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章 幽罗蝶吻
老蒋不指望许易会兑现承诺,真的放了自己,他只希望,他辛苦半生,在贤公子眼中至少值两张二阶奇符。
然而,他迟迟没等来贤公子说话。
终于,他抬起头来,朝光影中的贤公子看去,竟看到一双无比怨毒的眼睛。
贤公子发现老蒋竟敢和他对视,顿时出离愤怒了,冷道,“叛主之奴,好,很好,没想到我宫家养士数百年,倒真的养出了狼崽子……”
老蒋五内俱焚,高声道,“贤公子明鉴,某此心可比日月。”
贤公子哈哈大笑,“好一个可比日月,若真的可比日月,你怎么不和老唐,老郭一般战死。若真可比日月,你为何要告诉此贼我的坐标,使他联系上我?”
接连两个问题,砸得老蒋晕头转向,根本无法作答,他总不能说我联系你,便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的忠诚,让你心生悔意。
贤公子问住了老蒋,自觉完全戳穿了老蒋的伪装,心中的愤怒又上一个新的台阶,取出一块玉珏,催开禁制,怒声道,“屠叛逆蒋四海全家!”
“不!”
蒋四海疯狂呼喝,七窍溢血。
许易收了玉珏,静静立着。
蒋四海发疯一般嘶吼,越是挣扎,缚龙索便收得越紧,几乎完全勒进蒋四海的骨肉中。
“狗贼,我杀了你!”
蒋四海嘶吼半晌,忽地冲许易发疯一般吼叫。
许易冷笑道,“无胆蠢奴,我看你是奴才做久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屠你家者,乃是贤公子。”
“若非你作弄,宫贤岂会如此!”
蒋四海血红了眼,吼道。
许易盯着他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作弄,试问,我做了什么?我不过对宫贤说,我想放了你,让他付出点代价,后面他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事实上,早在他用那把破剑攻我,而不救你们三个蠢货时,你便被放弃了,可怜可怜,堂堂神胎强者,竟从心灵上被人奴化,人家弃你如抹布,你竟还想竭尽全力奉献所谓忠诚,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至于你我,本就是死敌,你连番围杀于我,此仇已深如海,怎么,难道你还真指望,我对你抱以善良?你有今日,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看错了人,跟错了主子。宫贤先驱你如走狗,在你就擒后,又屠你全家,你不思报仇,竟冲我大吼大叫,似你这般的蠢货是怎么修到神胎境的?活该你全家受你拖累,被宫贤那混账所屠……”
许易连珠炮一般地一顿狂喝,蒋四海忽然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宛若一具冰雕,再也没了温度,完全冻住了。
许易静静等待,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蒋四海依旧无有反应。
许易取出熟肉,吞了两块,便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上一觉。
熟料,他才闭上眼睛,便听蒋四海道,“我可以和你合作,但你要助我杀宫贤。”
冷静这许久,他心中的狂怒早退,理智无比地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
他当然恨许易,若是此贼肯乖乖就死,哪里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但他更恨宫贤。
正如许易所言,他为宫家尽心竭力,临死不屈,宫贤是如何回报他的?
屠灭其家!
此恨比天高,比地阔,以至于他可以暂时放下对许易的怨恨,要找宫贤复仇。
因为他清楚,光凭他自己的力量,找上宫贤,不过是在蒋家的死亡名单上,多添上一个姓名。
但有了许贼的帮助,便大不一样。
尽管这狗贼修为低微,但死活求活的折腾劲儿,料敌机先的灵敏,阴险狡诈的心肠,无一不是生平仅见。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便有了最坚强的合作基础。
“这不是废话?你以为我会放过姓宫的?只是你我之间的过节怎么算?”
许易盯着蒋四海道。
蒋四海瞠目道,“我全家遭劫,没有你的一份功劳?”
许易冷笑道,“我若动下嘴皮子,便能令人死亡,我早就统治世界了。归根到底是你自己认错了主子,才有此劫难,这笔账不算清楚,我不能与你合作。”
许易当然不是真要和蒋四海算账,他不过是助蒋四海打开心结,打开归怨于他许某人的心结。
不然,即便达成合作,他总要担心蒋四海暗算自己。
蒋四海愤懑半晌,哼道,“你不必往回绕,我既和你合作,便不会动歪心眼,蒋某可以心血为誓。”
许易当即收回三根缚龙索,给了蒋四海初步的信任。
他并不担心脱困后的蒋四海暴起伤人,蒋四海的资源都散在紫域空间,伤势并未全复,他又握有奇符,只要蒋四海没疯,就不会动手。
蒋四海没想到许易这般干脆,怔了怔,大手一划,胸口破开,露出砰砰跳的心脏,取出一滴鲜血,凌空布画,约为誓言。
其实,许易并不知道此种心血之誓,对蒋四海这等神胎强者的约束能有多大。
但蒋四海有此表现,已足令他安心。
约罢心誓,蒋四海向许易要来黄纸,红烛,老酒,线香,出了洞窟,寻了一处高地,向北而望,做了一场简单的祭祀。
许易道,“也许姓宫的只是说说,蒋兄的家人……”
蒋四海打断道,“宫贤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话至此处,他自己也无言了。
仔细想想,他若真的完全清楚宫贤的为人,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沉默片刻,他挥了挥手,似乎在和什么作别,回看许易道,“该办正事了,想问什么,你问便是了。”
从一开始,他便清楚许易擒他不杀,为的便是从他嘴里套出足够多的,关于宫贤的事,关于这蛮荒境的事。
许易点点头,移出一套桌椅和茶具,另有四样果盘,邀请蒋四海坐下。
蒋四海怔了怔,道,“我当真无比的好奇,你那个紫域空间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你就是靠那个紫域空间,剥离掉幽罗蝶吻的吧?”
“幽罗蝶吻,你说我身上沾染的是幽罗蝶吻?世上当真有此奇物?”
许易惊声道。
一百八十五章 原住民
幽罗蝶,籍载,已经绝迹,至少,在许易的认知里,是不存在此物了。
蒋四海道,“宫家的强大,以及这个世界的浩瀚,超乎你的想象,漫说幽罗蝶,便是山海经上的传说级的异兽,也非是荒诞。”
许易道,“此物可有防备之法,若不得其法,再中招了,根本无法察觉。”
蒋四海道,“不必忧心,幽罗蝶吻,只有初附时无感,二次中招,沁入肌肤时,会有冰凉的异感衍生,只要将异感处的肌肤剜离,便能破解。还是说说你的紫域空间吧,此等异宝,若让宫贤知道了,非急疯不可。”
许易道,“我的秘密,你早晚会知道,但不是现在。对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宫贤的那些侍女是怎么回事,能来这蛮荒境的名额,是何等珍贵,他怎么弄了些侍女进来?对了宫贤莫非也是碧游学宫的人?”
蒋四海道,“你所知的蛮荒境,恐怕一半源自于传闻,一半源自于推测吧。”
许易愣了愣神,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他只知道蛮荒境是北洲的一片禁地,未经过开采的处女地,天材地宝野蛮生长,各种妖兽横行。
至于后面的,便是根据偷猎来推断的,以为那里必定荒无人烟,只偶尔有偷猎者同行,来往其中。
现在看来,浑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果然,稍后蒋四海便为他展布出了一个超乎想象的蛮荒境。
“…………蛮荒境真正在西洲出名,还是因为日曜令的出现,引入了大量的偷猎者,带出去了不少珍稀资源,其中以一根五节的紫霄雷击竹在一次拍卖会上的问世,因为主拍者道出了其来历,蛮荒境的名气才真正爆开……”
“…………想必北洲的事,你应该只听过,知道的不多。事实上,北洲只是个大猪圈,被西洲和东洲所圈养,只需要……”
眼见蒋四海要对他这个出自北洲的人大肆介绍北洲情况,许易赶忙打断道,“我对北洲不感兴趣,蒋兄还是重点说蛮荒境吧。”
蒋四海道,“……总之,是偷猎的成功,彻底将蛮荒境带入了西洲高层人物的视线,若是只西洲一家把持着进入北洲的通道,蛮荒境必定会被全力开发。奈何还有东洲,双方在彼此的空间通道进口,都布置了人马,每一年从北洲捉走多少猪仔,都是有定数的……”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贪腐,就有漏洞,像你们需要辛辛苦苦地获取日曜令,才能穿入此界,但对宫贤这样的人而言,他们想要过来,只需要费一番功夫,那些运送猪仔的舰艇上自然会有他的一个席位……嘿嘿,公子王孙的世界,蝼蚁岂能知晓。”
许易道,“你的意思是,现在的蛮荒境中充斥的全是宫贤这等样的势力?却不知他们将蛮荒境开发了多少,又开发到了何等程度。”
蒋四海道,“并非如此,蛮荒境的情况极为复杂,我大概可以算作是第一拨来这里的偷猎者,迄今已有三年,然,我对蛮荒境的势力,依然没有摸透,这里面太复杂了。我只能告诉你大致的势力划分,一类便是偷猎者势力,主要是宫贤这等有背景的世家子弟建立的,其中不乏有类似你们这样的偷猎者,来了之后,却没有回去的机会。第二类便是蛮荒境的原住民。”
许易惊声道,“此间不是蛮荒境么,哪里来的原住民?”
蒋四海道,“我初来此时,也有此问。蛮荒境的情况,你也算有所经历,漫说脱凡境修士,便是神胎修士,在不熟悉环境的情况下,随时便有可能陨落,试想就北洲那些修士的实力,在脱凡一境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他们到这蛮荒境不是寻死是什么?”
“但有些时候,人一旦走投无路了,便是寻死,也只能硬闯了,最早的一批原住民到底何时到来,已不可考,但如今蛮荒境的原住民数目已经极为庞大了,便是我去过的边荒城,便不下十余万,每一城人口亦有数十万之巨。”
许易皱眉道,“等等,蛮荒境的条件,如此残酷,活下数人,十数人,还可以解释,怎么可能出现动辄数十万人口的城池?真当那些妖兽不吃人么?”
蒋四海道,“你又说到了关键点上,一切的关键还在于妖兽,准确的说是妖兽的兽核。西洲和东洲有愿珠,而北洲有兽核。”
许易讶道,“你的意思是兽核和愿珠功效一样,足以供给这些原住民修行?”
蒋四海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蛮荒境的妖兽,食天材,吞地宝,凝练日月精华,吞吐天地之气,经历无数岁月,方才凝结兽核,此兽核凝聚了妖兽无数岁月的孜孜以求的愿力,能量强大,一枚一阶兽核,便足抵一枚白源珠之力,原住民们守着这偌大的蛮荒境,无数年来以性命为奠基,终于摸索出了以兽核为原材的修炼之法,才能强大自生,以战养战,渐渐在这蛮荒境中立住脚,开辟了属于人族的城池。”
话至此处,蒋四海忽地沉沉一叹,“然而,遗弃之地便是遗弃之地,兽核虽好,却到底不是愿珠。愿珠乃是精纯的信仰之力,兽核中虽也凝聚了愿力,却也容纳了妖兽本体之精,炼化兽核,在吸收兽核中的愿力的同时,兽核中的其他成分,也会随之吸收。”
“而这些杂质入体,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这么说吧,靠着吸纳兽核中愿力,的确能达到如吸纳愿珠一般的效果,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效果甚至是强于愿珠的。众所周知,脱凡只有四境,而脱凡四境是万万不能与神胎境抗衡的。”
“然而在这边荒城中,众原住民定义修炼等级,亦是脱凡四境,其过程,和你我经历的脱凡四境,并无分明。但他们永远无法成就神胎,继续炼化兽核,达到一定程度,便会异化,拥有半人半妖之躯,这便是吸纳了太多的兽核中的妖力,产生的恶果。”
一百八十六章 不是房子
蒋四海接道,“原住民们管这种异化的过程,叫做返真,他们生在此间,见识了太多妖兽的强大伟力,心中生出崇拜,认为这种身体的异化,是在激发体内的本原,一种返璞归真的迹象。是以,原住民们往往修炼到身体异化的境地,不以为惧,反生欣喜。事实上,返真境的原住民,论实力,的确不在神胎之下,有的吸纳了足够多的兽核,达到极为恐怖的境界,实力甚至远超神胎境中的强者。”
许易道,“既如此,说不定这种吸纳兽核的方式,能另辟蹊径,走出一条别样的修炼之路。”
蒋四海摇摇头,“若真如此,我又何必说这蛮荒境是遭了天罚之地,生于此地妖兽是天罚之妖,来求活路的原住民是天罚之人。此间的妖兽只能修到五阶,但迄今为止,从不曾听闻有四阶妖兽出世。此间的原住民也只能修到返真境,向上再无活路。除此外,他们吸纳兽核中太多的杂质之力,以至于淤积体内,时时发作。”
“每次发作,便痛苦难当,只有采撷一种唤作血藤草的宝药服用,来抵御这种剧痛的侵蚀。是以,在这边荒城中,硬通货只有两种,一种是兽核,一种便是血藤草。至于愿珠,原住民在吸食了兽核之后,是不大看得上的。”
许易道,“既然此间能修炼至返真境,即便是走上了邪路,也早早触碰到了修炼的天花板。为何北洲的修士不大举来此,只要有一个原住民返回,将消息透露出去,我相信大量的北洲修士,会朝此间进发的。不管怎样,此间的修炼天花板,远较北洲的修炼天花板为高。那边有的是挣扎在所谓天衰境的绝望之士。”
蒋四海道,“这蛮荒之地极为诡异,凡是吞噬了兽核的原住民,只要脱出蛮荒之地,便会如鱼儿离开了水,用不了多久,便会死亡。何况,这里的妖兽虽然强大而危险,同样被原住民们视作一种极为珍贵的资源,怎会甘心多引入外人来分润。”
许易暗暗道,“我说我在北洲这些年,怎么从未听过北洲蛮荒境的丁点风声,原来其中竟有如此多的纠缠。”
念头到此,便听他道,“不知道你说的三类势力中的最后一类,又是哪一方?”
蒋四海道,“便是兽府了,妖兽有智慧,你已经知道了,其实修炼到二阶的妖兽智慧已经和常人差不多,往往还会开启本命传承,通晓人族文字。二三阶的妖兽实力更是胜于神胎强者,智慧和人族无异,往往开辟洞府,招揽手下,霸占一方海域,也是再正常不过。兽府实力强横。即便是强如宫贤,也轻易不愿和一个兽府的力量起冲突。”
许易点头道,“对了,宫贤的势力是个怎样的存在。”
蒋四海道,“在西洲,宫家是一大门阀,算得上最靠上层的那一拨,在这蛮荒境,宫贤的实力也不小,总计在二十多个边荒城中,都开辟了商会。要知道的是,边荒城中开辟商会,绝非如西洲仙城那般,只要你有资源,就可以开的起来。边荒城中的商会背后,无一不站着一方大势力。”
许易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兽核有如此弊端,为何在西洲极为抢手。”
蒋四海道,“北洲用不了的东西,西洲不一定用不了,兽核中的愿力之精纯胜过愿珠,自有大能之士,研究出了秘法,能去杂存精。”
“…………”
许易问题极多,蒋四海也不愿其烦,一番交流持续了足足数个时辰,蒋四海伤势未曾尽复,几个时辰唾沫不绝,明显露出疲态。
许易不是个爱差饿兵的,当即结束了交谈,便让蒋四海入石室休息去了,他自在岛上替他护法。
临了,还给了几瓶疗伤丹药,至于别的资源,他暂时依旧死死掐着,不会轻易放给蒋四海。
临到天明,许易取出四色印,见四色印的能量吸收得差不多了,放出感知,侦到蒋四海依旧昏睡于石室中,他展开身形,遁出岛屿,踏临海面,念头才催动,一艘巨大的舰艇便浮上了水面,正是黑纹蛟龙鲨,这位仁兄纵横折腾几万里,还要时不时把胃腾出来给人腾出了当房子,偶尔还要充作恐怖打击的靶子,任是他一贯皮糙肉厚,也险些被折腾得牺牲了。
如今好不容易困会儿觉,休息一会儿,又他马被折腾起来,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老沙,嘴巴张开。”
许易跃上老沙背脊。
老沙的嘶吼声划破无边沉沉黑暗,“老子又不是房子,住你麻痹。”
奈何,许易听不懂他的兽吼,老沙同样没有胆量,直接将此内容报以文字形式。
一声嘶吼后,还是乖乖张开了嘴巴,但见凌空一道光门闪过,下一刻,老沙感觉自己吞入了一只小鱼仔。
与此同时,许易没了踪影。
老沙很想弄明白,自己到底吞的是什么玩意儿,按他原来的脾气,肯定就想办法将那小鱼仔等大的物事吐了出来。
然而,他被那难以忍耐的剧痛屡次折磨,以至于心态基本全崩了,根本没有多余勇气来支付给好奇。
此番许易进入紫域空间,为的便是搜检蒋四海的资源。
彼时,他将蒋四海扔进紫域空间,是怕蒋四海身上有印记,会被宫贤锁定。
而蒋四海跌出时,赤身罗体,资源全陷在紫域空间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许易跌出紫域空间,吩咐老沙打开了嘴巴,宛若打开一扇门一般,随即,出了黑纹蛟龙鲨这间房子。
许易身形才隐没岛屿,海面上聚起无边风暴,方圆百里内,不知多少水族遭了池鱼之殃。
许易返回岛屿后,依旧在原地坐定,继续替蒋四海护法,这一坐便到天明。
日出沧海,万里跃金,天地间的胜景,瞧得许易心头一阔。
便在这时,蒋四海行出石室,气色大好。
“神胎修士,果真非同反响,恢复能力如此惊人,实乃许某闻所未闻。”
许易微微一笑,大手一抛,一枚须弥戒落入蒋四海手中。
一百八十七章 复仇大计
蒋四海念头侵入,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许易。
原来,须弥戒内,存有两张二阶奇符,和一些疗伤丹药。
在他看来,许易和他合作,不过是看中了他的见识,绝不可能推心置腹,他更不指望,从许易处索要回自己星空戒中的资源。
眼下,许易虽未归还他的全部资源,但肯归还两张二阶奇符,已然是超出了蒋四海的预料。
许易道,“蒋兄不必惊疑,你我之间,既然是合作,在贼子宫贤未倒之前,你我之间,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无疑,这是一句便宜话。
此刻,他手中握有的资源,几乎包括了整支围剿大队。
不止是紫袍青年三名神胎修士,其中还有上来就被许易用大量玉版堆死的一众脱凡三境、四境强者。
彼时,许易忙着跑路,灭杀众脱凡强者,爆出的资源,他来不及拾取,都落入了紫袍青年三人手中。
一番辗转,最终还是归到了许易的口袋里。
一众围剿者的资源集合起来,算得上一个小型的资源宝库,尤其是奇符,许易足足收拢了十一张。
三十余枚兽核,其中二阶兽核两枚。
白愿珠,一百五十余,普通愿珠八千余枚,其余资源亦极为丰富。
“不必好奇,要对付宫贤,靠我一人自然不成,这两张奇符,你使完了,说一声,我这里还有。现在咱们是不是得商量商量咱们的复仇大计?”
说着,许易身前多了一个条案,大量的熟食、鲜果落在了上面。
蒋四海行到近前,抓起一条熟肉吞了,“你的能力,我一直以来都在经历,这等用脑子的事,你做主便是了。”
许易道,“宫贤那把飞剑到底怎么回事,我瞧着像是不止一把。”
蒋四海道,“那是宫家著名的法宝比修剑,此剑极为神异,具体强在何处,我也说不上来,但攻你的只是比修剑的副剑,也可以说是比修剑的剑影,是从真正的比修剑上提取的,真正的比修剑是宫家的至宝,若是真剑出动了,你也就不可能存在了。”
“单是这把副剑,已是珍贵至极,真可谓攻发于九天之上,穷极冥冥。只要被比修剑锁定,哪怕是隔空虚影那般的相望,比修剑发,转瞬即来。这个我不说,你自有亲身体会。彼时,若不是你的奇符炼化了影画,第二把比修剑发,恐怕你便无此侥幸了。”
许易暗暗对那比修剑称奇之余,道,“按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不和姓宫的照面,就无事。”
蒋四海道,“可以这么理解。只是,你我想找宫贤复仇,又怎么可能不与他照面呢。”
许易道,“这个容后再论,对了,你们那个空间梭,你还能飞吧。”
蒋四海道,“空间梭乃是穿梭空间的重宝,比你来时的那个日月梭可是强多了,姓韩的那架日月梭,舱位少不说,使用寿命有限,遁速也远远不如,不过,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宫家的空间梭再好,你也用不了,宫贤肯将此空间梭交给我三人驱驰,不是因为信任我们,而是他知道空间梭打着宫家的印记,只要他想,随时能调回空间梭。所以,你一旦激活空间梭,便等若是自己在往宫贤的口袋里钻。”
许易点点头,“既如此,暂时便不用吧,走吧,咱们入城,哪座边荒城有宫家的商会?”
蒋四海定定瞪着许易,“你这是在作死。”
许易道,“怎么?这就怕了?”
蒋四海还待要辩,忽然住口。
他想起眼前的人,绝非莽夫。
既非莽夫,自然不会做羊入虎口的蠢事。
索性也不再废话,冲许易伸了伸手,意思是在说,你先请。
许易直朝海边遁去,蒋四海于后跟随。
忽的,许易直直朝海面落去,蒋四海略生惊疑,也随后降落。
便在这时,一条粗如巨蟒的鱼尾,裹挟着千万斤力道,朝半空中的蒋四海抽来。
巨大的水幕,宛若一根根巨大的钢针。
蒋四海躲避不及,顿时被射得凌空倒退,口吐鲜血不止。
“好你个老沙,越来越调皮了。”
许易微笑说道。
便在这时,黑纹蛟龙鲨的恐怖身躯,在无垠海面上,浮起冰山一角。
蒋四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指着许易,憋了半晌,才道,“你不是才入此界么,怎么可能,怎么……”
蒋四海真的凌乱了。
在他看来,能拥有妖兽作坐骑的,无一不是蛮荒境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眼前的家伙,和大人物沾边么?
偏偏人家的坐骑,不但是妖兽,还是一头实力强悍的二阶妖兽。
真是人比人得死,这他马找谁说理去!
许易并不理会蒋四海是何肺腑,一路上只让蒋四海指引着方向,顺带着,也从战利品中取出数副海图,让蒋四海就着这数副海图传授他在这蛮荒境海域辨识地理的法门。
蒋四海说辨识海域地理的法门,一者是海图,能指引大的航向,二者是观天定位,确定坐标。
随即,便传授起许易如何辨别不同的日光,风向,星斗,月华,以确定坐标的法门。
许易经历丰富,观山辨脉,望气辨天的本事,本就熟稔,更兼识数术奥妙,蒋四海才一稍稍点拨,他便尽得其妙。
惹得蒋四海连连赞叹,道,“似你这般心智,想做什么做不成?”
二人一路教学,间或实战演练,时间过得飞快,不知觉间,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忽的,黑纹蛟龙鲨喷出一道水浪,发出呜咽的鸣响,揉碎海面上的金光粼粼。
许易伸出一只手掌,水平放了,观察日光打在手掌上的角度,又眯着眼望了会儿天,搜到脑海中记忆的海图,知晓前方再去百里,便是陆地了。
陆上,西行三千里,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永辉边荒城,整个蛮荒境中的三大中心边荒城之一。
许易道,“还请蒋兄先行一步,我和这老沙还有私房话说。”
蒋四海点点头,径自腾身去了,暗暗可怜这黑纹蛟龙鲨,不知又要被这阴险的家伙,施以怎样的禁制,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大起同病相怜之感。
一百八十八章 永辉边荒城
“行了,老蒋已经去了,老沙你就别装犊子了,我上回交待你的事儿,你可办明白没,总不会你和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吹嘘之言吧。”
蒋四海休息之际,许易除了替他护法外,也没闲着,便是在向这黑纹蛟龙鲨,打听蛮荒境中妖兽的实力和分布情况。
当然,他不会直白地去问,不过略施小计,便引得黑纹蛟龙鲨入彀,道出一番究竟来。
果不出许易所料,这黑纹蛟龙鲨非是形单影只,而是自有门户。
此刻许易问罢,黑纹蛟龙鲨鼓浪生波,聚成文字,“你堂堂一个人族修士,竟约我干这种阴损事,若非我本知道你是毫无底线之人,怕是听也懒得听……”
许易截断道,“说重点!”
和这老沙打交道的时间不久,许易却是清楚,这位大哥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款。
黑纹蛟龙鲨聚文,“反正我是费了老大劲,上面才答应说可以解除,但整个蛮荒境这些年都没出现过人奸,你真不怕千夫所指?对了,你死了,那个禁制……”
黑纹蛟龙鲨直接得让许易直打寒颤,呛道,“放心,我死了,你不会死,只是那禁制会失控,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你会不舒服罢了。”
黑纹蛟龙鲨巨大的身躯,忽然凌乱了,在海面上画起了“之”字。
“继续说重点。”
许易逼问。
黑纹蛟龙鲨聚文,“他们需要你拿出诚意……”
结束了和黑纹蛟龙鲨的交流,许易腾空朝陆地飚去,因为再往前,黑纹蛟龙鲨的庞大体型,就不好遮掩了。
值得一提的是许易体内的漩涡,他体内的漩涡如今出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恐怖了,往往一百余枚愿珠下去,便能持续两到三日。
他之所以离开先前的岛屿,正是因为已经完成了愿珠炼化。
此刻,赶往永辉边荒城,法力供应方面,他并无隐忧。
百余息后,许易和蒋四海汇合了。
许易仔细观察地貌,蛮荒境的土地都是黑色的,植被格外粗壮、茂密,山势也多起伏连绵,少挺拔陡峭。
蒋四海于头前引路,二人一路飞驰,半个时辰后,一座巍峨的石头城现在眼前。
蒋四海传音道,“许兄,我知晓你的能耐,但你总得告诉我,咱们进去干什么?若是要寻宫贤决一死战,我没问题,绝无半点含糊。但咱即便是战死,是不是也要死的值得?”
许易传音道,“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咱们是去报仇,不是去送死。报仇的办法千千万,力敌不行,咱便智取,明知不敌,还去打,那不叫打,那是挨打,你瞧许某的脑子是缺根弦的?”
蒋四海点点头,“现在怎么办?”
许易道,“不管人家会不会认出咱来,咱该有的态度总得有,换一张面孔吧。”
蒋四海怔了怔,便见许易调整了面容,化作一个气度阴沉的中年人。
随即,蒋四海也变化了面目,却化作一个出墨发红唇的翩翩少年。
两人联袂而行,不多时,便行入这个蛮荒境中赫赫有名的永辉边荒城来。
入得城来,眼目一新。
此间城池和此间之外的城池,有着明显的不同,但不同之处到底在何处,一时间,许易也说不上来。
看格局,建筑,并没有什么不对,又仔细打望片刻,许易明白了,问题不在旁处,而在此间的行人。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一股劲儿,一股外面的人没有的劲儿,这种劲儿介乎于积极向上和绝望挣扎之间,很难判明。
一路行来,各种商铺云集,经营衣食住行之类营生的,竟还超过了修炼资源交易类的商铺。
其中,最引许易瞩目的有三类行业。
一者,是经营妖兽类的屠宰铺,和他日常所见出售猪肉、牛肉类的摊铺没什么区别,往来购买者极多。
他问蒋四海缘由,蒋四海说,妖兽看似粗苯,但多年苦修,一身血肉亦是灵力所聚,漫说是修士,便是普通人食之,也会大涨气力,且滋味颇美。
二者,是经营人口贩卖的奴坊。
按蒋四海的说法,这些努奴坊早期是没有的,是后来接连有北洲的修士为避灾劫,举家来此犯险,连带着连大量家仆都引入此间,却不知此间修士云集,但修士到底不是神仙,吃喝住行,都需人来操持。
于是,奴坊便出现了,蛮荒境内人口资源珍贵,奴隶一开始根本不够用,价格也畸高,利润空间一出现,大量的奴隶被强迫繁殖,到如今,奴隶人口已足堪为使用。
三者,便是大量的赌坊,角斗场馆。
蒋四海介绍说,蛮荒境内自然条件严苛,生而不易,活更不易,有人孜孜以求天道,更多的却是搏命一把后,在血脉喷张间暂时忘掉一切忧愁。
这世上,又有什么比孤注一掷,一夜暴富,更来得刺激呢。
许易道,“我听你说过,因为边荒城是所有人族修士的堡垒,也是这孤绝之境的最后乐土,严禁在城中私杀、殴斗。只是不知这个严禁的强制力有多大?你知道我们来干什么的,这一点很重要。我不希望我们不能用的手段,而宫贤能用,若真那样,可就和猪羊送上门让人家宰杀没什么区别。”
做老了官的许易,堪称一个合格的老官僚。
他很清楚一个道理,规矩便是用来打破的,说详细一些,规矩便是定给那些守规矩的人的,而制定规矩的人往往不需要遵守规矩。
宫贤是不是制定规矩的那一拨人中的一个,在许易看来,尤为重要。
甚至,宫贤若是有足够的力量撼动制定规矩的人,那这里的规矩将随时可能化作束缚自己的牢笼。
蒋四海道,“这点你大可放心,边荒城还是本地土著说了算的,边荒城中的大人物们虽然礼敬宫贤这等能突破空间障碍至此的偷猎者,却永远不可能和他们一条心。何况,规矩是定在明处的,若是当众撕毁,维系边荒城存在的最大约束,将不复存在。”
一百八十九章 天利地发
许易和蒋四海边走边交流,行不知多久,忽的,蒋四海定住脚,望向远处一座白色三层楼高的巨大正方体建筑,时值傍晚,尚未入夜,那座造型独特的白色建筑,却已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极是热闹。
蒋四海传音道,“此处便是宫贤在蛮荒境的最大产业,天利赌坊,宫贤入蛮荒境不到三载,实力扩张得飞快,在十二座边荒城中都扎下根来,他不经营商铺,认为那种行当来钱太快,也不符合他的身份。便选择进入赌博行业。”
“谁都知赌博行业,利润极大,宫贤初入此行,并不顺利,也是好一番波折,才有今日的场面。这座天利赌坊建在永辉边荒城中,因为永辉边荒城的独特地位,此座天利赌坊本身的意义就大不一样。在宫贤的十二家赌坊中,这家天利赌坊是最后建造的,几乎是拿其他十一座赌坊的五成利润,才建成这天利赌坊。”
赌坊建成后,宫贤尽心经营,很快便红火起来,如今已是宫家在赌博行业的头牌,占宫家利润点的四成还多。可谓宫贤的命脉所在。”
许易认真听着,半晌方传音道,“你说若是进去后,砸过去十余张二级奇符,会是一种什么景象,姓宫的会如何?”
蒋四海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了下来,“这是妄想,虽说能暂时让姓宫的栽个大跟头,你我便成了整个蛮荒境的敌人,永辉城中的大人物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住我们。而且宫贤的天利赌坊是开在永辉城中,出了再大篓子,都有永辉城的长老会替他兜底。如此作为,等于是拿全身力气,打宫贤身边的空气,看着解气,却实在滑稽。”
许易传音道,“分析得不错,老兄既然领我来此,又岂是白来,都到这会儿了,蒋兄就不必卖关子了。”
宫贤产业众多,蒋四海头一个瞄准天利赌坊,绝不会无的放矢。
蒋四海传音道,“便知道瞒不过你,且朝那边看。”
顺着蒋四海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座红色三层楼模样的建筑,和天利赌坊相对而建,错位不过百尺,高高悬挂的巨大名额中书着“地发赌坊”。
两家赌坊挨得如此近,想不成竞争对手也难,更有意思的是,两家赌坊的名字取得都这般的争锋相对。
瞬息,许易便咂摸出许多滋味来。
蒋四海传音道,“对面的地发赌坊的东家是石而立,此君和宫贤的身份一样,亦是出自西洲的一家大阀的公子。早先时候,石而立和宫贤还互相称兄道弟,往来应和。宫贤此贼和永辉城中的大人物的关系,还是石而立帮着牵线建立的。”
“彼时,宫贤只说想在这永辉城中开一家买卖,哪知道石而立帮他把关系搭上后,宫贤转身便开了这家天利赌坊,位置也选在这条最繁华的中央大街上,还和地发赌坊成了对台。石而立那个气啊,自此便和宫贤闹掰了。”
“宫贤本是蝮蛇一般的毒物,谋定而后动,他既然敢和石而立闹掰,早就想好了后续应对。石而立才和他谈判失败,地发赌坊的三名掌柜便转投了天利赌坊。凭借着三位大掌柜多年积攒的人脉和经验,以及天利赌坊的后发优势,短短一月之间,天利赌坊便盖过了地发赌坊,时至今日,地发赌坊,已经被压得没脾气了。”
“换作你是石而立,你会怎么想?”
许易微微一笑,传音道,“我明白蒋兄的意思了,是说,不管咱们想做什么,头一件事,先找靠山,总是没错的。”
蒋四海微微点头,传音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的死敌便是盟友。”
“不知蒋兄有何办法可让石而立认可咱们为盟友,总不能就凭咱们和姓宫的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许易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蒋四海传音道,“我相信许兄有办法。”
许易愕然,不知这位对自己哪里来的迷之信任。
“行吧,不管怎样,还是先接个头吧。”
许易回了一句,当先朝地发赌坊行去。
蒋四海怔了怔,暗道,“看来我还是把这家伙想得浅了啊,这还没怎么,人家都确信能接上头了。”
………………
入得地发赌坊,在随侍的接引下,许易到了一处大红案台前,兑换了价值五千的筹码。
此间筹码的标的物,是兽核,准确的说是一阶兽核。
一枚一阶妖核,可置换价值一千的筹码,而筹码的面值只分作百、千、万三种。
而能置换筹码的,并不只有兽核,而是一切有价资源。
置换了五千筹码,许易分了蒋四海两千,便在赌坊中转了起来。
三层的赌坊,每一层代表不同的层级,达到一定身家才能进入。
暂时,许易只在大厅中转悠。
众所周知,一家赌坊兴旺与否,关键便看赌坊大厅,这是整个赌坊的人气所在。
整个地发赌坊的偌大个大厅,只有堪堪数十人,和天利赌坊的动辄数百人聚集,已经不是清冷,而是冰凉了。
转了一圈,许易不但发现此间的人气不行,赌斗的品类也着实太少。
只有牌九和骰盅两大门类。
玩牌九的不过占了五分之一的人,绝大多数都在骰盅的赌台上。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骰盅的玩法,瞄准了快捷、刺激,但在趣味性上,几乎完全缺位。
整个骰盅的玩法,就只两种,一种猜大小,一种猜单双。
尽管如此无趣,且赌客稀少,每到开盅之时,依旧呼喝不绝,声振屋瓦。
观摩了近半盏茶,许易终于加入了赌局,他玩的是骰盅,押大小。
他每一把都下注一千筹码,三千筹码,玩了五把便被彻底洗净。
他才离开赌台,便有随侍贴心地送上净手帕,待他清洁完毕,又献上果盘和美酒,任他品尝,并有一名白衣俏婢恰到好处地行到近前,向他建议,说有新手投注方略可供学习,若是不继续下注,可以免费享用场间的一切服务。
若是许易想要离开,他们可以返还一千筹码,表达诚挚的谢意。
一百九十章 封盘
一瞬间,许易竟产生了输钱后的愉悦之感。
“不知道去二楼,需要多少筹码。”
许易问。
白衣接引眼睛一亮,“两万就可以了,只是客人不多,只能赌骰盅。”
许易取出二十枚一阶妖核,交与白衣接引,不多时,价值二万的筹码被拿了过来,和筹码一并拿过来的,还有一张贵宾卡,听白衣接引说,能享受百分之五的返点。
“能转赠么?”
许易捏着那张造型夸张的黑卡问。
白衣接引含笑道,“当然可以!”
许易将黑卡抛入白衣接引掌中,“归你了。”
白衣接引怔了怔,礼貌致谢,并不推辞。
他做这行见过的豪客多了,性格古怪的更是不少。
白衣接引问了许易的需求,便将他引到了一间以梅花标名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很简洁,只有一个赌台,和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赌坊自出的庄家,另外三个赌客。
许易到时,四人正赌得热烈,见得白衣接引,将许易引入,三名赌客脸上皆露出喜色。
其中一个大鼻子中年还随手抛过一枚一千的筹码,丢入白衣接引手中。
原来,场上的形势,是庄家正旺,已开了三把豹子,将三名赌客杀得极惨。
这个时候,有新的赌客加入,正好冲一冲庄家的火气。
此种说法,有理无理,不去争论,但在赌场上极为盛行。
许易冲三人微微点头致意,便加入了战局。
临上楼前,白衣接引便将二楼的规矩说得明白了,每次下注一千筹码起,上限是两万筹码。
场上赌的是押单双,极为简单的把戏,因为充满了赌性,依旧极为惊险刺激。
初始,三名老赌客和庄家,还仔细地研究了许易的路子,却发现根本没有路子可研究。
这家伙每把都是两千,一把压单,一把压双,简单得可怕。
然而,今天的运气似乎在庄家处,玩了半个时辰,庄家又开了两把豹子,而许易的运气显然并不如他的气势那般足。
终于,又一把骰盅揭开,开的是三三六,双数,许易压的单,许易最后的筹码耗尽。
“我歇两把。”
许易微笑说了一句,招来旁边的侍者,要了一杯灵果酒,静静饮了起来。
他的赌风冷静,赢不欢呼,败不叹气,对老赌鬼而言,和这样没性子的人赌博,显然很无意趣。
但对此间的三位高段位赌客而言,许易气度不凡,不免高看他一眼。
本来不赌的,是要被请出房间的,但许易端着酒水依旧霸在座位上,却无人指摘。
一杯酒堪堪饮尽,庄家将摇晃的骰盅砸落在赌台,招呼三人下注。
许易将酒杯放了,道,“时间不早了,速战速决。”
说着,许易取出一枚兽核,手指一弹,兽核滴溜溜在玉制的赌台上滴溜溜转着,滑在一个大红的方格上落定。
“呼!”
许易左侧的赌客忍不住呼喝出声,其余两名赌客和对面主位的庄家同时变了脸色。
“尊客可是手滑?”
赌台上落手无悔,今番,庄家的提醒乃是破了天荒。
许易道,“确准了,我看大家都有些沉闷,活跃一下气氛。”
始终不曾说话的红衣青年道,“如今的永辉城是越来越热闹了,豪客多得令人目不暇接,但能一把下注一枚价值十万的二阶兽核,孔某还真不曾见过。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废话不说了,这一注姓孔的跟了。”
说着,便将价值五千的筹码,落到了那红色方格中。
“哈哈,有意思,如此神仙局,老子赌了半辈子,还不曾撞上过,若不凑凑热闹,岂非要遗憾终身?”
大鼻子中年大笑说道,也投了价值三千的筹码,仍在那大红方格中。
“我就剩最后两千五了,与其继续死熬,不如煊赫一把。”
说着,气质阴郁的长眉老者,将三块筹码也砸在了大红方格中。
“没想到今日出了名局,既是名局,还是由鄙坊大掌柜来亲自揭盅,现在封盘,诸位没意见吧。”
做庄的是个面目英俊的青年,彬彬有礼地说道。
“封吧,不封盘,岂对得起这场豪赌。”
大鼻子中年朗声笑道。
英俊青年却看向许易,许易点点头,英俊青年,取出一面杏黄色的令旗,插在赌台左侧的一角,顿时,一道蒙蒙红光从令旗上弥漫开来,形成一个护罩,正好将赌台罩住。
随即,英俊青年取出一枚玉珏,催开禁制,说了几句。
不多时,两人快步行来,头前的是个锦衣青年,面目英俊,气质桀骜。
跟在锦衣青年身后的是名长须中年,气度从容。
见得二人到来,英俊青年急忙立在原地向二人行礼。
听英俊青年的问好声,许易已大约猜到了锦衣青年的身份,待英俊青年问好罢,锦衣青年和长须中年先后向许易四人问好,并做了自我介绍,正印证了许易的猜测。
锦衣青年正是这地发赌坊的东主,石而立。
长须中年则是此间的大掌柜,缪春生。
在英俊青年的介绍下,石而立知晓了许易便是下重注者,冷冷盯了许易一眼,道,“一注十万而买独门者,石某开赌坊这些年,都不曾得见,今日算是开眼了。但二阶兽核,得来实在不易,石某看你修为未至返真,得此一枚二阶兽核,说不定便入返真境。本来落定无悔,但石某实在不愿占你便宜,你还是将此注取走吧。”
石而立话音方落,红衣青年嗤笑一声道,“没想到堂堂地发赌坊的东主,竟说此荒诞不经之语,赌场争胜,落定无悔,你地发赌坊开的也不是善堂,从来就没听过赌坊劝不赌,这和妓院劝不嫖,真可谓异曲同工啊。”
大鼻子中年和长眉老者同时发笑。
他们并非笃定这一局一定会赢,只是石而立的话的确出了圈,且让他们信心陡然大增。
石而立并不理会三人,盯着许易传音道,“能拿出一枚二阶兽核,来独门的,要么是赌术高超的大手,要么是拼尽一切的疯子,你若是前者,何必弄这一出,要多少数,你开口便是。”
一百九十一章 加注
传音至此,石而立顿了顿,“我明白了,你是姓宫的派来的!”
从进场到此刻,石而立的表现和他的身份明显不符,说到底,还是许易赌得太绝了。
上来就是二阶兽核,赌的还是独门。
所谓二阶兽核,价值乃是一阶兽核的百倍,几乎是市面上能够得见的兽核品阶的极限,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许易搜检蒋大海三名神胎强者的资源,也不过才得两枚二阶兽核。
他上来压一枚二阶兽核,若是单压单双,石而立也不至于如此,因为压单双,赔率都是一比一,他自然赔得起。
漫说是一枚,便是十枚,他也赔得起。
偏偏许易压的是独门顺子,所谓顺子,便是三个骰子点数按数字顺序递增排列。
所谓独门,便是确准了数值,许易压得正是三四五顺子。
赔率高达三十六倍,也就是说,许易这一注如果压中,庄家得赔三十六枚兽核。
这种独门,因为赔率极高,向来被赌徒所青睐,但即便参赌,也不过多是几十,几百的下注,上千的下注都极为罕见。
如今许易下超级重注买独门,分明是逼着赌垮庄家去的。
和许易一同下注的三个赌客,当然并非是如他们说的,如此名局,必须掺和一把。
而是作为资深赌客,都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他们信的不是概率,而是许易。
他们相信许易不会平白无故,将一枚十万之巨的二阶兽核,投入水中。
蛮荒境的赌博业,历史悠久,因为开放对象是修士,自也形成了一套独特的防备修士的办法。
比如这骰盅,乃是特殊材料制成,能有效防止拥有感知异能修士的窥探。
事实上,拥有感知异能的修士,堪比洪荒神兽一般稀少,但为策万全,还是用特殊材料制作。
除此外,整座赌坊,都布置了特殊的阵法,以逆乱五行,便是为了防备精明的相者,用卜算的办法,来投机取巧。
诸如此类的布置极多,所以,这里赌博争胜的办法,只有两种。
其一,是运气。
其二,便是技术。
所谓技术,范畴就颇广了,除了各种经验,便是长期训练,熟悉手法,以及锻炼独特的听觉,根据细微的骰子在内壁的触碰声,来判断点数。
同样,赌坊为了让赌局尽可能地朝运气来左右一切,让最终的胜负都回归概率,自然是孜孜以求地阻击技术。
比如,眼前这个骰子的内衬便安装了独特的纹木,一摇起来,呜呜如咽,便让绝大部分以听觉取胜的赌客,望洋兴叹。
当然,这其中,不乏绝顶高手,依旧能够察辨细微,根据声音上的微弱差别,来判断点数。
地发赌坊的大掌柜缪春生便是此类高手。
封盘的指令,其实并不是做庄的英俊青年发出的。
而是缪春生下达的。
许易的二阶兽核才上桌,英俊青年便意识到问题大了,及时用秘密手段发了警报。
受到警报的缪春生,立时调看了这个房间的影像,仔细听了十多遍,越听越是后怕。
以他的技术,并不能完全确准骰子中的点数,但多年的经验的凝结,还是有用的。
尤其是在许易下重注买了三四五顺子后,他便由结果推演过程,越听越觉得三个骰子的点数皆在五点左右晃荡。
他立时将情况上报给了石而立,石而立这才赶了过来。
一路上,石而立多次要缪春生确认,骰子中的结果,缪春生无法确认。
随即,石而立又问缪春生,有没有超过他的高手,比如许易。
缪春生自知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答案令石而立无比心寒。
石而立又问缪春生,可有人能窥破骰盅,或者能凭借听力,百分之百地确准每一颗骰子的点数。
缪春生的答案,终于令石而立稍稍恢复些精神。
他判定许易是缪春生一级的高手,即便是比缪春生高,也万万做不到一下子确定三个骰子点数的道理。
既如此,他的赢面依旧大得多。
但,在三十六倍的赔率面前,他大得多的赢面,并不能抵御那失败后的灾难性的后果。
而他此刻一再出圈的话,也并非是真的失态,而是在试探许易的目的。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是来参赌的,又不是来走亲访友,缪掌柜开盅吧。”
许易并不理会石而立的传音试探,朗声说道。
他话音方落,红衣青年三人皆连声催促。
事已至此,石而立一方已被许易逼到了绝境,除了开盅别无选择。
若赌坊拒赌,消息一传出去,不必谁折腾,可以自己摘牌关门了。
石而立一咬牙,冲缪春生点点头,后者行到赌台边,取了阵旗,解开封盘,盯着骰盅足足十余息,深吸一口气,正要将骰盅揭了开来。
“且慢!”
许易沉声喝道。
所有视线皆朝许易汇聚,缪春生眯了眼道,“阁下不会是想反悔吧。”
许易道,“误会了,我要加注,缪兄不会不允吧。”
石而立顿时脸色铁青,缪春生冷声道,“我们赌场既然做开门生意,便不会陪不住多金的客人。”
与此同时,他向石而立传音道,“事已至此,拦是拦不住了,且看此人是真有本事,还是装腔作势。”
石而立不应。他亦无计可施。
红衣青年三人皆瞪圆了眼睛,兴奋不已,许易下注越重,便证明许易越是有把握,而他们跟着得利的机会就越大。
便见许易又取出一枚二阶兽核,落在一个蓝色的方格中,买的又是独门,却是五豹子。
许易才加注,石而立和缪春生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尽是茫然。
红衣青年,大鼻子中年和长眉老者各以目视,眼中俱是悔恨,真恨不能将投在赌台上的赌注取回来。
众人之所以如此,实在是许易的表现太奇葩了。
从来买独门,就是搏天运,极少有高手会去买超过一个的独门。
许易此举,落在众人眼中,尤其是红衣青年三名赌友眼中,简直将许易先前才积攒起的伟岸形象,瞬间崩塌。
一百九十二章 开盅
许易却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微微一笑,道,“加注完毕,缪兄开盅吧。”
缪春生大手一抓,将骰盅揭开。
刹那间,场中的空气凝固了。
“咯!”
长眉老者喉头一滑,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缪春生满面惨白,死死盯着三颗静静立着的骰子。
石而立面黑如炭,双目喷火。
红衣青年、大鼻子中年,各自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三颗静静立着的骰子,各自五点朝上,正是三个五,豹子。
“独门五豹子,赔率二百一十六倍,还请庄家立即赔付!”
许易轻声话语,宛若闪电雷鸣,劈开了场间的沉默。
饶是缪春生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见过此等局面,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凝眸朝石而立望去。
“赔!”
石而立咬牙道,“只是鄙坊允许上赌台的只有筹码,阁下赢得两千余万的筹码,除了可以兑换阁下抵押在此置换筹码的物品外,剩余的筹码只能兑换一阶兽核,和血藤草。”
石而立的话,并非胡搅蛮缠,乃是正理。
因为此蛮荒境,充当一般等价物的,便是一阶兽核和血藤草。
赌坊收取抵押物资,换取筹码,若赌胜,便可拿筹码换取抵押物资,若赌败,抵押物资自然漂没。
试想,赌坊若不采取这样的政策,别人押什么便赔什么,世上有的是稀少但无什么价值的物品,此类物品一旦上押,一旦赌客获胜,赌坊根本无法进行赔付。
此刻,许易赢得二千余万筹码,全部兑换成一阶兽核,也是两万余枚。
如此数目的一阶兽核,便是搜空整个地发赌场,也拿不出来。
“小刘,你继续主持,看两位客人还玩不玩。”
缪春生招呼一脸惨白的英俊青年道。
他自行到石而立近前,冲许易道,“如此巨额赔付,尊客总得容我们筹措一番,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许易道,“缪兄不坐庄了?某还想再赌几把呢。”
石而立和缪春生面上齐齐一僵,红衣青年,大鼻子中年和醒过来的长眉老者尽数眼目放光。
许易适才的那一手,宛若神技,便是傻子也只能跟押。
许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罢了,时间不早了,休息时间到了,缪兄速速筹备吧,我相信偌大个地发赌场,如此区区小财,当是不再话下的。”
“还请阁下在雅室相候。”
缪春生一拱手,跟着石而立去了。
许易在白衣接引的引导下,进了一间极尽奢华的雅室。
白衣接引伺候他落座饮茶,便退了出去,十余息后,雅室大门被敲响了。
“请进!”
许易放下茶杯,朗声道。
雅室大门被推开,石而立和缪春生联袂而入,一如许易意料。
“怠慢了,怠慢了,劳阁下久候了。”
缪春生抱拳道,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许易道,“二位可是准备好了赔付,某时间紧,久候不得。”
缪春生道,“时间太紧,鄙坊一时间也凑不出如此多的兽核,不如用其他物资代替,如何?”
缪春生话落,石而立紧紧盯着许易。
因为这句话是判定许易是不是对头派来的关键。
若是许易不应,摆明了是来挤垮地发赌坊的。
反之,许易的态度,就值得细细琢磨了。
此点,正是出自缪春生的建议。
石而立和宫贤对上太久了,都快患上了妄想迫害症,当先就判断许易是宫贤射过来的毒箭。
但缪春生并不这么看,他的理由有二。
一者,许易有如此赌术,即便是在宫贤阵营中,也当是一等一的大将。
这等大将,必定会被宫贤派作杀手锏,不会轻易拿出来。
二者,若许易真是受宫贤指使,多半不会同意来雅室等候,必定会趁还在赌台的时候,便将事情闹大,让地发赌坊彻底下不得台来。
石而立正是认可了缪春生的这番分析,才陪他行了过来,并允他用此话试探许易。
许易道,“我要这许多兽核,也没什么用,你们的提议,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个条件,你们提供的替换资源必须让我满意,否则,我只要等价的一阶兽核。”
许易此话一出,石而立和缪春生两颗心齐齐落了地。
石而立郑重一抱拳,“石某必倾尽所有,让兄台满意。老缪,取兑换玉石来。”
石而立话音方落,缪春生掌中多出一枚玉石,正要催开禁制,便见许易摆手道,“我所欲者,三类,奇符,异符,四节以上的紫霄雷击竹。”
石而立略带诧异地盯了许易一眼,“没想到你的要求还真挺高,除了二阶奇符,恐怕后面两者,我无法满足你。对了,你要紫霄雷击竹,说明你想渡雷劫而成神胎,如此说来,你非是这蛮荒境的土著,而是偷猎者,只是不知兄台来自西洲还是东洲。”
许易道,“闲话休谈,蛮荒境的二阶三级奇符,也不过合十枚一阶兽核,二阶满级符,想来两百枚一阶兽核,也是尽够了,至于异符和紫霄雷击竹是理论上的无价之宝,至于怎么兑换,咱们再议。二阶满级符,你们能拿出多少,便抵偿多少,剩下的,便折扣成异符和四节以上紫霄雷击竹。能满足此条件,咱们就谈,不能满足,我便只要一阶兽核。”
许易咬紧牙关不松口,石而立和缪春生根本无计可施。
三人僵持足有半盏茶的工夫,许易道,“罢了,我也看得出来,二位是善财难舍,这样吧,某亲自出山,指点指点你们赌坊几日,帮你们赌坊拉一拉段位,二位总该舍出些重宝了吧。”
石而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缪春生惊声道,“兄台若肯屈就,某情愿将大掌柜之位相让。”
许易压中五豹子那把,在缪春生看来,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有此手段,整个蛮荒境的赌坊都得向许易缴纳保护费,免得他去祸祸。
如此神技的人物,愿意加盟地发赌坊,简直危中现机,求之不得。
一百九十三章 发明
此刻,再看许易开出的条件,已经算不得苛刻了,能招揽这么个大手,大出血是必须的。
石而立坚信,出血的背后,必定会带来天量的回报。
双方达成共识后,便开始确准方案细则,半个时辰后,兑换细则出炉。
许易的两千余万的筹码,被兑换十三枚二阶满级符,十枚瞬移符,外加一枚大回血符,此枚大回血符,乃是一枚异符。
除此外,还兑换了十枚二阶兽核,以及近千枚一阶兽核。
值得一提的是,许易送上赌台的两枚二阶兽核,被原样奉还,不在兑换细则之内。
兑换完毕后,石而立还待继续和许易商讨就任地发赌坊顾问利润之事,许易表态说,这个不急,看效果再谈,便要石而立准备屋舍,他要休息了。
石而立招来先前接待许易的那名白衣接引,令他按最高规格,做好接待工作。
许易才要行出房门,忽然回头道,“和我一道参赌的那三位,还是先控制一下。”
缪春生道,“兄台放心,一切皆在掌握。”
目送许易离开,石而立面上的笑容敛尽,传音道,“老缪,你怎么看这位薛先生。”
缪春生道,“刻意接近,目的难测。”
“噢?何以做出此等论断?”
“主上何必考我。试想,此人如此神技,却是初显,便找到了咱们地发赌坊,岂是巧合?何况,他适才自荐为顾问,看似是为了让咱们痛快拿出好处,不过是将计就计窝在我地发赌坊。”
“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只能看将来了。”
………………
白衣接引本来要安排一座庭院式的庄园,被许易拒绝了,他选了一座翠峰顶上的竹屋,布下禁制后,他便隐入屋中去了。
取出一枚玉珏,催开禁制,和蒋四海联系起来。
通话玉珏是一对,初入城中蒋四海便购入了。
蒋四海回话说,他也找到了落脚点,极为安全,又问许易这边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许易回答后,蒋四海交待他务必小心,并说许易交待的事,他会仔细筹措的,已经有眉目了,只要硬通货足够,想要换得问题不大。
结束了和蒋四海的通话,许易点验一番资源,顿觉不虚此行。
不说别的,单是这些二阶满级符和这成批量的兽核,便胜过了绝大多数偷猎者每次偷猎的获得。
不过,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之一——紫霄雷击竹,依旧不曾获得。
按常理说,他有如此赌术,在这个赌坊盛行的地方,该当如鱼得水,予取予求。
事实却非如此。
他这种逆天赌术,根本就是抢钱,可一不可再,随便进哪个赌坊,要些保护费,轻而易举,若是盼着去挨个赌场宰杀,那绝对是在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何况,紫霄雷击竹这等奇物,也不是靠钱多,便能买回的。
他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时间充足,他打算还是先辛苦石而立一下,把两方的账先算一算。
…………
“探明白没有,薛先生这几日到底在做什么?”
这已经是石而立第三次发问了。
缪春生拧眉道,“委实不知,他一直闷在屋中,只要了一些毒龙槐木,和锦伯纸。着人送饭食,送浴汤,都被他赶了回来,并严词威胁,弄得现在无人敢送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石而立揉了揉太阳穴。
属实说,他对许易这个奇人是充满期待的,希望他能有创造奇迹的新举措。
“启禀主上,大掌柜,薛先生出关了。”
白衣接引一阵风冲了进来,高声道。
石而立和缪春生几乎同时立起身来,顾不得斥责白衣接引的失礼,齐齐冲出门去。
…………
“偷鸡,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石而立激动地站起身来,高声呼喝,状若癫狂,将一大堆筹码,拨入自己面前。
缪春生推案而起,高声道,“有此扑克,牌九,骰盅可以休矣,此等扎金花之博戏,变化多端,可以小欺大,又考量胆色,充满了刺激。”
随即,抓起一张被许易命名为扑克的纸牌,笑道,“原来这些天,薛先生都在制作这扑克牌,其实没必要用这防感知的毒龙槐木为背,纸牌上的印记,不死骰子上的凹点,天下谁人不知,任你感知再强,也绝做不到辨别纸上文字的地步。所以,大可不必这般小心。”
话至此处,缪春生忽然死死盯着许易,“莫非薛先生便是那有恐怖感知的异能,能透过毒龙槐木的骰盅,察辨内中的骰子的点数?”
许易摆摆手道,“天下岂有这等神异感知,那是我的秘技,说穿不值一提,却是我吃饭的家伙,就不透露给缪兄了。”
此话却是一大半扯谎,许易的感知的确达不到穿透厚重毒龙槐木骰盅的程度,但却达到入微之境,他洞悉五豹子的关窍,依旧是借助的感知之妙,但感知的对象不是骰盅内的骰子,而是声音。
骰盅落定的那一瞬间,骰子底部和骰盅基座撞击的声音,会因为底部的点数的不同,而产生细微的差别。
这种细微的差别,用耳朵听,几乎是很难把握的。
但许易精妙的感知,能清晰把握不同的声音波动。
他入场许久,始终都是慢慢下注,非是在做别的,便是在做这种测试。
测试的次数多了,他便彻底把握住了存在不同细微差别的声波,等同于何等样的点数。
确准了底部的点数,自然知道了对应面的点数。
但此中秘辛,他自不会与旁人讲。
“是我唐突了,先生见谅。”
缪春生赶忙抱拳致歉。
石而立摆手道,“老缪就是多事,老毛病总也改不了。行了,这扑克牌的玩法,如何投放之事,也一体交由薛先生操办了。”
………………
“天呐,闷牌都有这等水准,龙爷不愧是九眼神鹰,佩服佩服。”
一名白袍中年投牌认负,高声喝道。
原来,这面赌台上正进行着扎金花的赌局,白袍中年起手一对九,灭掉了同桌的四人,就剩龙爷闷牌,和他僵持到了最后。
一百九十四章 砸场子
跟了十几圈后,白袍中年叫开牌,龙爷亮牌,赫然是一对十。
“好好好,百战百胜,看来这扎金花的本事,龙三你又练成了,真是好极了。”
一名锦衣青年忽然行了进来,一边轻轻击掌,一边微笑说道。
场中六人同时起身,向锦衣青年问好,口称“主上”。
问好罢,又冲锦衣青年身边的那人问好,呼作“韩先生”。
锦衣青年轻轻挥手,众人尽皆告退,只留下龙三侍立一旁。
“韩兄,说说吧,追捕行动进行得如何了?”
锦衣青年沉声问道,并不理会侍立一旁的龙三。
被称作韩兄的那人道,“贤公子,此事着实麻烦了,那家伙实在滑不留手,照了面都不曾将其留下,再想搜到他的踪迹,想想也知不可能了。不瞒贤公子,同他一道来的明家的人,我们捕了两个,拷掠得两人两个时辰后偷东西的事儿都交待了,偏偏对许易的行踪一无所知。”
“至于贤公子名下的产业,都做了详实的防御措施,都以为那许贼暴怒之下,会不择手段攻击贤公子手下的产业,岂料,这快半个月过去了,那家伙丁点动静也无,难办啊。”
话至此处,韩兄和贤公子身份已明,正是韩忠军和宫贤。
自那日追捕许易失败,两人着实伤神不已,又号集力量,准备了新的围剿队伍。
好几番辛苦折腾,总是无功而返。
“也好,那家伙连我名下的产业都不敢攻击,想来也是知道怕了,你不是说他是在祖廷为官么?既然知晓了根脚,便好料理。大不了回了西洲,再收拾他。不过话说回来,就凭他,怕也是回不了西洲了。这样也好,他再能折腾,修为摆在那里,翻不起多大浪来,韩兄,把所有队伍都收回来吧,犯不着为搜一只老鼠,出动一群剿灭妖兽群的大军。”
宫贤摆摆手,颇有些风轻云淡。
诚然,情绪是最容易被时间冲淡的,愤怒亦然。
宫贤已不再像许易初遁走那般暴跳如雷了,开始仔细权衡利弊,追捕到如今,明显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终日防贼,也不是办法,他把结果想到最坏,许易依旧不会有好结局。
既如此,他也没必要非要赌那一口气。
“也好,先让那贼子得意一阵。”
韩忠军点点头,忽地想起一事,道,”对了,我从外面过来,怎么见地发赌坊那边爆棚了,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儿,那边不是一直被咱们压着么,看如今的架势,分明已经盖过了咱们。”
宫贤指着赌桌道,“看看吧,这就是地发那边新折腾出的玩意儿,唤作扑克,一经问世,再加上地发那边奖励式的引诱,如今永辉城中的赌客们,早就将赌烂的牌九和骰盅仍进了苍茫海域,只认这扑克了。地发作为此套赌具的发源地,想不火也难。”
韩忠军抓过一张扑克牌,把玩片刻,又盯着赌台上的一个透明罩子看了起来。
宫贤冲龙三摆了摆手,龙三将扑克整理完毕,丢入透明罩子中,顿时扑克牌凌空飞舞,足足十余息后,瞬间叠成一摞。
韩忠军道,“赌术一道,我所知不多,却知道龙三是此道行家中的行家,怎么,这套把戏,连他都没研究透?”
宫贤含笑看着龙三,龙三躬身道,“启禀主上,韩先生,此术属下已经研究透彻。天下赌术,无外乎技术和勇气,此套所谓扎金花的扑克牌,也是一般,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不过,这扎金花又多了很多变化,将技术和勇气,和趣味性结合得极为完美,比起牌九和骰子,的确优势太大,众赌客弃旧就新,原也在情理之中……”
宫贤一挥手,止住龙三的长篇大论,“我不管别的,若是现在让你去地发赌坊那边走一趟,你可有信心彻底将那边挤垮。”
龙三怔住了,韩忠军一掀眉毛道,“会不会太急,以前贤公子不也是放着地发赌坊继续存在么,现在怎么想着要赶绝了。和姓石的彻底闹翻,恐怕得不偿失。何况,这扎金花是地发赌坊折腾出来的,焉知那边无有高人,窃以为不可盲动,还是先弄清楚关窍。”
宫贤道,“非是我要和姓石的闹,是姓石的弄出这扎金花,明显就是奔着我来的。彼时我留着他,是为了看他笑话,但现在再留着他,可就是养虎遗患了。至于扎金花虽是姓石的那边弄出来的,但关窍已经被龙三研究透了。这赌场上的把戏,只要龙三研究透了,我就没见他输过。”
“韩兄,你不明白,这赌术和修行压根不是一回事,看着龙三才脱凡一境修为,可一双天生的利眼,和聪明耳,用在赌场上,便是十个你我,也不是对手。再说,本公子已经坐视石而立那边红火了半个月,已经算给足他面子了,现下正到了给姓石的浇一盆冰水的时候了,否则,这家伙还真不明白自己配吃几碗饭。”
…………
“赢了多少?”
石而立黑着脸问。
缪春生阴沉了脸道,“快两百万了,已经没人肯和龙三组桌了,这种情况下,只有咱们这边派人了。”
立在三楼栏杆边的石而立,向楼下望了望,“邀他上二楼,你,再找上老贾,陪龙三玩玩,能拖住他就行,先不急着惊动薛先生,免得让他小觑了去。”
缪春生才下去不多时,一楼大厅便传来龙三猖狂的笑声,震动全场,“何必上二楼,要玩便在大厅玩,不瞒你们说,我还真怕躲到二楼小房子,你们地发赌坊弄鬼,叫我无处喊冤,在这里多好,众目睽睽,大家也好做个见证,是不是?”
”是!“
”龙爷说得对,谁都知道你们两家不对付,今日龙爷摆明了是来踹台子的,地发要应战,何必隐在暗处!”
“多少年了,没见这等大场面了,地发若是还想悄没声息的干,没得让人小瞧了。"
“…………”
一时间,场间呼啸应和声宛若聚雷。
一百九十五章 关键一局
场中的赌客,几乎多是地发和天利两家的常客,对两家的恩怨情仇史一清二楚。
龙三是何身份,一连串的大胜,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更是心如明镜。
难得有如此热闹,龙三起了哄,他们自然要架秧子。
人群中的缪春生朝楼上望了一眼,石而立微微点头,缪春生便着人将最大的赌台清了出来。
罕见的赌局已经拉开了帷幕,一众赌客匆忙结束当前的赌局,朝赌台围拢过来。
底下的喧嚣,明显也惊到了二楼和三楼的赌客,顿时,有不少房门打开,众高阶赌客朝二楼栏杆围了过来。
参赌的只有四人,地发赌坊出的缪春生和二掌柜贾跃明,天利赌坊出的是龙三和费五。
四人都是圈中的名人,但从不曾交锋过,尤其是这新发明的扎金花,彼此其实不知对方深浅。
赌局一开始,龙三的犀利便展现得淋漓尽致,此人心理素质绝佳,记牌又准,又善于利用局势。
战不过半个时辰,缪春生和贾跃明的组合,竟输给龙三近五百万。
尤其是两把大牌对大牌上,缪春生皆败,其中一把,双方都抓了同样大小不同花色的金花,龙三频频下重注,逼得缪春生开牌。
按照规则,同样大小的牌面,提出开牌的一方失败。
那一把便损失了两百多万,而且如此情势下的失败,最伤士气。
缪春生和贾跃明便是在这一把牌上被彻底打残,随后几盘,败招频出,精气神全垮了。
接连几把败局后,缪春生借着要去方便,叫了暂停。
龙三高声笑道,“老缪,可别去太久,这边大家都等着呢,你们地发开门迎客,总不能让客人空等。”
话音落定,顿时满堂哄笑。
“为今之计,只能请薛先生了。”
缪春生才在三楼一角寻到石而立,便听石而立传音道。
缪春生传音道,“此乃正理,就怕此君拿架子,主上该知道,薛先生虽名义上就任了顾问,除了在推广扎金花之事上上心外,余者,他皆不理会。主上几次想找他商谈奖金之事,此君也是爱答不理,这个档口,我怕他不愿上场。”
石而立道,“放心,我有把握,他必定愿意上场,你见过有饕餮之徒见了大鱼大肉会不动心的么?”
缪春生瞪圆了眼睛,瞬间明白了石而立的意思。
不多时,石而立将许易请了过来,引入一间密室,石而立开门见山允诺,此番赌斗,若能获利,他愿与许易共之,若失败,损失全由他来承担,并且竭尽全力,帮许易将所赢得的资源,兑换成他想要的物资。
石而立如此干脆,许易自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他布下此局,等的不就是此刻。
半盏茶后,赌局再度开启,许易换上了贾跃明。
他的上场,并没有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只是稍稍阻止了龙三狂胜的势头。
战局又进行了一个时辰,许易和缪春生的组合,又送出去六百余万。
缪春生渐渐心浮气躁,但赌台范围内,布下了禁止传音的禁制,他再是焦急,也不好表达。
“不行啊,二位,我以为换上个绝顶人物,却没想到也是一般货色,老缪,你要不要再去撒尿?”
龙三亮牌后,再度将大量筹码收入囊中,得意说道。
缪春生梗着脖子道,“要赌便赌,不赌便回,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
龙三笑道,“也罢也罢,龙某便陪你们玩下去,钝刀子割的肉也是肉,只是不知道你们地发赌坊,经得起多少钝刀子。”
缪春生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赌局继续进行,然而,局面并没有丝毫地改观,许易的表现更为不堪,开始频繁地弃牌。
然而,每一局光是底注便是上万,如此弃法,长时间下来,损失的底注,也是个惊人的数目。
缪春生实在不知许易再弄什么,频频抬头上望,石而立却迟迟没有指令下来,只是源源不断地奉上筹码。
地发赌坊的身家,龙三和众人都知晓,眼下输的上千万,不可能赔付不起。
是以,不断的筹码送上,龙三也始终没有提出异议。
终于,又一局结束,许易举牌,要求切牌。
原来,扎金花的洗牌过程,是在透明的罩子中置放法阵,法阵法力,疯狂舞动扑克牌,瞬息聚合,这个过程,即便是龙三这种天赋异禀者,也只能记下部分的牌张,而不能知道所有牌张的位置。
洗牌完毕,则有荷官当众发放。
而按规矩,参赌的每人,皆有一次要求切牌的机会。
在龙三看来,许易此刻申请切牌,不过是输红了眼,妄图转一转运气。
他打定主意,大不了这把放弃,也绝不能让此人转运成功。
作为资深赌客,他还是颇为信转运之说的。
在他看来,扎金花中的每位赌客可以切牌一次的设定,正是为了给每位赌客一次转运的机会。
极为合理!他认为光从这一点,就比骰子和牌九,来得更为人性化。
洗牌完毕,荷官将扑克递送至许易身前,许易漫不经心地一切,发牌开始了。
似乎因为许易切过牌,这把许易和缪春生都不提牌了,不停下注闷牌。
龙三感觉不妙,因为根据他的记忆,这圈发出的十二张牌,似乎有着极大概率出豹子。
跟了两把后,龙三果断提牌,这一提牌,他一颗心险些欢喜地炸破胸膛。
牌面显示,三个十二点。
扎金花所用的五十二张扑克,为了符合世情和方便推广,许易没有设置JQK,取而代之的是十一,十二,十三,从一点到十三。
此刻,龙三抓到的十二豹子,已经是天牌中的第二大,能够胜过此等牌面的,只有十三豹子,以及能克所有豹子的二三五。
而二三五除了克豹子外,却是扎金花的所有牌面中的最小牌面,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强行压抑住心中的兴奋,龙三投下了双倍注。
根据规则,闷牌者下任何注,看牌者都需要双倍跟注。
一百九十六章 关键时刻
下注完毕,龙三开始努力搜刮记忆。
赌斗到了这个时候,持续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他绝佳的目力和记忆力,用到此刻,都已打折扣,他只能隐约记起八九张牌,剩余的两三张不是那么把握。
他隐约记得,这十二张牌中,出现了不少五,以及两到三张十三。
若许易和缪春生任意一家,抓到十三豹,这个局面可就十分险恶了。
念头至此,他主动叫比。
按规则,有两家闷牌者,看牌者要比大小,须跟足五圈。
如今,五圈已过,龙三叫比,正当其时,他要比的正是同样开牌的费五。
本来,二位为盟友,这种牌局上,当然是自己人留的越多胜算越大,几乎不可能出现,同盟互比的情况。
然而,龙三的目的,却是要见费五的牌面,尽可能地减少心中的隐忧。
加注叫开,二人在荷官的见证下,互换牌,见彼此。
才将费五的牌面展开,龙三一颗心落了地。
费五的牌面却是一对十三,和一个二。
众所周知,扑克牌每种数字,有四个,分四色。
费五的牌面出现一对十三,便意味着场中绝不会再出现十三豹子。
换言之,龙三所抓的十二豹已成为这把牌中的理论上的至尊天牌。
一颗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许易和缪春生不停闷牌,龙三则行云流水地跟着注。
“两暗打一明,不是好买卖!”
许易嘟囔一句,提起牌,小心放在眼前,一点点搓边。
此种看牌方式,正是为了防备围观者跟着见牌,基本上玩过几把扎金花,都会有此本领。
毕竟赌台四周,人多眼杂,一个不留神,便叫人泄了底,学会这种私密看牌法,几乎是一门必备之技。
看罢牌面,许易面上一僵,叹息一声道,“看来这运气一时半会儿是转不了了,不要了,弃牌。”
说着,他将三张牌轻轻一按一推,推到弃牌的那一格。
龙三大笑道,“老缪,就剩你我了,看了速速丢牌,别磨蹭了。”
缪春生不理会他的叫嚣,却果真提牌来看,当小心见得牌面后,缪春生心中一掉,再看向许易时,许易视线死死盯着桌面上的筹码。
缪春生脑海中回忆起,临上场前,许易和他的约定,“缪兄,一旦我叫切牌,便是分胜负手的时候,那时,不管你抓的牌有多小,也定要一往无前地跟下去。”
事实上,缪春生根本不知道许易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单纯的切牌,是不可能左右牌面的,除非他能清楚的记得洗好后的每一张牌呈现何等样的分布。
但这可能么?
正如此刻,他拿的分明是最小的牌面,二三五。
此种牌面,除非撞上豹子,否则根本就是见光死。
可豹子的几率之低,战斗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却不见一把豹子开出。
拿着二三五的牌面,还要坚持跟牌,分明就是在赌对方的牌面是豹子。
这种极端的赌法,理论上是不存在的,除非是能确准对方的牌面。
“可这可能么?”
缪春生认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即便许易能窥破骰盅的秘密,也决计无法窥破所有的扑克牌。
赌到这等程度,单靠卓绝的记忆力,记住大部分牌,已经不足以维持了,非得确准对方就是豹子,才能赌下去。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须终止!
下意识的,缪春生便想弃牌,才一抬眼,见许易平静地看着他,眼睛宛若一双寒潭,刺得他彻骨冰寒。
一抬手,两枚面值万元的筹码,被他推入赌台中央。
他想明白了,他若是弃牌,许易必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目前,他代表的地方赌坊已经输了一千余万了,如此责任,他根本背负不起。
想明白这点,他不打算再有任何思想,便按照许易说的下注便是,反正天塌了,有这位大手顶着。
这薛先生在骰盅上有过人的本领,大不了,再杀回天利赌坊便是。
前因后果都想透了,他不再管自己那几乎完全无胜算的牌面,跟着投注便是了。
“看来是抓着牌了,十万!”
龙三含笑加注。
缪春生毫无表情,继续跟注,又跟了两把后,龙三眼中现出迟疑,抓了五枚十万面值的筹码,直接扔进了中央,这已经是规定单次下注额度的极限。
他的表情很到位,事实上,他已经摸准了缪春生的牌面。
他能记住这局发出的十二张牌中的绝大多数,他分明记得这把发出了四个五,看缪春生的气势,必定是五豹子无疑。
而且,这一点,很好验证,他叫注五十万,已经是极限注了。
除了绝对大牌,是万万不会跟注的。
哗啦一下,缪春生毫不犹豫将五枚十万面值的筹码,推进了台中央。
他心中忍不住兴奋起来,他隐约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心中忍不住感叹,“和薛先生这般人坐上同一个赌桌,简直是同时代所有赌坛俊杰的噩梦。”
连续跟了三把五十万,两人都不开牌,围观众人却是兴奋起来。
安坐一旁的费五道,“看来两家都是大牌,明眼人都知道眼下的赌局,便是天利和地发两家之争,与其继续耗时间,不如在这一把一决雌雄,何必设置赌注上限。”
龙三盯着缪春生道,“如何,你可能做得了主?”
许易冷笑道,“龙兄、费兄打得一手好配合,虚张声势而已,老缪,你便应下,看他敢不敢跟。”
缪春生忽地起身,朝楼上一抱拳,“还请主上定夺。”
石而立自三楼一跃而下,朗声道,“天利的人都打上门了,姓石的若是再退,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是么?许久不曾听人这般说话了,倒是扎耳朵得狠。”
人群分开,一个锦衣青年缓缓而来,不是宫贤又是何人,韩忠军却是不在。
龙三此番来砸场子,便是他的授意,旨在一举打垮地发赌坊。
他人虽没跟来,却有人用玉珏,时刻汇报此间情况。
所以,他能赶来,并非凑巧,而是知晓定生死,分胜负的时刻到了。
一百九十七章 名局的诞生
“背义之徒,也敢招摇!”
石而立嗤道。
宫贤冷笑道,“你如今也只剩了耍嘴皮子的本事,今日你我既然撞上了,便一分生死吧。你我都没见过牌面,不如就就着这两把牌赌下去,你可敢应战。”
宫贤敢发此大言,自然是做过功课的。
他早和龙三有约在先,龙三的各种漫不经心的动作,比如抚鼻,比如一手的五根指头,不同指头抚在桌上,代表不同含义。
宫贤收到的信号是万无一失。
石而立并未收到任何信号,而他对许易的信任,超过了一切。
许易和缪春生约定时,他也在。
彼时,许易说,当他切牌时,便要缪春生不管抓什么牌,都一往无前跟下去。
眼前的这一局,正是许易切牌的一局。
亲眼见识了许易的能耐,他根本不信许易会输,尽管他也不知道如何切一次牌,便能决定一切。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一仗真的输了,他大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央许易去天利赌坊走上一遭。
不管怎样,眼前的局面,都是有胜无败。
曾有人问,什么样的赌局,才会天雷勾动地火,赌得不顾一切。
不是天牌对地牌,而是两个资深赌徒都自以为抓到了绝对不会输的牌面。
眼前的局面,正是如此。
何况,石而立和宫贤,本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既有机会,彻底一脚将敌人踩进泥淖,自是谁也不会脚下留情。
赌注疯狂地攀升着,转眼每一次叫牌的赌注,已经达到了五百万,但双方依旧没人松口。
而此时,整个赌台上的筹码,已经高达五千万了。
石而立是主家,自可无限出筹码,宫贤的前几百万筹码是如数兑换的,后面近一千五百万筹码,却是当众支取的。
石而立也没有废话,直接叫人取来筹码。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口上说着有意思,宫贤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
实在是石而立突如其来的底气,太让他难以理解了。
他印象中,此人虽有时莽得厉害,但并非是无智之人。
事出反常,由不得他不多想。
“公子,有件急务,劳你处理一下。”
龙三窥出了宫贤的迟疑,说着,朝宫贤递过一枚玉珏。
玉珏中,有他用心念仓促刻成的文字,文字内容,正是介绍眼前牌局的。
他知道宫贤信得过他,可再是信得过,这个信任也是有边界的,反之,对必胜牌面的信任,是没有边界的。
宫贤顾不得摆谱,当众接过玉珏,催开禁制,念头浸入,立时弄明前因后果,信心爆棚。
的确,此乃必胜之局,抓了无敌天牌。
就冲这等牌面,值得倾家荡产一搏。
何况,龙三连对方的牌面都彻底算死了。
“老石啊老石,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偏偏要遇见我。”
宫贤强压住心头的快意,朗声道,“这样吧,最后一次加注,我押上名下的十二家赌坊,赌你石兄名下的四家赌坊,按价值算,自然是我吃了大亏,宫某认了。只是不知石兄你敢不敢应战?”
石而立怔住了,满场一片死寂。
他想过宫贤多半会将赌注拉到很高的一个数额,却绝没想到,宫贤想和他玩一把定生死。
他弄不明白宫贤突然间,哪里来的那么大自信,他当然也猜到龙三递给宫贤的玉珏,必定是介绍牌局情况。
可对方到底拿了怎样的牌,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怔怔许久,忽的,石而立想到缪春生曾经玩笑的一句话,“若是能将薛先生彻底拉入己方阵营,便凭他那手听骰子的本事,便是一座金山也换不来。”
他脑海霍然清明,“赌坊虽贵重,到底是死物,若能拼却这几家赌坊,而买来薛先生的效命,岂非千值万值。”
“赌了!”
石而立暴喝一声。
轰!
满场彻底炸开了锅,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旷世之局,一定是旷世之局!”
“从重注,到牌面,无一不是名局之选,有幸能睹此一局,也不枉入赌坛一场。”
“好紧张,若将双方赌坊的价值算上,这一注总额岂非要过亿万。”
“…………”
石而立这一应承,双方便达成了赌约。
立时,宫贤便请场间众人作证,立了赌注文书,和石而立在众目睽睽之下,各自签名画押。
一切准备工作停当,宫贤要石而立开牌,石而立却道,是宫贤起的约,自然由他先揭牌。
宫贤哂笑,“都过了这几年了,你这斤斤计较的毛病,却还是改不了,罢了,不和你费唾沫了……”
话至此处,宫贤将龙三面前的三张扑克揭开,啪的一声脆响,摔在赌台上,赫然正是十二豹。
“啊呀,十二豹,地牌,这是地牌啊,我早知道会出豹子,却没想到是地牌啊!”
“这下只有天牌十三豹了,否则天利赌坊赢定了!”
喧喝声中,费五一声轻笑,将他掌中的三张牌揭开,赫然正是对十三的牌面。
这下,场间的惊呼声,几乎要戳破屋顶。
“双十三已现,十二豹已由地牌变天牌,赢定了!”
“不对,二三五,还有二三五!”
“你脑子锈了么,可有人拿二三五会跟到现在,除非他生了前后眼。”
“…………”
满场的呼喝声,几要将屋顶掀飞。
如此名局,又爆出了如此惊悚的牌面,几要将一众旁观者刺激得燃烧起来。
“好了,不必装了,石兄你迟迟不开牌,不如我来告诉你,你的牌面,正是五豹子,当真是绝大的牌,但碰上了我的天牌,不好意思,哈哈……”
宫贤仰天大笑,直笑得眼角飙泪。
石而立如坠冰窖,他便打破头也想不到是这种局面。
一瞬间,他周身毛骨悚然,锐利的眼睛宛若利箭,射向许易。
刹那间,他竟怀疑许易的到来,正是宫贤布的局。
不然,他何以就一步步走进这死局中来。
石而立的真情流露,落在宫贤眼中,分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有些心绪失常。
宫贤越发笑得开怀起来。
一百九十八章 两亿五
正惊惧间,石而立瞥见了缪春生脸上挂上了浓得化不开的狂喜。
心念一动,他伸手将那三张牌揭了开来,赫然正是二三五。
霎时,喧腾到极点的赌场大厅,一片死寂,整个大厅汇聚数百人,这一刻,却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怔怔不知多久,宫贤忽地呕了一声,随即,吐出一口心血,双目光彩涣散。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一把发出了四个五。”
满场死寂中,龙三疯狂吼叫起来,“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这牌有鬼,定然有鬼……”
缪春生冷笑道,“输不起么?赌斗前,大家可是验过牌的,现在还可以再验!”
龙三高声吼道,“验就验!”
说着,他一把拍开那透明护罩式的发牌机器,迅速将剩余的牌,全部打开,满眼竟是狂热,嘶吼道,“主上,主上,我没记错,也没说错,这里面根本没有五,证明四个五全部发出。”
宫贤涣散的双目陡然爆发出炽烈的神采,阴冷地盯着石而立道,“姓石的,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石而立看向许易,宫贤也头一次将注意力投注到眼前这个已化作平凡中年模样的许易脸上,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来。
便在这时,许易轻轻拍掌,微笑道,“龙兄好本领,许某望尘莫及,这一把的确发出了四个五,一张已现,剩余三张,皆在薛某处,本来我已弃牌,没必要亮与你看,既然你龙兄不死心,那我便让你死心。”
说着,许易将放入弃牌栏的三张牌翻开,正是三个五。
轰!
死寂的场面,陡然汇聚无数雷霆,怦然炸裂。
“疯了,疯了,豹子见面就弃,二三五吃掉天牌,这真的是世间该出现的牌局?”
“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根本就知道两家的牌面,否则,怎么会这样做,这是何等神妙的赌术。”
“服了,服了,老子赌了一辈子,今日才算见了真神。”
“…………”
场中沸反盈天,轰然之声,久久不绝。
龙三宛若得了离魂之症,盯着满桌的扑克,目中无神,喃喃道,“世上真有人能记得住每一张牌……”
“宫兄,承让了,这两日,我便着人来清铺子了……”
石而立欢喜无极,冲宫贤抱拳一礼,从未如此刻这般志得意满。
宫贤根本不理会他,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许易,喉头一甜,又喷出一口血来,脸上五气乱行,指着许易,面孔扭曲而狰狞,眼神怨毒而疯狂,口中嗬嗬,却说不出话来。
许易冲宫贤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转出厅去,消失不见。
………………
“薛先生,受我一礼。”
才在密室聚合,石而立恭恭敬敬向许易一礼。
许易摆手道,“言重了,石兄既是我东家,又是好朋友,再说,合股做买卖,谈不上谁助谁,石兄何必多礼。”
石而立道,“我非为薛兄为我赢下宫贤的十几家赌坊,而是为宫贤喷出的那一口心血,真的叫某好生畅快,多年淤积,一朝泄尽,快哉快哉。”
缪春生含笑道,“我今日方知,薛先生挟如此神技,为何偏偏屈就地发赌坊,原来是早就和宫贤有过节。嘿嘿,合该他宫贤倒霉,连薛先生这等人物都敢招惹。”
适才宫贤在场上对许易的反应,石而立和缪春生只要不瞎,必然看得明白。
许易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是而已。石东主,感慨的话容后再提,还是先把利益切割了再说。先说好后不乱,不瞒石东主,我可是见过无数为了利益,合作双方扯破脸的事儿。”
石而立点点头,缪春生接茬道,“这件事是这样的,适才的赌斗,你也在这场,前面的大几百万筹码,宫贤那边的确是出的真金白银置换的,后面的两三千万筹码,都是开的空头,再后面,便是宫贤的那十几间赌坊,目前还没有接收,具体价值不好估量。所以分割的事儿,暂时得缓一缓。不过,宫贤那边头前输的价值大几百万的兽核,薛先生可以先取走。后面的程序,大概七八天也就走完了,到时,必定不会亏了薛先生。”
许易平静地看着石而立,道,“想必缪兄的意思,就是石兄的意思?”
石而立道,“薛兄别误会,说好的事儿,自然是不会黄的,咱们可是签订了协议的,只是此事的确太过重大,宫贤的那些赌坊,价值又不好衡量,一时间没办法做出估算,无论如何薛兄该当匀出些时间与我。”
石而立心中当真无比纠结。
一方面,如此天量财富,要分一半给许易,他只要想想,便觉得肝疼。
那一把赢来的,可是他这些年都不曾赚到的财富。
另一方面,他也着实看重许易此人,尤其是许易那一手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的赌术。
不想因为此事,将彼此关系弄僵。
于他而言,最好的局面,无疑是许易能知进退,主动降低分红比例。
再说,他一个连神胎境都没入的修士,拿这天量的资源,也不安全呀!
许易道,“看来石兄是当真有些为难了。不过没关系,估价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找的是城中最大的新农典行,他们可以给宫贤的那十二家赌坊,给出了五十万兽核的价钱,当然了,他们也不可能全部以兽核支付,但明说了,置换成咱们的筹码,价值肯定不少于五个亿。”
“众所周知,典行开当,向来都是以最低价格质押,显然,他们报出的五个亿,便是最低价,我的一半只按两亿五算吧,再加上桌上的筹码有不少于五千万的筹码,其中一半是咱们的本金,也就是说有至少两千余万是咱们赢得的,这部分,我就不要了。只按十二家赌坊的一半,两亿五计算吧。”
宫贤的十二家赌坊,所贵者,不在别的,在于地段和牌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