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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我从凡间来txt下载     我从凡间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真杀

    贪蛇必须弄清楚许易的一举一动,否则他会觉得寸步难行。

    丹药服下,顿时,魂念通达,轻松破开了规则下的层层迷雾。

    方圆百里,尽在掌握。

    很快,他便捕捉到了许易的动向。

    许易竟在山间不断地游走,似乎在寻觅什么,贪蛇弄不清他在闹什么,身法转动,直朝许易那边迫去。

    他不打算盲动,许易的举动的动因,没弄清楚前,任何盲动都必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这一点,已经在此前的一系列交锋中,得到了证明。

    忽的,许易钻进了一个洞窟,贪蛇将魂念放出,洞窟竟极为狭长,瞬间,许易已在山腹中行进数里。

    下一瞬,许易竟盘膝坐了下来,布置起了阵法,随即,便开始往口中倾倒着药剂。

    “哈哈,原来你也受伤不轻,莫不是支撑不住了,这才遁入此地,布置的阵法多半是遮掩行迹的阵法,是了,这家伙不知道我用无嗅引锁定了他,想躲入这山腹中避劫,更不知自己会服用同感丹,将他的一举一动皆体察个分明。”

    尽管这是贪蛇所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但连续的失败,让他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一僵持,又是半柱香,许易不停地服用药剂,而贪蛇肉身的伤势,也已经在药剂的恢复下,几乎完全复原了。

    唯独灵魂的伤势依旧沉重,灵台处偶尔传来的阵阵空虚,总让贪蛇倍觉难受,继而怒火汹汹。

    忽的,许易取出了瓶子,虽靠感知无法精准地把握是何等样的瓶子,贪蛇却终于无法忍耐了。

    万一许易取出的是装有琼玉灵乳的瓶子,准备使用掉琼玉灵乳,这一番死战的最大战果,岂不是没了。

    贪蛇打定主意,一入内,便下死手,全力攻击下,他不信许易能坚持多久。

    当然,随时脱离战场的准备,也得做好。

    总之,全力进攻,守在攻前,绝不给这该死的鼠辈半分机会。

    他是个果决之人,虽多疑但不犹豫,一旦定下了决心,便会排除杂念,付诸实施。

    贪蛇几个闪身,便到了许易所在的洞窟外。

    他才踏进洞窟,便感知到洞窟里的许易陡然慌乱起来,急急朝洞窟更深处扎去。

    “哈哈,你倒是会挑地方,如此一条又深又长的老鼠洞,可真堪配你穴居呀,行了,我既然找了过来,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受死吧!”

    贪蛇话到人到,几乎是旋风一般,迫到许易近前,一条毒火龙在他掌中盘旋,可怖的威压,比在水域之下,强了数倍不止。

    眼见毒火龙便要发动,许易大手一撒,十余张黑纸凌空爆开,恐怖的能量光球,接连暴起。

    贪蛇怒喝一声,毒火龙瞬间化作护罩,防御周身,恐怖的能量光球,在狭小的山腹中轰地爆开了。

    巨爆过后,贪蛇遍体鳞伤,胸口、头颅、皆现出可怖的洞创,大块的山石塌陷,将他和许易都深深掩埋其中。

    轰,一道猛烈的火光暴起,巨大的山石被炸飞,贪蛇站了起来,满面死气的他,怨毒的眼神盯着被巨石掩埋的许易,一字一句地道,“这便是你的杀招?厉害厉害,你拖了一个时辰,便是在将攻击纳入术宝中吧。你不过培灵期,便能有能纳入术宝的神通,如此天赋,宛若妖孽。”

    “适才术宝爆开,我也看得明白,是三道域源的攻击,啧啧,你是如此的天才,天才到让我觉得杀了你,贼老天会不会降下责罚来。不过,本座平生行事,最好逆天意而为。可叹你引我至这狭窄之地,以为能爆发术宝的最大威力,灭我于此,嘿嘿,但你根本不知道大境界间的鸿沟,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弥补的。受死吧,蝼蚁!”

    一条毒火龙裹挟着滔天凶威,迎着前方乱石掩埋之处轰来。

    毒火龙还未轰到,乱石先炸开了,一头庞然巨物一个飞跃,迎着毒火龙撞来。

    那庞然巨物,正是许易显化的暴猿。

    暴猿迎着毒火龙,不避不让,硬生生挨了一击,直冲贪蛇来了。

    贪蛇写满惊恐的双眸,死死瞪着许易,身形一晃,便想退走,奈何身后被大块巨石死死封住。

    若在平时,他用秘法,自也能轻松开掘出出路。

    但在此时,双方交锋,瞬息便能致人死命,哪里来的时间。

    前后的洞窟,都因为许易引爆的那十余张术宝,尽数炸得封堵死了。

    此刻,两人活动的空间只有区区十丈不到,宽度更是只有七八尺。

    暴猿扑来的一瞬间,贪蛇明白了。

    真正的杀招不是那十余张术宝,而是这头暴猿。

    那十余张术宝激发,也不是为了击伤自己,而是为了炸塌洞窟。

    他更明白了,许易为何选择这里上岸,选择这座赤练山作最后的战场。

    这里的洞窟,质地坚密,一旦炸塌,便不会轻易被打透。

    如此狭窄的空间,岂不正适合一头体型恐怖,防御惊人的暴猿呈威。

    贪蛇脑海中一片澄澈,所有的谜底都揭开了。

    他心中却一片冰寒。

    几乎在瞬息,他灵台处的灵根放出,死死朝暴猿缠来。

    缠绕而来的灵根如一道光鞭,死死勒进暴猿的妖躯,顷刻便闻到皮肉焦糊的味道。

    而几乎在同时,暴猿拿住了躲避不及的贪蛇,双臂奋起千万斤气力,撕拉一下,竟将贪蛇扯作两半,哗啦一下,满身的脏器流溢而出。

    下一瞬,那杆招魂幡祭出,贪蛇才溢出的虚弱灵魂才要遁走,呼啦一下,贪蛇的魂体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招魂幡一卷而入。

    暴猿收了招魂幡,卷走贪蛇的储物环,一脚将跌落在地四处张望的星星蛇踏成肉泥,手脚并用,不多时,塌陷的洞窟,被他快速地凿开,半柱香后,他从洞窟中钻了出来。

    下一刻,许易恢复了人貌,皮肤上现出无数可怕裂纹,周身无一处不痛,身体忍不住发颤。

    他赶忙取出葫芦,一连干了两葫芦灵液,身体深处散发出的崩溃感,才终于有所缓解。

第六十六章 青火炉(贺陈先生189盟主打赏)

    许易不敢丝毫耽搁,快速地穿过大片的密林,又遁入河流中,取出源珠,又勾引了一条以遁速见长的水妖,这回是秋娃死活不愿和他进鱼腹,他便跨骑在水妖背脊上,快速朝着玄清宗进发。

    这日傍晚,他终于回到了玄清宗的洞府,借着沉沉夜幕的掩护,没有惊动任何人。

    荒祖又不在家,许易也不奇怪。

    秋娃蹭地钻进自己的房间去了,嚷嚷着以前都是昏睡,这回她可要认认真真地睡几天。

    许易也分不出昏睡和认真睡,到底有什么不同,嘱咐她吃些东西再睡,便自入炼房去了。

    他当先取出的不是贪蛇的储物环,而是招魂幡,在吞了贪蛇的灵魂后,招魂幡明显又起了异变,整个幡体变得光泽了一些。

    而最大的变化,还是哭丧棒上的法纹,几乎完全消失了。

    法纹的逐渐消失,并非是在吞噬了贪蛇的灵魂后发生的,自打进入了此界,许易便察觉到了招魂幡的法纹在发生变化。

    只是,这回招魂幡吞噬了贪蛇的灵魂后,法纹几乎完全消失了。

    至于法纹的变化,许易并不惊讶,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体味到了天道规则的威力。

    说穿了招魂幡上的法纹,不过是在那个世界的产物,不适应这里的法则,根本不奇怪。

    打量招魂幡片刻,催动法诀,见招魂幡运转如一,他才放下心来。

    收了招魂幡,许易这才取出贪蛇的储物环,破开禁制,念头侵入,瞬间将贪蛇储物环中的全部资源挪移了出来。

    才见得一物,他便乐得后槽牙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丹炉,却非是樊九手中的那种杂炉,而是入了品阶的青火炉。

    关于炼丹,他如今已颇有见识,这青火炉可不是杂炉能比的。

    一个杂炉,不过价值三四百元丹,但青火炉则轻易超过千枚元丹,动辄有市无价,因为丹炉这玩意儿,几乎人人皆需要。

    相比杂炉,青火炉有两大显著优势。

    其一,青火炉有自洁功能,一旦炼出废丹,便会自动除污,连杂气也剔除了。

    好处很明显,省去了清洁丹炉的过程,又避免了被杂气污染。

    杂炉一旦炼出的废丹太多,终有一日,会因为杂气的浸染,而宣告报废。

    而青火炉则没有这个隐忧。

    第二,便是成丹率的提升。青火炉更加通透,更加便于灵力均衡稳定的输入,这一点便大大降低了炼丹师对灵力控制的难度。

    许易还想着去何处弄一枚杂炉,来开辟炼丹伟业,没料到青火炉就来了。

    除却青火炉,许易发现了一个盛满灵土的玉匣,灵土内一株幼小的嫩苗显得弱不禁风,许易并不认识幼苗,但不妨碍他猜测这株幼苗多恐怕来历不凡,贪蛇抢夺灵乳多半是为了此幼苗。

    奇怪的,是他在贪蛇的储物环内,并没发现多少元丹,只有区区百枚,他想不通贪蛇到底凭什么有底气竞价琼玉灵乳。

    莫非是打算当了青火炉,来换取灵乳,这也太疯狂了吧。

    猜不透结果,许易也懒得猜了。

    他又取出一枚丹药,摊在掌中摩挲,他在拍会上见过这枚丹药,正是价值不菲、大名鼎鼎的同感丹。

    除却以上宝物,贪蛇储物环中,还有一些散剂,几枚寻常丹药,以及一些药材。

    这些,在打劫多了的许大土匪眼中,并不算什么。

    倒是十余枚文字、典籍,引起了他的兴趣。

    当下,许易便研读了起来,其中多是草药和炼丹的心得,许易读了一夜,觉得有些收获,但收获又不大。

    放下典籍,他取出术宝来,打算下功夫将这剩下的八十余张术宝,尽数封入攻击。

    经过和贪蛇的一战,许易充分意识到术宝的作用,瞬间大规模爆发的术宝,其威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缺点便是一次性消耗物资,但在目下这个关口,能用来防身,便是好宝贝。

    对旁人而言,将功击封入术宝,是个极难的过程。

    难点不在于别的,寻常的攻击一旦离体,持续的时间太多,很难做到封禁。

    反观许易的浑天剑,几乎化形由心,可放可收。

    在对战封四公子时,他曾编织出无数剑网,从第一道剑网到最后一道剑网,中间停顿的时间何止百息。

    持续时间,这一大难点的解决,封术于术宝,便不是难事。

    天将擦黑,剩余的八十余道术宝,尽数被许易封禁完毕。

    歇了一日,秋娃嚷嚷着要出去观景,恰好荒祖回来,便立时领旨去办。

    一行三人放舟崖下的波涛间,顺流畅游。

    这一番游走,许易的回归,便不再是秘密了。

    次日一早,孟伏前来造访,邀他参加共学社七日一次的交流会,许易欣然赴会。

    到场后,气氛虽不如往常轻松,但总归交流、思辨的味道没有改变。

    时间是最好的平息震撼的药剂,一段时间过去了,共学社众人发现自己的日子,并没有随着许易这个大魔头的诞生而发生不好的改变,甚至因为许易的崛起,共学社的地位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一点在岐天山谷的药材采掘过程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验证。

    往常,共学社成员被抢走药材的事件,没少发生,而自打许易崛起后,再没出现一例了。

    最关键的是,许易这个大魔王本身,并没有再出现在大家的生活中。

    时间一久,共学社众人也就松懈了下来,心中的危机感和不安,渐渐消弭。

    一场交流会后,孟伏闹着让许易兑现承诺请客。

    许易欣然同意,众人在松鹤楼共谋一醉后,许易给秋娃和荒祖各自打包了一席,便回归了洞府。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许易的时间大约分了四大块。

    其一,研究功法和阅读典籍。功法主要是轻烟步和浑天剑。

    轻烟步果然是数术类的妙法,但只有纲要,缺乏细化的过程。

    换句话说,只有大的公式,和最后的答案,中间的过程全得自己补全。

    如果无法补全,知道答案也没用,毕竟功法的本身,还在于过程的演绎。

    如此一篇功法,也难怪无人能修成了。

第六十七章 步成

    许易却来了兴致,单纯是一个数术大家对数论难题的兴致。

    至于浑天剑,在他眼中同样是一个难题。

    自打那日受绿妖王指点,他修成三道域源的浑天剑后,却始终无法突破至浑天剑的最高境界——四道域源。

    许易之所以执着于第四道域源,乃是因为当他灵气完成置换后,曾使用浑天剑,打出过四道域源,只不过瞬息即灭。

    这一事实,证明了浑天剑是能够衍出第四道域源的。

    之所以迟迟不能建功,关键还在于数术模型的大厦,未能达到浑圆如一的地步。

    当然,这两套功法的修习,许易还是有所侧重。

    轻烟步这一遁法,是他目下所急需的,自然是花费了最大的心思和精力,而取得的成果也最为显著,许易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将轻烟步的骨架全部搭建完毕。

    除却研究功法外,各类典籍、笔记,他也没少研读,其中有修炼笔记,害人法门,奇闻轶事,乃至地理奇谈,包罗万象,无所不读。

    其二,便是对药草的药性的研究上。

    药草则主要集中在炼制元丹的三种配药上,花费时间颇多,进展不大。

    尤其是共学社的交流会,他也场场不落,偶尔景龙和董庆可也会拍马屁般地送来炼丹的好手,前来为他搞专题讲座。

    但炼丹本身就是个实践操作的项目,光靠说,效果并不大。

    许易认为一旦轻烟步的修炼,突破瓶颈后,便可以着手试验丹药了。

    其三,便是炼化元丹,这个过程,他是坚持不懈的。

    此前,他做过测试,他的极限是一天炼化七枚,便会疲倦。

    许易不可能一天炼化元丹,什么都不干,就陷入静养状态。

    所以,他将每日炼化元丹的数目控制在六枚,既保证了身体不会陷入疲惫期,又留出了时间做其他事。

    其四,自然是免不了要陪小家伙了,小家伙恢复了身体,精力旺盛得吓人,偏生又是木植精灵,这个世界,高人辈出,许易并不放心秋娃,只能和他约法三章,偶尔陪她出行游玩,其余的时间,变着法儿地骗秋娃努力修行,旁的骗词都无甚用,但只要一拿阿鲤说事,总能激发秋娃的斗志。

    如此四大块几乎将他全部的时间瓜分,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许易却颇为享受这种宁静。

    这日,闷在炼房足足三日三夜的许易,忽的仰天长啸,手中的炭笔被他随手一抛,一张已落满无数数字和符号的巨大白纸,凌空飘飘,许易啸罢,又畅快大笑。

    啸声和笑声惊动了秋娃和荒祖,一大一小双双闯进炼房来。

    许易哈哈一笑,“无事无事,不过解开一道难题,不过,你们两个来得正好,老荒,秋娃,你们且逃,我来追,从这里到青坪,都可以。”

    秋娃拍手道,“原来你要玩游戏,好啊好啊,荒老,咱们可要加油,别让他抓住,你若是肯努力,我让胡子叔再给你一枚培灵丹。”

    荒祖听得灵魂一颤,眉开眼笑,险些要笑出声来。

    他现在已经基本摸清了窍门,伺候好公子,不如伺候小姐,伺候得公子再好,不一定有赏,只要伺候得小姐高兴了,基本都有好处,而只要小姐开口了,公子根本不会否决。

    当下,荒祖和秋娃同时一闪身朝门外遁去,岂料,二人才遁到门边,许易的身影如一道轻烟,突兀地出现在门口。

    二人吓了一跳,一左一右逃开,下一瞬,许易一手抓住秋娃,一手便抓住了荒祖。

    秋娃兀自叫着“没准备好”、“不算不算”,荒祖已经心中骇然。

    他眼光老辣,深知许易适才展现的遁法有多么的恐怖,后发先至,如鬼似魅,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神妙遁法。

    许易知道秋娃的脾气,刚把她性子吊起来,她自然不肯现在结束,便又陪着她闹了一会儿,故意输了几把,哄得她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去了。

    许易扔过一枚培灵丹与荒祖,“这是第三枚了吧,老荒你资质便是再差,服了这枚培灵丹,也该置换完全灵气了吧。”

    荒祖捧着培灵丹,心中又喜又愧,先是没口子自责,继而,又连连下保证,必定不再让公子失望。

    荒祖千恩万谢去后,许易坐倒在地,看着满地如山的稿纸,颇为感慨。

    数术之妙,在于规整,在于和谐,在于衍生,在于创造,归根结底,它是一种浸透万物的深刻道理。

    由因及果,有因必果,只要掌握了其中蕴含的深刻规则,便能追因溯果,大道万千,果然这条最显而易见,容易把握。

    只有一个总纲和结果,他生生复原了轻烟步,让许易对数术之道的无穷奥妙大生感慨。

    与此同时,也坚定了他继续在数术大道上攀登的决心。

    轻烟步的玄妙,他已能尽数把握,他认为若非力量的差距,没有达到无法理喻的程度,轻烟步的神妙,足以压过当世所有的遁法。

    这种自信不是来源于适才对荒祖和秋娃的小小胜利,而是来源于对数术至理的信从。

    轻烟步搭建起的数术大厦,几乎让遁法无限接近于瞬移。

    打个比方,旁人从甲点到乙点,最近的走法是直线。

    而轻烟步的走法,是将甲点到乙点间的直线,拉成一道浑圆,让甲点和乙点接近与无限重合。

    这种神妙莫测的手段,是数术之妙几能颠覆空间存在的直观映射。

    将轻烟步研究透彻后,许易正式开启了炼丹模式。

    在此之前,他先知会了孟伏,他要闭关一段时日,其余的人马,便一律安排荒祖挡驾。

    许易原以为他迟迟无法入门炼丹一道的原因,是因为理论和实践不能相结合。

    换句话说,他只要开始炼制丹药了,必定能很快地将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

    可真当许易开始用配药炼制元丹的辅助剂时,他发现自己拥有的理论不仅不能指导实践,不断失败的实践也衍生不出有价值的理论,总之,整个炼丹过程就是一团乱麻。

    尽管他用的是青火炉,元丹充足的他,开启地火也毫不惜本钱。

    但南辕北辙的故事告诉他,再多的盘缠,再好的马车,走错了方向,也终是无法到达目的地的。

第六十八章 神奇秋娃(26)

    几经挫折,许易才信了一本炼丹笔记上所言的:丹道一途,一丹万法,不入斯门,便与其理,亦如盲人摸象。

    丹法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不能进入到精深的阶段,便算不得入门,不入其门,便不能互相沟通其理。

    说白了,你光看些典籍,做些试验,并不代表着入门。

    因为药材药性实在太驳杂了,比如元丹的配药,三种药草的主药性,很分明,但必定还有杂药性,具体到同一种草药,不同的土壤、年份,都会注定不同的杂药性,往往这种微观上的差异,就能决定辅助剂的成败。

    此外,每个人的炼丹手法,从微观上都有着差异化,所以同样的药材,到不同人手中炼制出的成品,也多不相同。

    说得通俗一些,炼丹不是流水线生产,同样的原材料和生产设备,换任何熟练工都能产出同样的产品。

    正是因为各种微观上的差别,便形成了入门的门槛。

    也正是因为微观的差异,才形成了一丹万法,所谓万法,不是丹方的差异,而是炼丹人的差异。

    比如,炼制元丹,丹方从来都不是最紧要的。

    最紧要的其实是成丹率,成丹率有保证,便证明一个炼丹师能相对稳定控制微观上的差异化。

    为何共学社那帮人明明炼出了元丹,却没受到应有的尊重,没被玄清宗高层另眼相待呢。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灵根以下的炼丹师即便炼出了元丹,也是因为偶然性。

    这种偶然性,是极难复制的。

    究其根源,灵根以下的修士,很难有实力稳定地控制微观上的差异化。

    一句话说完,炼丹的入门门槛,便在于认识这种微观的差异化,不然总结再多的经验,做再多的试验,也很难起到真正的效果。

    而这种微观的差异化,因人而异,旁人是很难教导的。

    只有迈过了这道门槛,才算真正入门,才能与其他的炼丹师进行有效的丹道理论交流。

    否则一个还在背乘法口诀的,怎么掺和到人家关于微积分和线性代数的讨论中去?

    当时,许易虽也听过关于这方面的炼丹道理,可终究不如自己亲自实践领悟深刻。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道关卡,别人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过,至于能不能闯过去,他心中半点底也没有。

    这完全是个开悟的过程,悟了就悟了,不悟便不悟,也许旬日告破,也许十年无解。

    渐渐,迈过丹道的门槛,便成了许易的执念,他终日炼丹试验不缀。

    为此他甚至花了两百枚元丹,购买了地火包月服务。

    很快,第一份配药见底,第二份配药消耗了一大半,许易连成型的辅助剂的影子都不曾摸着。

    “胡子叔,你干嘛呢,好多天不见你人呢。”

    这日,许易正在闭关炼丹的第七日,秋娃闯了进来,不满地道。

    以往,许易虽炼丹,倒还记得抽空陪她,如今执念一生,竟似入了魔一般。

    此刻,秋娃见了许易,吓了一跳,若非许易看来的目光依旧温柔,秋娃都要大叫了。

    眼前的许易满脸苍白,骨瘦形销,胡子头发一大把,又脏又乱,都打了结,毛茸茸一团。

    许易冲她挥挥手,道,“胡子叔正在炼丹,你去玩吧,过一阵胡子叔突破了,便来寻你。”

    说罢,便又专注青火炉中的变化来。

    秋娃虽爱玩闹,却也知晓轻重,见许易这般模样,知道此事甚大,便不再催促,却觉得那青色的炉子在火中烧得流光溢彩,煞是好看,颇有意思,便静静在一旁站了,权当看热闹。

    转瞬,又一个时辰过去了,秋娃的小眉头越皱越高,因为他那无所不能的胡子叔,又失败了三次。

    “不对,胡子叔,不对,西面那道气流,不能流,不能和东面的气流混在一起,否则……”

    秋娃忽然出声,话音未落,一股焦糊之气传来,青火炉流光一闪,焦糊之气立时消散,一团废物自丹炉底座,投入地火中,焚烧一空。

    许易怔住了,足足过了十余息,他方才转过头来,盯着秋娃,眼神有些吓人,秋娃呜哇一声,便要被吓哭。

    许易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她抱住,连声安抚。

    秋娃这才停止哭泣,皱着鼻子不理许易,忽的,又掩了小鼻子,从许易怀里跳开,大呼,“臭死了,臭死了……胡子叔肯定好久没洗澡呢……”

    许易尴尬一笑,“好好,胡子叔马上洗澡,马上洗澡。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告诉胡子叔,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两道气流不能混杂在一起的,快快,告诉胡子叔。”

    秋娃话音未落,炼丹便即失败,许易绝不认为那是巧合。

    秋娃得意一笑,“那有什么奇怪的,我看了四回,你前三回都这样做,然后就失败了,难道人家还不会总结经验么?”

    许易难以置信地盯着秋娃,“你说我四次的操作都毁在这一步,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许易眼中,他每次操作都不同,每一次的药性和灵气都是不断变化的。

    偏偏秋娃这般说,让他无比地纳罕。

    秋娃道,“你不是要将冲、腥二气交融么,结果每次你炼纯的时候,都会有杂气侵入,每次的冲、腥二气还没炼纯,你便开始交融,一旦不纯的冲、腥二气聚在一处,你的炉子里就会有糊味传来。”

    秋娃如清莺一般的声音,许易一个字也听不懂。

    见许易一脸茫然,秋娃从不远处的竹筐中摄来一株乌根草,小手挥动,掌中出现一团纯色的光晕。

    下一刻,乌根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不同颜色的光谱,总体而言,光谱分作四道,浅青色,深绿色,厚铅色,以及淡淡的杂色,而其中浅青色、深绿色、厚铅色中,也在某些局部,夹杂了杂色。

    秋娃道,“看什么呢,胡子叔,还不将你的灵气输入进来,感受感受,看看和炼丹炉中,有什么不同。”

第六十九章 如神之助

    许易一个激灵醒转过来,急急将灵气输入,分明探向三种光谱,才一接触,许易的心房便不争气地剧烈狂跳起来,他分明捕捉到了乌根草的三种药性,和那极不好把握的杂气。

    忽的,许易收了灵气,一把将秋娃抱起,狠狠在她小脸儿上嘬了几口,仰天狂笑。

    秋娃一脸嫌弃地擦着口水,还不时在鼻子前闻一闻,发苦的小脸,立时皱成一团。

    许易兀自狂笑不绝,他实在是太兴奋了,因为他意识到秋娃的这个发现将为他的仙途攀登打下最无比坚实的基础。

    适才秋娃弄出的光谱意义有多么重大,许易万分清楚。

    他为何迟迟无法入门,无非是始终不好形成自己独特的对微观世界的把握能力,这个门槛跨不过去,他就始终是炼丹一道的门外汉。

    而秋娃弄出的光谱,等若是将草药药性的微观世界给具象化了,就好比一个医生给病人杀菌,完全靠经验,用什么药杀杀什么菌,至于菌是不是全杀死了,还有哪些残余,病人多久能康复,则只能靠医生的经验判断。

    而当显微镜问世后,微观世界的大门打开了,这一切能用观察来直接得到,而无需依靠于经验的验证。

    “你是怎么做到的,快说,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本领。”

    许易抱着秋娃一脸惊喜地急声问道。

    他可不认为这是木植精灵天生的本领,若只要是木植精灵就有此本领,以此界丹药文明之盛,此消息早就昭告天下了。

    但许易劫夺了这么多本典籍,没有一本典籍有提到木植精灵能精准地分明药性,并完美地表达出来。

    秋娃道,“就是前一段时间,我一直喝甜水,喝着喝着,感觉自己敏锐了很多,就渐渐有这个本事呢。”

    话至此处,秋娃的大眼睛陡然发亮,盯着许易问,“胡子叔,我这个本事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比阿鲤融进水里的本事还要厉害,快说,是不是。”

    自从秋娃在试炼场的战斗中,见识了阿鲤的本事后,虽也替阿鲤欢喜,小心思其实耿耿于怀,为自己不能像阿鲤那样帮到胡子叔,而心生懊恼。

    如今,见胡子叔为自己展现的本事如此惊喜,秋娃心中的好胜心猛地被撩拨了起来,一副催着许易快点承认的表情。

    “哈哈,自然是你厉害,你厉害。”

    许易大笑。

    此话虽是玩笑,却也是事实,阿鲤的神通能助许易灭敌,但终究是外力。

    秋娃的本事,若利用得好,便能形成他自己的本事,乃是内力。

    何况在这个丹药为尊的世界,秋娃能获得如此能力,若传出去,必定天下哄抢。

    许易笑道,“既然甜水对你有用,胡子叔以后每个月多给你三葫芦,你可要省着点喝哦。”

    所谓甜水,正是羊脂玉净瓶中的灵液。

    而羊脂玉净瓶中的灵液产量极少,兼之许易用这灵液的作用,主要是治疗伤势,以及解乏。

    直接用瓶中的灵液,其实有些浪费,索性他就用山泉水将灵液化开,分放在一个个小葫芦里,秋娃和阿鲤都饮了不少。

    其中尤以秋娃饮得最多,且为给她治疗伤患,有一阵,许易都是直接用羊脂玉净瓶中的灵液,来给秋娃服用的。

    后来,为给她养精神,装灵液水的葫芦,几乎塞满了秋娃的须弥戒。

    却没想到,在消耗了无数的灵液后,秋娃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好秋娃,继续用你的本事,我还想接着试试。”

    许易催促道。

    出现如此重大转机,他心中的兴奋根本压抑不住,急着重打鼓,另开张。

    秋娃掩鼻道,“不试不试,你快去洗澡,好吃饭吧,荒老今天弄了香蜜挂鸭,人家要去看鸭子烤熟了没?”

    说着,小身子一晃,出了炼房。

    秋娃去了,许易再急,也只能忍了,心中一松,腹中陡空,身体的空乏和精神的疲惫一并传导而来。

    许易赶忙取出浴桶,注满清水,跳了进去,如是几次换水后,他又用灵力将水煮沸,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便听秋娃在外大呼“好香”、“好好吃”。

    许易的馋虫立时就压不住了,他蒸干了周身的水汽,换了一套青衫,急吼吼地冲了出去。

    却见小家伙正抱着一只烤得枣红的鸭子,正啃得满嘴流油,诱人的香气和小家伙贪婪的吃相,馋得许易的哈喇子险些滚落下来。

    一旁的荒祖赶忙将钩子伸进挂满数十只烤鸭的挂炉中,一抖手腕,一只烤鸭便朝许易飞来。

    许易接了,三下五除二,连皮带骨啃了个干净。

    口舌生津,满腹香郁,那绝美滋味简直无可形容。

    一连吞了二十余只烤鸭,许易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他压住了腹中的饥火,自然要好生品尝一番滋味。

    “老荒,你这是自哪儿学的手艺,简直绝了。”

    许易由衷地赞叹,也由衷地觉得荒祖这个手下是收对了。

    能在艰辛而反复的修炼后,品尝如此的人间绝味,简直是对灵魂的巨大安抚。

    荒祖笑道,“卢某就喜欢琢磨这无用之事,能让公子和小姐满意,真是意外之喜。”

    哪里是什么意外之喜,不过是荒祖以高品质的服务标准要求自己,不懈努力而得来的。

    荒祖是个聪明人,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基本将许易和秋娃的脾性和生活习惯摸透,知晓这二位公子、小姐是个好口腹之欲的。

    从此,他便开始特意留心美食秘方,偶尔还在下面的镇子中淘换。

    有了秘法,操作对他这个级数的修士而言,根本就不是事儿。

    灵力催动下,便立成最高妙的厨艺大师。

    这个挂炉鸭便是他新学的,为备齐各种香料,他可是下老了工夫。

    今日一试,果然大获成功,赢得公子、小姐的交口称赞,他也算心满意足。

    饱餐罢,许易便觉困意袭来,冲荒祖招呼一声,抱了秋娃,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秋娃正啃着果子,歪在床头看小人书,这是她新近生出的爱好,自也得益于荒祖的发掘。

    许易暗道,老荒再这么伺候下去,自己和秋娃非被伺候瘫了不可。

第七十章 丹成

    看看这小家伙的悠闲模样,他真是无限担忧。

    念头一转,许易道,“我估计阿鲤的本事,可是又厉害了,像你这样快乐下去,以后阿鲤的一根小指头就能按得你动弹不得呢。”

    秋娃一听从床上跳了起来,慌忙朝炼房冲去,“炼房我先用了,你自己找地方练,我要练功,我要练功,不能让臭阿鲤超过,绝不。”

    许易一跃而起,追了过去,“别急别急,你先帮帮我,我再帮你弄适合你的功法,不然学一些普通的功法,你还是打不过阿鲤的。”

    他的一套说辞,对付小家伙,自非难事。

    小家伙答应相帮后,许易便重新开启了炼丹生涯。

    当然,有了秋娃的帮助,他改变了以往的炼丹过程,先不着急炼制,而是改为熟悉光谱,也就是具象化后药性。

    即便有秋娃的帮助,这个过程也是比较繁复的。

    比如一个乌根草的药性,便分出了三种主药性,还有杂药性,这个掌握过程,不是说认得就行了,他需要认真地用灵力感悟,仔细地把握,并将之和对应的光谱记录下。

    如此作为的目的,许易便是想将自己的感觉转化成光谱的颜色,比如他生出某种感觉,便能自动对应成某种光谱。

    如此一来,丹炉中的药性就不再微观,不再朦胧,而是完全具象化了。

    但这个过程无疑是艰辛的,将某种感觉通感成某种颜色,难度实在非小。

    而且为了精准地辨识某种光谱的药性,许易干脆自己开始制作表格。

    按照秋娃的说法,全部的药草的药性怕有上百种之多,许易想的便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先一步步来,一步步熟练,若有朝一日,能成功地将全部的药性能通感化后,那该有何等巨大的好处。

    第七日上午,许易将乌根草吃透了,他甚至可以闭着眼睛,精准地把握住乌根草的各种药性。

    第二十三日,许易弄透了何叶果的药性。

    第五十天,许易掌握了百子莲。

    之所以用的时间越来越长,乃是因为虽然秋娃将微观药性具象化,但具体到许易他要把握这种微观是极难的,一旦两种药性相当接近,便极易生成感知上的混乱,大量的时间便耗在了这种最细微处的区别上了。

    三种配药,除却杂气,共计有7种药性,对应着七种颜色的光谱,许易都小心地录下了。

    整个过程虽极为艰苦,但因为目标清晰,过程清晰,许易一步步走得极稳。

    第五十天晚间,许易炼出了辅助剂,并一口气炼了七次,无一次失败。

    掌握了全部的药性,在他这里不存在微观上的误差,辅助剂的成功,便不再有什么偶然性。

    而是像算术题那般,一加一,必然等于二,而没有旁的可能。

    炼出了辅助剂,真正的难点就来了,因为辅助剂不再是一种药草,许易拿出来给秋娃尝试过,光谱是混乱的,无法把握。

    好在炼出了辅助剂,已经越过了最重要的一道关卡,剩下的便是辅助剂和精元果的结合。

    照例,许易还是先让秋娃将精元果的光谱拉了出来,又花了足足一月的工夫,才终于完全掌握。

    剩下的,许易要做的便是开始尝试着辅助剂和精元果的结合。

    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在明悉了精元果药性的情况下,而辅助剂药性又相对纯粹的情况下,试错的成本并不算高。

    第三枚精元果被消耗掉的时候,许易和秋娃第一次在青火炉中闻到了除焦糊之气外其他味道——一股醉人心脾的奇香。

    丹炉开启,一大堆元丹自丹炉中遁出,许易用灵力包裹了,略略一数,竟多达四百二十余枚。

    据他所知,一炉成元丹的极限也不过五百枚,可见这一炉元丹之高效,超乎预料。

    注视着那一粒粒犹自放着华彩的丹药,许易的心情无比的激动。

    这些丹药,是经他手炼出的,他亲自炼出的,从此,他便有了在这个世界的立命之基。

    秋娃也欢喜不已,虽听许易说得如何玄乎,她的帮助如何巨大,可总是一炉炉的糊丹,让小家伙的心情着实不十分美丽。

    如今既炼出丹药来,她才亲眼看到她的作用转化为胜利的果实。

    许易心疼秋娃,虽有灵液补充,这些日子的苦熬,怕也累坏了小家伙,便催了她去休息。

    而他自己,却兴奋得不行,打算趁胜追击。

    第四枚精元果失败,第五枚又失败,终于最后一枚精元果,才又功成,成丹三百九十余。

    许易盘膝坐了下来,六次添加精元果的过程,在他脑海中如一帧一帧的胶片清晰划过。

    头两次的失败,是完成对辅助剂药性的试错,第三次成功便是试错结束,得到了成果。

    而第四第五次的失败,则证明了第三次的成果,有着极大的偶然性。

    直到第六次再度成功,许易大约判断出了自己的成丹率在三成左右。

    因为第六次的成功,依旧是偶然的,整个炼丹过程和第四第五次没什么区别。

    思忖片刻,许易想明白了,造成这种偶然性的原因,还是因为辅助剂药性的微观不可控。

    若是秋娃也能将辅助剂的药性一并解析了,那他只需多加熟练,整个元丹的成丹率,必定无限接近十成。

    不过,世上断然没有这般十全十美之事。

    好在,这个成丹率已经相当恐怖了,并且许易相信,只要勤加练习,辅助剂药性的微观不可控,是可以得到有效抑制的。

    神经陡然一放松,许易便觉疲乏至极。

    自打他沉静炼丹术以来,转眼已是小半年过去了。

    半年的辛苦,终于熬过去了,除了在炼丹上的巨大收获,另一大收获便是他终于完成了培灵期的锻体流程。

    这小半年来,他除了专注于炼丹,元丹的服用从未有过停止。

    一日六粒,截止到三个月前的大成,他已经服下了近八百粒元丹。

    体内排出了杂质,渐渐化作清澈的液渍,最后竟连液渍也没有了,正合了培灵期锻体极限的表征。

第七十一章 首徒之争(27)

    提到元丹,许易此刻的囊中几乎就剩了这新锻出的八百枚元丹。

    本来他从紫阳顶回来时,囊中还余了近三千元丹,大头没花在别处,全花在地火上了。

    若非负责开禁地火的是胡主事,许易这般豪放地折腾地肺之火,早就引起轰动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炼丹真的是个高消耗的活儿,要想成大师,还真的只有身家豪富的名门大派和豪族,才供应得起。

    炼丹完毕后,许易足足睡了三日,方才醒来。

    其后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平淡而充实。

    日常三件事。

    一为,陪秋娃品尝荒祖大厨烹饪的各路美食,游山观景。

    二则是,继续研究浑天剑的第四道域源,似乎真的到了瓶颈期,进展始终不大。

    最后,则是让荒祖收集各类草药,不论贵贱,他都拿来让秋娃解析了药性,他自己慢慢品味。

    这个过程是繁琐的,因为把握一众药性,而且还需要将药性通感成不同光谱,这个难度实在太高。

    而且,秋娃也不可能终日这般持续地输送灵力,解析药性,供他尝试分析。

    所以,许易的进程很慢。

    不过才解析了三种药性,便耗费了近两个月,而且根本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了。

    因为再进行下去,他的通感法则,就要大乱了。

    说白了,还是时间沉淀的不够,他的记忆不够深刻。

    所以,许易停了下来。

    集中精力,先将已掌握的十种药性,深刻记忆,争取达到瞬息辨别的程度。

    但整个过程无比的缓慢,迟迟没有进展,许易暂时不敢妄动,更不敢继续去品味药性。

    他本来的野望,是要在短短时日内,将已知的一百余种细分的药性全部掌握,现在看来,是不肯能的。

    至少,以他目下的境况看,没有数百上千年的时间,是完不成这个目标的。

    所以,他熄了速成的心思,先将已经领悟的先巩固好,今后需要炼制什么丹药,再仔细学习就是。

    忽忽又是半年过去了,许易还是没参透浑天剑,但那十种药性,却因为日复一日地巩固,基本已完全掌握,甚至形成了条件反射。

    这半年工夫,许易也弄了一批资源,炼制了二十余次元丹,集拢的财富突破了万枚元丹。

    以至于成丹率,也稳定在三成接近四成。

    原本继续下去,许易可以积累更多的财富,但在和胡主事的交流过程中,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元丹是财富,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衡货,但真正的高层资源,却不是衡货能够购买的,讲究的是以货易货。

    许易仔细一想,深以为然。

    对大修士而言,元丹几乎不可能成为他们修行的障碍,高层的宝贝,还得高层的宝贝来换。

    比如他许易自己,一些上档次的宝物,他根本不可能将之兑换出去,尤其是兑换元丹。

    尤其是在成熟的炼丹师眼中,元丹已经大量分批制造了,自然不可能再视其为财富。

    许易停下炼丹后,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是要不要服下延缓规则降下的灵液。

    那日,试炼大比结束后,他得了两瓶延缓规则的灵液,一瓶给了荒祖,被荒祖早早服下,还有一瓶他自己存了起来,一直不曾服用。

    只因许易距离五十岁的规则关隘,尚有一些距离,所以他不急着服用灵药。

    但他已在玄清宗混迹两年有余,距离五十岁的关卡,又近了几分。

    许易似乎感觉到,自己很难在五十岁前,步入灵根期了。

    因为在玄清宗内,实在太难晋升了,距离晋升大比,还要等上数年。

    而不得晋升,无法接触到更上层的资源,这让许易颇为烦恼。

    有时,他甚至想脱离了玄清宗,自己出外闯上一闯。

    但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长,许易越清楚地知道,乌风国内的修炼世界是怎么一回事。

    上千个五花八门的宗门,几乎将所有的资源瓜分了。

    在天道规则的限制下,他出不了乌风国。

    所以,即便沦落于外作散修,也没太多的机缘供他寻觅。

    这日,他正在青坪上枯坐,对着几本艰深难明的数术典籍用功,一边的新移植过来的大树下,秋娃在两个粗壮张开的枝丫下搭了个秋千架,正晃晃悠悠地荡着。

    忽的,荒祖撞上青坪,远远喊道,“公子,天大的喜事,试弟子中正在举行首徒之争呢。”

    许易放下书本,便听荒祖接道,“此次争夺首徒成功,便能参加正在召开的外门弟子选拔,只要名次不落在外门弟子的后十位之列,便能留在外门弟子中,成为正式的弟子,从此脱离选海。”

    许易精神陡然一震,“在哪儿了,为何没有收到通知,这么大的事,还要你来通报我。”

    荒祖道,“在求道台,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收到消息,我就急急赶回来禀告了。”

    荒祖话音方落,许易叫了秋娃,让她化作草环,如利箭一般朝求道台方向射了过去。

    许易到时,偌大的求道台已经人声鼎沸了,中间还临时架了高台。

    三道身影,立在高台上,其中,只有一个胡主事是许易认识的,胡主事旁边的中年长须男子,看气度和胡主事身份差不多,中间的粉面青年似乎是一位试弟子,耳畔的嘈杂声音传来,许易立时弄明白那粉面青年的身份了。

    猖凤,是试弟子中的佼佼者,统领着一个大社团,隐隐与景龙的惊龙社并齐。

    许易听过他的名头,但由于他长期在洞府中修行,且二人的生活没什么交集,以至于竟从来没和这位试弟子中的名人照过面。

    “这柱香已经烧了一半了,若还没有人应战,此次的首徒之名,便落到猖凤身上了。”

    中年长须男子指着不远处的香炉说道,香炉中的香已经焚烧近半了。

    许易有些好奇,争夺首徒,偌大好处,怎的无人心动了。

    试弟子中,彼此的修为虽有差距,但绝不至于天差地别,如此巨利在前,何惜拼死一搏。

第七十二章 龙凤斗

    随即,许易捕捉到了场中乱流的传音,弄清了关窍。

    原来,此次的首徒不仅要取胜一众挑战者,还要拿出千枚元丹的升格金。

    就只这一条,便足以将所有的试弟子排阻在门外。

    而且,听传音说,那个唤作刘主事的中年长须男子,摆明了是猖凤请来的审验官。

    一到场,也不等人聚齐,通知来了胡主事,便宣布了规矩,将香点燃了。

    走形式走得如此匆忙,倾向性昭然若揭。

    “刘主事,我数了下,场间的试弟子人数,基本已经囊括了所有的试弟子,不如宣布吧,何必浪费时间。”

    猖凤高声说道,丝毫不避讳台下的一众试弟子。

    刘主事正要说话,一道身影跃上台来,“且慢,如此盛事,岂能不战而决,传出去,外门师兄当笑我一众试弟子无人了。”

    身影落定,青衫落拓,脸型瘦硬,不是许易又是谁。

    许易到来,胡主事明显松了口气,急急传音道,“你怎么才来,可急死我了。”

    许易传过一道音去,猖凤已行到他身前,冷眼盯着他道,“你是何人,也敢无召而登此台,给我下去!”

    许易道,“我不过一名试弟子,你也不过一名试弟子,你既登的,我为何登不得?”

    猖凤被噎得一呛,顿了顿,道,“我是来应选之人,自然该登台,你呢,莫非你也要应选?那好哇,拿出千枚元丹来瞧瞧,看看你够不够这个资格登台,若是拿不出,就给我赶紧滚下去。”

    “老大,猖凤是在作死啊,哎,真可怜”

    台下一人悄然冲董庆可传音道,面上竟是怜悯。

    董庆可低了头,传音道,“别他妈多事儿,那魔头的手段,岂是你我能揣度的,我都后悔来这里了,若是让那魔头盯上,说不定又要被推上前去作炮灰。”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低呼道,“老大,老大,轮不着咱们了,真正的炮灰来了,哈哈……”

    董庆可闻声,急忙抬头看去,却见一道身影已落到了台上,不是景龙又是谁。

    看着景龙那张灰败的脸,董庆可全明白了,他本来就好奇为何不见景龙,这么大的事儿按道理,景龙不会不来啊,现在一想就全明白了,再看看已退到一边去的许易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董庆可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你,你……”

    猖凤盯着景龙,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龙一凤,两张脸一白一黑,相映成趣。

    “你他妈怎么来了,不是都说好了么?你想出尔反尔。”

    猖凤勉强镇定心神,怒气冲冲地传音喝问。

    此番首徒,根本就是他们家花了大力气替他运作的,不仅沟通了上面,下面也沟通好了。

    所以猖凤才这般胸有成竹。

    所谓的下面,便是景龙。

    在现有条件下,猖凤清楚有实力且有能力和自己一争的只有景龙,在此之前,他可是派人和景龙沟通过,并许下了好处,支付了一百元丹。

    原以为景龙这一关,不太好过,事实证明,他猜错了,姓景的这回竟是无比的通情达理。

    景龙一被摆平,猖凤确信首徒的名份,便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却没想到,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景龙又跳了出来,自己那一百元丹,岂不彻底打了水漂。

    猖凤盯着景龙,一副恨不得要生吞了他的模样。

    景龙满面阴沉,看也不看猖凤,论心头的憋屈,他何曾比猖凤少半点。

    他为何不肯争这个首徒,难道他实力不够?难道他不想脱离选海?

    无他,只因有个许易,他知道他就是一场辛苦,还是为别人忙。

    所以,猖凤遣人来沟通时,他没多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景龙以为自己已经很低调了,选择了躲避,哪里知道还是被逼了过来。

    遣人来请他的是胡主事,只说了是许易的意思,不到场后果自负。

    他到场后,许易又传音威胁,说他不知尽忠,有此好事也不替他许某人想着,反倒想偷奸耍滑,容后必惩。

    还说,若是此番不能叫他如愿,两罪并罚,必叫他后悔生出来。

    景龙万没想到这魔头这般不讲理,他不招灾,不惹祸,就是闭门坐了,怎的也成了天大罪过?

    一想到老魔的阴毒,他心肝脾肺肾一并抽紧了,怒火无处发泄,迎着阴阴看他的猖凤,景龙的双眸一下就红了。

    都是奇葩人士,事儿出了,祸来了,总得找个人责怪。

    他已经不敢责怪许易了,这种不可抗力,宛若天灾,责怪来也没什么意义。

    景龙的一腔怒火,无可奈何直直奔着猖凤去了。

    “哈哈,我就说么,如此盛事,怎能没有龙凤之争,这不,景龙来了,刘兄宣布开始吧。”

    胡主事大声笑着,打着圆场。

    景龙是许易通知他派人招来的,胡主事已经明白许易的意思了。

    稍微一转念,他觉得这是个好事。

    许易离开了试弟子的阶层,以后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两年,许易虽没来找茬,可头上悬着这么一柄利剑,也着实让他难受,弄得他很久都没去试弟子圈子里作威作福了,以至于不少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转了性子。

    刘主事没立即接话,眼前的一切似乎偏离了预设的轨道,秦內使说好的,就是走个过场啊,出了这等意外,如何是好。

    “刘主事,宣布吧,景某既然来了,自是要会一会猖兄的。”

    景龙阴着脸,冲刘主事一抱拳,传音道,“众目睽睽,刘主事总不能直接私相授受,既然免不了,何必耽误时间。”

    刘主事还未说话,猖凤已气得眼前发黑,怒气冲冲道,“刘主事宣布吧,我今天必要让这背信弃义的小人,血溅三尺!”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主事自知再坚持已无用,左右是猖凤自己要求的,他刘某人又无有责任。

    当即,刘主事宣布了决斗开始。

    景龙和猖凤的战斗,惨烈而热烈,在一干试弟子看来,简直精彩纷呈,血脉喷张。

    但在许易眼中,实在提不起兴致。

第七十三章 太奇怪了

    场中飞沙走石,光球乱飞,接二连三的大招撞在一处,打出了无边罡风。

    许是两人的实力,太过接近,战斗绵延的时间,超出了预期。

    足足打了半盏茶,也未曾分出胜负。

    许易知道该加把力了,传音景龙道,“别磨蹭了,你若还不拼命,我劝你还是找个地方自我了断,更为松快。当然,你若是拼命了,这回的惩罚就免了。”

    许易传音方落,景龙灵台处的灵芽冲了出来,灵力全速调动,铺天盖地地双域源攻击,层层叠叠地朝猖凤压去。

    猖凤苦苦防御,心中憋闷到了极点。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是他猖某人受了愚弄,该怒火朝天,可这一打起来,景龙竟是不要命不惜力地狂暴攻了起来。

    姓景的哪里来的这么强的气势。

    猖凤当然不知道,对他而言,这场比斗事关前途,对景龙而言,这场比斗,关乎身家性命。

    谁更死拼,答案一目了然。

    论实力,景龙和猖凤的确在伯仲之间。

    正常交手,谁取得胜利,都不令人意外。

    可这边景龙处处拼命,尽是狠辣招数,连损耗灵魂的灵芽早早就催了出来,一阵攻击,发如暴风骤雨,终于,猖凤守不住了,被景龙重重一道双源攻击,打得如断线风筝,狂飞出去,砸在地上,呕血不止,再想动弹时,景龙化实的灵刀,已架在他的脖颈处。

    景龙朝刘主事看去,刘主事重重一叹,高声道,“景龙获胜!”

    随即,景龙收了灵刀。

    猖凤挣着身子爬了起来,一双眼睛满是怨毒,死死盯着景龙道,悄声道,“姓景的,你以为你去了外门就一定能呆得住,好,好,也好,这回老子非让你成个大笑话不可。”

    景龙冷哼一声,看也懒得看猖凤,这个可怜虫压根儿什么也不知道,就自己蹦跶得热闹。

    “好了,今次的首徒便是景龙了,大家可以散了。”

    刘主事有气无力地挥手,急于逃离这令人生厌的求道台。

    “慢着!”

    景龙一声话出,正准备退散的一众试弟子皆定住了脚,便见景龙向刘主事抱拳道,“既然是选首徒,自然便是试弟子中最出类拔萃者,景某万万不敢担此名头,景某知道一人,天资英秀,超群绝伦,甘愿将首徒之位让与他,免得贻笑大方。这位便是许易许道兄。”

    说着,景龙向许易一指。

    刘主事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猖凤一双眼睛从暴凸到深深地内缩,脑袋嗡嗡作响,直似有千百个小人拿了锉刀,斧头,锤子等,在脑壳里玩命地敲砸。

    他想不通,到底是景龙疯了,还是自己疯了,景龙竟会将他费了千辛万苦抢来的好处,送给一个压根没听过的试弟子。

    不止刘主事和猖凤惊到了,场中的数百试弟子,除了知晓内情的寥寥几人,几乎全炸了。

    那可是首徒啊,那可是能换取一次进入外门的机会啊,何等贵重,说梦寐以求也不为过。

    景龙竟送人了,送了一个几乎从未在试弟子中出过什么名的人。

    这不是乾坤颠倒,阴阳逆乱么?

    “刘主事,首徒之位非许易莫属,还请刘主事宣布。”

    景龙高声又说一遍。

    猖凤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指着景龙,朗声道,“这个首徒之位,是你自己愿意放弃的,好好,大家都听明白了,你既放弃了,至于给谁,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说着,满面青白的猖凤三步并作两步行到胡主事面前,指着场下道,“胡主事,这些人既无争取首徒之意,令众人退散便是,何必横生枝节。”

    猖凤好容易抓住景龙的话柄,想要挽回局面,说到底有些丢脸,自不愿一堆人在这里围观。

    胡主事冷喝一声,“胡某以为该退走的是你猖凤,你既已经败在景龙手下,就已经失去了首徒的资格,你还在这里看什么热闹,难不成要选一个在上千人面前都败了的人,去当试弟子的首徒?上面的人知道了,该怎么看刘主事,该怎么看我胡某人,岂不要骂我们眼瞎么?”

    猖凤盯着胡主事,觉得脑子都要不够用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胡主事怎么也不向着自己说话了,难道他以为自己会短了他那份好处?

    当下,猖凤急急向胡主事传音,再三承诺,必有好处奉上。

    胡主事心道,你就是送我一座金山,我也得有命花啊,真是蠢货。

    “刘主事,我看还是宣布吧,众目睽睽,咱们总要顾及宗门的体面。来啊,把猖凤给我拖下去。”

    胡主事高声道。

    猖凤有关系,能管教近千试弟子的胡主事自也不差在人事关系上。

    此刻,他占着道理,想不给猖凤面子,就不给猖凤面子。

    他喝声方落,几名随役拥上前来,将猖凤拖倒,拽下台去。

    事已至此,刘主事还能如何,他总不能说不选了,毕竟,外门那边将要大比,选一个首徒参比,是秦内使当着其他几位内使的面说的,岂能不作数。

    就是阿猫阿狗,也总要拎一只回去应付差事的。

    “我宣布今次当选的首徒……”

    刘主事高高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易抱拳道,“在下许易。”

    刘主事老脸一红,喷薄道,“许易!”

    首徒遴选,至此尘埃落定。

    刘主事知道那边恐怕差不多了,这边既有结果了,这个首徒立时就得带过去。

    当下,刘主事便催了许易速速与他同行,若违令,后果自负。

    言罢,急冲冲先去了。

    对这个坏了既定剧本的家伙,刘主事自然半点好感也无。

    许易远远冲共学社的一帮人点头示意,随即腾身而起,追着刘主事去了。

    刘主事憋着一口气,飞遁甚急,心道,让你迟到,正好给秦内使一个发落你的机会。

    岂料,念头未落,下一瞬,眼前一花,一个身影横在了身前,不是那讨人嫌的家伙,又是谁。

    “不对,他怎么这么快!”

    这个念头一冒起,刘主事陡然惊醒,似乎一直以来,自己都不曾正眼瞧过这个人。

第七十四章 树敌(28)

    然而,能让景龙将首徒让出,让胡主事明里暗里偏帮,又岂会真的是一个无名之辈。

    刘主事正心念千转,却见许易冲他一抱拳,“我知道主事大人恼我,坏了猖凤的好事。其实,不怪别的,只怪猖凤太无能,主事大人又何必迁怒于我,这样吧,我送上一份心意,给主事大人平平心火。”

    说着,许易掌中托着一大捧用灵气裹着的元丹,朝刘主事送来,刘主事略略一扫眼,便知不下二百枚,正要说话的嘴巴,再度张大,却吐不出一句话来。

    “这两百余元丹,便算是我坏了主事大人好事的补偿,到时候有什么雷,主事大人也尽可往我身上推,不知主事大人意下如何。”

    许易笑着道。

    “啊,嗯,啊……”

    刘主事喘一口气,惊三回。

    他简直太震撼了,眼前立着的真的是个试弟子么,送礼送的竟是这般的狂放霸气,一出手就是两百多的元丹,这,这到底是哪家的贵子。

    他本来还想着到了地头,借许易没交那一千元丹的升格金,好为难他一番。

    此刻见许易如此送礼,便知一千元丹必也难不住此人。

    何况,此刻,他心中根本半点没想为难许易的事儿,早被那二百余元丹塞得心头满满当当。

    “主事大人莫非真不肯原谅许某?还是嫌礼太轻?”

    许易笑着问,以他察言观色的本领,如何不知刘主事早已心如煮沸。

    刘主事一咬牙,颤着手将那堆元丹收了,叹道,“试弟子中竟出了你这种人物,我玄清宗当要大兴啊!”

    许易连道不敢,又说,既然那边在等着,是不是边走边谈。

    说着,将那一千的升格金,也一并交给了刘主事。

    收了这偌大好处,刘主事一颗心早就酥了,况且许易所要的不过是他刘主事不要推波助澜,顺道再透露些消息。

    这点要求,对刘主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很快,刘主事就竹筒倒起了豆子,“猖凤这回走的是秦内使的门路,秦内使是闳长老门下的得力人物。

    修行到了灵根期,就很少有理俗务的,基本都是灵根期长老门下的得力人物,在管着门派内的具体一摊子事儿。

    猖凤家里走通了秦内使的门路,秦内使又恰好是此次负责审核外门大比的三名审验官之一。

    正是他的建议,才有了这破天荒的首徒之选。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出了这等变故,秦内使的目的没达到,便是我不挑事,秦内使必定也要为难你,你且小心应对吧……”

    许易道,“今次的大比,比的是哪些项目,具体获胜有什么奖励?”

    刘主事道,“哪些项目,我也不知道,每次比的都不一样,看审验官出题。一百六十名外门弟子,前十名,可进入内门。”

    许易心中一荡,“不知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有什么区别呢?”

    他混了两年的试弟子,还真没见过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前来试弟子圈中造访。

    好似一干试弟子所处的乃是污秽之所,来上一遭,便要浑身不舒服。

    所以,他至今还不清楚内门、外门的区别。

    刘主事道,“区别大了去了。外门算是真正的弟子了,但也只是有领丹药,赐功法,每月获得几个时辰使用地火的权力。而内门弟子却能获得权力,分赐山头,各项权限大涨,出则镇守一方,非同小可。”

    两人一问一答,刘主事带着许易穿过了层层禁制,来到一座建在山顶的纯白大殿前。

    刘主事引着许易立在殿外,高声道,“启禀赵內史,秦内使,方内使,试弟子首徒人选已定,现已带来。”

    “引来!”

    殿内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刘主事传音许易切不可东张西望,随即,头前大步引路,许易紧随其后。

    虽不东张西望,平视前方的许易,还是兼用余光打量清了殿内的景象。

    宽阔的大殿内松散地落着近两百个苍青色的蒲团,每个蒲团前后左右的距离极阔,几可跑马。

    大殿正前设了三张蒲团,三名形貌各异的男子,稳稳坐了。

    左首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甫一瞧见许易的脸,眉心猛地跳了一下,显然极为惊讶。

    只这一跳,许易便判断出他便是将要找自己麻烦的秦内使。

    果然,随后刘主事向他传音,介绍三名内使的身份,确定了此人正是秦内使。

    正中的老者为赵内史,右首的红面大汉为方内使。

    刘主事引着许易向三位内使行礼罢,居中的赵內史一摆手,道,“闲话休提,且入座吧,大比马上开始。”

    许易躬身一礼,正待转身离开,一道声音响彻全场,“且慢!”

    说话的正是秦内使,一脸严肃地盯着许易。

    许易就知道这位要作妖,因为自刘主事入内后,这位秦内使一直在传音询问,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虽然刘主事没有将主要责任往他许某人身上推,但如此结局,秦内使不记恨是不可能的。

    分明,秦内使将自己当了大人物,重礼都收了,结果答应人家的事儿没办成。

    传出去,他秦某人还怎么混。

    许易这种行为,在秦内使看来,就是彻头彻尾地打脸,若不狠狠将许易踩入泥泞,又如何立威。

    赵内使浑浊的双眼一翻,看向秦内使,秦内使起身向赵内使一抱拳,道,“人咱们是选来了,但合不合用,还不知道,若是连基本要求都达不到,我看这个首徒也就没必要参加大比了,哪里来回哪里去。”

    赵内使道,“秦兄有什么章程就说吧,若是合理,老夫不反对。只是时间差不多了,长老那边还等着结果呢。”

    此次大比,正是以赵内使为主,秦、方二人为辅。

    赵内使是个不愿多事的脾性,也不好揽权,只希望平平顺顺地完成好上面交待的差事。

    但他再不好揽权,也对秦内使这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毛病,略感不满。

    首徒是你要求的,现在人来了,你还要磨蹭,是不是太闹腾了。

    赵内使提了下时间,隐晦地警告了一下。

第七十五章 达标

    赵内使原以为秦内使会就坡下驴,岂料秦内使说什么用不了多久时间,让他稍安勿躁。

    赵内使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为了这点琐事,闹出意气来。

    秦内使心头憋着火气,必要压服许易,也顾不得赵内使不快了,当即,行到阶下,立在许易三丈外,“你既是首徒,想必有过人之能,旁的我也不考教你。但问你两点。一,灵气置换到了何种程度?二,元丹锻体,杂液成何颜色?”

    这两点,的确能大概判断一个培灵期修士,当然,只是其中的两大重要指标。

    并不能完全真实地反映一个修士的实力。

    许易道,“在下已完成了灵气置换,也完成了元丹锻体。”

    “什,什么!”

    秦内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来憋着劲儿,只要许易有一样不存圆满,他就借机将之驱离开。

    待大比结束,他有的是时间,来好好消化这坏了好事的蝼蚁。

    哪里知道,他竟会听到这般惊悚的答案。

    非只是他,赵内使和方内使也各自睁开了眼眸,场间一众外门弟子更是嗡嗡声一片。

    若非三大内使当面,且大比在即,无人敢犯禁令,立时便得有人呼喝出声。

    众人如此惊讶,无他,实在是许易的答案太过惊悚。

    要知道,场间能同时做到这两点的外门弟子,不足两成。

    置换灵气,并非是什么难关,关键的难点在于元丹锻体。

    这个过程不单单是你元丹充足就够了,没有足够强大的锻体本领,服用元丹的速度和周期,会被大大拉长。

    有修士绵延数十年,也无法完成元丹锻体,也不是什么奇事。

    场间不到两成外门弟子才能做到的事,被一个试弟子做到了。

    这是何等惊悚。

    众人头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无数道审视的目光射来,许易打出一道灵气,随即服下一枚元丹,任由清澈如水的微液外溢,

    全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秦内使震惊过后才聚起的无边怒容,瞬间像是被霜冻了一般。

    “不知在下的回答,可还能让秦内使满意。”

    许易微微低头,含笑说道。

    秦内使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正待说话,方内使朗声道,“何止是满意,简直惊艳,试弟子出了你这等人物,也是我玄清宗培养后进有方。似你这等的首徒,才是名副其实。老秦,你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出的好主意哇!”

    方内使和秦内使不和已久,今番秦内使弄什么首徒之议,他不是没阻止,但赵内使偏向了秦内使,他没争过。

    适才,秦内使弄什么测验,方内使还以为秦内使是故意替自己选中的人张目。

    如今再看秦内使和许易的反应,方内使哪里还不知必定是首徒人选没按着秦内使的计划来。

    如此大快人心之举,方内使怎会放过机会,当然要跳出来,奚落一番,推波助澜一把。

    秦内使一挥袖,“大比开始!”言罢,理也不理许易和方内使,径自踏上阶梯,回到蒲团上坐了。

    许易冲方内使传音致谢,快速回到空余的蒲团上坐了。

    很快,一个青衣汉子行到场中,大手一挥,空中一片光华闪过,所有外门弟子面前,皆多了一根悬空的光亮聚成的长条光尺。

    那长条光尺,只有一尺左右的长度,中间横刻了一条红线,细看,长条尺子中央有些浮游的光斑。

    下一刻,便听赵内使道,“打入分魂,不过红线者,不得进入第二轮。”

    “试弟子首徒不过红线者,立即罢黜,逐回试弟子,永不得进外门。”

    秦内使高声道。

    许易波澜不惊,打出一缕分魂,朝那光尺汇聚,分魂才涌入,光尺下端便衍出一条黑线。

    黑线似乎沉重得惊人,被分魂艰难地推着向上挪移。

    事实上,许易并没觉得有多么难以推动,他甚至有闲心用余光观察场中其他外门弟子的手段。

    甫一照面,便觉得自己的速度有些快了,索性压了下来,无比缓慢地朝红线挪移而去。

    堪堪百余息,许易已颇见几人将黑线推得越过了红线,便也将在红线外挪移许久的黑线,推了上去,只推过一丝,便再不向上,黑线摇摇坠坠,却始终不落下来。

    这副景象,只看得始终关注许易的秦内使五内俱焚,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混账竟连灵魂也修炼得颇为坚韧。

    “好了……”

    “再等等!”

    赵內使才发声,准备结束比试,却被一脸阴沉的秦内使打断。

    秦内使还盼着有奇迹,许易支撑不住,让黑线跌落下来。

    赵內使眼中明显闪过一抹不快,到底没有当面撅秦内使的面子。

    转瞬又是十余息过去了,方内使道,“再坚持下去,我怕没有几个弟子能进入第二轮了,不知秦内使要拖到何时去。”

    秦内使眼珠一棱,赵内使摆手道,“好了,收尺。”

    他一发话,青衣汉子掐动法诀,很快,无数光尺消失,只有漫过红线的光尺凝实,落在各自完成任务的弟子身前。

    “没达标的,都退下,努力修行,莫负光阴。”

    赵內使沉声教训。

    一众失意的外门弟子,起身行礼,失魂落魄地退了下去。

    临去之际,不知多少道目光,从许易身上滑过。

    这个试弟子,简直邪了门!

    未达标的试弟子散尽,本就空旷的大殿,越发空阔起来。

    最终通过第一关的外门弟子,只有堪堪五十余人,远不及半数。

    而其中便有许易这个才跨入的试弟子,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许易,你既已达标,可以留在外门了,也一并退下吧。”

    秦内使沉声喝道。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布下的种种关隘,都被该死的家伙轻松打破。

    眼下木已成舟,他只能坐视许易成为外门弟子。

    但这已是这场灾难中的最好结果了。

    他实在不敢想,若是许易坚持到了最后十名,那该是怎样的灾难景象。

    当然,他不认为许易有那个本事,但万一的可能,他也不想给许易。

第七十六章 内使之争

    许易心头的怒火终于被引爆了,心中的生死簿已打开,秦内使列名其上,罪再不赦。

    “慢着!”

    方内使含笑道,“我没听错吧,秦内使,莫非你在说胡话,自己不知?当初选试弟子首徒来参加大比,是你的主意,我还记得你当时说什么,请试弟子来参赛,也是为了激励后辈,让他们互相争锋,修行不怠。并说了,只要试弟子首徒资质过关,此次大比,便与一众外门弟子等同,且还要特加奖励。”

    “好了,如今人来了,经过你秦内使再三测试,经过大比第一轮的审验。此子的确资质极佳,你秦内使也算慧眼识珠。怎么,到头来,奖励没有,连正常的大比也不让人家参加了。前后的反差这么大,是你秦内使糊涂了,还是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话。”

    “若在平时,随你秦内使怎么胡言乱语都没关系,但今次你以审验官的身份说话,也代表了我和赵内使,你自己出尔反尔,我和赵内使却不能不受你牵连,贻笑大方。”

    方内使难得找到机会奚落秦内使,这番话喷出来,和阴沟里的臭水没什么区别,字字诛心,句句致命。

    “你,你……”

    秦内使简直要气疯了,瞪着方内使涨得面红脖子粗,大喘粗气。

    只因方内使句句属实,众目睽睽,他辨无可辨,实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按既定的规章来,他既已过了第一关,便算是外门弟子了,若能在第二关取得前十的名次,晋位内门弟子也是名正言顺。”

    赵内使一锤定音。

    实在是方内使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秦内使的承诺在前,他也首肯了,此刻又食言,无异于自掴耳光。

    何况,他实在对秦内使有些不耐烦了,如此处心积虑对付一个试弟子,真是有失体统。

    另外,他心中对许易也生出了一点期待,倘若此子真能取得前十名的名次,一跃而成内门弟子,那可是玄清宗建派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

    说是祥瑞也不为过,而这祥瑞恰好出在他手下,自也算为他增光添彩。

    “哼!”

    秦内使重重一甩袖子,回蒲团上坐定,阴沉了脸,死死盯着许易。

    许易根本不看他,冲赵内使和方内使行礼罢,返回蒲团上坐定。

    赵内使和方内使正要坐定,秦内使高声道,“第二关,考核丹药!”

    他话音方落,赵内使和方内使瞪圆了眼睛。

    方内使才要坐下的身子,瞬息绷直,正要说话,却被赵内使死死传音压住。

    此刻,赵内使眼中哪里还有浑浊,简直精光湛然。

    “秦宪,你这是明欺赵某不能?”

    赵内使传音道,秦内使、方内使皆闻。

    他是个平和的性子,即便如此,这回也彻底被秦内使惹得发了毛。

    因为第二轮比什么,早就定好了,秦内使此刻却当众宣布比丹药。

    先不管姓秦的到底是针对谁,如此改弦更张,招呼也不打,完全没将他赵某人这个主审验官当回事。

    他便是再平和,此刻也被气得五内俱焚。

    更麻烦的是,姓秦的这般做了,他还不好明着发飙,制止。

    毕竟,再有矛盾,也不能摊在一众大比的外门弟子面前,否则成何体统。

    他知道秦内使是算准了自己无法挽回局面,这才铤而走险。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愤怒,这不是君子可欺之以方,而是明着玩弄傻子呢。

    “姓秦的,我看你是疯了,为了一己私利,竟如此蛮干,此事我定当上禀。”

    方内使亦暴怒传音。

    秦内使传音道,“事后秦某自会赔罪,事已至此,还请二位给秦某一个薄面。”

    就在三位内使传音沟通的档口,一众待比的外门弟子也全乱了,嗡嗡声一片。

    在座的外门弟子,几乎就没有平素不摆弄药草的,可摆弄是一回事,拿来比斗又是另一回事。

    丹药之艰深,漫说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便是内门弟子又有几人有炼出过元丹的经历。

    再说往次大比,何曾选过丹药作为大比项目。

    秦内使高声道,“谁再吵吵,逐出殿去。都慌什么,既为修士,自少不得炼丹问药,丹药的天赋,往往便决定了一个修士将来成就的上限。如今我不过才说比丹药,尔等便如此惶恐,似这般心性,焉能得道。”

    “尔等也不必焦虑,你们到底处在什么水准,本座心中有数。所以此次只考教你们对常见的炼制元丹辅助剂三味配药的药性分析,与结合能力。来啊,上药图。”

    说话之际,秦内使的眼睛如针一般始终扎在许易身上,看着许易越扎越下的头颅,他心中终于有些快慰了。

    强行改变考教的题目,正是为了针对许易。

    一个试弟子,就算广有身家,但接触的阶层摆在那里,指望他对炼丹有什么心得,或者跨入炼丹的门槛,简直痴人说梦。

    他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弄出这道难题,便是为了死死将许易卡在外门中,绝不给他丁点晋升内门的可能。

    因为一旦晋升内门,他再想报复,几乎是不可能了。

    秦内使万万想不到的是,许易将头越扎越低,却不是垂头丧气,而是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很快,一块巨大光幕,在大殿上空布展开来,应对着殿中的每位试弟子,生出一座光影聚成的丹炉。

    光幕中央一团雾气,正团团转动,每一次转动,便会投下三个光影,入一座丹炉中。

    细看之下,那三道光影,可不正是乌根草,何叶果,百子莲三物。

    许易心中好奇,光三道影子有什么用,这能如何考教。

    正疑惑间,便听秦内使高声道,“一个时辰内,聚合的光点多者,为胜。”

    许易完全不明白这是弄什么,他也不知道什么药图,正疑惑间,一众外门弟子却同时出手,各自将灵力朝那光影聚成的虚拟丹炉中汇集,顿时,三道虚拟的药材便化作了气流,在炉中旋转起来。

第七十七章 惑乱人心(29)

    许易不知究竟,却知照葫芦画瓢,他也分出灵气,进入虚拟的丹炉。

    灵气才一进入,许易便明白了,丹炉的确是虚拟的,完全没有真正丹炉的感觉。

    但虚拟的药材的性能,却是无比的真实,尤其是三种药草的七种药性,无一不模拟得极为真实。

    许易小心地催动着灵力,分解着乱流,那种熟悉的感觉迅速弥漫心头,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将三团虚拟药草汇成的乱流给捋顺了,念头一动,才要捋顺的气流,又混乱成一团。

    终于,许易见有十余人面前那虚拟丹炉的下方,多出一个光点。

    他才不急不慢,将那团气流捋顺,顿时,自己正对着的虚拟丹炉的下方也多了一个光点。

    他余光瞟着是秦内使,就在属于他的光点衍出的一瞬间,秦内使微微上昂的方脸,瞬息如豆腐渣工程一般垮塌下来。

    许易心中冷笑,不再管秦内使,他小心地控制着衍出光点的速度。

    他已经掌握了规律,只要捋清药性成功,便会有光点衍出。

    只要将捋清的药性合成辅助剂,便会有十枚光点衍出,若是合成失败,则又会有三株虚拟草药,投入虚拟丹炉中来。

    许易控制着衍出光点的速度,估摸着时间,始终坠在十余名。

    眼见一个时辰还剩下半盏茶,竟只有三人合成了辅助剂,得了十枚光点,占据着头名。

    许易不疾不徐,余光时不时瞥一眼秦主事,但见秦主事脸上,已经急得大汗哗哗直冒。

    因为许易已缓缓控制着衍出光点的速度,渐渐来到了第十名的门槛边。

    秦主事一颗心险些要蹦出来,盯一眼许易面前的光点,才瞅一眼定时沙漏。

    眼见沙漏便要滴完,忽的,又有人的丹炉爆出一团光彩,生出十余枚光点,秦主事激动得险些喝彩出声。

    “成了,成了,时间来不及了,他不可能再有机会合成光点了,哈哈,十二名,卡在十二名了,苍天开眼!”

    秦主事激动得嘴唇直哆嗦。

    许易由试弟子进外门弟子,他的主情绪是愤怒。

    可若让许易完成了外门弟子进内门弟子,那他就全剩了担忧了。

    别看此刻他能作为审验官,决定一干外门弟子的进退。

    但一旦许易成了内门弟子,也就是玄清宗的真正核心人物了,他一个内使几乎已不可能再使上力气了。

    而一旦许易进入到了灵根期,可就和他侍奉的闳长老平起平坐了,那时候他的生死都将没有保障。

    是以,许易对应的丹炉下的每一粒光珠的聚合,在秦主事看来,几乎就是自己的生死线。

    眼见着最后一抹沙粒,便要滴完。

    轰的一下,许易面前的丹炉爆出一阵霞光,十枚光点显露在他的丹炉下方。

    噗!

    秦主事一口气喷了出来。

    便在这时,沙漏滴完,药图中央的气流停止旋转,无数丹炉和光点开始幻灭,最终只留下十个丹炉和丹炉下的一堆光点。

    显然,留下的十个丹炉,便是最后决胜的十人。

    光点排列极为整齐,几乎一目可辨,许易面前的那堆光点的数目位列第五,卡在了中间。

    但他吸引的惊叹的目光,比其他九个人加起来还要多。

    一个试弟子,竟在一日之内,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打破了玄清宗立派以来的记录。

    如此惊心动魄之事,竟发生自己眼前,无人不为之震撼。

    “好了,此十人便为……”

    赵内使话才及半,便被一道声嘶力竭地喝声打断,“且慢,有一人不得作数。”

    “秦内使!”

    赵内使出离愤怒了,他一忍再忍,这混蛋竟蹬鼻子上脸了。

    秦内使怡然不惧,迎着赵內使几要喷火的眼目道,“赵内使,你见过有人一日之内由试弟子直入内门弟子的么,这不是儿戏么,传出去,必定为天下笑。你们想着报祥瑞,秦某却不能不为我玄清的名声着想!”

    “只怕是为某人自己的私利着想吧!”

    方内使高声道。

    既然秦内使完全不管不顾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面皮是姓秦的扯开的,闹上天,他也不惧。

    秦内使面沉如水,“秦某不想和谁做意气之争,敢问在场诸位,一个试弟子越过你们,入了内门,尔等心服否?敢问其余九位获胜的弟子,和此幸进之辈同列,诸君羞耻否!”

    立时,场面哗然。

    “此等幸进之辈混入内门,我等绝不答应。”

    “宗门自有规矩,凭什么我等苦熬数年乃至数十年,都不敢妄想的内门,缘何要放此幸进之辈而入。”

    “不公,不公,大大不公!”

    “…………”

    秦内使能混到如今,岂会是白给的。

    他看得明白,大比结束,得意者少,失意者多,趁此机会,挑动人心,轻易便能得到眼前的局面。

    再挟大势横压而下,不怕姓赵的和姓方的不服。

    果然,满场哗然,一片沸声,局势几近失控。

    赵内使、方内使各自阴沉了脸,心中皆恨毒了为一己私利,搅乱风云的秦内使。

    如此乱局,若不收拾了,传扬开来,赵內使和方内使也定罪责难逃。

    秦内使窥见赵内使和方内使脸色的变换,抬手虚压,止住乱局,“来啊,将此幸进之辈给我逐出殿去,以息众议。”

    赵内使眼中闪过阴霾,方内使张了张口,到底不曾说话。

    眼前这个局面,他们便是再恨姓秦的,也只能先压住局面,保全自己。

    两名青衣大汉,一晃身朝许易逼来。

    许易缓缓起身,仰天笑道,“规矩是诸位内使定的,如今却当着众人的面,出尔反尔,今日受害者是许某,他日又是谁呢。许某的名次可以被废止,那其余九位胜者的名次,是否经过一番暗箱操作后,又会变成别人。抑或者今次的比试,就不作数。”

    他话音方落,立时便有人高声道,“朱某想不通,若许易没资格进内门,是不是就不该让他参加此次的大比。既然参加了大比,就该按名次定。”

    “胡某以为正是此理,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如此严肃的大比,岂能凭着三言两语,就颠倒了黑白去。”

    “若是谁想混了某的名额去,便是闹到掌教那里,某也定不干休。”

    “…………”

第七十八章 反躬自省

    一众获胜的外门弟子,全鼓噪起来,话里话外,皆在声援许易。

    秦内使搅动人心时,落败的外门弟子心中不甘,想要拉下许易,再腾出一个名额。

    而获胜的弟子,也不愿一个试弟子和自己同列,人心就这么狂躁起来。

    而此刻,更精通人心的许易,三言两语便将所有获胜弟子心中的担忧激了起来。

    是啊,许易如今被这样对待,对待的代价,不过是审验官的区区几句话。

    有了这个例子在前,大比的神圣性便被击碎。

    失去了大比的神圣性,上位者有的是手段,让入内门的弟子人选再度发生变更。

    一众获胜者被许易的寥寥几句引逗,立时意识到破坏大比神圣性的巨大危害。

    毕竟,内门弟子的人选一刻没有最终确定,就天然存在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此刻,他们维护的不是许易,而是大比的神圣性,这关乎着他们最深切的利益。

    一众获胜弟子一鼓噪,一众落败弟子的呼喝立时小了下来。

    毕竟脸皮特别厚的,也只是极少数。

    大比已结束,落败了固然遗憾,强行耍赖需要勇气。

    当只需面对一个幸进的许易时,众落败者的鼓噪,毫无压力。

    当面对全体获胜者时,若还要鼓噪,需要的勇气就太大了。

    况且此例一开,以后的大比就不用办了,反正输了的耍赖,闹腾就行。

    秦内使心中阵阵生寒,眼前的这个家伙实在太难缠了,试弟子中竟出了这种妖孽,还莫名其妙和自己撞上了,这他马叫什么事儿。

    他强行镇定心神,怒喝道,“都吵吵什么,嚷什么,没了体统了么,再敢呼喝,都打出去。”

    先前众人鼓噪,他面带微笑,此刻又换了面目,正说反说,都在他唇齿之间。

    压服了躁动,他盯着许易道,“鉴于此次的大比,争议声众,我当上报宗门,再来定夺。”

    眼下,强行将许易拉下来,已经不合适了,但确定人选更不合适,索性便将此事拖下来,到时用些盘外招,照样能将许易拉下来。

    许易道,“争议,不知何为争议,莫非关于许某的争议,便是幸进二字么?”

    秦内使冷哼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许易道,“幸进,幸进,得大人物青眼,而简拔于微末,是为幸进。许某没受大人物青眼,反倒处处受大人物为难,凭实力走到现在,幸进二字无论如何安不到许某头上。”

    “此外,秦内使若是对许某耿耿于怀,不如下场一战,亲身体验一下许某到底是不是幸进。当然了,有可能某人只敢背后下刀子,却无半分修士的血勇,偏偏此辈却身居高位,却不知到底谁又是幸进。”

    “哇呀呀……”

    许易词锋如刀,且丝毫不忌讳秦内使的尊贵身份,秦内使何曾遇过这等嚣张的试弟子,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赵内使和方内使对视一眼,均觉堵在胸口的一腔邪气,总算消了一些。

    方内使喝道,“大胆,怎敢如此无礼,须知你的胜利来之不易,多少人想求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都不可得,你何必自误。何况,秦内使何等身份,岂能下场和你对战?”

    “不!”

    秦内使怒喝一声,“他既然邀请了,我若是不满足他,岂非真应了人家的骂词!”

    若在平时,他还会将方内使的话掰开了揉碎了,仔细考量。

    此刻,秦内使真的被许易气得要发狂了,一听方内使想替许易转圜,收回比斗之言,下意识地就想着决不能给许易机会,决不能让姓方的得逞。

    许易怔了怔,“我不过是打个比方,比斗之事,秦内使又何必当真,再说秦内使何等身份,我纵然侥幸胜了,怕是罪过就更大了。”

    “现在想往回撤,完了!”

    秦内使心如怒龙,寒声道,“旁的事都不必说了,比斗之议,本座应了,你放心,你若胜了,本座再不出一言。倘若你败了,嘿嘿,对了,本座与人比斗,向来不争输赢,只论生死!”

    对于许易的实力,秦内使已不敢小看了。

    但也仅仅是不小看,他绝不会认为许易有挑战自己的本事。

    用闳长老的话说,他的实力在一众老牌内门弟子中,也是拔尖的。

    何况一个区区试弟子。

    这种巨大的差距,不在于境界,而在于功法和经验。

    秦内使话罢,眼神如扑出去的毒蛇,死死咬住许易,许易面色发黑,身体忍不住微颤,却努力镇定着声音道,“秦内使位尊,在下位卑,交战已是僭越,何况论生死。在下若真杀了秦内使,岂不是乱了规矩,诸位长老也不能饶我,所以比斗之事,不议也罢。”

    “呵呵,哈哈,杀我,好,好……”

    秦内使怒极反笑,瞪着许易道,“你怕杀我受牵连,放心,本座这就免去你的后顾之忧,我倒要听听一个人口出狂言,又无法收回,到底能窘迫到什么程度。”

    说着,他大手一挥,一张布满文字的纸张,朝许易飘去。

    纸张上的内容,无非是说这次的比斗,是在公平的情况下进行,生死有命,祸福自担,与宗门无关。

    并且,秦内使还落下了姓名。

    许易心中暗暗感叹,“有多少本来老辣的家伙,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进而失去了性命,我可得切记,临敌勿动怒,敌退不生骄。”

    在他心中,根本就没将秦内使当一回事。

    临见秦内使一步步走向自己设下的深渊,他忽然生了反躬自省之心。

    暗想若是自己和秦内使易地而处,多半也会坠入陷阱。

    所以,以后对待示弱之辈,万不可生骄矜之心。

    许易的感叹,被秦内使看成了犹豫,兀自催促不绝。

    方内使也暗暗生疑,初始他还在猜测许易必定是在诱敌深入,当然,他也不知许易哪里来的自信,莫非是想拼死一搏?

    此刻,秦内使明明已经入彀,许易还老神在在,犹犹豫豫,他心中也一下没了底。

第七十九章 明志殿

    “怎么,你是要拖到地老天荒么?”

    秦内使冷笑道。

    许易双目猛地充血,大手一挥,落上了名姓。

    随即,将那张约书,收入储物环中。

    战斗一触即发,所有人都朝四周散开,露出巨大的空地。

    “你先出手吧,我出手你……”

    秦内使正如猫观鱼般,面带微笑地说话,一语未罢,脖颈一疼,胸口一凉,他犹自挂着微笑的脸上,双目写满了难以置信,因为他竟看到了自己正喷血的腔子。

    许易大手一挥,招魂幡轻展,吸走了秦内使的灵魂。

    随即,他收了招魂幡,随手一扔,将秦内使的头颅抛在了地上。

    他做完这一切,秦内使已经分离的尸首哐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满场一片死寂,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只听见血液哗哗自秦内使残尸的血腔中涓涓下流。

    “启禀赵内使、方内使,适才对战,承蒙秦内使相让,许某侥幸得胜,二位尊者以及列位同门,都是见证,届时,若有宗门长老问询,诸位切莫忘了替许某作证。”

    许易抱拳说道,声音不大,却如雷鸣般惊心动魄。

    “这,这真的是试弟子?”

    “莫不是一代邪魔混了进来吧?”

    “玄清从此多事…”

    “君无邪算什么,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一个试弟子直接进内门已经够惊悚,竟还有一跃为内门第一人的趋势,这是屡破天荒,要成传说啊!”

    “…………”

    无数的心潮狂涌,只为亲眼见证了传奇。

    赵内使终于定住了神,深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秦内使倒地的残尸,心中感叹一句“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狠,无端端何必往死里整,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啊。”

    当下,调整心态道,“行了,获胜的十名弟子都随我去明志殿吧。”

    随即,又冲方内使道,“涂长老那里,便由你去禀告吧。”

    话罢,传音道,“赵某以为一个门派想要壮大,少不了天才,眼前的这位,不仅天才,而且绝世,你我回护一二,既是为宗门储才,将来或可恩泽后人。”

    方内使传音道,“赵兄说的是,我知道如何说。”

    心中暗暗感叹,赵内使还真是个厚道人,这等送人情的活儿,却让我干了。

    当下,他又传音安慰许易,要他尽管放心,必定与他个好结果。

    他看得明白,似这种人物,哪里有不一飞冲天的。

    许易传音道谢,心中略定。

    别看他人杀得痛快,实则极为在意杀人后,玄清宗内大人物们的看法。

    眼前的赵内使、方内使,勉强能算大人物,他们的反应便能看出些许端倪。

    此刻,方内使一传音,许易心中略定,是因为他相信如果后果真的灾难性的,方内使根本不会传音。

    没人会愿意做无用功,和一个死人拉近乎有什么用。

    所以,方内使的表态,让他心中托了底。

    话说回来,当众干掉秦内使,虽看似鲁莽,其实是许易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当时的情况,他不灭秦内使,秦内使回过头来,必定灭他。

    比起在玄清宗的力量,他远远不及,他也没有精力去防备秦内使无穷的阴风暗箭。

    索性一把一利索,杀人的后果,自然不小。

    但他毕竟处心积虑弄到了免责约书,不管秦内使背后的人怎么想,这个众目之下的约书,应当能遮蔽一些风雨的。

    毕竟大人物,都是讲体统,要面子的。

    在灭掉秦内使的形式上,许易采取的是瞬间灭杀,无非是想造成震撼效果。

    在已经招惹上强敌的情况下,还韬光养晦,是个极错误的选择。

    因为不管你如何低调,敌人已经瞄上你了,如何低调,都是无用。

    反之,许易显露不凡,越不凡,造成的影响越大,便越会令人对他刮目相看,当作天才人物对待。

    这个时候,即便是敌人想下手,也得顾忌物议。

    若是运气再好点,被玄清宗的哪位老祖关注到了,点一下他的名字,他就算安全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许易在合理推理下,做出的假设。

    事后赵内使和方内使的反应,显然也证明了许易推断得不错。

    至少,基本的预兆出来了。

    许易等一行十人,随着赵内使行进,越过一座山峰,到了另一座山峰。

    这座山峰很怪,竟只有一座建筑,和其他山峰的多建筑风格,完全迥异。

    眼前的这座建筑是灰色的,不大,纵横不过十数丈。

    正中挂着“明志殿”的匾额,透着一股清冷,立在殿前不过十余息,心中竟不自觉生出一股肃穆的味道来。

    赵内使对着明志殿的正门拜倒,口中念念有词,骈四俪六,煞是好听。

    许易听了一会儿,听出端倪来。

    似乎要成为内门弟子,必须到这明志殿一行,这明志殿存在的时间极为悠远,入内门,拜明志殿的规矩,更是传承了千余年了。

    许易又捕获了几道传音,结合赵内使的祝祷,他弄明白了。

    原来,明志殿内设着一块禁心石,入内拜谒,须得对禁心石盟誓,盟誓完毕,便算走完了入内门的流程。

    许易觉得这种设计,颇为合理,也是理所应当。

    一个门派必定要维护一个门派的利益,光靠教化、感化,定然无法应对这满是欲望的世道人心。

    就拿他许易来说,根本就来历不明,论对玄清的忠心,分毫没有。

    似这等人,就凭实力雄厚就成了玄清的内门弟子,这个门派也实在太草率,也根本传承不了千年。

    现在想来,明志殿中的禁心石,便是一种隐隐的约束。

    赵内使祝祷罢,当即引着众人跨入殿来。

    才入殿,便见正前方一块巨大的金色石头,横亘在前。

    金色石头旁边,镌刻着文字,许易扫了一眼,便知是盟誓的誓词。

    内容并没有他想的那般严苛,只是约束门派中的弟子,不得为一己私利,做出违背宗门利益的事。

    其余的,多是一些没有约束性的自白。

    许易仔细品味,觉得立下这些文字的前辈,实在是洞彻人心。

    人心是最难预测,也最难束缚,与其弄出一堆严苛得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条文,不如松开怀抱,守住真要。

    如此,才不会禁锢人心,泯灭欲望,等若为一个池子放入了活水。

    连带着许易还真就对玄清宗,生出些许好感来。

    的确,没有人是天生的天煞孤星,也没有人无缘无故便恶念丛生。

    如此宽大的约束,即便门中弟子真有一天得道,记下的也只是玄清的好。

    这份香火情,远比威胁,更让人铭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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