装出一副仁厚的模样,装出一副毫无进取心,毫无伤害的那副鬼模样,试问古今,哪个帝王情愿如此!
面对朝臣们的恭维,赵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看着,城中的欢呼声越来越大,赵祯指着殿外对任守忠轻声道:“百姓们都知道了?”
任守忠脸色有些不好,这小黄门这么大的事儿,不先和他打招呼,自己跑进来邀功,回头得好好整治整治大内了,听到赵祯的问话,连忙挤出笑容道:“官家,信使定然一路狂奔,一路通报,别说汴京了,估计太原到汴京之间所有的百姓,怕是都知道了!”
赵祯默默点点头:“记得去岁定西伯平定西北,也是如此,朕多希望汴京能够一直这么欢腾下去,一直这么欢呼下去…战报呢?”
“官家,战报在此!”那小黄门双手高举战报,任守忠下去接过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小黄门被吓了一跳,心里打鼓,怕是犯了大内忌讳。
赵祯倒是瞧见了端倪,可又不好当着朝臣和其他内侍的面扫了任守忠的威信,只好在接过战报时道:“好一个小黄门,做事倒是勤快,叫什么名字?”
“官家,小的叫戴陶林,大家都叫我小林子。”
“小林子…有趣,好生做事,朕记得你了!”
任守忠闻言心中一沉,唉…不好动手了,而小林子心中暗喜,赌对了!
赵祯接过战报,细细查看,越看脸色越是古怪,最后竟然捏着战报,轻声笑了起来:“呵呵呵…唉…几个相公拿去看看吧。”
庞籍从任守忠手中接过战报,看了后脸色也是有些奇怪,韩琦见了后气得胡子直翘,将战报扔给范仲淹,出班道:
“定西伯损兵折将,该罚!”
“什么?”还未等赵祯答话,另外一边的宗亲勋贵中,赵元俨的声音传来:“可有战损名单?君子营伤亡如何?”。
韩琦转头道:“王爷,这就是个战报,哪里有战损名单?不过北征大军伤亡惨重,却是无力收复麟、丰二州了…”
“啊?我那侄孙儿哦…不会有事吧!”随着赵元俨嚎哭声响起,宗亲勋贵中顿时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呜咽声。
第一百六十章 富弼出使
“枢密院、三司和辅臣们留下,其余人散了吧…”
赵祯手肘撑着御座前的案几,把下巴搁在手上,待百官离开后,对辅臣们问道:“相公们都议议,麟、丰二州怎么办吧?”
杜衍道:“臣请再发兵,拿下麟、丰二州。”
“不可!今年的收支已经超了,这次被征征发了北饷,再发大军,哪里来的银钱?!”三司使晏殊急忙制止。
“大军,不能再发了,定西伯公文中写得明白,受伤者众,阵亡者不多,大军根基尚在,只是暂时无法继续攻略城池了。”赵祯一抬手,止住了继续发兵的议题。
“陛下,依臣所见,我们应当向辽皇讨要失地!”
“哦?范爱卿,如何讨要?”赵祯微微点头,辅臣中还是有明白人。
“交换!”范仲淹大声道。
“交换?拿什么交换?朔州关南?那可是我大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疆土!我反对!”杜衍身为枢密使,自然对这种行径鄙夷,换过去了那这次北征不就是白打了?当场叫嚣反对。
“杜使臣,本相当然知道开疆拓土的不易,所以并不用疆土换疆土!”
赵祯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自从韩琦和范仲淹进入政事堂后,每每语出惊人,行事思路与吕夷简在位时跳脱了许多。
“那范爱卿说说,拿什么交换?”
“岁币!”
“岁币?”
“然也!官家,我们就挟大胜之势,威胁辽皇要取消岁币,换取麟、丰二州!”范仲淹掷地有声地肯定道。
“…区区十万两白银,没多少钱啊,辽皇会认这笔买卖?”赵祯有些将信将疑。
韩琦插话道:“官家,辽境农事荒废,工商凋零,皇室奢靡,贪污成风,每年朝政收入不足我大宋十之二三,十万两白银可当数百万贯银钱,辽皇可是紧张得很啊!”
“韩相说得没错,官家,辽人不事田地生产,辽皇只知四处游猎,关内千里沃土,竟是饿殍遍地、荒野万里,十万辆白银可占辽国岁入小半!”
范仲淹和韩琦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政事堂早已没了首辅庞籍什么事儿了,赵祯看着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作为一手促成此情此景的背后推手,心中止不住的得意。
“善,就用岁币作为筹码去和辽皇谈判!”
“官家,若是辽皇不应,又发大军侵袭北境,就麻烦了…”庞籍不想任凭这种现象发展下去,开口劝道。
“还发大军?庞相,辽皇这次可是赶着开春之前集结了十八万大军,若定西伯战报属实,辽军大部都已覆灭,那整个西京道的春耕还能不能有足够的人手?可是个大问题!
再说了,北征大军只是暂时休整,若是伤兵陆续痊愈后,麟州、丰州照样能拿下来!”韩琦反驳道。
“那就等北征大军缓过来后,再行征伐不好吗?”庞籍还在坚持。
“不可!官家,如今是个好机会,可以探知辽人虚实,若是辽人依旧蛮横,自然可以徐徐图之,若是辽人认怂了呢?”
韩琦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着,是啊,如果辽人认怂的话,不正是说明辽国目前的国力,支持发动一次二十万人不到的军事行动,就已经是底线了呢?!
庞籍当然也能想通这样的道理,只是气恼自己政事堂首辅地位不保,硬要和韩琦相争而已。
“庞爱卿稍安勿躁,韩相此言,有理啊!”庞籍脸色一暗,缓缓退到了一边,自己绝不会听错,官家称自己为“爱卿”,称韩琦为“韩相”…
赵祯见庞籍无语退到一旁,也不再理他,政事堂就剩他对新政暧昧不明,明显和韩琦还有范仲淹不是一路货色,自己锐意图新,越来越无法忍受保守派把持朝政,首辅,必须得换人!
只是庞籍劳苦功高,行事端正,若无错处随意赶出政事堂,难免惹人非议,所以一直容忍他到如今,只是各种轻视和打压,就盼着庞籍自己告老还乡。
“好了好了,韩相,何人可担此重任?”
“龙图阁侍讲,权知开封府尹,富弼!”
“富弼…是个人才!加封观文殿大学士,枢密院副使,开封府尹重新找人吧。让他尽早准备,明日就出发!”赵祯点点头道。
“官家,臣这就去通知辽使。”杜衍躬身接话道。
“嗯,反正南京、上京我们是不会去的,最多将谈判放在西京!”
“是,官家!”
“若无其他事情,今日就散了吧,稍后朕会下一道旨意,让定西伯的北征大军好好配合你们!”
“臣等告退!”
……
韩琦退朝后就回到了政事堂,此时家中老仆早就在衙门门口等候,一见韩琦就连忙迎了上来,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少爷从府州发来一封密信…”
正说着,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书信,悄悄递给了韩琦,转身就走了。
值房中,韩琦打开书信细细看了起来,心中惊讶莫名,怎么连朝廷最后的人选都被李现给预料到了,而且,这麟、丰二州并不是拿不下来,而是故意将大功让给了文官!
“呵,这家伙…他以为官家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在韩琦的自言自语中,密信化为一片灰烬。
……
“你是说,定西伯将大功让给了文官,还说服了禁军其他军主,都同意了此举?”赵祯在暖殿中对跪在地上的刁至一问道。
“正是!”
“好你个李现,胆敢忽悠朕,害得我还真以为北征大军出了什么意外…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没有,不过早朝散朝后韩琦家仆在中书省外给韩琦递了一封密信,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定西伯从府州发回来的。”
“那这么说,今日举荐富弼时,没有人知晓府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祯刚刚升腾起的怀疑稍稍得到了缓和,若是富弼的举荐牵扯到文臣与武将不可告人的勾结,他会当机立断换掉富弼。
“皇城司密探与报捷的信使就是前后脚到的京城,再没有比他们更快的了!”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定西伯还是没寻到合适的宅子?”
“听说他和富弼说想要个农庄…”
“哼…你去他府上说说,天天窝在寺前巷那么个犄角旮旯,连个下人都舍不得添置,这伯爵,封了有什么意思?农庄他自己去外面花钱买,朕可没有多余的田地送给他!”
“老奴遵旨,老奴告退!”
……
府州,知州府。
“定西伯在上,下官再给您敬一杯!”
“哎…折知州这有些不守规矩了吧,你敬我你自己不喝完?”
“哈哈哈,定西伯好眼力,我当自罚!”说完折继闵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知州大人,来日你我都同在汴京,像今日这酒局,可以多组织组织,是吧?”李现微微一笑,也跟着一饮而尽道。
桌子上的气氛倏地安静了下来,折继祖端着酒杯玩味的问道:“我折家世代镇守府州,为大宋戍守边疆,可从来没哭过功劳…”
“折家此举,当名垂千史!”
“那定西伯所说何意?这府州离了我们折家,还怎么抵抗辽人?”
“呵呵呵…你是知州的弟弟折继祖?”李现指着他问道。
“正是在下!”
“府州日后不会再成为边疆,根本无需大将驻守!”李现对着他淡淡道。
“…朝廷会有大动作?”
“这我不知道,可如今你自己也亲眼看到了,辽军不堪一击,朝廷需要更多的能臣志士去需要你们的地方…”
“可府州不能没有折家…”
“到底是府州不能没有折家,还是折家不能离开府州?!”李现猛地打断折继祖道。
“应之!怎么和定西伯说话呢?还不赔礼?”复又转头对着李现缓缓道:“我折家累世承袭知府州,本族仅三百余口,全是因为先祖部族发源于此,不愿远离罢了…”
“也幸亏是这样,你们折家方才无事,难道你们还以为,朝廷拿下麟、丰二州后,还依旧制赐封?”
“啊…那杨家他们会如何?”
“他们该如何就如何?你看本伯这些日子找过他们吗?”
“…伯爷,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折继闵独自喝了几口酒,颓然道。
“主动些没有坏处,等朝廷的旨意到了,还怎么谈条件?”
“只怕府州的军民不乐意?”
“哦?要怎么个不乐意?北征大军还在府州城外呢?”李现饶有兴趣地盯着出声的折继祖,悠悠道。
折继闵连忙压了压身边的胞弟,对李现道:“伯爷,若是朝廷有旨,折家上下无不遵从!”
“大兄?!”折继祖在一边急道。
“应之,伯爷说的对,府州以后就不会再是边疆了,我们还赖在这里做什么?咱们折家都是武人,还待在府州干嘛?”
“可…”
“可什么可?你大兄给你们折家指了条明路!”李现打断折继祖道。
“伯爷,我有个条件…”
“说说看!”。
“我们折家子弟满门忠勇,要一直征战下去,不要雪藏!”
李现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是你我武人共同的条件!”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谈判
三月末,富弼作为正使的大宋使团来到府州,辽皇得知府州城下之败后,呆坐在皇宫中足有半天不见外人,最终只是给在麟州养伤的皇太弟耶律重元下了一道圣旨,让他全权负责西京道兵事后,就跑到奉圣州游猎去了。
“定西伯,韩相都和本官说了,这次能有幸代表朝廷与辽国谈判,还多亏了您的功劳!”
“新政能让大宋强盛,本伯一直以大宋复兴为己任,为国出点力气,也是应当的,富相这趟与辽人接洽,倒不必有什么压力,驻扎在长城附近的百战雄师,就是您最大的底气。”
“来时官家召见,下官见官家话里话外,可都是对定西伯之策了然如胸啊…”
“呃…嗨,这点雕虫小技怎么瞒得住官家?查查阵亡名单不就知道了,大军转战千里,阵亡才一千余人,哪里像是无力攻城的样子,哈哈哈…”李现听到这里有些愕然,这明摆着在力挺革新派啊,那自己还担心啥。
“那官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换了我?”这回轮到富弼有些不解。
“富相,别想了,官家摆明了在支持新政,好好谈判呗,兵不血刃取回二州,这功劳足够进政事堂的了!”
“那是自然,伯爷针对对辽谈判可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富弼笑眯眯地拱拱手道。
“那是相公们擅长的地方,我可不插手,反正这麟、丰二州铁定得要回来对吧?其他的也不着急,反正就是让辽国形成习惯,下次再要什么地方,也不用费这么多口舌…”
“哈哈哈,伯爷和下官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习惯不分好坏,养成了就行!”
“哎,富相,你准备怎么和辽人谈判,那皇太弟听说这次兵败后就倒下了,那叫一个惨啊!”
“自然是摆事实讲道理,心平气和地与大辽皇太弟叙叙两国友谊,万年和平…”
……
麟州城,坐落于长城关外,自府州战败后,黑山威福军司连忙从驻军中抽出两万骑兵,星夜奔赴来援,而东胜州因为春耕在即,精锐皮室军全部丧命于府州城下,而部落中再也抽不出空闲的男丁能够用于征战了。
朔州关南尽失,赵珣部攻克宁远镇后,大军北上,与偏关城隔河相望;曹英部则与数万朔州援军,相持在陈家谷口,辽军打不进来,曹英也赶不出去,而整个朔州关南地区,在河东路不断增兵的背景下,逐渐恢复了平静。
麟州官署。
“我朝要求大宋,退出侵占朔州关南各州府…”
“耶律重元何在?!”
“我朝要求大宋,释放关押在府州城中的战俘…”
“我只和耶律重元谈!”
“我朝要求大宋,赔偿朔州关南部落损失八十万贯…”
“次奥!本官乃大宋正使,国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大辽的谈判正使是你们的皇太弟、耶律重元!老子不和你这等无名小卒啰嗦,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一样得不到,我们走!”
谈个毛的谈!耶律重元压根就是轻视大宋,自己也不出面,派出副使出来斡旋,富弼火眼金睛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咬死了必须见到耶律重元,否则就要摊牌再战的模样,在他的强势下,大宋使团个个挺胸叠肚昂首出了麟州城。
“咋啦?谈得这么快?富相果然厉害…”李现一见,这不刚去一个多时辰,怎么就回来了?辽人的好习惯这么容易就养成了?
“定西伯,辽人太不讲道理了,耶律重元都不露面,谈个毛线?!”富弼无奈道。
“哦…好说,等着!”李现立刻明白了,安慰富弼道。
一炷香后,长城脚下五十辆床弩车一字排开,对准一个长城垛口,一口气射上去了一千枚爆破弹…大地为之颤抖,硝烟散尽后,长城出现了一段毁墙…
李现对看得目瞪口呆的富弼道:“富相,辽人都是蛮夷不讲礼节,咱们作为礼仪之邦不可失了身份,要不您现在再去碰碰运气?”
“…伯爷言之有理,倒不应与胡虏一般见识…”
“报…”一个哨骑匆匆从前方奔来。
“怎么了…辽军出击?”李现问道。
“大将军,辽人副使出城与我军接洽,邀请我朝使团去麟州谈判,说是刚才他们正使身体抱恙,有误会,这会身子好了…”
李现转过头看向富弼:“富相,您看,辽人也是心向我中原孔孟之道的,也是有懂礼仪的人,您要用大海一般的心胸去感化他们!”
富弼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哈哈哈,伯爷说得对,我刚才…太狭隘了!”
……
“我朝要求大宋退出朔州关南、赔偿朔州关南辽人的损失、释放关押在府州的战俘!”双方刚刚重新在麟州官署坐定,终于现身的耶律重元就冷冰冰地开口道。
富弼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就是不说话。
耶律重元说完条件后也微眯起双眼,闭目养神。
官署中一片诡异的宁静,双方谈判人员见正使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开口,整个下午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转眼到了申时正,富弼打了个哈欠,捶捶腰背,起身对耶律重元施了个礼:“大辽皇太弟殿下,明日辰时再接着谈吧,今日时辰不早了,还得赶回军营吃饭。”
“交战不斩来使,宋使请自便,本王也饿了,明日再谈吧。”
望着远去的宋朝使团的身影,副使对耶律重元问道:“殿下,宋使为何不说话?”
“哼!他在等我们的交换条件,我偏不说,憋死他!”谈判的主动权归属相当微妙,主动提出交换条件在友好的交涉中往往能够收获友谊,但是在战场的谈判桌上也就代表着失去了主动。
……
“富相回来了,谈的怎么样啊今日?”李现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特别清爽。
“哼!那老小子,只提要这要那,不说交换条件,倒是挺沉得住气…”
“哦?有这事儿?等着…”李现转头大吼道:“唐渡!”
“末将在!”
“趁着天还亮着,延兴军越过长城扎营,把我们那杆‘天下第一军’的大纛旗,拉到长城上去!”
“末将领命!”
……
次日晨,麟州官署。
“我朝要求大宋退出朔州关南、赔偿朔州关南辽人的损失、释放关押在府州的战俘…作为交换,我朝退出麟州、丰州!”耶律重元双目中流露出屈辱的神色,昨晚宋军一阵忙活,让整个麟州城上下一晚上都没睡个好觉。
“原来如此啊,那我也说说我朝的条件吧。辽军退出麟州、丰州!”
“…没了?”
“昂,你还想要啥?”
耶律重元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朔州关南是你们抢的吧,得还!”
“不可能!你好歹也是皇太弟,打过仗吧?晓得现在什么形势吧?再说了,别说朔州,就说幽云十六州,那也是原本我汉儿的疆土!”
“你也说是汉儿疆土,跟你宋朝有个毛的关系!”
“我大宋继承中原衣钵,行孔孟之道,自然代表汉人,那幽云十六州就是你们辽人抢的,还好意思和本使提还?!”富弼觉得坐着有些吃亏,于是也站起身来对着耶律重元怼道。
“我呸,幽云十六州汉人有的是,我大辽也可代表汉人…”
“我去你个鬼!你大辽皇室皆是契丹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还和我扯代表汉人!?”富弼撸着袖子,状态已经接近骂战。
“狗东西,我大辽打下的疆土,一寸也不还!”耶律重元双手叉腰,满脸涨得通红。
“那我大宋打下的疆土,就该给你!?你醒醒吧,我的天啊…大辽皇太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富弼说的唾沫横飞,气势毫不逊色。
“仓啷”一声,耶律重元竟是气不过,拔出弯刀指着富弼骂道:“宋狗出言不逊,信不信本王宰了你!”
“次奥!辽狗!你有本事就来砍我啊,来砍!我富弼就站在这,让你一刀砍下去,咱们就来打个赌,城外的大军会不会放过尔等畜生?!”
“哇呀呀,老子砍死你个王八蛋!”耶律重元见势真要上去砍杀,却被身边副使连忙拉住,宋军那毁天灭地的天雷召唤术,可不是开玩笑的。
“来啊,你倒是砍啊!我富弼要是眼睛眨巴一下,我就跟你姓!来来来!”富弼说着就指着自己的脑袋往耶律重元方向逼了过去,大宋的副使也是傻了眼,我滴妈呀,真是开了眼界,富相公这嘴炮功夫了得,不过你要死在了麟州,你确定辽人不会顺手把使团给洗了?
连忙起身拉住了富弼,嘴里不停劝道:“富相公万万不可如此…皇太弟殿下,把刀子收起来…哎哎哎…都来帮帮忙啊!哪有谈判杀人的啊,你们这些辽兵都不想活了吗?去把你们主子的刀给下了…”
官厅中一片混乱,公文乱飞,如泼妇骂街一般热闹,副使冲护卫的辽兵使了使眼色,辽兵趁耶律重元一个不留神,夺下弯刀就跑,而富弼也在随行使臣的拉扯下,渐渐平复了下来。
两人都是脸色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喘着粗气,面对面隔着长桌案对坐,互相瞪着的双目中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良久,富弼突然眉开眼笑,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喝了一口,官厅中所有人都如同见了鬼一般,这…失心疯了吗?
“大辽皇太弟殿下,我朝正式向贵国提出以下提议,若是贵国执意侵吞我朝朔州关南地区,我朝将会从明年开始,停止向贵国赐予‘澶渊之盟’所要求的白银和布绢!”
富弼语气轻松,带着一股欢喜,而对于耶律重元来説,却犹如晴天霹雳,当头棒喝!
大辽…不能没有“岁币”!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流言
“你们宋人不是自诩重信守诺的吗?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和这里没关系吧!”耶律重元没想到宋人会拿出这个做条件,脑子里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端起茶喝了两口,算是给自己定定神。
富弼心头暗暗一乐,怎么样,没想到吧,刚才的气势哪儿去了啊?看样子,你们辽人还真的挺怕这事儿的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咯…
“怎么?那点银钱很重要吗?殿下,您流汗了啊…”富弼语气平静,带着丝丝关切。
“银钱…什么银钱?我说的是咱们做人的道理,安身立命的原则,白纸黑字的哪能说不认就不认?哪朝哪代有这样的道理?”
富弼见耶律重元越是蹦跶,越觉得有趣,此时轻咳道:“咳咳…殿下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买卖能不能做,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我大辽百万铁骑…”
“哎~~~”富弼伸出手掌对他压了压道:“殿下何必自取其辱,我大宋禁军三万灭你铁骑十八万,贵国那百万铁骑,够我宋军杀的吗?”
“你…!”耶律重元左手捏的铁青,右手食指颤抖地指向富弼,语气森森。
“我什么我?殿下还真以为麟州我宋军拿不下来?”富弼身子向后一仰,似是害怕耶律重元的职责,可说出来的话却更让耶律重元恼恨,宋人果然嘴炮无敌,我的皇兄,你换人来吧!
正事要紧,耶律重元长舒几口气,平定下心神:“宋使刚才所提,事关重大,我等需要商议一下。”
“那是自然!殿下可得尽快,那今日就到这里吧,外臣告退!”
……
“富相,咋样?”李现
“唉,我苦口婆心地劝说,可辽人不甘心啊…”
“哦…明日接着谈?”
“昂,这辽人,怎么如此认不清形势?”
“认不清我们就教教他们…传我命令,明日卯时,大军翻越长城,兵临麟州城下!”
“末将领命!”
……
“我们仔细地考虑了下,交还麟、丰二州并不是不可以啊,可也希望大宋能够充分考虑我朝提出的要求啊,朔州关南早已成为我朝领土,你们这不是强抢不还吗?”昨晚北宋大军翻越长城,麟州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耶律重元早上只得服软。
“我都说了,贵国对幽云十六州的归属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我朝的承认!”
“没得谈吗?”
“绝无可能!”
“你好歹给汴京的宋皇发个消息问问看啊?”
“啊?殿下,我是正使,只要不涉及到割地,我都能做主,哪里还需要劳烦官家?”
“你让我怎么去和皇兄交代?”
“那是你的事儿…我管不了贵国的朝政啊…”
“若是全依了你们,我大辽岂不是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我的天!你们本来就被打得内裤都花了好吧?”
“总之,若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就算本王同意了,朝中也会哗然,把我搞下台,再换来一个,北境又要起战端!”
“疆土是肯定不会给的,殿下,您倒地想要什么呢?”富弼算是听明白了,辽人认怂,只是差个台阶下而已。
“好歹给点银钱吧…”
“呵呵呵…”富弼想笑,辽人,竟然如同乞讨一般,为了那一丝所谓的脸面,在乞求大宋的施舍,畅快啊畅快!
“殿下,要不这样,我朝念朔州关南无辜大辽子民在战争期间收到了巨大的伤害,向贵国提供…呃…五万贯抚恤银钱,可行?”
“才五万贯?十万吧…”
“不行,最多就五万贯,多一分钱也不行!”
“八万贯?”
“不行不行…”
“七万贯,我们下午就撤军!”耶律重元终于忍无可忍,提出了最终的条件。
“…嗯…那好吧,那我大宋就吃点亏,认栽了,副使你们就在这儿按照皇太弟殿下的意思拟公文吧。”
……
麟州城外军营。
“富相,怎么样了?今天我可是拉了两个军出来,站了一上午!”李现笑道。
“伯爷,成了!”
“哈哈哈,啥条件?不会是无条件投降吧?”
“啊…这有点夸张了吧,伯爷,辽人又不是真到了日薄西山那一步…”
“那是什么啊?”
“打发他们七万贯银钱,他们下午就撤兵…”
“啊?就七万贯?哈哈哈,这不就是打发叫花子吗?”
“伯爷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朝的每一分钱都是百姓的血汗,怎能如此菲薄呢?照我心中所想,顶多给五万,不过耶律重元又加上了今日下午就撤兵的条件,倒是让下官的心有些波动,唉,急躁了…”
“富相赤胆忠心、心系民生多艰,让人佩服…”
“伯爷过奖了,伯爷用兵如神,军威赫赫,若是没有您的协助,这次谈判怎能如此顺利?”
“哈哈哈…富相伶牙利嘴,本伯更是佩服,下午待大军进城后,本伯请富相喝酒!”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麟州的交接在两国官员们的协调下,显得异常的高效,辽人畏惧禁军的爆破弹,耶律重元也没有搞清楚,那些毁天灭地的天雷到底是如何被宋人引下来的。
直至申时正,最后一个辽军骑兵从麟州北门缓缓策马而出,残余三万余辽军和民夫,迅速地向北赶去丰州,汇合丰州守军退向了黑山威福军司,自此,庆历二年的辽军侵袭,以北宋大获全胜的结果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等府州军、保德军赶来接防,我们就可以回汴京了吧?”李现和富弼站在麟州北门上,远远望着辽军远去的身影。
“伯爷这么恋家?”
“唉,成了亲就有了牵挂,在外征战时,但有闲暇,都是思念的迫切!”
“哈哈哈,对了,你可知道如今汴京市井中流传着一个新的流言!”
“什么流言?劲爆不?”
“劲爆非常!”
“哎呀,本伯平生最爱八卦了?可涉及到朝廷重臣?”
“当然,这重臣还特别有名!”
“可是男女之事?”
“是啊是啊,传得有模有样的!”
“三柳、掠川…来来来,听富相将个汴京重臣的男女八卦,听说特别劲爆啊…”
“伯爷,我还要去巡视库房…”
“伯爷,我还要去看一下床弩营…”
李现急道:“听一下会死啊?我作为你们的主将,你们从来不巴结我也就算了,如今连我的爱好都不愿意假装一起欢乐一下,有你们这样的属下吗?!”
唐渡和石鑫无奈的对视一眼后,抬头对富弼严肃道:“是什么八卦传闻,我等见伯爷如此激动,心中也是和他一样的好奇,请富相告知我等,也好让我们与伯爷同乐…”
“是啊是啊,我等最爱和定西伯一起听八卦了,末将洗耳恭听…”
富弼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定西伯,哈哈哈,你确定要拉着你的属下一起听?”
“有何不可?我们情同手足,不分你我!”
“好好好…哎呀,下官可是第一次听说啊,你延兴军前任军都虞侯可是张义?”
“对啊!”
“他有一嫂,带着孩子来汴京寻他,最后被你撞见给救下了对吧?”
“是啊!”
“如今坊间传闻,定西伯您见那妇人心中喜爱,将之金屋藏娇养在了外室,而那个孩子,就是你与那妇人的私生子!”
“……”
“伯爷,末将还要去巡视库房,告退!”
“末将去巡视床弩营,告退!”
“……”
只有富弼依然在不依不饶的继续道:“伯爷您可真让下官佩服,这种事情还硬要拉着属下一起来听,您可知道,这风言风语传起来可就收不住的啊!”
“……”
“伯爷?伯爷…”
“啊…啊…这是诽谤!这是污蔑!这这这…”
“下官当然清楚,我可是开封府尹,前前后后我可了解得清清楚楚。可这种事儿架不住外面传啊!”
“你你你…那你说了干嘛?”
“我…是伯爷让下官说的啊…”
“富相!那女子不好看啊,满脸风霜,还很黑,本伯的眼光能有这么差吗?”
“那是人家在外面颠沛流离了好久,被你养在客栈好吃好喝的,听闻已经有了些妖媚之象啊…”
“果真?”
“当然,伯爷既然管了人家母子,可别让人家母子就这么晾在客栈里,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我都没摸过…”
“那这次回京,还是好好摸摸吧,孤儿寡母的赖在你家门口,明眼人一下就看得出来…”
“次奥,富相,你认真回答一下本伯的问题,我在朝臣相公们的眼中,是不是一个正派的正人君子?”
“呃…伯爷,您冲冠一怒为红颜,娶了阿萨兰,照理说咱们这些俗人的想法,都不该在意了吧…”
“这么说,满朝文武都把本伯看做一个种马?”
“…也不能这么说,伯爷,您还没有子嗣呢…”
“次奥!”
“也不一定,若是那客栈的孩子…”
“这明显是对我的人生攻击和造谣,富相要严厉地传达本伯对这种流言的愤怒!至于后代,我会好好努力的!”
“下官拭目以待!”
“对了,说到回京,这次有一些人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谁?”
“府州折家!”
第一百六十三章 周重是个败家仔
“折家世居府州,官家都不敢轻易动他们,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根基所在?”
“看清现实了呗?”
“伯爷还请示下…”
“本伯和他们喝了顿酒,劝了劝…”
富弼听了后双眼瞪得老大:“伯爷,这可不是儿戏,折家若是去汴京,这可是天大的…天大的…”
“天大的好事儿呗,你说这功劳官家见了,欣不欣喜?”
“估计官家每日两顿改三顿,日日发福了都。”
“就是,征战的功劳得和禁军的将军们分,这功劳,怎么说也得归我一人独享了吧,哈哈哈…到时候我就可以向官家索要一座农庄了…”
“伯爷就是为了一座农庄?”
“昂,总得拿点功劳回去换换吧,哪能空口白要?”
“下官佩服!只是下官还是有些纳闷,折继闵竟然能够答应举族前往汴京?”
“富相,你想想,辽人不可怕吧,府州以后怕是渐渐不再是边疆了,那他们折家还赖在府州做什么?造反?做土皇帝?”
“这…”
“各地州县还是要统一纳入朝堂的管理体系中去,这种军阀体系,不妥!”
“那麟州和丰州呢?”
“杨家和王家就随他们去吧,和折家相比,他们太没用了…”
“伯爷眼光如炻,劳苦功高!”
“好了好了,墙头上风大,去官署里休息休息,记得晚上,本伯请使团喝酒!”
“多谢伯爷。”
……
庆历二年三月十六,辽军撤出麟、丰二州,北上东胜州,驻扎在金肃军,同时满载着七万贯银钱的大车运入了辽军大营中,双方各自对外宣称获得了胜利,宋人获得了朔州关南,而辽人则大吹特吹,说是从宋朝得了数十万贯的赔偿。
整个河东路都在忙活的同时,支援朔州攻略的拱卫军和骁捷军在河东路大举增兵朔州之后,回归到了北征禁军的编制,经过半个月的休整,伤兵基本上都已经恢复,李现连同使团一起,浩浩荡荡地从火山军转入朔州关南,经过大宋最新的疆域,汇合太原养伤的伤兵,转向了汴京。
四月中旬,春光烂漫,繁花似锦,北征大军凯旋而归。
富弼出使谈判,兵不血刃取回麟、丰二州,官家大喜,擢授富弼参知政事,正巧政事堂首辅庞籍上疏请辞,赵祯顺水推舟,将富弼补入政事堂,成为末相,首辅由韩琦担任,次辅范仲淹!
枢密使杜衍也早已拜为韩琦门下,算是新政一党,而李现,则体现了军方对待新政的态度——拥护!
各部长官中唯一态度不明的仅仅剩下三司使晏殊,不过许是帝王权衡之术,晏殊的位子却更加稳固了。
李现回到汴京后,就去了权枢密院直学士的差遣,又请辞了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的荣职,赵祯以北征大军损失过重未能及时攻破麟、丰二州的罪名,抵消了李现征战之功,君臣默契可见一斑。
而对随同返京的折家,赵振体现了极大的热情,赏赐宅院,安顿折家的适龄子弟或是进入禁军服役、或是进入太学求学,折继闵官拜景福殿使,折继祖官拜西上阖门使,等狄青从西南回京后,就内定担任新编禁军的主将。
而狄青在西南,战事异常顺利,三月初,侬智高纠集了三万土人大军与万余宋军决战特磨道,土人全军覆灭,侬智高被阵斩,狄青收编战俘加入修路队后,率领八千禁军和投降的土司大军两万余人,浩浩荡荡沿着六盘江向西杀入了大理。
最新战报,西南大军与大理相持于鄯阐府南一百二十余里的门户——秀山郡,而从成都开始向南修筑的官道,已经到了矩州。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为了修筑出蜀入蜀的道路,数万西夏战俘死在了修路工地上,从成都到矩州,几乎每一里道路下面,都有埋骨于此的战俘。
历史在李现穿越过来后,悄悄拐了一个弯,北宋帝国逐渐摆脱了身上的累赘,脚步越来越轻快,世界的格局即将迎来史无前例的巨变…
“伯爷…伯爷!”好死不死一个闲汉在大三桥子冲着李现大喊起来,生生打断了他的帝国美梦,见李现抬头,那闲汉不管不顾身前亲兵的阻拦,当街大叫道:
“伯爷,你那外室在客栈被人调戏呢…”
喔次奥,这家伙疯了吧,说什么呢?
“我可是冒死前来通报的啊,伯爷还不快去解救?”
随着这闲汉不断地叫喊,大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下李现算是出名儿了。
解释不清了,李现叹了口气,摸出一吊钱扔给那闲汉,招呼着亲兵尽快往回赶去,好歹是张义的亲戚,自己还真不能放手不管。
“伯爷?您回来啦,听说这次把辽人干趴下啦,果真威猛!”客栈掌柜的抬头一看外面一群亲兵模样打扮的禁军,为首那个青年,不是李现还能是谁?
咦?这哪里像有人调戏妇女的样子,到处整整齐齐的啊?李现又不好直接问,就说道:“嗯,我那同僚的家人在贵店住得好吗?”
“好着呢,周管家经常送些银钱过来…”
李现一听急了:“经常送银钱?怎么个经常?都送多少钱?”
“隔三差五吧,具体送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小的只是负责转交,包裹从未打开过…”掌柜正说着,从二楼款款走下来一个风韵卓绝的少妇,皮肤白皙,身材婀娜,双唇打了彩,身上扑了脂粉,特别是那双凤眼,迷离婉转,秋波荡漾,显得如此风情万种,李现不禁看得痴了。
“伯爷您看,那就是张氏…”掌柜指了指那少妇道。
果然啊,女人都是要打扮的,这张氏就做得极好。
“张氏,伯爷来看望你了!”掌柜轻轻招呼了一声。
“伯爷?!民妇拜见定西伯,这些时日承蒙您的照顾了!”张氏见李现来了,脸上一喜,又发觉此时客栈中人来人往,于是隔着些距离做了个万福。
李现就这么定定看着张氏脖颈处的雪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中却在想着:周重这老小子,到底送了多少银钱过来?
“不用多礼,孩子可好?”李现轻轻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连忙掩饰。
“孩子好多了,这会儿估计出去玩耍了,伯爷要不要去屋里喝杯茶?”
李现听后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觉得脑袋一热,胯下一硬,竟然就这么点点头跟着张氏上了二楼…
“伯爷,这不好吧,待会夫人…”三柱香的功夫,李现抹着嘴从张氏屋里出来,一行人拐向寺前巷,任怀亮忍不住出声问道。
“夫人怎么了?”李现看着任怀亮疑道。
“您刚才…这孤男寡女…”任怀亮结结巴巴道。
“你小子想什么呢?我就上去喝了杯茶,了解了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母子俩的境遇!”李现白了任怀亮一眼道。
任怀亮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身边的亲兵道:“都听见了吗?有人问起就这么说,伯爷什么也没干…”
李现无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启明明日将那聒噪的闲汉抓了送去开封府,如今这都什么世道,大街上公开诈骗,本伯的那吊钱啊…”
“啊…如此嚣张?”
“那还有假?!”
“伯爷回来了。”周重在府门外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嗯,进去吧…”李现白了他一眼,当先走到府门转身对亲兵道:“今明两日放假,都回去和家人团聚吧,启明留下即可。”
“多谢伯爷!”
一进府门就拉过周重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每次给那张氏送多少钱?”
“也没多少啊,少则一贯,多则两三贯…”
“你个败家仔,一个月送一贯足够在那客栈吃喝了!”李现心疼道。
“啊?那张氏不是伯爷您的…?”
“是个屁!”李现一把甩过衣袖,转身进了正院。
阿萨兰、小青、春娘还有胡氏正在院里嬉笑聊天,突然被这动静惊动,待看清来人后先是一愣,随即院子里响起了阵阵惊呼。
“相公!”阿萨兰美眸似有光影流动,呆呆看着李现,身边的小青和春娘都欢喜雀跃,跳脱地胡氏一下跑到任怀亮身边依偎了过去,到是让李现吓了一跳。
“哈哈哈…为夫回来了!怀亮你自去,我回后院了啊…”李现一把搂过阿萨兰,拉着她进了内院。
“小青,给我准备热水,老爷要沐浴,身上都臭了…”
“相公,不要动手动脚的…啊…”阿萨兰在身边嗲道。
“夫人,你可知军中待久了,看到母猪都赛貂蝉啊…”
“相公说奴家是猪?好腌脏…”
“哪有,我是说我看到夫人,就把持不住了,待会一起来水房…”李现对阿萨兰不知耳语几了些什么,竟惹来怀中美人啧啧笑骂。
李现开怀大笑,见春娘跟个小电灯泡一样跟在身后,不禁一努嘴:“春娘你看什么看,快去帮小青打水去!”
“知道了伯爷…”春娘只得嘟着嘴施施然去寻小青。。
没多久,李现就拉着阿萨兰进了水房,一场澡洗了足足有一个下午,莫说阿萨兰,连两个听墙根的腿都软了,李现将浑身瘫软无力的阿萨兰裹在皮毛中抱进了屋里休息,自己穿戴整齐来到了书房,刚要吩咐周重给自己倒杯茶来,周重却早就来到了书房门口。
“伯爷,刚才韩相府中来人,让伯爷晚上去相府用膳。”
第一百六十四章 范仲淹是我叔父
“可说有何事?”李现问道。
“老奴刚刚问了,说是几位相公给伯爷您接风洗尘。”
“哦,就说我一会就动身。”
“老奴告退…”
为了方便任怀亮一家子居住,李现特地叫人围着东厢房加了一层不高的围墙,好歹他们两口子有了点儿隐私。
李先来到书房门口,对着院墙高喊:“启明!你好了没有?”
“来啦来啦,伯爷再等我半柱香的功夫…”
“再给你一炷香,我们晚上去相府。”
“行…伯爷稍待…”
李现摇了摇头,刚要回书房,突然间一个愣神,胡氏不是大着肚子嘛,这都快生了啊,那任怀亮在屋里一下午都在干吗?
这念头一起来就如同瘟疫,在心头萦绕挥之难去,一直到任怀亮前来敲李现的书房大门。
“启明,你怎么累成这样?”
“伯爷见谅,出征期间欠下了不少事务,末将一直忙到现在…”
“兄弟啊,你媳妇肚子那么大了,你忙什么呢?当心孩子啊…”李现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呃…啊?伯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下午在快出生的孩子打制小床。”任怀亮连忙辩解道。
“哦,女人快生产的时候不能劳累,明日我再去请个婆子去你院里照应,你也梳洗一下,带回去韩相府中,快些去吧。”李现有些尴尬,果真是冤枉他了啊,想不到这家伙小小年纪这么懂事,比自己强多了。
东厢房中,胡氏揉着自己的双颊,满脸春意,一边嘟囔着:“累死我了,舌头都麻了…”
……
酉时正,相府。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李现见韩琦领着几个官员在正厅门口等待,连忙上前先跪拜见礼,按礼制,百官见伯爵以上者,皆需持下官礼,李现不忍看到韩琦拜见自己,就先行父子之礼,之后就无须再以下官礼拜见了。
“哈哈哈,上云起来吧,数月未见倒是瘦了些…”
“在义父眼中,孩儿总是瘦的…”李现恭谦地低下头,让韩琦能够轻松抚上自己的脑袋,心中暗道:爸爸,来摸摸我的头吧,只要你支持我,我就是你的门下走狗,嘿嘿嘿…
韩琦身后众人看的眼中火热,唉,怪自己没眼光,怎么不从军中找个向李现这样的义子,多好,朝堂内外互相引为奥援,军政默契。
除了韩相,也就范仲淹寻到一个狄青,可狄青行事有些乖张,再加上相貌奇异,哪里像李现这般温良恭谦,翩翩君子,带出去有面子啊。
对于李现来说,只要能够达到心中的理想,些许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宋朝本就文贵武贱,有个文人做义父,也得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不是你想喊哪个相公做爸爸,别人就一定要认你做儿子的。
戚继光为了获得朝政对江浙练兵的支持,拜访张居正时不也称门下走狗嘛,丢人吗?也许吧,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浙兵练成,倭寇乱息,成就了民族英雄的伟业。
“定西伯与韦州伯父子情深,可见一斑啊,呵呵呵…”杜衍在身后不无羡慕道,今日他将儿子杜申也带了过来,杜申当时在凤鸣楼本想调戏阿萨兰,后来知道那是李现的禁肉,还娶了做正室,心下后怕不已,此时缩着脑袋站在父亲身后大气不敢出一声。
“杜使臣这是羡慕了啊,哈哈哈…”富弼春风得意,从开封府尹平步青云进入政事堂,言谈中不无自信勃发之感。
“韩相,上云上午回京,这会肚子定然饿了,老夫也快撑不住了,赶快入席吧。”
韩琦连忙拉起李现道:“对对对,都饿了,上云今日莫要担心,为父已经帮你打包好了,你就敞开肚子多吃点…”
“呃…义父,绕了孩儿,给些脸面…”李现哭丧着脸无奈道。
“哈哈哈…启明也一道来,家宴没那么多规矩。”韩琦笑着拉着李现一齐步入饭厅。
待众人坐定后,韩琦指着圆桌上的众人对李现笑道:“大部分的长辈你都认识,为父就不一一介绍了,今日杜使臣带了他家公子一起过来,叫杜申,你们应当是第一次见,认识一下吧。”
李现遥遥对杜申拱了拱手:“杜公子久仰,闻名不如见面啊,杜公子之名在马行街可是流传久矣。”
杜申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突然起身弯腰深深施了一礼:“小子给定西伯请罪,当不得公子之称,还望伯爷海涵…”
杜衍也一并起身道:“伯爷,下官教子无方,那日后已经在家重重责罚,实乃有眼无珠,若说有罪我这个当父亲的也难辞其咎!”
韩琦倒不知是何事,当即一愣,转头看着李现疑道:“上云,这…?”
“义父,孩儿与杜公子之前倒是有些误会,都是过去的事了,孩儿不想继续纠缠…”
“哦…”韩琦眼珠子一动,这杜衍自从拜入门下后,做事倒也勤勉,这次对辽作战体现出来的能力,官家也十分欣赏,而且新政需要更多的拥趸,见李现既不想说也不愿继续追究,随机当起了和事佬。
“杜使臣,和令公子坐下吧,定西伯并不想追究,既然今日事家宴,就照着酒宴的规矩稍作惩戒即可…”韩琦和颜悦色道,杜衍看看李现,见他微微点头,连忙拉着杜申坐下,范仲淹和富弼在一旁看得一阵无语,什么缘由也不问,就定了杜申冒犯的罪,哈哈哈,韩相护短!
“杜公子~~~要不你就罚酒三碗吧,今后可得记住了,要碰干粮的话还是得看看主人是谁?!”李现偏过头,语气不轻不重。
“伯爷心胸宽广,在下领罚!”说完,就一口气干了三碗水酒,喝完后脚步有些踉跄,有心想吃些菜,可韩相还未发话开席,自己只能盯着桌上的美食发呆。
李现轻轻一笑,心中自然晓得在场的都是新政一党,今后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哪有自己人对付自己人的,其实也不怪杜申,这年头,武人的地位就是如此,在役期间还好一些,若是伤残归乡,自己老婆被乡绅恶霸活生生抢走的案例都时有发生。
必须要将兵役法实施起来,韩琦约我吃饭,必定是有事相商,若是家宴,何故要邀请富弼、范仲淹、曾公亮、杜衍等人?
“令公子倒是好爽,上云啊,若是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给义父一份薄面,就此别过,若是以后再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相信杜使臣定不轻饶了他,可好?”韩琦柔声和李现商量道。
“既是义父开口,孩儿敢不从命?”李现对韩琦拱手,恭恭敬敬地答道。
“哈哈哈…那就好,吃菜吃菜,为父先敬你一杯,祝你凯旋而归!”
桌上众人见状也是端起酒杯,七嘴八舌地祝贺李现凯旋,推杯换盏几轮后,气氛越来越热烈起来,李现拿眼色看了看任怀亮,对杜申努努嘴,任怀亮了然入心,拿着一坛酒,坐到杜申身边,看那架势,杜申估计得被灌得抬出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现喝完一杯后,开口对韩琦道:“义父,延兴军军中孩儿盘了一下,四十岁以上的军士尚有两百余名,根据都头们报上来的结果,至少有一半人希望归乡,若是从他们十六七岁进入军中来算,服役已经二十余年了,孩儿想请义父做主,在延兴军中率先施行兵役法!”
范仲淹一听来了兴趣,抚须道:“上云所言极是,这是好事儿啊,不管是当兵还是为官,不都是图个万年能够荣归故里嘛,老夫支持你!”
“此次对辽谈判,若不是我大宋兵锋犀利,哪里能够如此顺利,这些军士看似平凡,可若是没有了他们的坚持和忠勇,怎能击败辽人,开疆拓土,我也支持!”富弼接着范仲淹的话说道。
“好好好,次相末相都支持的事情,我怎么能够推辞,明日早朝老夫必定争取!”见范、富二人发话,韩琦更加没有理由反对,当即拍下板来。
“各位相爷,听说三司使如今可是笼络了不少士子官员,专门针对新政进行抨击,其中那司马光和吕诲就是跳脱地最凶的两个,下官担心明日会起波澜啊…”
“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再经过几年科举的话,天下还有多少士子愿意跟他们站在一起?哼,说起来,这还是上云的功劳…”韩琦听到杜衍的担心,意气风发地大声道。
“就是,科举加大录取规模,新政影响到的人群就会越来越广,等在地方上磋磨几年,岂不是众正盈朝!”范仲淹赞道。
李现心中微微一乐,想不到啊,大宋的相公们能如此团结,这也是对外作战不断胜利的结果,历史上韩琦和范仲淹就是因为背上了军事失败的污点,在政敌攻击下不得不饮恨自贬离京,而如今,军事上的不断胜利,不仅仅给这些相公们带来了巨大的威望,连皇权也逐渐巩固,赵祯也觉得,如今的他,说话越来越顶用了!
“若是如此,孩儿就代延兴军全体军士,多谢各位相公了。”李现起身行礼,众人连忙把他拉下座位,富弼最年轻,说得也最大声:
“定西伯千万不用这样,都是为了大宋的强盛,再说了,喝酒有个规矩,屁股一抬,喝了重来,你看看你,先自罚三杯吧,哈哈哈…”。
“对对对,年轻人,多喝一些,我这个叔父给你涨涨酒…”范仲淹端着酒壶乐呵呵地说道。
“哎?岂敢劳烦范公…好好好,我喝我喝…”李现一乐,哈哈,白捡来一个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