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莫逆SK”上的盟主!
作者君泪目,趁此机会说几句心里话。
“莫逆SK”曾经在浮仙令时期就是作者君的盟主,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刚才莫逆SK看到这个月的更新量,二话不说就补了个盟主,作者君真的既惭愧又感激。
感谢所有从浮仙令追过来的读者,也感谢所有相识于大菩提的读者,感谢所有订阅正版的读者!
以后作者君只有一句话,就是用更新说话!
再次感谢莫逆SK盟主!
拜谢!
第四百九十二章 菩萨传法,镜里寻花
轰!
在灿金神魂的撞击之下,真灵深处的迷雾之间传来了极为可怕的震颤!
可是无论那迷雾扭曲成何等模样,却始终都不曾真正消散开来,其中掩藏着的真灵记忆就连一丝一毫都不曾泄露而出。
“失去了护道罗汉真君的接引,我根本无法以第九佛子之身前往普陀圣境。”
季月年眸光之中的炽红色泽虽然并未减少,可其语气却是已经平静了许多。
“普陀圣境与洛伽山之间的诸多关联错综复杂,其中定然有着我所疏忽之处。”
季月年微微阖上双目,恐怖至极的妖孽神思一刻不停地涌动而出,寻找着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破局之法。
“《渡灵佛咒》虽然是洛伽山赐下的佛子源印,可若是仅仅凭借此物,而没有护道罗汉真君的接引,则名不正,言不顺,根本不可能轻易登临第九佛子尊位。”
“《般若心经》……”
季月年蓦地睁开双眼,似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一幕极为熟悉之景!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霆灵光在脑海深处轰然炸响,刹那之间便荡尽了所有的黑暗与迷雾!
南海之畔那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
“就是此处!”
季月年凝望着真灵深处的般若心经,呢喃道:“果如是如是,乃真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乃真五蕴皆空时,不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名曰诸法空相……”
轰!
无数光影破碎扭曲,顷刻之间便将季月年带到了大雨泼天的南海之畔!
不知过了多久,暴雨渐歇,冰冷寒凉的礁石背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湿润青苔,季月年自扭曲迷离之间走到礁石之下,果然望见了那个在真灵记忆之中熟悉至极的身影。
她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轻轻抚上冰凉的石面,将其上的青苔抹了去一些,使得青苔之下那些密密麻麻的篆字显露了出来。
“果如是如是,乃真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乃真五蕴皆空时,不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名曰诸法空相……”
海风乍起,雨势渐急,女童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仍然在拂动着礁石背面的青苔,其所着的织锦莲瓣缎裙已经逐渐被雨滴所浸湿,一缕柔顺的青丝沾染了雨水,紧紧贴在了她白皙如玉的耳垂之侧。
季月年定定地凝望着她的侧脸,咬牙道:“就是这里!”
那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仍旧在认真地望着那些经文,仿佛根本不曾听到季月年的话语。
季月年的绝大部分瞳孔都已经被炽红的色泽所淹没,其持着仅存的理智,催动了神魂最深处的心神之念,朝着虚幻迷离之中的出了那道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神通。
心道神通。
“无中生有!步步生莲!”
季月年竟是朝着自己施展出了这道神通!
神异至极的心道源光自虚无之中流淌而出,将季月年合身包裹住,径直丢出了扭曲迷离,使其真正跌落在了冰冷的礁石之下。
轰!
天地明灭之间,仿佛有着不可抵抗的至高伟力轰卷而下,击碎了存在于不知名之处的时空禁锢,使得世间万物都停滞了下来!
唯有那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似乎不曾受到半点影响,竟是轻轻侧过了脸,朝着季月年望了过来!
冰冷炽烈的暴雨倾盆而下,顷刻之间便浸湿了季月年的发丝,口鼻之间更是隐隐约约漫入了海水的腥咸味道。
季月年怔怔地望着那个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脑海之中蓦地响起了一道不可思议的轰鸣炸响!
在此之前,无论是在真灵记忆深处,还是在无数古籍记载之中,她所展露出的始终都只是那足以倾世的白皙侧脸。
季月年以妖孽至了极点的灵慧神思,朝着自己施展“无中生有”神通,竟是硬生生地将自己送入了无数元会之前的真灵记忆之中!
泼天暴雨之中,冰凉礁石之下,她伸出手拢了拢垂至额前的湿润发丝,静静地望着呆怔在原地的季月年。
她骄傲,孤独,倾尽天地,却又分毫不可接近。
不知过了多久,季月年终于缓缓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失措,更是极为罕见地有些踟蹰:“无……无量……观……”
那女童轻轻摆了摆衣袖,打断了他,声音极是好听:“且看。”
她走过礁石,在海边低下身子,伸出白皙的小手没入冰凉的海水之中,极是随意地捞了一捞。
待其手指离开海水之后,指间已是多出了一颗金光逸散的佛家真灵。
那佛家真灵之上片刻间便化生出了完整的神魂,不过三息,此神魂便连破十一境,径直化作了一尊气势滔天的罗汉真君!
此罗汉真君出现之后,甫一感应到她的存在,便直接嚇的跪伏在地,口中不住地念诵着晦涩难懂的佛经,似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一般。
她不曾理会那尊罗汉真君,只是侧头望向季月年,清浅明澈的目光之中仿佛容纳了天地众生:“此神通唤作‘水中捞月,镜里寻花’,有逆转生死,翻覆乾坤之能,你可学会了么?”
季月年缓缓抬起头来,第一次望见了她的眼睛。
似有万物散发着勃勃生机,又似形容枯槁的灰暗死寂,又似无数世界生灭轮转,又似慈悲怜悯的光明世间。
那尊罗汉真君跪伏在一旁,甚至就连身形都颤抖起来,其望向季月年的目光之中除却震惊与不可置信以外,便只余了无法言表的羡意。
轰!
光影扭曲破碎,季月年竟是直接落在了月灵小境之中!
灿金佛光映照而至,那尊罗汉真君的高大身形出现在了数丈之外,复杂至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季月年。
“竟然能得到无量观世音菩萨亲自传法,这实在是……”
这尊罗汉真君不住地摇着头,“与此相比,就连我自己死而复生之事,都不曾让我觉得如此震惊。”
季月年静立在原地,脑海之中有着无数道画幕之景疯狂掠过,其紧紧闭着眼睛,依旧在修悟着那唤作“水中捞月,镜里寻花”的心道神通。
与此同时,虚无之中有着不可估量的天境灵力轰卷而下,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季月年的神魂深处。
其如今早就已经挣脱了神魂失常之境,三灾尽渡,登临太乙。
一朝羽化证太乙,久视长生登仙阶。
霜雪剑啸振九皋,瑶月玉芝破身劫。
天境霞霭光摇曳,罗汉捞于海中月。
菩萨座下悟心道,挣脱灵薄无生灭。
……
“若我不曾猜错,你便是我的护道罗汉真君,珈弥陀罗汉。”
不知过了多久,季月年终是睁开了眼睛,望向了立于星渊银河之上的罗汉真君。
“正是如此,”珈弥陀罗汉凝目望着季月年,神情有些惊疑,“不愧是得了‘她’亲自传法的人物,如今你的神魂底蕴太过可怕,甚至就连我都感到有些心惊。”
其所察觉到的“神魂底蕴”,正是季月年不曾展露出来的“混沌太乙仙体”。
珈弥陀罗汉略一沉默,继续道:“说起来,我还是托了你的福,第一次见到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女童模样。”
季月年眸光清冷,缓缓摇了摇头,道:“以我推测,此时此刻她早就已经与劫寂灭。就算其不曾寂灭而去,如今至少也陷入了极深的沉睡之中。”
珈弥陀罗汉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季月年,道:“何出此言?”
季月年回想着与“她”接触的诸多细节,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笑道:“珈弥陀罗汉,她若是不曾沉睡,敖青那贱婢怎会如此没有自知之明?更何况,我等只有在方才的真灵记忆之中,才能勉强见到‘她’,如此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季月年!慎言!”珈弥陀罗汉面色微变,连忙上前数步,阻止了季月年,声音亦是放低了些许,“你居然敢直呼掌珠龙姬名讳!不要命了是么!”
第四百九十三章 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掌珠龙姬么……”
听到珈弥陀罗汉之言,季月年瞳孔深处的血红色泽逐渐褪去,眸光逐渐沉静下来。
至了此时,其神思心绪才真正恢复至了往常之时。
珈弥陀罗汉察觉到季月年的神魂修为还需巩固,便开口道:“如今你初登太乙,有着诸多修业要做,待你修为稳定之后,我等再作细谈。”
此言落罢,这尊罗汉真君的身形急剧缩小,化作了一块流光溢彩的金鳞,此金鳞不过巴掌大小,在星渊银河之上划过一道炽金光虹,径直没入了季月年的袖袍之中。
护道罗汉真君,非生死危境不可现。
季月年在星渊银河之上席地而坐,轻轻阖上了双目。
……
纯净至极的真灵玲珑剔透,静静地悬于季月年灵源最深之处。
此真灵不入幽冥酆都,不坠六道轮转,故而其比之寻常生灵隐约少了一丝尘俗之气。
两团模糊无比的迷雾环绕于真灵之前,又有通灵业火、禅心青火以及洞虚真火化作三色莲花缠绕而起,更将其真灵映衬的明净晶莹。
真灵本源之外,那浑圆无垢的神魂已经完全化作了炽金之色,便如一轮炽烈骄阳般耀眼夺目。
千百道灿金光流自神魂之间垂落而下,每一道光流深处都蕴藏着精纯至极的本源佛光。
季月年虽然修有三大源教的神通真法,平日里又偶尔身着道袍,可其所证的三灾太乙真境,却是纯正至极的佛家源教三灾太乙真境。
便似那“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之中的生灵一般,虽然着道袍较多,可却非佛,非道,亦非仙。
正所谓是“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如骄阳般的神魂之上每时每刻都在洒落着最为纯正的本源佛光,这些本源佛光甫一出现,便漫入了季月年的四肢百骸,在数不清的天境灵力相融之下,浸入了“太乙混沌仙体”之中。
“耗费了九道混沌之气的混沌仙体自从化生以来,虽然有着不可莫测之能,可却与我的佛源神魂有着源法之上的冲突。”
“破渡三灾所降下的海量天境灵力,合该用到此处。”
季月年心念动间,巨量的天境灵力涌现而出,将灿金神魂之上的本源佛光与“太乙混沌仙体”相融在了一处。
混沌之气乃是天境天庭的仙源之气,虽然季月年化生出了世所罕见的“混沌仙体”,可却始终都无法使其与佛源神魂相互交融,两者之间仿佛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般,极大地影响了季月年催动“混沌仙体”的程度。
绝大多数时候,皆是“混沌仙体”靠着自己的玄奇威能来抵挡灾劫,季月年根本无法如臂指使地施展出“混沌仙体”的真正力量。
轰!
数不清的天境灵力轰卷而至,逐渐将灿金神魂深处的本源佛力漫入了“太乙混沌仙体”之中!
若是寻常生灵,定然会将登临太乙所得的天境灵力用以强化神魂,重塑仙躯。
可季月年的神魂早已臻至浑圆无垢之境,其身躯更是九道混沌之气化生而来的“混沌仙体”,故而其将如此之多的天境灵力尽数当做了神魂与躯体之间的介质,欲要将其真正炼融在一处!
光阴如同白驹过隙般,不经意之间便悄然而逝。
朝暮轮转,弹指之间已是数十年。
季月年的神魂底蕴太过可怕,其登临太乙之后,如洪流似的天境灵力仿若没有穷尽一般,不仅将其神魂彻底蕴养浸透,更是将其神宫神海之中的十二瓣莲印虚影完全凝实,丝丝缕缕的金光自莲台之上绽放而出,极是神异。
璀璨炽目的迷离佛光逐渐消散,展露出了那完美至了极点的混沌佛体。
天地之间从未诞生过如此恐怖的神魂底蕴,即便是古籍记载之中,也从未出现过如此不可思议的佛家源身。
混沌佛体。
苍白修长的手指凝聚而出,随之凝形而出的便是绣着金线袖口的玄黑佛衣,黑缎佛衣之上篆着暗金色的功德梵文之形,逸散着清浅透明的金色光点,愈加昭显出了身着此衣袍之人的尊贵之处。
佛光金芒继续消散,其光形溃散之处,如墨玉一般的发丝显现了出来,青丝垂落掩映之间,露出了他那如画般白皙清美的眉眼,如此世间罕有的清姿玉貌,仿佛只要朝着他望上一眼,便会使得神思动摇,心绪沦陷。
在玄黑佛衣层叠绸缎的映衬之下,如瀑般的漆黑长发垂落而至,将其展露在袖袍之外的修长手指映衬的愈加苍白。
灿金神魂悬于源灵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洒下瑰美炽目的光流。
这些佛源光流漫过季月年的神宫神海,化作交织成海的密密麻麻光线之网,毫无阻碍地浸入了混沌佛体之中。
数十年的炼融,几乎耗费了所有的天境灵力,季月年终是使得神魂与躯体之间尽数浸透,至了“灵体圆融,再无二意”之境。
佛源神魂与根本不曾出现过的混沌佛体,此两种不可思议的恐怖造化叠加在一处,乃是世间从未有过的三灾太乙神魂底蕴。
其神宫神海之内,缓缓旋转的十二瓣莲台已是完全凝实,更是化作了灿金之色,与神魂深处垂落而下的密密麻麻佛源光流勾连在一起,为季月年提供着巨量能够循环自生的混沌佛力。
至了此时,季月年方是真真正正踏入了太乙之境。
无论是真灵、神魂,还是神宫神海、心宫神阙,此时皆是圆融一体,纯净无垢,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多余玄气。
玄阴神血与龙宫真血则是化作了两团不住颤动的血源,一团呈现玄黑之色,一团呈现炽红之色,此两团真血血源悬于神宫神海之中,环绕着十二瓣灿金莲台。
灿金莲台之上有着两道佛源光流分别没入两团血源深处,只要季月年心念微动,立时便能够通过真灵深处的血源烙印,完全催动这两团真血血源。
月灵小境,淮阴殿。
身着玄黑金线佛衣的季月年推开殿门,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个生有冰蓝长发的俏美少女。
那俏美少女身着月白冰绸宫装,湛蓝晶莹的长发在其身后翻扬而起,泛起瑰美绚丽的蓝白灿光。
她使着纤白瘦弱的手掌乖乖抱着一柄三尺雪剑,安安静静地朝着季月年望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昆仑丘
淮阴殿殿门之下,季月年轻拂袍袖,那柄霜雪长剑便在宫装少女手中飞了出来,化作一道炽白光虹,悬在了季月年身前。
季月年自袖中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持过落雪神剑的剑柄,极是随意地挽了个剑花。
滋啦。
极轻的碎裂之声传入耳畔,星渊银河之上的空间竟是被生生割裂出了一道可怕至极的虚无裂缝,裂缝边缘有着冰冷彻骨的霜雪寒气凝固而至,居然直接将其冰冻了起来!
季月年侧过头来,清冷沉寂的眸光扫过,虚无之中有着灿金佛光流淌而现,刹那之间便将裂缝边缘的冰霜消融,使其重新愈合如初。
月白宫装少女极是轻盈地走到他的身前,仰起小脸望着身着玄黑金线佛衣的清美少年,低声道:“数十年以来,落雪一直都在帮着我寻找化形所用的月华源气,多有辛苦之处。”
季月年翻袖将落雪神剑收了起来,摇头道:“你虽然并非月灵小境的境灵,却与月灵小境有着真灵深处的本源勾连,你越早化形而出,于我催动月灵小境便越有益处。落雪神剑乃是我的本源心剑,没有甚么辛不辛苦。”
此言落罢,季月年掌中缓缓凝聚出了一道冰蓝光虹,正是月灵小境的源境之匙。
瑶玉见了月灵境匙,神情不禁有些呆怔,数息之后,才有些怯然地开口道:“此前我替你摄掌月灵境匙之时,就被那织霞仙女算计了一次,难道你不怕么?”
季月年将那冰蓝光虹递予瑶玉,道:“月灵小境之内有着诸多神异无比的隐藏之处,譬如月华之力的孕育化生,譬如星渊银河的天然禁阵,皆是颇为繁杂纷扰之事。而我又需静心修行,绝不能分心在这些琐事之上,你诞于月灵小境本源深处,若要参透此境的境源,定然比我快上许多。”
顿了一顿,季月年神情有些莫名,道:“更何况,以后我已经不易用到月灵小境的掩藏之能了。”
不待瑶玉开口,季月年的身形便逐渐化作散落的炽金光点,隐没在了淮阴殿殿门之前。
月白宫装少女望着季月年消失之处,目光有些复杂,喃喃道:“数十年不见,你的气质变化竟是如此之大,如此矜傲尊贵的季月年,已是越来越像‘洛伽山佛子’了。”
此言落罢,她似有所感地低下头去,静静地望着手中的月灵之匙,声音愈加低了些:“从此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再让你陷入任何危险境况之中。”
……
东胜神洲洲境极南之境,重重山海之外,存在着连绵无尽的神阙仙山,这些远离尘缘世境的山岛乃是天地之间的两大无上圣境之基,唤作“昆仑丘”。
昆仑丘绵延九千七百万余里,山阙之间灵气充裕,有着钟灵神秀的巨峰秀水,以此为境底之处,承载着“昆仑上圣之境”与“瑶池圣境”两大不可想象的玄奇世境。
因“昆仑丘”久承两大圣境恩泽,无数光阴下来,其几乎已经相当于洲境之中那些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极为适合生灵修行。
在这九千七百万余里的昆仑丘之内,存在着数不尽的仙、神、佛、圣、怪、妖、鬼、魔等类,这些强大无比的生灵各据一方灵山秀水,作为道场,日夜吞吐圣境灵源,其修行进境恐怖至了极点。
只有横渡昆仑丘,才能行至“昆仑上圣之境”与“瑶池圣境”。
繁茂青葱的山林之下,珈弥陀罗汉化作一个身着布衣的老者,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季月年身侧。
“第九佛子,若是照你所言,织霞仙女当真已经与西境仙君等瑶池生灵沆瀣一气,那我等绝对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直上瑶池。”
季月年身着一袭玄黑金线锻袍,其上篆着的梵文金印尽数隐了去,漆黑如瀑的长发使一条墨玉发带轻轻拢束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气息,便似一个凡尘俗世中的俊俏公子。
只是其白皙清美的眉眼生的宛若画中之人一般,如此世所罕见的仙姿玉貌,无论任何生灵在此,都绝对不可能将其认作一个寻常的凡俗之人。
“此事我自然知晓,”季月年轻轻抬起头,望了一眼不远处那横亘在前的通天巨山,“便似你复生之前,我也无法前往南海普陀圣境一般,织霞仙子乃是瑶池圣境遣来寻我的接引仙子,少了她的接引玉牒,我等根本不能贸然进入瑶池圣境,稍有不慎,便会被人随手打杀了去。”
片刻沉默之后,季月年继续道:“更何况,织霞这厮已经提前回转了瑶池圣境,我等尚且不曾知晓她是如何描述此番过程,若是她回转瑶池之后再进谗言,只怕我等还不曾横渡这九千余万里的昆仑丘,便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前往瑶池圣境的路途之上。”
珈弥陀罗汉所化的布衣老者叹了口气,亦是随着季月年的目光望向了横亘在前的插天巨山:“昆仑丘乃是‘昆仑上圣之境’与‘瑶池圣境’两大圣境的境底之基,其中的诸多生灵鱼龙混杂,深不可测,我等还需多加小心才是,只不过……”
季月年察觉到了珈弥陀罗汉的心绪,在一块陡峭山石之前停下了脚步,侧头道:“真君若是有着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珈弥陀罗汉思忖半晌,终是开口道:“第九佛子为何非要依靠瑶池之力?如今我持着洛伽山佛令,护持着你的佛源烙印,我等完全可以直接进入南海佛家源教修行。”
季月年摇头笑了笑,已是猜到了这尊罗汉的想法,道:“珈弥陀真君,你不愧是南海佛家源教之中最为特殊的‘大觉罗汉’,当年我在你的小世界之中破劫之时,便对你颇有些了解,你的缺点便是对于不该顺从的人太过顺从,在不该愚蠢的事情上太过愚蠢,以至于随着那方小世界一同陨灭在了虚无之中。”
提到那方小世界,珈弥陀罗汉的神情不禁有些沉郁,道:“我的本相乃是普陀圣境之中的一株九叶佛莲,日日夜夜听得掌珠龙姬讲道,糊里糊涂便化形而出,短短十余万年便修至了大罗真境。后来掌珠龙姬座下的莲池童子嫌我太过蠢笨,将我重新凝聚成九叶佛莲,种在了洛伽山潮音涧之间。”
季月年轻轻笑了笑,道:“你的天生根脚如此之好,自然天生便有成道之基。”
第四百九十五章 仙丘之畔,离泉之山
珈弥陀罗汉微微颔首,继续道:“后来我在潮音涧之中日日夜夜地看着‘她’修行,听‘她’开口说话,不知不觉之间,竟是懵懵懂懂地证了罗汉道果,自此便第二次化形而出,在珞珈圣山之中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随侍罗汉。”
“再后来,‘她’即将与劫寂灭的消息传遍南海,我又莫名其妙地受封为护道罗汉真君,被莲池童子带回了普陀圣境。”
“我所开辟的小世界与其余小世界不同,其中的生灵皆是向佛行善之辈,可后来莲池童子却告诉我,我的小世界即将迎来一道极为可怕的劫数,让我做出一个选择。”
说到此处,珈弥陀罗汉的神情有些怅然,“我日日夜夜都在望着小世界中的生灵,望着他们生老病死,望着他们安乐美满,这个选择对我而言并不算难,可我万万不曾想到,莲池童子竟是暗地里朝着我的小世界施展了‘光阴轮回’之术,使其刹那之间便度过了数十万年光阴,直接迎来了灭世之劫!”
此言落罢,珈弥陀罗汉的目光落在了季月年身上,“自那以后我才知晓,我原本早该与其余的护道罗汉真君一同离开普陀圣境,分别前往选定的佛子身前。”
“可莲池童子以那方小世界拖延着我,使我根本无法离开南海!而你通过梦魇进入那方小世界之后,莲池童子直接引动了劫数,使我心甘情愿地跨越至数十万年光阴之前,陨灭在了小世界之中。”
“我最为痛恨的是,即便在我陨灭之后,那方小世界虽然在扭曲虚无之中渡过了数十万年光阴,可却依旧没有逃过崩毁消散的下场!”
珈弥陀罗汉定定地望着季月年,平日里极是温和的眸光第一次变得冰寒彻骨:“这也是我欲要带你前往珞珈圣山之因!普陀圣境择选的三十六尊佛子之中,有六尊佛子乃是洛伽山亲自选定,而你便是其中之一!我所持的这块洛伽山佛令,可以带着你越过普陀圣境,直入珞珈圣山修行!”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珈弥陀罗汉,你表现的如此急迫,难道是想寻那莲池童子报仇?”
“并非如此,”珈弥陀罗汉微微摇了摇头,“据我猜测,另外五尊洛伽山择定的佛子此时定然已经进入了珞珈圣山,若是你拖延数个元会之后再行前往南海,只怕珞珈圣山之内的佛源灵物早就已经被瓜分一空,到了那时,你拿什么与他们相争?”
季月年目光沉静,道:“原来珈弥陀罗汉在意的是此事,可我的看法,却与真君有些不同。”
珈弥陀罗汉有些疑惑,道:“佛子何出此言?”
“三十六尊佛子,单单洛伽山择选而出的便有六尊,”季月年轻声开口,“另外三十尊佛子根本无法进入珞珈圣山,难道他们便直接放弃了么?以我观来,所谓的进入珞珈圣山修行,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珈弥陀罗汉怔了一怔,并未开口打断,而是等着季月年把话说完。
季月年抬起头来,眺望着横亘在昆仑丘边缘的巍峨仙山,道:“据我所知,普陀圣境择选而出的三十尊佛子之中,大多数修的都不是佛家源法,这些佛子背后各自都有着强大无比的洞天仙境支持。甚至就连你的猜测也错了,另外五尊洛伽山选定的佛子,也不会如此愚蠢地在此时进入珞珈圣山,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其下场决计不会太好。”
身着玄黑锻袍的清美少年侧过身来,定定地望着珈弥陀罗汉:“我起势于北俱芦洲贫瘠微末之地,颠沛流离两千余年,终是修成了些许立身之基,若是我此刻不知死活地进入珞珈圣山,便会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南海所有生灵的注视之下,在没有任何外部势力可以依靠的情况之下,你猜我的下场会如何?”
顿了一顿,季月年继续道:“我乃玄阴神女嫡系血裔,瑶池圣境的统灵无极上圣娘娘则是玄阴神女的神源师祖,如今我若是登临瑶池圣境,不仅给了瑶池插手南海佛家源教之主更迭的完美契机,更是能够利用瑶池圣境的威名护持己身,到了那时,普陀圣境即便再想算计于我,也需考虑一番我背后的瑶池圣境。”
珈弥陀罗汉呆怔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季月年,口中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季月年的神情似是有些慨叹,道:“我之修行成于微澜之间,天生便存在着不可想象的庞大劣势,就算我得了统灵无极上圣娘娘的护持,也只不过是堪堪与另外三十五尊佛子站在同一而已。珈弥陀罗汉,此番交谈过后,你可曾知晓我为何要前往瑶池圣境了么?”
珈弥陀罗汉面色凛然,竟是朝着季月年行了个礼:“第九佛子,你的心思实在令我钦佩之至,此后我必以佛子马首是瞻,宁愿舍了这罗汉道果碎灭,也定要护你周全。”
季月年伸出玄黑袖袍,稍稍搀着珈弥陀罗汉,笑道:“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既然施展‘水中捞月,镜里寻花’之术将你捞了出来,定然是因为你有着与其余生灵不同之处。如今真君既然身为我的护道罗汉,我等自然应当共同进退,不该再有任何分歧,这也是我方才给真君解释为何要上瑶池圣境之因。”
“自此之后,珈弥陀自当唯佛子之命是从。”
珈弥陀罗汉的神情恭敬了不少,直至此时此刻,这尊罗汉真君才堪堪意识到,眼前的黑袍少年竟然当真有着一丝入主潮音涧的可能!
季月年轻轻颔首,伸袖指了指昆仑丘边缘的那座通天之山,道:“珈弥陀真君,你可知晓此山是何来历?”
“此山脉唤作‘离泉仙山’,长及六十三万里,横亘与昆仑丘与东胜神洲极南洲境之间,”珈弥陀罗汉所化的布衣老者抬起头来,随着季月年的目光望了过去,“若要从东胜神洲进入绵延九千余万里的昆仑丘,这‘离泉仙山’乃是必经之地。”
“善。”
季月年轻轻应了一声。
“第九佛子,洛伽佛令已经有了些许颤动,我且暂时隐去,待佛子呼唤之时再行现身。”
见季月年不再开口,珈弥陀罗汉所化的老者便急剧缩小,重新化作了一块瑰美绚丽的金鳞,没入了季月年的袍袖之中。
季月年轻拂玄黑袖袍,凝望着珈弥陀罗汉所消失之处,却是察觉到了一丝蹊跷。
其方才曾言,自己乃是“九叶佛莲”化形而生,可此时却是化作了一块金鳞。
微微摇了摇头,季月年暂且将此事放在了心底。
炽烈的山风席卷而至,如瀑般的青丝随风翻扬而起,季月年沿着陡峭的山路拾阶而上,朝着昆仑丘边缘的“离泉仙山”行去。
第四百九十六章 将这些石头拿开!
千峰化戟,万仞开屏,修竹乔松,黛色含青。
谷壑芝兰,崖苔藓生,奇花瑞草,不过蓬瀛。
东胜神洲极南洲境与昆仑丘接壤之处的“离泉仙山”,乃是一座存在了无数光阴的古老仙山,根据古籍记载,其中居有功参造化的无上真仙,不受幽冥管辖,不入六道轮转。
季月年行至绵延数万里的通天山壁之下,轻轻抬起头来,已是感应到了许多密密麻麻环绕着离泉仙山的可怕禁阵。
这些仙阵极为隐蔽,其威能更是强大到无法想象,不仅使得生灵无法御空而行,更是使得此间的天地灵气凝滞了许多,寻常生灵至了此处,一身十成修为竟能生生削去了七成。
“兀那小仙,给我站住,你是何方人氏?”
接天山壁之前,有着数十根百丈之高的巍峨石柱,其中一根石柱之顶跳下了一只头生鹿角的地境妖灵,在轰然巨响声中落在了季月年身前。
季月年望着鹿角妖灵脚下的巨大坑洞,目光有些古怪,道:“我乃东海龙宫真龙血裔,此番欲要前往昆仑丘,还望仙友行个方便。”
此言落罢,季月年心念微动,一道龙血真源的气息自其眉心萦绕而现。
那鹿角妖灵伸着鼻子嗅了嗅,随后便细细打量了季月年一番,笑道:“你这小仙生的倒是好看,我且问你,你来自东海龙宫八大真宫之中的哪一座真宫?”
季月年眸光沉静,静静地望着鹿角妖灵的眼眸,道:“东海海境浑然一体,八大真宫虽然各自水系不同,却皆是货真价实的真龙血裔,无论来自哪一座东海真宫,实质上都无甚区别。”
“说得好!”鹿角妖灵自腰间取出一块黑铁令牌,径直丢给了季月年,“昆仑丘可不是什么善地,以你初入太乙的龙血修为,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此言落罢,鹿角妖灵也不再多言,狰狞的脚爪在地面上狠狠一踏,身形扶摇而上,刹那之间便跃回了百余丈高的石柱之上。
在离泉仙山的巡守生灵观来,季月年所外显的气息仅仅只是三灾太乙真境的真龙血源而已。
季月年将那块黑铁令牌取在手中,朝着高处的鹿角妖灵拱了拱手:“多谢仙友。”
“无需谢我,待你走过通天山壁之后,便算入了昆仑丘,自行小心便是。”
鹿角妖灵遥遥俯视着季月年,笑着开口。
“善。”
季月年清楚那鹿角妖灵乃是好意,开口应了一声,随后便取出了那块黑铁令牌,细细感应起来。
那黑铁令牌正面篆刻着“离泉”,其背面却是在片刻之间扭曲变幻,堪堪浮现出了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东海真宫,三灾太乙真境,真龙血裔。
季月年翻掌收起令牌,缓缓走过山壁之前的数百根石柱,心神感应已是催动至了极限。
愈往前走,季月年的神情便愈加沉凝,这些石柱之上居然足足有着数百尊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
甚至在那些靠近山壁的数十根石柱之上,存在着数十个大罗真境的强横生灵!
这些生灵的气息极是沉寂,若不是季月年有着通灵业火的神异感应,甚至都极有可能察觉不到这些生灵的存在。
待到行至了直插天际的山壁之下,季月年已是定下了心神,朝着山壁之前那扭曲迷离的庞大境门望去。
一尊戴着面具的黑甲生灵自境门之前踏空而下,落在了季月年身前,道:“你是要进入离泉山脉,还是要在山壁之前借路前往昆仑丘?”
季月年眉头微蹙,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思索着黑甲生灵的话中之意。
黑甲生灵仿佛看出了季月是年初次前来此处,摇了摇头,道:“离泉仙山之中有三大坊市,其中可谓是应有尽有,你若是想要进入离泉仙山之内的坊市,需上交一百块仙玉;你若是想要借路山壁前往昆仑丘,不需要上交任何物事,持着那块令牌径直踏入这道光门便是。”
“仙玉么?”季月年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心念微动,自落雪神剑之内取出了一些元石,“多少此物能够抵作一块仙玉?”
自从离开北俱芦洲极北边陲,季月年已是有千余年光阴不曾使用元石、元玉等物修行,对其而言,这所谓的“仙玉”亦是第一次听闻。
那黑甲生灵望着季月年手中晦暗无光的元石,冷肃的目光不住地颤动,甚至就连眼角都有了些许抽搐,数息之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即刻将这些石头拿开!”
季月年翻掌将那些元石收了起来,随之又取出了几块元玉,道:“道友且看……”
“哪里来的乡野村夫!”
黑甲生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伸手取过季月年手中的元玉,直接将其捏成了碎石粉末!
季月年的目光清澈明透,看上去颇为人畜无害:“道友再看此物,能否抵换仙玉?”
黑甲生灵正待开口呵斥,口鼻之间却蓦地嗅到了尸鬼源气的气息,目光一凝,死死地望着季月年手中出现的那一大团尸鬼源气,神情极是震惊:“你居然持有如此精纯的尸鬼源气!”
季月年轻拂袖袍,将那一大团尸鬼源气收了起来,只留了细细的一缕,笑道:“道友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
黑甲生灵的目光随着那缕尸鬼源气来回移动,口中道:“你将此物予我,我可做主,免去你进入离泉仙山的一百块仙玉。”
尸鬼源气极为少见,尸皋之山有黎氏乃是天地之间最为正统的尸鬼一脉,如此珍贵纯净的尸鬼源气更是罕见无比,其不仅能够用来炼器、炼丹,更能当做施展一些神通咒法的媒介,可谓是珍贵至了极点。
“善。”
季月年并未犹豫,直接将那一缕细细的尸鬼源气交予了黑甲生灵。
戴着面具的黑甲生灵取过尸鬼源气,直接将其收了起来,先前冷肃的目光仿若春风化雨般,凭空添了许多笑意:“将令牌予我,我为你打上传送烙印,届时你持着带有烙印的令牌进入境壁光门,便可直接传至离泉仙山内部,而不是昆仑丘。”
季月年虽然知晓这黑甲生灵定然在其中占了一些便宜,不过自己如今就连一块仙玉也无,此时既然能够进入离泉仙山,一缕如此微弱的尸鬼源气对自己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第四百九十七章 美人画卷
“道友,敢问离泉仙山三大坊市的差异之处在哪里?”
季月年一边将黑铁令牌递予面具黑甲生灵,一边笑着开口问道。
黑甲生灵接过黑铁令牌,极为熟练地在其上打入数道烙印,笑道:“第一坊市唤作‘离泉宫阙’,乃是离泉仙山的根基所在,任何在东胜神洲与昆仑丘之间来往的生灵,几乎都要去一次‘离泉宫阙’,其中不仅存在着极受欢迎的拍卖大殿,更是有着离泉黑市的存在,只要是东胜神洲之内存在的珍奇异物,这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应有尽有。”
此言落罢,戴着面具的黑甲生灵便将令牌还给了季月年。
季月年伸袖取过黑铁令牌,道:“道友,另外两座坊市又是何等模样?”
戴着面具的黑甲生灵摇头笑道:“第二坊市只有大罗真境的生灵才能进入,至于第三坊市,则是面向酆都幽冥的生灵所设。我观你只不过是一个东海海境的龙宫血裔,这两大坊市对你而言,可谓是形同虚设一般,不问也罢。”
“如此,那便谢过道友了。”
季月年轻轻点头,道了声谢。
黑甲生灵摆了摆手,道:“且去罢,方才你取出的那一大团尸鬼源气,约么能换到三万仙玉,足够你在离泉宫阙之中挥霍了。”
季月年应了一声,随后便侧身朝着那庞大的境壁光门走去。
高及数百丈的光幕境门瑰美绚丽,有着璀璨迷离的色泽翻涌其上,极是引人注目。
“其口中的‘挥霍’是何意?”
季月年眉头轻蹙,一边思索着面具黑甲生灵的措辞,一边持着令牌走入了山壁之下的光幕境门之中。
光壁扭曲翻卷之下,刹那间便将其身形送离了此处。
诸多戴着面具的黑甲生灵见惯了这般情景,根本不以为意,只有方才那个与季月年交谈的黑甲生灵颇是欣喜,喃喃道:“这一缕尸鬼源气,至少价值三百仙玉……”
……
月灵小境。
淮阴殿殿门之下,身着月白冰绸宫装的清丽少女望着身前悬立着的三尺长剑,道:“落雪,你为何从来都不曾开口说话?”
霜雪萦绕之间,赤着双足的白发少女凝聚而出,雪白的瞳孔有些冷淡地朝着瑶玉望来,踩着长剑剑身的纤白玉趾之上涂抹着嫣红的丹蔻,极是好看。
瑶玉抬起小脸,凝望着白发白瞳的雪衣少女,道:“落雪,我从未听过你开口说话,到底为何会如此?”
落雪低垂着目光望向瑶玉,微微摇了摇头。
瑶玉依旧不死心,继续道:“你与我相伴数十年之久,却从来都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心绪,我根本不相信你只是一个毫无情感的剑灵!”
落雪嫣红的唇角忽然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伸出苍白的令人怜惜的纤弱手指,在身前缓缓勾画起来。
瑶玉怔怔地望着落雪的手指落处,那里有着无数霜雪凝聚而现,逐渐勾勒出了一幅仿若真形的美人画卷。
那是一个大半个身子都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下的少女。
那少女的形貌被玄黑罩袍所遮掩,可黑袍之下所展露出来的些许风华,还是让瑶玉怔在了原地。
“世间竟有女子生得如此闭月沉鱼的仙姿玉貌……”
瑶玉的低声呢喃还未落下,落雪的手指便猛地一划,冰冷的霜雪席卷而至,将那描绘着黑袍少女的画卷粉碎成了漫天飞舞的细碎雪花。
片刻之后,落雪素手轻舞,再次于两人身前绘制出了另外一幅画卷。
此画卷之上所描绘的是一个青裙少女,她的眸光清灵明透,矜傲至极,如瀑般的青丝垂落而下,将其映衬的愈加濯世而清美。
瑶玉为那青裙少女的风姿所摄,神情再次有了些许呆怔,喃喃道:“亦是一个绝世的佳人……”
落雪素手拂过画卷,再次使其寸寸湮灭,崩碎成了漫天霜雪。
瑶玉侧过头去,望向白发白瞳的雪衣少女,竟是极为清晰地自其瞳孔深处读懂了她想说的话。
“落雪不言,并非不能言,以剑灵之身,言必招祸,不如不言,不染因果。”
雪白眸光颤动之间,落雪溃散成了细碎的霜雪,融入了三尺长剑之中。
锵!
沉甸甸的落雪神剑插在了星渊银河之上,剑柄之处有着瑰美绚丽的炽白光点逸散而出。
瑶玉素白的指间绕着一缕晶莹剔透的冰蓝发丝,绕来绕去,甚至将其手指都扯得有些疼痛。
“落雪所描绘而出的那两个画卷少女,难道都与季月年有过纠葛么……”
“这两个画卷中人,一个仙姿无双,一个清美孤傲,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我所能比拟……”
瑶玉冰蓝的眸光微微颤动,内心深处忍不住生出了些许自惭形秽之感。
蓦然之间,她似乎再次想到了一事,忍不住侧头望向了数丈之外的落雪神剑。
“落雪方才的行为,亦是为了告诉我,太过接近于他,并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
瑶玉轻轻叹了口气,白皙耳畔垂落而下的冰蓝发丝愈加瑰美绚丽,“可是就连我自己的源灵神魂都是藉由他的通灵业火化生而出,再加上月灵小境的本源勾连,我天生便与其有着亲近之感,若是想要强行挣脱出这种生来便存在的心绪情丝,又谈何容易?”
呢喃之间,其身形逐渐溃散成了冰蓝光点,隐没在了星渊银河之上。
……
昆仑丘边缘之境第一坊市,离泉宫阙。
季月年在一座巍峨华美的宫殿之中走了出来,感应着落雪神剑之中密密麻麻堆放着的仙玉,神情有些古怪。
一团完整的三灾太乙真境尸鬼源气,竟是换来了足足三万八千块仙玉!
似这般相类的尸鬼源气,落雪神剑之中尚还贮存着数十团之多!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季月年轻轻抬头,将目光放在了这座宫殿之侧的连绵宫殿群之上。
足足三十余座高及数百丈的巍峨宫阙,正是“离泉宫阙”最为引人注目之处。
拍卖大殿。
方才季月年便是在这些宫阙之前走过,奈何当时其手里半块仙玉也无,甚至就连拍卖大殿的宫门都进不去,直接被巡守侍卫冷漠无情的拦在了外面。
如今仙玉在手,境况自然又有所不同。
番外章 水中捞月
季月年行至离泉宫阙拍卖大殿的宫门之处,取出五十块仙玉交予宫门之下的巡守侍卫,随后便径直行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之内别有洞天,足足存在着十余座繁复无比的传送仙阵,每一座仙阵之前都有着数个面无表情的黑甲生灵侍立。
玄光璀璨之间,不停有着迷雾罩身的生灵在这些传送仙阵之中出现又消失,季月年行至最左侧的一座传送仙阵之前,还不曾开口,此处的黑甲侍卫便稍稍让开了身子,以眼神示意季月年可以直接进入其中。
每一个进入拍卖大殿的生灵,身周都存在着无法被看透的迷雾,季月年亦是如此,此迷雾皆是来自于那块黑铁令牌,此物本就是离泉仙山所铸,自然与其内部的仙阵有着无法比拟的紧密勾连。
见季月年始终不曾进入传送仙阵,那黑甲生灵便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你方才在殿外所交的五十块仙玉,可以通过此传送仙阵进入一间普通的拍卖殿阁。倘若愿意再多花些仙玉,便能够前往右侧的传送仙阵,去那更尊贵一些的拍卖宫殿,其中供应着一些极为珍奇的瑞果,灵芝,仙酒,美人。”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我在此处进入拍卖殿阁便可,无需再换了。”
此言落罢,其便径直行入了身前的传送仙阵之中。
其并不是舍不得些许仙玉,仅仅只是懒得再行调换传送仙阵而已,况且若是把时间浪费在华贵殿阁之中的灵酒佳人身上,对于季月年而言,尚还比不上静心修悟神通咒法来得安心。
仙阵之上逐渐泛起璀璨迷离的炽目光纹,光影扭曲之间,季月年已是出现在了一间颇为古朴的殿室之内。
此殿室并不算大,约么有着十丈方圆,其内陈设很是简单,仅有一席木榻,一方案几,以及一道数丈大小的半透明光幕而已。
那半透明的光幕分为两层,第一层光幕之上有着许多密密麻麻的篆字,极为详细地介绍着此次拍卖的珍奇灵物。
至于第二层光幕则是一片空白,只有待拍卖开始之后,此光幕之内才会显现出呈有拍卖之物的现场景象。
“离泉宫阙每七日举行一次拍卖,此时距离下一次拍卖,尚有三日工夫。”
季月年自袖中取出那块黑铁令牌,将其放于案几之上,轻轻阖上了双目,竟是连一时半刻的修行时间都不愿浪费。
“水中捞月,镜里寻花。”
“此道神通实在是太过玄奇,她与我初次相逢之时,便直接传下了此咒,其真正的用意到底何在?”
季月年细细回想着“她”施展这道神通之时的景象,尝试着催动“她”种于自己神魂深处的神通源印,于金线玄黑袖袍之间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呢喃道:“水中捞月……”
蓦地,其纤白的手指之间有着神异至极的光流凝聚而现,最终化作了一块晦暗无光的小石头。
季月年睁开双眼,望着手掌之中的灰石,眼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心念动间,径直将其碎裂成了灰白的粉末。
这块毫不起眼的灰石,正是他此前给予黑甲生灵的那块“元石”。
这些元石在落雪神剑深处沉寂许久,早就已经散尽了其中蕴藏着的天地元气,方才被那黑甲生灵捏碎之后,如今竟是重新凭空凝聚了出来。
季月年任由那些灰白石粉在指间散落而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道神通实在是太过可怕,我方才稍稍催动,便将这块已经完全崩裂的废弃元石,在那不知名之处‘捞’了回来。”
“此时我尚且不曾参透此心道神通,她曾言,此神通有着‘逆转生死,翻覆乾坤’之能,若是当真将其修至炉火纯青之境……”
季月年再次阖上了双目,凝神定气,心无杂念,神思心绪翻涌之间,继续一刻不停地参悟着这道心源真法。
……
第四百九十八章 白壁无瑕,素发盈香
轮转重极。
无数道透明丝线交织而过,构成了这座虚幻扭曲的巨山,此山不知高多少万丈,矗立于画幕世界角落的虚无之中。
此间从来都没有天与地之别,只有无穷无尽的画幕世界互相勾连,造就了世间最为不可思议的玄奇之境。
虚幻巨山之底,密密麻麻的光影熙熙攘攘,不时有生灵忍受不了此处的禁锢与虚假,面带绝望的溃散而去。
天地之间所有崩灭真灵的生灵,皆会被轮转重极所感应到,将其消散之前的一缕真灵气息摄取而来,凝聚出虚幻无比的透明光影。
这些光影能够在无数个画幕世界之中长生不灭,却永远都无法凝形,无法修行,无法进食,无法互相触碰,无法做出任何有形之事。
“自我陨灭至今,已是过了约么三万余年,似这般日复一日的苟活,实在是有些麻木。”
身着素青护绸道袍的纤瘦女子慵懒地倚在半透明的蛛网丝线之上,眯着眼望着自己手里那张模糊无比的地图。
在画幕世界深处,这些光影所能接触到的唯一物事,便是构成画幕世界的这些半透明丝线。
其身侧有着一个身着玄黑罩袍的光影,闻听此言,只是轻笑道:“道姑的画技可称通神,若是当真让你用这些丝线画出了那东西,只怕……”
“噤声。”
那素衣道姑瞳孔微微收缩,径直摆了摆手,打断了黑袍光影,举目朝着四下望去。
待其见了四周数百丈之外并不存在其余光影之后,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道:“此事关乎你我脱困之机,怎可轻易在人前提起?”
“道姑怎地如此慌张?”那黑袍光影的声音冷澈清灵,极是好听,“我自然是见了四下无人,才敢过来与你说话。”
“你这小姑娘如此聪慧灵透,想来也不会做出那般自毁生机的事。”
道姑重新恢复了方才那副慵懒的样子,眯着眼倚在了透明丝线交织而成的山石之侧。
黑袍光影轻轻笑了笑,还不待开口说话,便突然之间察觉到了一道来自本源深处的气息,蓦然之间呆怔在了原地。
道姑望见了她的异常,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地了?”
黑袍光影根本不曾理会于道姑,而是自顾自地站起了身,伸袖把笼罩着自己的宽大罩袍撩了起来,如瀑般的青丝垂落而下,眸光之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一根半透明的发丝在其满头长发之间被抽离而出,极为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
见此情景,那道姑亦是轰然起身,面上的慵懒之色尽数消失,死死地盯着黑袍光影,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袍光影堪堪回过神来,伸出苍白纤美的削葱玉指,轻轻拢过一缕半透明的长发,有些怔然地低头望去,道:“我若是告诉你,其实我并不知晓其中究竟,你信么?”
“当真如此么?”那道姑发出了一声嗤笑,“此前我不小心被你套去了话,算是有把柄握在了你的手里,这才陪你说了数百年的枯燥废话,可如今观来,你我之间只怕要形势倒转了。”
方才道姑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吸引到了数个游离于不远之处的虚幻光影,如今已经有两道光影缓缓朝着此处行了过来。
在画幕世界之中,所有的光影皆是虚幻,只是其外显之形并非尽是半透明之态,而是在半虚半实之间相互变幻,根本没有所谓的定象。
“我并未骗你,你若是不相信,便不相信罢,”黑袍光影摇了摇头,伸出了在虚实之间变幻的纤白手指,轻轻一撩,将自己重新遮掩在了玄黑罩袍之下,“莫要忘了,你的画幕还不曾画完。”
那道姑用力地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她。
半晌之后,道姑仿佛做出了妥协,径直跌坐在了黑袍光影身侧,道:“若我不曾看错,你的一丝真灵本源投影被硬生生抽离了出去,完全消失在了画幕世界之中。”
那黑袍光影不曾理会于她,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遮掩在罩袍之下的眸光竟是已经泛起了晶莹透明的水雾。
“季月年,是你么……”
……
东胜神洲极南洲境,昆仑丘。
离泉宫阙。
季月年在木榻之上席地而坐,蓦地睁开了眼睛,神情极为罕见地有些惊诧。
玄黑金线袖袍轻翻,苍白修长的手指展露而出,一缕半虚半实的透明丝线缠绕在了手指之间。
似是脱离了轮转重极之故,这一缕透明丝线以极为恐怖的速度飞快凝实,顷刻之间便化作了一缕如墨般的青丝,清淡好闻的少女发香漫入了口鼻之间。
雪壁无瑕,素发盈香。
心绪微微颤动,这一缕发丝随之在指间寸寸湮灭,可季月年的神情却是变得愈加讶异。
“竟是天象身鬼的气息……”
神思翻涌之间,季月年已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巧合之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与我初次相逢,便传了我一道‘水中捞月,镜里寻花’的心道神通,我参悟此神通之时,竟然于不知名之处勾连了天象身鬼的气息……”
“那只天象身鬼不是已经陨灭了真灵么?”
“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此番作为,到底用意何在?”
季月年站起身来,轻拂玄黑袖袍,眸光变得愈加沉凝,“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凭什么如此笃定,我会用此道神通去‘捞’,去‘寻’那只天象身鬼?”
水中捞月,镜里寻花。
“如今看来,这道神通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季月年眼眸深处光影颤动,隐隐约约倒映出了那个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
“若是连‘她’都在算计于我,那这浩渺天地之间的无量众生,便当真没有生灵可以相信了。”
“只要不去施展此神通,便永远都不会落入算计之中。”
季月年稍稍定下了心思,眸光逐渐变得冷漠,毫不犹豫地将心道神通“水中捞月,镜里寻花”掩藏在了心神深处,再也不曾修悟半分。
可其不曾察觉到的是,那一缕溃灭的发丝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化作无数微不可见的虚无光点,悄无声息地散落在了不知名之处。
第四百九十九章 梦魇
……
此时距离坊市拍卖开始之时尚有数个时辰,安静的殿室之中,季月年紧紧闭着双眼,身侧摆放着一柄泛着霜雪寒气的三尺长剑。
不知不觉之间,其竟是陷入了扭曲迷离的梦魇深处。
太楚故地,安阳城。
已是亥时,夜幕堪堪降临,依稀有些寒凉的安阳城陆陆续续亮起了万家灯火,街巷、桥边、闹市等地方都有着大红花灯高高悬挂,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着温柔的灯火光芒。
虽是入夜之时,可安阳城内的人流却依旧熙熙攘攘,不少小摊小贩正在吆喝着叫卖,许多身着华美绸缎的公子小姐携手走过焰彩花灯之下,更有精贵的木雕车辇缓缓行过,为这灯会又多添了一分色彩。
流水潺潺,寒冷的夜风吹袭而过,石桥之上不时有着行人来来往往,只有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俊朗青年静立于此,怔怔地望着石桥之畔的嫣红花灯。
在那座花灯之下,有着一个如同谪仙一般清冷矜贵的白裳少女。
“月儿。”
似是犹豫了一会儿,锦袍青年终于缓步走下石桥,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揽住了白裳少女的肩膀。
那白裳少女稍稍侧过头来,满头青丝随风翻扬而起,精致的眉眼之间尽是疏离,轻轻退后了半步,挣脱了锦袍青年的手,檀口轻启,道:“何事?”
“你前几日才诞下年儿,不多在府里休养些时日,怎地又偷偷跑了出来?”锦袍青年的目光深处满是担忧,言语之中的关切亦是不似作假,“此时你正是虚弱之时,千万莫要着凉了。”
被唤作“月儿”的白裳少女瞥了一眼锦袍青年,缓缓摇了摇头,清美如画的眉眼之间泛起一丝自嘲,“你我二人本就无甚感情,你又何需如此作态?”
锦袍青年沉默片刻,道:“月儿,你先转过头去。”
“怎么?”
白裳少女清冷疏离的眸光微微颤动,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先转过头去。”
锦袍青年又重复了一遍。
白裳少女一时之间有些失笑,道:“罢了,我倒要看看你想做什么。”
此言言罢,她便轻轻地转过了身子,雪白霓裳翻舞轻扬之间,恍若落于尘世的月宫仙女。
十数息之后,锦袍青年的声音传入耳畔:“好了,你转过头来罢。”
夜风乍起,她侧过头来,柔软嫣红的唇角携着一缕青丝,映入眼帘的是璀璨夺目的漫天烟火。
火树银花不夜天。
“好看么?”
锦袍青年笑道。
她不曾开口,只是轻轻仰着小脸,定定地望着那些照亮夜空的瑰美焰火。
河岸之畔,季月年静静地望着此处,眸光极是复杂。
“季鸿……赵阴月……这是梦魇么……”
冰寒凛冽的冷风席卷而过,季月年走上石桥,神情极为罕见地有些踟蹰。
其短暂的犹豫之间,赵阴月已是转过了身,霓裳翻舞之间,朝着安阳城内走去。
身着锦袍的季鸿忙不迭地追了上去,不过片刻,便与赵阴月一并隐入了夜幕深处。
花灯渐熄,焰火阑珊。
季月年堪堪回过神来,欲要走下石桥追将上去,却发觉自己竟是被诡异无比的扭曲虚无生生禁锢在了原地,连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你是谁?”
蓦然之间,一道极是冷漠的声音传入了耳畔。
季月年怔了怔,并未开口,而是微蹙眉头,细细思索着这道声音的来历。
那冷漠的声音似是有些不屑,又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敢修什么三教源法,你也配么?”
纵使季月年心境修业已至波澜无波之境,可如今闻听此言,其心神深处仍旧不可避免的泛起了些许怒意:“哪里来的的龌龊之物,竟在此处装神弄鬼!”
那声音止不住地冷笑道:“季月年,你这蠢物还不知晓我是谁么?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若是以秽言辱我,便是在辱你自己。”
季月年眸光深处隐约泛起血丝,心境修业不时激荡,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逐渐恢复了冷漠无情,竟是在其耳畔愈来愈远:“不过两千余年工夫,你便修至了三灾太乙真境,更是化生出了天地之间从未有过的混沌佛体,可称之为世所罕见的妖孽天骄,但你的心境修为却是如此之脆弱!你平日里仅仅只是将自己的心绪掩藏起来,何时你才能够真正做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若是你连自己是谁都想不明白,便老老实实地呆在此处,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出去!”
此言落罢,那声音便完全消散了去,再也不曾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季月年怔怔地立在石桥之上,喃喃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其眸光之中的霜雪尽数融化开来,初次展露出了其中掩藏着的真正情绪。
两千余年以来难以言喻的孤独冷寂,对于真灵深处重重迷雾的迷惘,心底藏着的些许矜傲,还有着丝丝缕缕微不可察的希望。
“我是谁……”
季月年有些茫然地走下石桥,这才堪堪察觉到,方才那禁锢着自己的扭曲虚无早就已经消散无踪。
朝暮轮转,日月交映,转眼已是至了破晓。
安阳季家满城缟素,大公子季鸿独自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季家。
待其走过石桥之时,伫立于桥下的季月年正在悄无声息地望着这一幕,直到季鸿即将走出安阳城,季月年才垂下微微颤动着的眸光,安静地跟了上去。
第五百章 棋局之外的季月年
季鸿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一路前行,不多时候,便行至了古城城门之下。
“可是季鸿季公子当面?”
一个头生疥癞的脏污僧人拦住了季鸿,恶臭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季鸿紧紧皱着眉头,以袖掩鼻,望着僧人头上的数个丑陋脓疮,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嫌弃之色:“哪里来的乞丐和尚!”
那疥癞僧人也不气恼,只是稍稍退后半步,伸手指了指季鸿怀中抱着的婴儿,笑道:“老僧自不知名处而来,想朝着施主讨个缘法。”
季鸿使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狠狠挥了挥袖袍:“我与你这等乞丐和尚没有任何缘法可言!来人啊,将这老和尚轰将出去,不准其再踏入安阳城一步!”
此言落罢,四下里却是陷入了诡异无比的安静,往日里在城门之前巡守的季家族人仿佛凭空了消失一般,不曾传来一丝一毫的声息。
季鸿察觉到了此间异常,忍不住后退数步,厉声道:“好手段!你这妖僧到底意欲何为!?”
那疥癞僧人笑了笑,道:“季公子无需动怒,老僧方才已是说过了,此次前来四大部洲地境,乃是专程为了向施主讨一段缘法。”
季鸿紧紧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面露惊惶地环顾四周,心下极是失措。
安阳城一片死寂,所有的生灵都仿佛在无声无息之间离开了此处,城门之下更是安静至了极点,可谓是落针可闻。
疥癞僧人也不急,只是面带和善的笑容,定定地望着季鸿,道:“季公子,我且问你一句话,可否?”
季鸿强自定了定心神,道:“你既有着如此诡异的术法,自然无所不能,又何需来问我?”
“此事与你有关,老僧自然要来问你,”疥癞僧人微微摇头,“赵阴月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季鸿瞳孔收缩,下意识地开口道:“你这妖僧怎么知晓她的名讳?”
疥癞僧人叹了口气,道:“季公子,你还不曾回答我的话。”
季鸿的神色似是有些挣扎,沉默数息之后,才开口道:“她对于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也不曾知晓。”
疥癞僧人伸出满是脓疮的手掌,指了指季鸿怀中那不哭不闹的婴儿,道:“你若是当真愿意与她一起生生世世同坠永劫,便心甘情愿地把这婴儿递给我,让我抱上一会儿。”
季鸿怔了怔,抬起头来望着疥癞僧人的脸庞,真灵深处隐隐约约有着无法言说的颤动之感。
天地之间仿佛有所感应,只要自己应下了这桩缘法,待自己陨灭之后,便当真会再次见到那个清冷矜傲的白裳少女。
“我还能再见到她么?”
季鸿轻声喃喃,眸光深处尽是她那雪白裙裳的倒影。
疥癞僧人慢慢点了点头,朝着季鸿笑道:“心诚所至之处,就是在那无量量劫之下,也能有着一线生机。”
季鸿低头看了一眼怀抱中的婴儿,缓缓地将襁褓递了过去。
疥癞僧人接过襁褓,望着婴儿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神情似是有些怅惘:“阴月尚有晴时,可这天地众生的人心若是变了,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一侧的季鸿似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微微垂着眼睑,面上的神情极是痛苦。
数十丈之外,季月年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心神深处仿佛有着一道禁锢有了微不可察的松动。
蓦然之间,疥癞僧人抬起头,竟是朝着季月年所在之处望了过来!
季月年望着疥癞僧人和善的脸庞以及那包容天地的目光,脑海深处忽地传来一道轰鸣炸响!
记忆枷锁尽数崩碎,真灵颤动之间,幼时的画面一幕一幕极是清晰地显现而出!
“你这妖僧!”
……
不知名之处。
身着玄黑金线佛衣的季月年凝形而出,神情冷漠至极,冰冷的目光径直朝着数丈之外的“季月年”望去。
那个“季月年”身着素衣,席地而坐,漆黑的长发极是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见季月年出现,便轻轻抬起头来,面上隐约带着一丝笑容:“你终于醒了么?”
季月年眸光之中尽是霜雪,低垂着目光望着身着素衣的“季月年”,道:“原来你一直都藏在我的神魂深处!两千余年以来,我竟是没有半点察觉!”
那素衣“季月年”摇头笑道:“我也不曾想到,东海龙宫的公主与凡俗之人诞下的生灵,其宿慧神思竟是如此可怕,若不是你的心境修业出了问题,只怕我连一丝一毫苏醒的机会都没有。”
两千余年之前,季鸿将季月年交予那疥癞僧人之后,此僧人竟是把季月年的神魂生生割裂开来,将其中的一小半神魂取了走!
随着幼时记忆的苏醒,疥癞僧人那一成不变的笑容仿若昨日:“季月年,你身上的因果太重,我且悄然取走你的一半神魂,只有如此,才能稍稍抵挡佛家源教的布局。”
当时那不能言语的婴儿定定地望着疥癞僧人,早已将这个乞丐和尚的相貌牢牢记在了心神深处。
季月年走到素衣“季月年”身侧,道:“这妖僧根本就不是佛家源教的生灵,当初他将你割裂而出,藏在我的神魂深处蕴养至今,此时终于露出了马脚。”
那素衣“季月年”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带着嘲讽:“当真愚蠢,我已是说了,我便是你,你便是我,那和尚将你我割裂而出,正是为了今日得以圆融之时。”
季月年眸光微动,道:“此言何意?”
素衣“季月年”笑道:“佛家源教在你的真灵深处布局许久,可却无人能够想到,竟然有人以大神通在你的神魂深处藏了一个同源而生的神魂,一旦我的神魂崩散之后,你的神魂才能真正得以完整,便可以在无声无息之间挣脱出了佛家源教的棋盘。”
季月年呆怔片刻,缓缓开口道:“这疥癞僧人到底是谁?”
素衣“季月年”摆了摆手,似是有些疲惫,道:“我只知晓,他下的这一着棋,可以让你真正挣脱出佛家源教的掌控。”
第五百零一章 自此刻起,地覆天倾
“刚刚苏醒过来,便选择悄无声息的溃散湮灭,你当真甘心么?”
季月年低头望着席地而坐的素衣少年,轻声开口。
素衣少年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曾悟透‘真我’,你我原本就是一道完整的神魂,那疥癞僧人将神魂割裂开来,使得佛家源教的诸多算计都落在了你这一半神魂的头上。而我这一半神魂却是不曾沾染半点因果,只有你我神魂归融圆满,才能化作不受任何束缚的‘季月年’。”
季月年稍稍怔了怔,道:“你的心境修业竟是至了如此境界,实在令人欣羡。”
盘膝而坐的素衣少年眸光微微颤动,道:“我这里还有一事,要认真教你。”
“何事?”
季月年开口问道。
素衣少年轻拂袖袍,站起身来,行至了季月年身前,漆黑的长发垂落而下,似是在对镜而言:“那只天象身鬼,若是能够挣脱出轮转重极,其本源定会有着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似这般由虚化实的生灵,世间从来都不曾诞生过,她不仅可以游离于宿命之外,更是能够不入天地五行之中,待到量劫劫数之时,或能成为你的破局之机。”
季月年略一沉吟,道:“可是此道神通乃是潮音涧的那位所传,其中会不会有着佛家源教的算计?”
素衣少年伸袖抚过季月年白皙的额头,笑道:“佛家源教布局三界,有着通天彻地的造化之功,更有鲸吞天地的庞大气魄。我只能告诉你,无论是那个疥癞僧人,还是曾经的潮音涧之主,都希望你能成为那个挣脱出棋局的生灵。”
季月年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措辞:“曾经的潮音涧之主?”
素衣少年点了点头,神情隐约有些怅惘,道:“那个传你‘水中捞月,镜里寻花’的骄傲女子,早就已经与劫寂灭了。”
季月年的心神有些震颤,喃喃道:“不是十个元会之后么?”
此时此刻,素衣少年的身形已是有了些许透明,闻听季月年此言,不禁摇头笑道:“敖青修不了她的心道,自然要寻一个能修的生灵来,若是没有这十个元会,南海佛家源教早就被须弥圣山吞并了去。佛家源教分支无数,切记,千万不要认为天地之间所有的佛家源教都是沆瀣一气,否则你迟早会栽在此事上面!”
此言落罢,他的身形自发丝而起,眉眼,手臂,衣袍,身躯,皆是寸寸湮灭,溃散成了漫天雪白的光点。
“既然如此,敖青又为何会对洛伽山的六位佛子如此作为?”
季月年心神深处有着万千疑惑,却再也没有等到半分回应。
无数雪白光点弥漫而来,丝丝缕缕的浸入了其神魂深处。
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异感觉漫入心神,季月年的灿金神魂不住地颤动,似是在表露着难以言明的欢欣雀跃之意。
那些炽白光点化作了没有任何杂质、纯净至极的神魂本源,流淌入了灿金神魂的极深之处。
季月年席地坐了下来,喃喃道:“我的真灵之所以能够不入轮转,不坠幽冥,应是佛家源教布局之故。这些生灵定然不会想到,我并没有打开真灵的牢笼,却凭借着一个疥癞僧人的割裂神魂之法挣脱了锁链。”
“无论是疥癞僧人,还是潮音涧之主,此时应该都已不在了。”
季月年感应着愈加圆满的神魂,脑海深处第一次有了清醒至极的敏锐心绪:“佛家源教欲要算计三十三天天庭,取其天地共主之位而代之,疥癞僧人与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应是为了阻止此事,这才相继寂灭在了天地之间。一个以大神通割裂了我的神魂,使我瞒天过海,跳出了佛源‘定数’;一个传我心道神通‘水中捞月,镜里寻花’,一旦施展此神通,便能勾连存在着虚幻画幕的轮转重极……”
“那只天象身鬼……”
季月年眸光深处幻景轮转,倒映出了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下的少女身形,“她入了轮转重极,只余了一丝真灵投影,其余尽成虚幻。若是能够再次离开‘轮转重极’,自此真正化虚为实,成为完全逃脱出佛源‘定数’的生灵,便可以不入宿命轮回,跳出三界五行。”
思绪翻涌之间,其神魂已是悄无声息的尽合真形,彻底归境圆融。
咔嚓。
极轻的碎裂之声传入耳畔。
随着完整的神魂与真灵之间互相勾连,真灵之上那隐形的枷锁寸寸断裂,消散在了虚无之中。
……
昆仑丘,离泉宫阙。
季月年轻轻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有着玄黑火焰燃烧而起,仿佛能够看破一切虚妄。
洞虚真火乃是其使用通灵业火侵夺而来,禅心青火更是季月年修悟而出,只有“通灵业火”,才是其真正的心火所在。
神魂圆满,此“通灵业火”似是终于挣脱了牢笼,恐怖至极的业火气息几乎时时刻刻都会逸散而出!
沉静的眸光落在木榻之上,玄黑火焰虚影映照而过,方才木榻所在之处刹那间便化作了扭曲虚无!
“南海佛家源教偏居一隅,不过是须弥圣山的布局之一,足足十个元会……”
“此时此刻,我终是不用背负那些沉重的因果……”
“登临南海佛主尊位,执掌潮音涧,受南海无量众生供奉,听上去倒是颇为有趣……”
季月年此时的心境气息已经远远超出了三灾太乙真境,其言语虽然有些轻佻,可其目光却是如同万载不化的寒冷霜雪一般,冷漠至了极点。
“无论那些算计于我的生灵是谁,足足两千余年的颠沛流离,终是被我寻到了翻转之机……”
番外章 变化
此言落罢,季月年眸光深处的通灵业火燃烧的愈加炽烈,仿若能够焚尽世间万物。
“季月年,为何我方才察觉到了一种完全无法形容的诡异变化?”
古朴的殿室之内,灿金佛光映照而至,珈弥陀罗汉自其身侧现出身形,细细地打量着季月年,神情极是震惊。
季月年轻轻抬起头来,望向珈弥陀罗汉,道:“真君有礼了。”
珈弥陀罗汉感应着季月年的神魂气息,目光逐渐变得肃然,道:“我与你之间的洛伽山源气勾连,仿佛在一瞬之间变淡了许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真君莫非是要前往普陀圣境,将此间之事禀于掌珠龙姬么?”
季月年柔软的唇角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可其眸光却是却是稍稍冷了下来,寻常生灵不可见的玄黑火焰在其瞳孔深处不住地跳动。
珈弥陀罗汉摇了摇头,正色道:“我虽是诞于普陀圣境,可却是成道于潮音涧,此时你是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亲自传法的洛伽山佛子,我又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方才我观真君言行,似是有些太过惊诧于我的变化,这又是为何?”
季月年挑了挑眉,清澈好听的声音传遍了整座殿室。
神魂圆融之后,其自内而外的变化颇为巨大,之前那重重因果纠缠之下的枯寂沉郁,此时此刻亦是减少了许多。
珈弥陀罗汉苦笑了一声,道:“你与我之间完全靠着这一缕洛伽山佛源气息相互勾连,若是这一缕气息莫名消散,待你遇到险境之时,我如何能救你?更何况,有朝一日当你前往南海之时,亦是要靠着此物登临真正的第九佛子尊位。”
季月年轻笑道:“真君且放心罢,这一缕气息并未消散,仅仅只是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已。”
珈弥陀罗汉一时之间有些无言,望了望身着玄黑金线佛衣的清美少年,沉默片刻之后,才开口道:“难道你的心境修业又有突破了么?如今竟是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你的心绪,如此可怕的灵慧神思,不愧是得传了潮音涧真法的第九佛子。”
季月年自木塌之上缓缓起身,望着伽弥陀罗汉泛着金光的双目,道:“真君,我有一事相问。”
伽弥陀罗汉道:“但说无妨。”
季月年稍稍侧过头去,眸光颤动,似是望向了极遥极远之处的南海。
第五百零二章 菩萨观潮音,佛陀落金鳞
“若是有朝一日,潮音涧与普陀圣境并生嫌隙,不知真君会如何抉择?”
季月年稍稍侧过头去,眸光颤动,似是望向了极遥极远之处的南海。
珈弥陀罗汉愣了愣,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极为认真地思忖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普陀圣境乃是珞珈圣山的下境,此事绝无可能发生,不过第九佛子既然有此询问,我便回答一二。普陀圣境乃是诞我之地,潮音涧则赐予了我成道之基,若当真有着这等事发生,珈弥陀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抉择。”
“珈弥陀真君,此时你会如此之想,倒也算是寻常。”
季月年轻笑,“依照真君的想法来看,在南海佛家源教之内,绝大多数生灵都无法想象此事的发生。”
珈弥陀罗汉略一沉默,道:“第九佛子的言下之意,难道是已经预想到了那般情形么?”
季月年神情莫名,似是有些不置可否:“无论是否会发生,如今皆是有些言之过早,我的推测,也有可能完全相反。真君,我在月灵小境之内为你留出了一座宫阙,真君且去休憩罢。”
闻听此言,珈弥陀罗汉的目光有些慨叹,道:“罢了,我便听你之言,进入月灵小境静修。”
这尊罗汉真君虽然不曾挑破,心中却极为清楚地知晓,季月年之所以让自己进入月灵小境,名为休憩,实际上却是圈地而监,一旦自己有什么异常之举,季月年顷刻之间便会察觉到蛛丝马迹。
随着珈弥陀罗汉的身形化作灿金光点溃散,季月年亦是在木榻之上站起了身,喃喃道:“已是亥时,离泉山阙的拍卖应当要开始了。”
对于进入月灵小境的珈弥陀罗汉,季月年没有任何担忧。
如今的月灵小境与之前不同,勾连着月灵本源的瑶玉已经可以完全统摄这座玄阴秘境,再加上季月年以通灵业火为引,对于月灵之匙愈加不可撼动的掌控,即便是恐怖至极的大真君,瑶玉也能够在一瞬之间将其驱逐出境。
珈弥陀罗汉的修为,正是佛家源教的大真君,因源法不同之故,其比之夜伏大天神那般道家源教的大真君稍稍强出了一筹。
佛家源教与道家源教不同,其中存在着“道果三境”,而罗汉真君之境,正是“道果三境”之中的第一境,罗汉道果。
其余两境乃是“佛陀道果”与“菩萨道果”,佛陀修“心念”,菩萨则修“行迹”。
世间不仅有着许多名震三界的可怕佛陀,亦是存在着不少能够撼动天地的大能菩萨,这两种“道果之境”没有高下之分,仅仅只有源法之别。
此两种道果最为明显的区别之处,便在于“佛陀道果”之内仅仅只有“真佛九境”,而“菩萨道果”中的“菩提九境”之上,尚存在着一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无量之境。
观世音菩萨尊者,乃是天地之间唯一一个同修“心念”与“行迹”的佛家源教生灵,其所开辟的“心道”,遥遥凌驾于寻常的佛陀与菩萨之上。
这尊潮音涧之主,正是一尊“菩提七境”的七境菩萨。
即便如此,世间依旧存在着将“行迹”修至极致的菩萨尊者。
譬如那尊被唤作“入劫无回”的摩诃大势至菩萨,又如那尊镇守幽冥酆都,曾言“地狱不空,不证真佛”的地藏王菩萨,皆是将“行迹”修至了极限,其真正的修境甚至与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不相上下,皆是可怕至了极点的七境菩萨。
菩萨道果虽有九境,可在这苍茫世间的佛家源教之内,五境菩萨已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六境菩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方佛尊。
放眼浩渺无垠的地境四大部洲,六境菩萨亦是仅仅只有近百之数而已。
至于传闻之中的“八境菩萨”与“八境佛陀”,即便是在无量量劫之前,都不曾超过十指之数。
只有在佛家源教的起源之地,须弥圣山之上,灵山圣境之中,才能堪堪寻到这般超脱天地的无上生灵。
其余两大源教的修境互相之间皆是极为相似,只有佛家源教的“道果三境”存在着其特殊之处。
在“道果三境”之中,生灵一旦得证罗汉道果,便无法再证其余两种道果,罗汉道果之中亦是只有“罗汉四境”,根本无法与佛陀道果的“真佛九境”、菩萨道果的“菩提九境”相比。
“罗汉四境”之中的初境罗汉,其修境与另外两大源教的“大真君之境”相似,因源法不同之故,隐约比之胜了一筹。
似珈弥陀罗汉这般大气运加身的灵草成道,仅仅只能证得罗汉道果,虽然此时其只有“初境罗汉”的修为,但“罗汉四境”就是其此番轮回的最巅峰,无论如何,其都绝对不可能突破真灵本源与天地规则的极限。
至于那些有资格修悟真佛源法的佛慧灵明的生灵,不管是证得“佛陀道果”,还是证得“菩萨道果”,皆看其自身的源法修悟,其中有着千般变数,并无定象。
佛家源教之所以不曾成为天地共主,正是因为“道果三境”的特殊性。
似其余两大源教,无论生灵的修业至了何处,都有着天地规则划定的修境为凭,若是破开混元真玄之境,依旧有着“凌霄天君之境”、“斩三尸圣境”等等界限明显的诸多修境。
混元真玄之境唤作“神君”、“真君”,混元大境则唤作“大真君”!
若是破入“凌霄天境”,可称“天君”!
修至凌霄天境之极,可唤作“帝君”!
若是尽斩道源三尸,得证混沌,便可登临三十三天天庭圣位,尊为“圣人”!
此“圣”并非三灾太乙之“圣”,而是超脱生灵界限,无生无灭之“圣”,三十三天天庭之中的诸多圣人历劫不陨,不沾一丝一毫的因果,故而道家源教才能无所顾忌地算计另外两大源教,成为了极难撼动的天地共主。
天地浩茫无尽,除却三大源教之外,更有诸多隐教存在,三十三天天庭虽是名义上的天地共主,却也不能真正威临天地,只有争夺愈多的教化功德,才能让源教气运愈加繁盛。
功德气运,乃是生死存亡之争,亦是三大源教布局天地的根本原因所在。
下境所存的地境四大部洲,便是功德气运极为肥沃之处。
潮音涧之所以佛源凋零,镇压南海的源教气运逐渐散失,正是因为“心道”的修行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虽然南海佛家源教有诸多功德,教化南海众生,可却有着源法传承断绝之危。
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乃是一尊世所罕见的“七境菩萨”,当其在时,尚能用自身的无量功德镇压南海气运,可其与劫寂灭之后,修至“二境佛陀”的掌珠龙姬根本没有资格作为镇压源教气运的一方佛尊。
南海佛家源教的断层太过巨大,甚至如同可怖的深渊一般不可逾越,似这般情景,无论在哪一处佛家源教之中都不算多见。
究其原因,依旧是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的“心道”太难修行之故,即便是普陀圣境的执境生灵掌珠龙姬,其所证的也并非“菩萨道果”,而是“佛陀道果”。
佛陀道果之中有“真佛九境”,掌珠龙姬却仅仅修至“二境佛陀”,其独自执掌偌大的南海佛家源教极为吃力,四周更有无数恶狼环伺,稍有不慎便是道统倾覆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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