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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浅淡的月牙     大菩提txt下载     大菩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那是菩萨真颜

    北海水幕之下,季月年稍稍低着头,望着手腕之上璀璨夺目的炽白光圈,已是知晓了那金袍少年的身份。

    正是一直都在寻找悟净的布衣老汉。

    虽然金袍少年方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被渭渊山海尊神与悟净视作仓皇逃窜的老鼠,可对于此时的季月年而言,其三灾太乙真境的修为却是可怕无比,极难抵抗。

    若是方才不曾催动北海龙宫的真龙血脉穿过北海水幕,不慎落在那金袍少年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季主,这道神魂烙印..."

    在黑袍阴影的掩藏之下,季清婵的小脸有些苍白,其手腕之上的伤口此时已经愈合,只余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季月年摇了摇头,道:"这是三灾太乙真境的真仙所留,我即便昼夜不停地使用通灵业火、洞虚真火交替焚烧,也需数百年光阴才能将其完全抹去。"

    太乙真仙便是三灾太乙真境,在州陆之境则称之为太乙散真,亦称太乙散仙。

    "季主,不如暂且在北海边缘的渊底之境寻一处安静之地,待将此烙印抹除之后,再回归北俱陆境,如何?"

    季清婵低垂着目光,望向深不见底的渊底之境,轻声开口。

    她乃是身鬼化生凝形,季月年又是其化生之主,其早就已经知晓通灵业火与洞虚真火的存在,故而并未表现出诧异之色。

    季月年稍稍思忖片刻,摇头道:"此真仙定然不会毫无代价地将真身降临极北边陲,若是当真如此,那这玄海天的天境境壁也太随意了些。"

    玄海天乃是距离四大部洲最近的天境,虽然与其余天境相比很是孱弱,却也有着诸多天规束缚,无论是三灾太乙真仙还是仙府金仙,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地降临州陆之境。

    顿了一顿,季月年似是有所察觉,道:"季清婵。"

    季清婵藏于宽大黑袍的阴影之下,轻声应道:"季主。"

    季月年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微冷,道:"你方才说,要在这渊底之境待上数百年,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季清婵摇了摇头,沉默下来。

    季月年还不曾开口,便有一道扭曲的虚影自数丈之外凝聚而出,神力涌动之间,目光淡漠冰寒,冷冷地朝着此处望来。

    这是一尊巡守神灵的无数化身之一。

    当初黎羽能够逃离北海水幕,除了拥有北海龙宫的真龙之血以外,更有敖洵世子提前算准了巡守神灵何时离开之故。

    方才情急之下,季月年却是根本来不及在意境幕之上的巡守神灵,而是直接催动季清婵的真龙血源穿过北海水幕,进入了北海海境之中。

    "北海真龙血裔,出入水幕可有诏令?"

    那神灵化身望向季清婵,声音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神力震荡之下,季清婵的黑袍被掀了开来,青丝散落如瀑。

    她轻轻抬首,望向那尊神灵化身,柔软的唇角稍稍勾起,道:"自然是有的。"

    她的声音空灵冷澈,极是好听。

    季月年则是细细打量着这尊神灵化身,神色有些沉凝。

    虽然这巡守神灵仅仅只是一道化身,可却让季月年感受到了无法抵挡的恐怖压力。

    甚至这尊化身,比方才那三灾太乙真境的金袍少年都要可怕。

    "取出来,"神灵化身冷声道,"若有北海龙宫诏令,恕你无罪。"

    季清婵稍稍侧头,望着季月年,轻声道:"你方才问我,为何想要在这渊底之境待上数百年,那我就告诉你,我想与你一直待着,就安静地跟在你身后,什么都不做,便是极好。"

    那尊神灵化身似是有些不耐,再次开口道:"三息之内,取出北海诏令,否则以擅闯境幕之罪,就地处死。"

    若不是季清婵如今蕴藏着北海龙宫的真龙血脉,这尊神灵化身根本不会如此废话。

    寻常生灵若是胆敢接触北海境幕,早已被其随手一戟扫灭了真灵。

    "季月年,我化生以来一直都以黑袍遮面,你还不曾真正看过我,"白皙纤美的削葱玉指扯过锦青袖袍,季清婵轻轻抓着季月年的手,低声道,"此次让你看得仔细些。"

    "我好看么?"

    她仰着小脸,与季月年相距不过一尺,满头青丝都垂落在了季月年的手臂之上。

    此番言语之间,显然已是有了赴死之意。

    天象身鬼有着诸多神异之能,其中最为诡异之处,便是能够隐于天象之中,不被任何生灵所察觉。

    显然,季清婵此时已经决意自陨,将身鬼的天赋隐匿之力加持于季月年,尝试着让其逃出生天。

    若不是即将陨灭,以她那隐晦少言的性子,绝无可能朝着季月年说出这番话。

    季月年稍稍低下头,望着季清婵,神情有些古怪,心念动间,身周有神异至极的玄光缠绕而起。

    三十六般变化之术。

    其修为只有神宫宿灵之境,如今所施展的变化之术瞒不过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却能骗过巡守神灵的一个弱小化身。

    仙道与神道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那神灵化身望着空无一人的崖石,下意识地怔了一怔,随后便反应了过来,冷哼道:"原来是变化之术,又是灵台方寸山的弟子。"

    其随手凝聚出一块记录神石,身形散成漫天水光,下一刻便在海水之中弥漫无踪。

    ...

    季月年轻轻松开手,略一沉默,道:"你方才..."

    玄光翻涌之间,季清婵慌忙抽回手指,将自己重新掩藏进了宽大的漆黑罩袍之中。

    黑袍的阴影之下,她的小脸已是羞臊的通红,偷眼望着身前的清美少年,指间依稀残留着冰凉柔软的触感。

    季月年的目光愈加古怪,道:"你方才之言,到底是何意?"

    季清婵在一丛巨大的珊瑚之下席地而坐,整个人都缩在黑袍之中,一言不发。

    季月年走到她身侧,低垂着目光,静静地看着她的罩袍,半晌之后,才道:"季清婵,你若当真有了别的心思,我便不能再用你了。"

    季清婵依旧沉默,只是其袖袍之下掩藏着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季清婵,我方才所言,你可知晓了?"

    许久之后,她终是点了点头,再抬眼望时,那魂牵梦萦的少年已是不见了踪影。

    ...

    "我好看么?"

    她的满头青丝如瀑般散落而下,冷澈清灵的声音犹在耳畔。

    ...

    季月年静立于遂川河畔,凝望着奔涌翻腾的汹涌暗流,思绪翻涌。

    其眸光微冷,渊深的心境没有泛起半点波澜,轻声道:"若只论骨相,自然极是好看,不管是琼楼、青笛,还是寒池、晗光,形貌姿容皆逊你几分。"

    "只有那女童的侧脸,那般倾尽天地的仙姿玉貌,能够稍稍胜你一筹。"

    在古老的真灵记忆里,季月年曾见过一个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

    细细密密的雨幕之中,南海之畔的礁石之上,那女童轻轻拂动着冰冷潮湿的石面,一缕柔顺的青丝沾染了雨水,紧紧贴在她白皙如玉的耳垂之侧。

    季月年望见了她的侧脸。

    那是菩萨真颜。

    ...

    思绪流转之间,季月年的眸光更冷。

    "我背负着如天一般的因果,随时随地都有万劫不复之忧,这人世间的庸碌情欲,怕是无福消受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镇海仙君,滔天之恨!东海真宫,剑起昭明!

    "季主。"

    诡异的声音浸入神魂,季月年侧头看去,季清婵静静地立在数丈之外,隐藏在了宽大的黑袍之中。

    她的气息,已是不知不觉有了一些变化。

    季月年并未太过在意,而是细细感应着手腕之上的神魂烙印,数息之后,终是定下了心思,道:"即刻回转北俱陆境。"

    其中蕴藏的气息已经极为微弱,那三灾太乙真境的金袍少年显然已经回到了玄海天。

    季月年心中笃定,其前番已经以真身降临过极北边陲,短时间之内绝对不可能再次现身。

    季清婵始终都不曾开口,只是沉默着跟在了身后。

    季月年伸手拉过她的袍袖,催动三十六般变化之术,化作两尾随处可见的游鱼,离开了遂川暗河,朝着北海水幕所在的方向游去。

    待行至北海水幕之下,季清婵所化的游鱼身周早已泛起炽红血光,将自己与季月年尽皆包裹在了其中。

    季月年带着季清婵穿出水幕,玄光萦绕之间,游鱼变作了鸟雀,遥遥飞出数百里距离,堪堪现出了本相。

    "此处不是极北边陲。"

    季月年环顾四周,入目所见皆是苍翠繁茂的参天古树,每一棵古树都高及数百丈,密密麻麻的枝叶四散生长,遮蔽了天穹之上金红的日光。

    季清婵低声道:"方才穿出水幕之前,在我的感应里,此处就是渭渊地境,不知为何却是至了此处。"

    数百丈之外,一只羊头人身的怪物从巨树之后走了出来,惨白的双目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静静地朝着此处望来。

    片刻之间,便有数百只羊头人身的可怕生灵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的古树之侧冒了出来,将季月年与季清婵围拢在了其中。

    季清婵哂笑一声,道:"这些妖不妖鬼不鬼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愚蠢。"

    此言落罢,她便轻轻张开檀口,发出了一声古怪的清吟。

    龙吟。

    无论是东海龙宫还是北海龙宫,被炼化而出的纯净真龙之血皆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汲取了五十滴真龙之血以后,季清婵的真龙血脉所需血源已经完整,若是再有十余万年的漫长水磨工夫,便能修成一条前所未有的天象真龙。

    半透明的灿金波纹横扫四方,震荡波纹所过之处,那些羊头人身的可怖妖鬼皆是无声无息地瘫倒在地,化作细碎的白光消散无踪。

    季月年走上前去,伸袖抓过一些浅白光点,略微感应一番,神色稍稍冷了下来,道:"诡异的死气,竟似是来自于幽冥的气息。"

    此言落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念动间,指间的浅白光点尽皆溃散,径直朝着古树林的深处行去。

    约么行出数百丈,终于走出了这片诡异的树林,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灰白破旧的古老神殿。

    那灰白宫殿的殿门之下,一只身高数丈的羊头怪物侍立在侧,冷冷地看了过来。

    据古籍记载,东海之畔有尸皋之山,绵延六千九百余里,其中有着可通幽冥的怪物,羊首人身,若是修业日久,甚至可以化作真正的无常尸鬼。

    "小殿下,我已是等你许久了。"

    沧桑的声音自灰白神殿之中传了出来,殿门侍立的高大羊头妖物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在季月年的注视之下,一只极为苍老的羊首怪物在殿门之中走了出来,望向季月年的目光之中满是怅惘。

    季月年望着羊首怪物满是褶皱的诡异脸庞,蕴藏在真灵之中的记忆翻涌而至,就连心神都有了些许震颤。

    昭明山境的生灵。

    羊首怪物走下神殿石阶,细细打量着季月年,喃喃道:"竟与敖离小公主有九分相似,不愧是三殿下的嫡系血脉。"

    东海龙宫第一真宫,超脱真龙血脉,入了天籍的第三尊真龙太子,唤作敖丙,东海之中的无数生灵,皆称其为三殿下。

    敖丙太子汲取无量东海之龙脉而诞世,生而宿慧,百年骨龄便破渡三灾劫数,得证太乙,千年骨龄轰开金仙天劫,短短二十万年之内,便超脱了真龙血脉。

    再破两境之后,自炼仙龙之血源,更是得了天境天庭敕令,封作"胜神州极东镇海仙君真龙三太子"。

    其仙讳之中的"胜神州",指的便是东胜神州。

    苍老的羊首怪物走到季月年身前,想到难过之处,声音下意识地低了下来:"三殿下的性子极是孤傲自负,任何事都是自己一力承担,从始至终都瞒着玄阴神女神上与敖离小公主,不准她们离开昭明山境,直至其陨灭之时,都不曾将真相告知玄阴神女神上。"

    "其龙血化身陨落之前,使用大神通将我的尸皋之山从东海之畔挪移了此处,便是为了**敖离小公主的苏醒,而我则依旧留在昭明山境,直至山境崩灭以后,才回到了北海边缘的尸皋之山。"

    羊首怪物的神色愈加沉郁,缓缓道:"我却不曾想到,敖离小公主竟然也陨灭了真灵,如今我即将灵尽转生,若不是前些时日里勾连离恨察觉到了你的气息,我早就已经舍去了这一幅残躯。"

    离恨乃是敖丙太子取天河真水亲自炼制,赐予敖离公主的护身至宝。

    季月年沉默良久,道:"三殿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如今的你,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即便得知又能如何?"羊首怪物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还有,你不怕么?"

    季月年的瞳孔之中隐约有着湛青漩涡流转,轻声道:"我若是不知前尘往事,如何接下这一段因果?"

    与季月年因果勾连最重的生灵,便是赵阴月,而赵阴月则是敖丙太子唯一的嫡系血脉。

    这段因果若是不曾了结,季月年无法真正成道。

    羊首怪物看了他一眼,污浊灰白的瞳孔之中隐约泛起一丝光亮,道:"三殿下被天境天庭敕为'胜神州极东镇海仙君真龙三太子';之后,不仅在东海真宫之中威望日深,甚至诸多洞天福地、源教圣地都颇有流传,东胜神州之内也有许多生灵为三殿下立了牌位,日夜供奉。"

    说道此处,那羊首怪物的神情逐渐变得怨毒。

    "不曾想到,那天境天庭之中竟是也有一尊来头极大的'三太子';,因不满三殿下的仙讳与其相似,竟是纠结了许多背景深厚的妖魔鬼神,狠下辣手!"

    "在东海无数生灵的瞩目之下,执掌东海龙宫第一真宫的三殿下被数不清的天地神鬼倾力围杀!"

    "死战之下,东海真宫竟是被生生血洗了一遍!"

    "三殿下不仅被诛碎了神魂,更是被戮灭了真灵!"

    "这般过后,那些妖魔神鬼仍不放过其尸身,不仅抽干了仙龙血源,剥去了天敕金皮,更是拔了三十三道血肉仙筋,生吸了龙骨之髓!"

    羊首妖物跪在地上,无神的双目之中流出两行鲜红的血泪,低泣道:"三殿下早有不祥预感,提前便将玄阴神女与敖离小公主封禁在了东海之畔的昭明山境,并且分出一道龙血化身陪伴,在我等的护持隐瞒之下,如此这般,竟是瞒过了数万年之久!"

    "那道龙血化身的余力渐尽,我等却无人敢告知玄阴神女真相,直至昭明山境崩灭,神女随之陨落,她都不知晓三殿下到底去了哪里..."

    羊首妖物死死抓着季月年的肩膀,泣声道:"那天境天庭,事后竟是降下了一道谕令,言三殿下有欺天大罪,按天规论处,当诛!"

    "东海真宫百亿无辜生灵被血洗之时,天规在何处!?"

    "众目睽睽之下,那般骄傲自负的三殿下,其尸身被生吞活剥之时,东海颜面被践踏入了泥土之时,天规又在何处!?"

    "敖离小公主不敢面对这些残酷可怕的真相,选择了真灵逝灭而去。"

    "当初玄阴神女以上古天生神灵的本源神力护持着我等,让我等昭明山境的生灵得以苟延残喘,可是我等...怎敢有一丝一毫的忘记!?"

    "我等苟活至今,即便被佛家源教当做棋子也在所不惜!"

    苍老的羊首妖物颤抖啜泣,低声嘶吼道:"小殿下,如此滔天之恨,你若不雪,可为人子?"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家奴反骨!谁才是昭明余孽?

    "赵阴月逝灭之后,此因果早已种于我的真灵深处,即使我下境轮回往生,重换一个神魂轮转,也躲不过,"季月年伸袖将地上的羊头怪物扶了起来,"只是你既然在此处**敖离公主苏醒,定然极为清楚地知晓太楚安阳郡城之中的十六年,这十六年之间,你为何不曾出手将其救下?"

    羊头怪物苍老的脸庞皱了起来,叹了口气,道:"看着敖离小公主陨灭,我心痛极,可我却是万万不能出手。"

    "当初我等在玄阴神女本源神力的护持之下离了昭明山境,商议之下,索性直接脱去了道家源教的气息,前往西牛贺洲落草为怪,尽皆入了佛家源教疆域。"

    "后来有一尊罗汉真君寻到了我,不知为何竟是知晓三殿下曾经将我的尸皋之山挪移至此,就与我打了个商量,让我前来北海之畔等候。"

    "那罗汉真君言,敖离小公主的道心不坚,担不起这么大的因果,若是想要为三殿下与玄阴神女沉冤昭雪,便绝对不能出手。"

    其言落罢,一侧的季清婵蓦地上前一步,冷声道:"你撒谎!"

    苍老的羊头怪物眯了眯眼睛,转头朝着季月年道:"小殿下,这是哪里来的腌臜鬼物,竟敢在此口出妄言?"

    季月年神色莫名,看了季清婵一眼,道:"说下去。"

    季清婵的声音更冷,道:"此羊怪方才曾言,其前来尸皋之山乃是为了**敖离公主苏醒,后来才通过离恨察觉到了季主的气息;可如今又变成了受那罗汉真君指使,眼睁睁地看着敖离公主陨灭,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到底是谁在妄言!?"

    羊头怪物定定地看着季清婵,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叹道:"小殿下,此鬼物恶毒至极,简直是心如蛇蝎!玄阴神女与三殿下的滔天之恨近在眼前,这厮竟然还在刻意挑拨,实在该死!"

    季清婵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些不知真假的陈年往事就能颤动季主的心神么?更何况,那敖离公主才是季主的母上,若当真要报仇雪恨,只怕季主首先便要将你这个见死不救的羊头妖物诛碎真灵!"

    季月年轻拂袖袍,打断了季清婵,侧头看向苍老的羊头怪物,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神殿之中有着能够跨越州境的传送神阵,可以直通东海之畔昭明山境?"

    羊头怪物怔了一怔,并未开口。

    季月年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神殿殿门之下那高大健壮的羊头怪物,继续道:"你是不是还要对我说,你即将轮转往生,然后让这只阴阳渡境的尸鬼随侍于我?"

    苍老的羊头怪物脸色微变,道:"你..."

    季月年眸光冰冷,嘴角却依然噙着笑意:"我方才便察觉到,这所谓的尸皋之山根本就是幻境。"

    "绝不可能,"灰白神殿的殿门之下,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大羊怪行至近前,依旧是冷冷地盯着季月年,"两仪神阵似幻如真,即便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也不会察觉到神阵的虚实,你的修为如此孱弱,怎么可能看破这两仪神阵?"

    季月年摇了摇头,道:"季清婵虽是身鬼化生,可其血脉深处的真龙气息如此浓郁,这老羊怪却将其称作腌臜鬼物,仅此一点,便足以证明这尸皋之山乃是虚幻。就算你等不是幻象,也一定跨越了无尽遥远的距离,将这尸皋之山的投影尽数化形在此,否则决计不会察觉不到季清婵这般明显的真龙气息。"

    光影扭曲之间,两只羊首怪物逐渐合在了一处,声音阴冷,道:"本以为如此惊天隐秘能够让你一时之间神魂恍惚,没想到你的心境修为竟然如此可怕。"

    季月年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只诡异的羊怪,道:"你到底是谁?"

    那羊头怪物冷笑一声,道:"方才说过,我曾经乃是昭明山境的生灵。"

    闻听此言,季月年已是想通了许多事,心神深处一片冰冷,道:"据我所知,玄阴神女仅仅只是将敖离公主送出了昭明山境,此后便再无余力。你等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至今,只怕早已投了道家源教的三十三天天庭,背弃了东海真宫,背弃了昭明山境,将三殿下完全忘在了脑后。"

    羊头怪物嘴角缓缓裂开,发出了一声怨毒的嘶叫:"敖丙那厮恶事做尽,合该陨灭,我等仅仅只是顺应天命而已!"

    **诡笑之间,它已是不再掩藏自己的目的,低吼道:"我等寻找你这昭明余孽已久,若不是离恨之上的归白露分裂出真灵本源将这些事告知我等,只怕你这孽种还会继续逍遥法外!今日我便摘了你的真灵,去寻三坛海会大天神领赏!"

    归白露!

    此家奴不甘心在敕水神印之上等死,竟是狠心之下分裂真灵本源,将离恨之上的诸事传入了那些苟活的昭明生灵耳中!

    方才这羊头怪物一番言语,皆是为了引诱季月年心甘情愿地进入两仪神阵,从而直接将其摄到西牛贺洲!

第三百八十章 离开极北边陲,真正的北俱芦洲

    咣!

    这座两仪神阵跨越无尽遥远的距离,毫光大放!

    玄光映衬之下,羊头怪物诡异的脸庞愈加扭曲起来。

    季月年的真灵止不住地震颤,根本不曾犹豫,而是直接引动了阴月背面的离恨神力!

    轰!

    瑰美的冰蓝神光横扫而出,所遇之处的阵幕皆是如同冰雪一般消融开来,瞬间便将两仪神阵撕开了一个可怕的裂缝!

    羊头怪物显然不曾想到季月年神宫宿灵之境便能够引动离恨,见了那冰蓝神光,忍不住怨毒嘶叫道:"归白露这厮不当人子!竟然对我等有所隐瞒!"

    作为昭明山境之中的生灵,其最为惧怕的便是三殿下,敕水神印乃是敖丙太子亲自炼制,而敖丙太子的气息,对其而言乃是心神深处最为恐怖之事。

    在离恨神力护持之下,季月年施展三十六般变化之术,化作一道七彩光虹,径直在两仪神阵的缺口之处映照了出去。

    羊头怪物逃离昭明山境之后,便一直都在西牛贺洲苟活至今,前时归白露分裂了真灵,将季月年之事传入了昭明山境残余生灵那里,引得这些生灵蠢蠢欲动,皆是欲要前来北俱芦洲捉拿季月年,然后去谒见三坛海会大天神寻个赏赐。

    这羊头怪物根本等不及跨越诸多州境海境,而是直接施展神通投影至此,虽然很是方便,赶在了那些昭明山境生灵之前,可碍于化形投影之故,其手脚被限制了太多,许多神通手段根本施展不出,阵法的威能也极是有限。

    归白露虽然身在离恨之上,却一直都被封在神印内部,根本不知晓季月年神宫宿灵之境的修为便能引动离恨神力,亦是不知晓季月年修习了灵台方寸山的三十六般变化之术。

    归白露不知,这些昭明山境的生灵自然也不知。

    "三十六般变化之术!你竟然入了灵台方寸山!"

    见了那道贯穿而出的七色彩虹,羊头怪物已是震骇至了极点!

    其前番对季月年所言的罗汉真君之事,几乎尽是信口胡诌而来,天地之间的每一尊混元真君之境,皆是尊贵无比的强横生灵,又怎会屈尊前去西牛贺洲寻找一群落草为怪的丧家之犬?

    两仪神阵轰然破碎,亦是引起了渭渊山海尊神的注意,季月年所化的虹光刚刚冲破了两仪神阵,便被浩瀚奔涌的神力包裹了进去。

    渭渊山海尊神自天穹之上凝形而出,低头望着北海之畔扭曲虚幻的尸皋之山,冷哼道:"若你真身在此,我尚且惧你几分,此时不过区区投影,焉敢放肆?"

    其挥袖之间,无穷无尽的渭渊神力降临而下,直接将那尸皋之山的虚影碾成了无数碎片!

    羊头怪物立于灰白神殿之下,冷冷地望着自渭渊山海尊神身侧现出身来的季月年,其声音愈加冰冷怨毒:"如今昭明山境的残余生灵皆已知晓了你的存在,季月年,你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此言落罢,它的身形扭曲之间,亦是被渭渊神力绞杀成了细碎的光影。

    渭渊山海尊神随手布下一个隔绝灵幕,侧头看向季月年,神情有些莫名,道:"这羊头怪物的神通不小,明明远在西牛贺洲,却如此清楚地知晓北海境幕的薄弱之处,在你穿过北海境壁的那一刻,恰到好处地将你笼入了两仪神阵的虚影之中。"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尊神,你与那渭渊大圣之间..."

    "莫要再问了,"渭渊山海尊神摆了摆手,侧头朝着极南之处看去,"我虽然贵为天境神灵,可在这渭渊地境,我的作用只有一个,便是协助渭渊大圣与悟净,在这无穷无尽的北俱芦洲地脉之中掺入一丝佛光,此事想必你已知晓。"

    "而你..."

    渭渊山海尊神收回目光,看向季月年,"我并不知晓你与普陀圣境之间有何关联,若不是悟净有着护你之意,我方才不会出手。可你要记住,棋子终究只是棋子,虽然有目光注视着你,可一旦陨灭了便是陨灭了,那些目光的主人绝不会出手帮助于你,对其而言,至多只不过是换个棋子而已。"

    言至此处,渭渊山海尊神忽地叹了口气,笑道:"对于那些目光来说,就连我,也是如此。"

    此言落罢,这尊天境神灵不再开口,而是化作漫天神光涌动消散,离开了此处。

    渭渊山海尊神,渭渊大圣,甚至整个渭渊地境,皆是为了帮助悟净破渡三灾,得证太乙,从而在这无人问津的极北边陲种下一丝佛光。

    "季主,上有玄海天的太乙真仙如倒悬之剑,下有昭明山境的余孽追寻而来,这极北边陲,已是待不得了。"

    季月年的袖袍之间翻涌出一丝黑光,凝聚出了季清婵的身影。

    "此时境况,我却是想到了数百年前的一桩往事,"季月年轻轻笑了笑,"当初极北边陲划为数百个地界,我曾在元衍地界的摧日疆域诛了一尊恶神,那恶神的本相是一个男童,为了能够在摧日疆域生存下去,他受尽了无数苦楚。"

    季月年抬起头来,遥望着极南方向,低声道:"他临死之时,曾言'这天下之大,难道竟没有我容身之处';,我此时虽然不曾沦落到那种境地,却也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季清婵隐藏在黑袍之下,定定地看着茕茕而立的季月年,眸光颤动之间,竟是隐隐有些心疼。

    "这极北边陲,确实不能再待了,"季月年侧过身来,朝着尸皋之山的虚影崩灭之处看了一眼,"羊头怪物的言语之间虽然多有些虚假,可那'三坛海会大天神';,却绝非虚构,其在天境天庭之中的地位决计不低,不然这些昭明山境的余孽绝对不会如此**。"

    季清婵行至近前,心下愈加担忧,道:"若是昭明山境的余孽寻不到你,恼羞成怒之下,直接上禀'三坛海会大天神';,届时其定会倾天地之力将你诛灭,重重天罗地网镇压而至,又该如何是好?"

    季月年轻声道:"只能在这些昭明余孽念着贪功,将此事捅到'三坛海会大天神';那里之前,愈加努力的修行。不过若是这些腌臜之物当真撕破了脸皮,也无大碍。"

    闻听此言,季清婵的神色之间有些疑惑。

    季月年指了指西方,道:"这天庭有三十三天天境,浩渺无尽,那'三坛海会大天神';纵使背景再深厚,又能占到几分?更何况,这天地之间除却道家源教,还有着佛家源教的存在,东胜神州、北俱芦洲皆归于三十三天天庭,可那佛家源教的西牛贺洲,却是天境生灵最为恐惧之处。"

    季清婵心下有些焦急,道:"那些昭明余孽便在西牛贺洲之中!"

    "西牛贺洲有着数不清的可怕妖魔,这些丧家之犬又能算得了甚么?不过是夹着尾巴勉强过活而已,"季月年轻轻笑了笑,"如今在归白露那里闻见了一丝腥味儿,立时便急迫地蜂拥了过来,足以见其现状并不算好,不然行事也不会如此**,一些首鼠两端之辈,不足为虑。"

    "季主,那我等如今去哪里?"

    季清婵清灵好听的声音传入耳畔。

    "真正的北俱芦洲。"

序章 北俱

    午时。

    炽热的日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毫无遮挡地照在张麻子脸上,张麻子眯了眯眼睛,口中不清不楚地嘟囔几句,下意识翻了个身,把陈旧的木榻压的吱呀作响。

    自从逃窜到了流州边境,那些府兵便仿佛见了鬼一般,纷纷停下了追赶,让连续杀了数人的张麻子狠狠松了口气,疯狂奔逃数日,早就已经口渴不堪,如今终于在这流州边境找到了歇脚之处。

    这是一处极好说话的农家,仅仅只有一个丧了夫婿的农妇。

    那善良的妇人不仅为自己准备了热水热饭,更是熬了奶白的豚骨汤,香气四溢,极是诱人。

    张麻子腹里空空,昨夜里竟是连续吃了三大碗。

    “张相公,饭好了。”

    妇人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张麻子晃了晃脑袋,一屁股从木榻之上坐了起来,又带起一阵吱呀乱响。

    使劲揉了揉眼睛,张麻子侧过头,稍稍避开炽烈滚烫的日光,口中道:“这就来!俺老张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可真是饿坏了!”

    那农妇在门框之侧探出一个和善的脸庞,掀开布帘,笑道:“张相公,豚骨汤熬好了。”

    在张麻子看不到之处,农妇的脖颈之下,竟连接着数尺粗细、不断蠕动着的漆黑虫身!

    那虫身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钩足,更是生满了狰狞的倒刺,在那虫身的尾部,有一个蜂窝一般的囊袋,此时正一动一动,朝着灶台之上的铁锅中挤出腥臭恶心的污浊之液!

    张麻子下了木榻,伸手在农妇的脸上摸了一把,笑道:“昨夜太过疲累,今晚张相公就让你好好舒服舒服。”

    那农妇并不在意张麻子占她的便宜,面上带着笑,一把将张麻子拉进堂屋,道:“汤给张相公盛好了,趁热喝了罢。”

    张麻子望着农妇风韵犹存的姣好身段,忍不住眼睛更亮,不过腹中的饥饿之感太过强烈,张麻子咽了口唾沫,顺手捏了捏农妇浑圆的屁股,便直接端起灶台之上冒着热气的大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那农妇穿着一双做工粗糙的布鞋,倚靠在门框之上,看着张麻子大快朵颐,脸上的笑容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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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江陀府境

    子时。

    流州边境,酒肆。

    "季月年道兄难道已经将那一缕仙符气息使用了么?"

    白玉楼体会着元景仙符之上颤动而起的微妙感应,自言笑道:"使用仙符气息摄缚化生的身鬼拥有无法想象的强大修力,聪慧机敏,最擅伪装,季月年道兄,你所持的仙符虚影乃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要多加些小心才是。"

    酒肆之前有一方约么十丈方圆的清澈水池,皎白的月影映入其中,冷风卷过,泛起澹澹的水波。

    白玉楼行至水池之畔,锦缎月白长袍的倒影随着池水的波纹轻轻颤动,化作了细碎的灿白水光。

    "这么冷的天,公子怎地还在外边儿站着?"

    吱呀一声,酒肆的木门被由内而外推开,一身粗布衣袍的小厮满脸尽是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出来,道:"夜风这般寒凉,公子快些随我..."

    "走罢。"

    白玉楼出言将他打断,径直朝着酒肆里行去。

    那酒肆的木门大敞着,昏黄却温暖的油灯光芒洒落出来,伴随着食客酒客的吆喝之声,有喧嚣熙攘的热闹气息弥漫而出,完全打破了方才的冷寂安静。

    那小厮怔了一怔,随即便重新换上了一幅笑脸,跟在白玉楼身后进了酒肆。

    咣。

    小厮落后白玉楼几步,踏过门槛之后,反手便将两扇木门关了起来。

    这酒肆虽然并不算大,此时却是有着不少食客,如今见了白玉楼走进大堂,皆是纷纷将目光望了过来。

    一个青年带着数个侍女。

    四个持刀披甲的府兵,以及一个蒙着面庞的少女。

    还有两个吃的满面油光的老者。

    这两个老者坐在靠近木门之处,面前摆着满满一大桌子酒菜,酒至半酣之处,时不时地大呼小叫一番,方才白玉楼在酒肆之外听到的喧嚣叫嚷,便是这两个老者所发出。

    那小厮引着白玉楼落座,笑道:"这位公子,小店虽然不大,酒菜却管饱,只要区区二十块灵玉便可。"

    白玉楼伸袖一拂,满是油渍的木桌之上便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二十块青翠玉石,浓郁的天地灵气逸散而出。

    那两个老者不知何时已是安静了下来,有些嫉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白玉楼桌上的二十块灵玉。

    甚至就连不远之处押着蒙面少女的四个府兵,如今亦是面色各异,陆续朝着白玉楼望来。

    仅有那数个侍女环绕着的青年不为所动,只是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流州酒肆,数年之前不知不觉出现的一处神秘之地,生灵若要在此借路而过,皆需在酒肆之中吃上一顿茶饭,否则还不曾来得及越过流州边境,便会极为诡异地暴毙而亡。

    对于府境之中的凡人,这酒肆仅仅只是收取银两;而对于燃起心火的强横生灵,则是收取元石、灵石与灵玉。

    若要前往江陀府境,只能借路流州,流州的两侧边境矗立着绵延无尽的群山,唤作邙山山脉,无数年以来,一直都是生灵的禁地。

    小厮一把抓起白玉楼桌上的灵玉,笑道:"公子稍候。"

    直至那小厮转身进了后堂,酒肆之中的诡异气氛才缓和了些许,两个老者低头继续吃着酒菜,不过声音已是小了许多。

    那四个持刀披甲的府兵之中却是站起了一人,径直朝着白玉楼行来,拱手道:"见过上真。"

    白玉楼目光玩味地看着他,道:"何事?"

    那府兵神色有些沉凝,道:"这流州的传闻太过可怕,我等虽然吃了酒肆的茶饭,却依然不敢继续前行,已经在此处踟蹰**了数个时辰,如今终于遇见一位上真,便想着与上真打个商量,看看能否与我等同行。"

    江陀府境的地脉极为浑厚,与游离于州境边缘的极北边陲有着本质的区别,生灵的修为愈高,所受到的地脉束缚压制便愈大,即使是州境之中的凡俗之人,对于妖魔鬼神之类也早已是见怪不怪。

    只是关于这流州的传言太过骇人,酒肆出现之前,流州之境几乎成了生灵绝迹之处,若是欲要前往江陀府境,需绕过绵延起伏的邙山山脉,路途极是遥远。

    数年之前,这座酒肆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流州边境,无论是凡俗之人还是妖灵鬼物,只要在这酒肆之内吃了茶饭,皆能安然无恙地借路流州。

    久而久之,流州之境也就重新有了生灵通行,不过许多凡俗之人依然对此处很是恐惧。

    由于江陀府境的强盛地脉之故,府境之内的灵蕴气息极难察觉。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俗之人,下一刻就可能显化出大圣真身;一个溪边垂钓的老叟,甚至有可能是一尊三灾太乙真境的无上散仙。

    若是有妖魔之流大开杀戒,肆意杀戮凡俗之人,说不定顷刻之间便有数不清的名门弟子降妖伏魔而来。

    故而在这江陀府境之中,除却那些真正参透地脉灵蕴的大能,绝大多数生灵都极为自觉地遵守着府境的宽松规制。

    白玉楼的神情有些意味不明,开口笑道:"只是同行而已,自无不可。"

    那府兵明显松了口气,脸上挂了一丝笑意,拱手道:"谢过上真。"

    这四个府兵的神魂修为很是孱弱,仅仅只有归真之境,即便在这酒肆之中吃茶,上交之物也仅仅只有二十块灵石而已。

    灵石与元石相类,皆是蕴藏天地元气较少的矿脉之石。

    方才见那小厮朝着白玉楼收取灵玉,其瞬间便知晓了白玉楼的修为定然超出聚灵凝真之境,这才厚颜行至近前,欲要求一个同行。

    "兀那府兵,我奉劝一句,莫要与这白袍之人同行。"

    数个美貌侍女的环绕之间,那青年懒洋洋地放下酒盏,轻笑道:"你等已经吃过茶饭,流州之境已经不能奈何你等,自去便是,为何还要主动寻死?"

    闻听此言,站在白玉楼身前的府兵显然生出了犹豫之意,神情之间也有了些许不自然。

    白玉楼并未看那青年,而是直接摆了摆手,朝着府兵笑道:"方才是你主动寻我同行,如若不愿,那便算了。"

    府兵愈加犹豫,转过头与另外三人眼神交汇之下,终是定下了心思,咬牙道:"依上真之意,我等何时动身为好?"

    白玉楼略一沉吟,道:"待我吃过茶饭,便与你等共走流州。"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它不会,我会

    府兵低低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了回去。

    过了不多时候,数道酒菜被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那小厮更是取了一壶香气四溢的陈酿老酒放在桌上,笑道:"凡是聚灵凝真之境以上的客官,小店皆会奉送一壶辟邪酒液,公子慢用。"

    白玉楼并未去看那些菜肴,而是拿起酒壶细细端详,瞳孔之中隐约有着天象之力浮现。

    "好酒,如此神异的酒液,不知是哪位大能亲自炼养,为了这些功德气运,当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数息之后,白玉楼目露赞叹之意,从那酒壶之中倒出了一盅,将其端在手中,一饮而尽。

    无论是两个老者还是那四个府兵,看向酒壶的目光皆是欣羡无比。

    辟邪酒液,才是这座酒肆真正出名之处。

    "走罢。"

    白玉楼将酒壶收入袖中,径直站起了身,至于那些琳琅满目的酒菜,则是丝毫未动。

    他之所以前来这座酒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为了蹭这一壶辟邪酒液。

    不远处的四个府兵对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其中一人手持长刀押着那沉默不语的蒙面少女,另外三人则是行至了白玉楼身前。

    这些归真之境的府兵修为并不算高,手中的长刀也仅仅只是寻常的通灵法宝,可其却是属于江陀府境的在籍生灵,故而行走在外之时,对于那些妖魔鬼物并没有多少畏惧。

    除了流州。

    一行六人走出酒肆,月色盈天,凛冽刺骨的寒风刮过,让这几个府兵的脸色皆是有些苍白。

    白玉楼看了一眼波纹荡漾的水池,笑道:"风势渐起,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能进入江陀府境,只怕'风之天象';极有可能降临府境的境域边缘之处。"

    天象之中的"风",比之"雨"更加可怕,极北边陲因为地脉不完整之故,只能勉强催生出"雨",而诸般天象之中的风雷霜雪,在极北边陲之中却是根本无法诞生出来。

    此时的流州境内,却是灯火通明,繁华熙攘如同白昼一般。

    数不清的瑰美花灯在夜空之间绽放开来,即便是宽敞的官道两侧,都有着不少顽童在嬉闹玩耍,眉眼之间尽是纯真的欢笑。

    约么行了半柱香工夫,一个府兵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巍峨楼阙之上篆刻的"流州"二字,稍稍放低了声音,道:"上真..."

    白玉楼轻挥袖袍,道:"入了州境之后,不看、不闻、不言,只需一直前行,便不会有事。"

    那府兵咽了口唾沫,遥望着门楼之下的一个举着风车玩耍的孩童,只觉得神魂深处寒气直冒,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那孩童的脸上带着假笑,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这个府兵,直到白玉楼等人行入州境之后,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江陀府境的地脉与游离于陆境边缘的极北边陲不同,其对于天地灵气的束缚太过强横,即便是归真之境的生灵都不能轻易御空而行。

    这流州之境的两侧乃是神秘至极的邙山山脉,即便是聚灵凝真之境的生灵,若是不知死活地御空前行,也极有可能被邙山之中的可怕怪物一口吞吃了去。

    行出了约么数百丈,一个府兵忽地停了下来,颤声道:"上真救我!"

    白玉楼侧过头去,却见一个四五岁的稚童勾在了府兵的脖颈之上,撇着嘴角嚎啕大哭。

    另外三个府兵皆是退后数步,目光之中满是惊恐。

    这些流州之中的农夫、村妇与孩童,并不是人。

    一丝元景仙符之力在瞳孔之中弥漫,白玉楼细细望去,那稚童的形貌在其目中逐渐扭曲,最终化作了一条狰狞扭曲的人面黑虫!

    它的漆黑虫身缠绕在府兵的脖颈之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尽皆竖立起来,虫身两侧有着数不清的勾足缓缓蠕动,其稚童脸庞之上虽是在哭泣,双目之中却流出了污浊恶心的腥臭脓液,顺着府兵的脖颈淌了进去。

    只是那府兵的身周始终有着一层紧贴皮肤的透明光幕,任由人面虫身的怪物如何环绕纠缠,也始终都无法突破这一层光幕的阻隔。

    那是酒肆的茶饭酒菜之中,所蕴藏着的神异力量。

    在地脉力量这般可怕的江陀府境之内,有着许多深藏不露的可怕生灵,甚至有着三灾大境的太乙散仙存在,可流州的恐怖变故却已经存在了许多时日,至今也仅仅只是多出一座边境酒肆而已。

    "无碍,不必管它。"

    白玉楼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行去。

    另外三个府兵赶忙押着那蒙面少女紧随其后,深怕自己落在后面。

    最后的那个府兵低下头去,望着紧紧抱着自己脖颈的稚童,强自定了定心神,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他若是能够看到这稚童的真实面目,只怕会嚇的神魂震颤,甚至极有可能当场晕倒过去。

    随着深入流州地境,官道两侧的房屋亦是多了起来,甚至有了一些阁楼的存在,更有许多汗湿衣襟的健壮农夫在灵田之中挥舞着锄头,劳作不停。

    押着那蒙面少女的府兵打了个寒颤,低声道:"这些农夫乍一看并不算太过诡异,可若结合此时的时辰,却是反常至了极点。"

    已是月上中天,子时将尽。

    白玉楼蓦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那落在最后的府兵,道:"掐它的脖颈。"

    那府兵怔了一怔,结结巴巴道:"上...上真此...此言何...何意?"

    白玉楼目光之中泛起一丝冷意,笑容却是不变,轻声重复道:"掐它的脖颈。"

    府兵愈加慌张,竟是不曾领会到白玉楼的话中之意,颤声道:"可我已经吃过了酒肆的菜饭,根本不会被..."

    轰!

    一道炽光划过,府兵直接被枭去了首级。

    白玉楼散去指间的玄光,道:"它不会杀你,我会。"

    那四五岁的稚童在府兵的无头身体之上掉了下来,怨毒地看着白玉楼。

    白玉楼根本不曾理会于它,而是看向另外一个面如土色的府兵,道:"把它举起来,掐它的脖颈。"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那府兵再也顾不得流州的可怖忌讳,上前便抱起那稚童,颤抖着双手狠狠掐住了它细小的脖颈!

第三百八十三章 邙山

    吱!

    怨毒尖厉的嘶叫之声传遍四野!

    在白玉楼的目中,府兵掐上稚童脖颈的那一刻,其身周的光幕蓦地扭曲起来,片刻之后便尽数蜷缩至了府兵的手指之上,尽皆没入了稚童的人脸之内!

    愈加怨毒的嘶叫几乎刺破了耳膜!

    它的脸上留下两行鲜红的血泪,漆黑的虫身**挣扎,虫身两侧数不清的勾足来回扭动,密密麻麻的狰狞倒刺皆是崩碎成了无数黑屑。

    这府兵的周围,已经失去了光幕的护持。

    白玉楼轻拂袖袍,一道虚幻的符箓虚影凝聚而出,玄光映照之下,那人面虫身的稚童怪物急速融化,最终化作了一团漆黑光晕,悬于身前轻轻颤动。

    符箓玄光愈加璀璨,漆黑光团之中的黑色逐渐褪去,数不清的恶臭黑屑随风散去,数息之后,已是只剩了一团纯净透明的真灵本源。

    随手收起那真灵本源,白玉楼侧头再看时,方才那失去光幕护持的府兵早已消失无踪,剩余的两个府兵则是颤抖着身子地看着自己,目光之中满是惧畏。

    白玉楼轻笑一声,道:"莫要怪我刻意利用你等,这些年来,我所经历之事太多,曾经有过善诚,却遭遇到了更多的背叛,自此之后,便不敢再存有半分心软。"

    短短数十息之内,仅剩的两个府兵被其强行摄了心神,依法炮制之下,再次收取了两团纯净透明的真灵本源。

    前时其之所以不曾使用摄魄之法,乃是因为那稚童怪物死死缠在第一个府兵的脖颈之上,而流州的气脉又扭曲无比,根本不能以常理论之,稍有不慎之下,便极有可能波及到那稚童怪物。

    只有使用酒肆茶饭所凝聚的光幕与人面虫身怪物身上的诅咒之力相抵消,白玉楼才能朝着这人面虫身的怪物出手。

    若是当真波及到了那怪物身上,白玉楼顷刻之间便会被诅咒缠身,后果不堪设想。

    "这流州乃是常人避之不及之处,你却冒着随时都有可能陨灭的危险,在刀刃之上起舞。"仅剩的蒙面少女抬头望着白玉楼,轻声开口。

    白玉楼笑了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般纯净神异的本源实在太过珍贵,若是不曾冒些风险,怎么可能轻易便取到手中?"

    蒙面少女摇了摇头,道:"你所谓的'风险';,便是无辜之人的性命么?"

    "如今你自身难保,竟然还有多余的心思为他人打抱不平?"白玉楼的指间再次泛起一丝璀璨玄光,"现在轮到你了,此间气脉太过混乱,我不欲对你使用摄魄之术,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方才白玉楼接连消融了三只人脸虫身的怪物,此时官道两侧已是有着数不清的流州村民涌了上来,密密麻麻站在官道之上,直勾勾地看着白玉楼。

    白玉楼对此恍若未觉一般,只是定定地望着那蒙面少女,指间的玄光愈加炽目。

    蒙面少女叹了口气,道:"你会后悔。"

    白玉楼怔了一怔,展颜笑道:"我白玉楼此生,从来不曾做过让自己后悔之事。"

    蒙面少女走到一个农妇身前,月白的面纱在寒风之中飘荡而起,她轻轻侧过头来,道:"你的生母是一座仙山之上的曼陀花妖,我说的可对?"

    白玉楼的目光刹那之间变得冰冷无比,璀璨的玄光横贯而出,便欲要将那蒙面少女卷至身前。

    可在蒙面少女话落之时,她的手指便已经抚上了那农妇的头发,用力一抓!

    尖厉的嘶叫再次响起!

    白玉楼甚至顾不得收取那受到重创的农妇怪物,心念动间,数道符箓玄光凝聚而出,直接护在了那蒙面少女身前。

    流州的诅咒力量太过可怕,失去了光幕的护持,仅仅过了片刻,那蒙面少女便被拖入黑暗之中,彻底失去了声息。

    那几道符箓玄光,甚至都不能存在一息,甫一出现便化作光影崩碎开来。

    不知何时,流州的长明灯火已经黯淡下来,天穹之上漂浮的花灯亦是陆续熄灭,官道两侧只余了幽深无尽的可怕黑暗。

    "罢了,说不定只是一个有些感应之力的奇异生灵而已,若是什么重要之人,绝不可能仅有四个归真之境的府兵护送。"

    白玉楼喃喃开口,低声劝慰着自己。

    可其心神深处,却是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有朝一日,自己定然会对此事极为后悔。

    "是时候离开了。"

    白玉楼定了定心神,抬眼望去,官道之上却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流州的村民,这些人挤在一起,诡异的眼珠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挥袖之间,那一壶"辟邪酒液"出现在手中,白玉楼嗤笑一声,拿起酒壶一饮而尽,张口轻轻一吐,顿时便有灰白的气雾凝聚而出,环绕在了身周。

    白玉楼不再在意这些流州村民,而是继续沿着官道,朝着江陀府境行去。

    其身周有着灰白气雾翻涌,所过之处,那些流州村民皆是面露怨毒之色,纷纷让开了身子,不敢再做阻拦。

    ...

    金红大日垂入重云,红霞漫天。

    元景仙符仅剩的气息逐渐溃散,季月年侧过头,望向那宽大黑袍之下的阴影。

    季清婵轻声道:"自离开极北边陲,季主第一次如此反常。"

    季月年微微摇了摇头,心念动间,继续御使着九瓣莲台,穿过层层叠叠的瑰美云霞,朝着极南方向行去。

    身鬼失去了仙符气息的禁锢,所剩的唯一桎梏,便只剩了东海真宫的血源。

    罡风呼啸之间,季清婵行至近前,一缕柔软乌黑的发丝挣脱了黑袍的掩藏,在狂风之中翻扬而起。

    她低垂着目光,望着九瓣莲台之下急速掠过的苍茫之境,低声道:"季主,再行二十万里,便是江陀府边缘之处的邙山山脉,不可御空。"

    季月年并未开口,只是将九瓣莲台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些许。

    仙符气息消散之前,白玉楼曾传来一道消息。

    江陀府境之中据传存在着一件玄奇之物,那物事对于季月年寻回真灵之中埋藏的记忆,有着极大的助益。

第三百八十四章 溯州边境,土地尊神

    江陀府境的北境边缘,便是极北边陲明光地界之所在。

    渭渊山海之境重归北俱芦洲地脉,却终究比极北边陲少上一些疆域,流沙河畔的朱紫妖国覆灭之后,更南之处的明光地界、北延地界根本不曾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江陀府境辖于真正的北俱芦洲北部地脉,其完整的地脉束缚之力可怕无比,只有聚灵凝真之境的生灵,才能在府境之中毫无阻碍地御空而行。

    聚灵凝真之境乃是古称,与极北边陲之内的神海蕴灵之境相类。

    而神宫宿灵之境,在北俱芦洲北部则称之为"真宫宿灵之境"。

    其中虽然仅有一字之差,实质上的差距却是天差地别一般。

    季月年所御乘的九瓣莲台没有在北延地界、明光地界停留,而是直接沿着明光地界的纵向边境一路往南,径直朝着江陀府境行去。

    其神宫宿灵之境的修为已经修至了瓶颈之处,渭渊地境虽然重归了北俱地脉,可其时日毕竟太短,若是一直都在如此游离松散的地脉力量之下修行,对于自身并无益处。

    季月年的神魂底蕴太过可怕,若没有强大的地脉之力帮助沉淀修为,几乎根本不可能入渡阴阳之境的因果劫数。

    溯州。

    越过溯州州境,便是连绵无尽的邙山山脉,溯州也是北俱芦洲北部实质上的边境之处。

    季月年所持的仙符气息虽然不久之前才尽数溃散,可其中所蕴藏的信息却早已过去了数十年之久。

    即使是白玉楼也不曾想到,这一缕可称之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的仙符气息,在季月年的蕴藏之下,竟然直至此时才堪堪湮灭。

    "季主。"

    罡风呼啸之间,季清婵稍稍有些低的声音传入耳畔。

    季月年点了点头,心中知晓此时已经至了溯州边境,九瓣莲台之上有清光流转,在重重叠叠的云层之间穿行而过,逐渐朝着下方落去。

    凝形化影之术极为耗费神海玄气,仅在短距离之内才适合施展,似这般动辄百万里之遥的陆境穿行,只适合使用耗费玄气较少的九瓣莲台虚影。

    如此长时间地催动御使九瓣莲台,不仅能够缓缓蕴养神宫之内的真灵虚影,更能时时刻刻锻养神海之中的玄气,使其循环往复,更迭自生。

    "这便是北俱芦洲的地脉束缚么。"

    九瓣莲台落至溯州边境的山崖之上,季清婵感应着修力运转的滞涩,轻声开口。

    季月年心念动间,散去了九瓣莲台虚影,道:"如此重压之下,才能反反复复地锤锻修为,似极北边陲那般松散的地脉束缚,即便修成了神宫宿灵,神魂底蕴也会差上许多。"

    直至此时,他才堪堪知晓,为何明光地界的那些参会生灵当初能在摘霞道会之上游刃有余,轻松碾压极北边陲的诸多妖孽天骄。

    明光地界虽然自诩为北俱芦洲北部的地界,实际却处于地脉的边境之上,尽管如此,其依然能够凌驾于极北边陲的数百地界之上,足以见得地脉之力的强弱对于生灵修为底蕴的巨大影响。

    山崖之上,一道灰白雾气席卷而至,凝聚出了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

    那老者朝着季月年作了个揖,道:"可是自极北而来的上真?"

    其身周有着神力流转,气息却很是孱弱,显然是溯州边缘之处的地界土地尊神。

    季月年轻轻颔首,道:"不知土地尊神何故阻我去路?"

    那白须白发的土地苦笑一声,道:"上真误会了,受流州变故影响,溯州数个大大小小的地界如今已经生灵绝迹,那些原生生灵几乎尽皆横穿过流州,入了江陀府境。"

    季清婵掩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不是此界土地。"

    闻听此言,白发土地面色微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季月年,身周神力流转之间,似乎随时都准备逃窜而去。

    季月年微微摆手,止住了季清婵,道:"不管你是谁,既然在我面前现身而出,定然有话要讲,且说便是。"

    白发土地勉强笑了笑,道:"不瞒上真,小神有一事相求。"

    轰!

    一道炽目的光晕横贯而出,直接贯穿了这尊土地的眉心!

    季清婵散去了指间残余的瑰美玄光,道:"这厮心怀不轨,我已经将其神魂诛灭。"

    季月年侧过身,眸光微冷,道:"季清婵,你僭越了。"

    季清婵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乃是身鬼化生,修力感应敏锐至极,绝对不可能出错。"

    季月年望着她的漆黑罩袍,道:"我自然知晓这厮心怀叵测,不过我等初临溯州,对此处并不了解,这似真似假的土地尊神对我而言,还有着许多能够用到之处。"

    其言刚落,那土地尊神的残躯便逐渐溃散成翻滚的白色雾气,最终凝聚出了一颗灰白的玄珠。

    "果然不是此界土地,"季月年取过灰白玄珠,双眸之中泛起通灵业火、洞虚真火,刹那之间便将其本质看了个通透,"溯州数个地界的诸多尊神只怕早已入了江陀府境,那些神印被其遗留而下,逐渐崩碎开来,被这些愚蠢的魑魅魍魉分而取之,一个一个在这里冒充天地神灵。"

    按照常理,地界神灵根本不可能离开自己的所属疆域,只不过江陀府境之中的大能实在太多,更有不可思议的上神摄守,若是强行将溯州的诸多天地神灵挪移而去,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季月年与季清婵皆有着隐藏神魂气息之法,那假土地察觉到季月年的骨龄不足一千,竟是直接将其当做了明光地界的聚灵凝真之境,欲要将其哄入山崖之下,在残缺神印的遮掩之中一拥而上,将季月年与季清婵分食一空。

    在此之前,这假土地与其同伴已经做过许多类似之事,毕竟明光地界之中总有许多生灵不甘寂寞,欲要前往那神秘古老的江陀府境一探究竟。

    而明光地界的真正掌权生灵却从来都不曾踏足溯州地境,在明光地界之中,其乃是至高无上的大能,一言一行皆可以决定无数生灵的命运。

    可若跨过溯州、流州,入了江陀府境,这些明光地界的"大能"瞬间便会一文不值。

    若仅仅只是被视作贫瘠之地的乡野村夫也便罢了,最为可怕的是,江陀府境之中的地脉之力乃是完整,说不定偶尔路过的一个货商凡人便是嬉戏人间的初劫大圣,到时候若是不小心惹怒了这些可怕的生灵,只怕连死都死不明白。

第三百八十五章 烟火阑珊,指间灵线;梦里花落,宿相轮转

    "我方才催动感应之力,这才堪堪察觉到,方圆百里之内竟有着约么数十只类似的蠢物,"季清婵行至近前,在季月年手中取过那颗灰白玄珠,"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便回。"

    冷澈清灵的声音很是温柔,少女轻笑之间,落雁羞花的仙姿玉貌尽皆掩藏在了宽大的黑袍之下。

    季月年的指尖依稀残留着柔软温热的触感,静静地望着她化作漆黑阴影消散,眸光稍稍有些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象身鬼的天赋神通太过诡异,如今少了仙符气息的勾连束缚,季月年若是不曾催动东海血源细细感应,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伸袖自山崖之上摘起一根野草,放在面前嗅了一嗅,顿时便有泥土清香漫入口鼻之间,季月年微微蹙眉,自言道:"此处乃是地境边缘,气脉交缠之下,天地灵气如此浓郁,若是寻常草木,早已生长的极为繁茂,可这里的花草却是稀稀落落,寥寥无几。"

    似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季月年抬起头来,目光越过溯州的数个地界,朝着那巍峨壮美到不可名状的邙山山脉望去。

    因距离实在太过遥远,又有着许多云层薄雾阻碍着视线,季月年并不能一览邙山山脉全貌,即便如此,也同样能隐隐约约望见那直插天穹的庞大阴影。

    邙山,即便在江陀府境之内,也是极为令人恐惧的生灵禁地。

    浮光掠影之间,隐有乌芒聚散而起,凝作一袭宽大的玄黑罩袍,在季月年身前翩舞而落。

    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自黑袍之下伸了出来,如削葱一般的小指之上挂着一个以数十个雪白玄珠串连而成的手链。

    那些雪白的玄珠似乎被细心凝炼过,形貌已经缩小了许多,更是泛着晶莹剔透的瑰美色泽,前番的灰白沉郁之气已经尽数消失不见,所余下的只有纯净至了极点的神印源气。

    "这神印源气很是罕见,乃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堪堪形成,如今我已将那些魑魅魍魉的气息尽数抹除干净,"在罩袍阴影的掩藏之下,她清澈的眸光之中满是笑意,"我方才将自己的身鬼本源割裂了一丝,以此为线,将这些神印源气尽数串了起来,如今你虽然没有了那符箓的气息,但此后只要持着这雪玉珠链,便能轻易决定我的生死。"

    季月年却是不曾想到会有此事,不禁怔了一怔,稍稍低下头,朝着少女亲手凝炼的雪玉珠链望去。

    割裂身鬼本源,那种扯裂神魂的撕心剧痛根本不可想象。

    季清婵见他有些发怔,便径直伸手拉过他的锦青袍袖,柔软的唇角噙着笑意,将那泛着浅浅白芒的雪玉珠链给他戴了上去。

    季月年沉默半晌,感应着那雪玉珠链之中身鬼本源的气息,道:"自从逃离北海水幕之后,你的脾性似乎变了许多。"

    "那是自然,"季清婵的声音有些低,却极是清澈好听,"这天地如此浩渺无垠,而我更是不知何时便会陨灭而去,若是依照前番那般隐晦不言的自矜性子,只怕你还会继续将我当做一道神通咒法待之。"

    季月年眸光微冷,道:"现在你便不是么?"

    季清婵稍稍靠近了些,一缕乌黑如瀑的发丝垂落在他的手上,轻笑道:"既如此,那你就将雪玉珠链还给我。"

    雪玉珠链的串线乃是她的一丝身鬼本源,而她却早就已经看透了季月年真正的心性。

    他根本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个生灵。

    血河散人不行,安阳季家血脉不行,玉经天不行,渭渊大圣不行,元清不行,白玉楼也不行。

    即便是其真灵记忆之中的赵阴月,都做不到。

    季月年轻轻抽回手指,任由她柔软的发丝失去依托垂落下来,拂袖道:"季清婵,你..."

    "你甚么你,难道你当真要还给我?"

    季月年被她打断,微蹙眉头,还不曾开口说话,便有着一道炽目的虹光横贯天穹,遥遥落至了身前。

    那虹光逐渐散去,露出了其中之人的形貌,却是一个眉目阴鸷的紫袍老者。

    "便是你等荒野散修,使用恶毒手段诛了本座的数十个义子?"

    其身周的气势诡秘凶戾,乃是货真价实的真宫宿灵之境。

    在这紫袍老者的感应之中,季月年与季清婵仅仅只是聚灵凝真之境的修为,故而其根本不曾隐匿行藏,而是极为托大地驭使着遁光降临而至,压根没把季月年放在眼里。

    季清婵朝着季月年身后靠了一靠,低声道:"季月年,我方才割裂出了身鬼本源,如今很是孱弱,你..."

    季月年并未在意季清婵的轻声细语,而是望着那自以为是的紫袍老者,神色有些古怪。

    一个不神不鬼的真宫宿灵之境,神态言语之间颇为自信,张口闭口便是"本座",居然叫喊出了些许初劫大圣的气势。

    可那初劫大圣的修为,却并不是叫喊而来。

    季月年心念微动,刹那之间便有着一丝炽白剑芒凝聚而出,在其指间流转窜绕。

    紫袍老者依然不曾察觉到那剑芒之中蕴藏的可怕气息,神情颇为不屑,冷哼一声,道:"本座..."

    轰!

    其言未落,那一丝炽白剑芒便凭空撩起,径直贯入了紫袍老者的眉心神宫,将其神魂绞杀成了细碎的光影!

    "不知所谓的魍魉之物,也敢自称'本座';?"

    季月年极是随意地散去了落雪剑芒,摇头失笑。

    季清婵行至近前,细细感应了半晌,道:"有些可惜,这厮却是不曾凝聚出神印源气,不知这溯州地境到底经历了什么,那雪玉珠链之上的神印源珠果然是机缘巧合之下所凝,此后只怕再难寻找到相似之物。"

    季月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伸出了锦青袍袖。

    在漆黑罩袍的阴影掩藏之下,季清婵仰着小脸,笑道:"怎地了?"

    季月年摇了摇头,低头望着那只剩下数十颗雪白玄珠的白光珠链,道:"你方才刻意将那一丝身鬼本源隐了去,我如何把雪玉珠链还你?"

    "还不是你的修为不够精深之故?"她的笑意愈加浓郁,"你何时能察觉到我的身鬼源气,何时再自己取下来罢!"

第三百八十六章 避风

    季月年轻拂袍袖,并未与她做言语上的纠缠,而是将目光望向溯州之后的邙山山脉,道:"此山脉绵延无尽,隐约有着诡秘可怕的气息,那些生灵宁愿在流州横穿而过,都不愿踏足一步邙山山脉,足以见其诡异之处。"

    "没甚么好稀奇,不过是一处'鬼府';而已,"季清婵不以为意,微微摇了摇头,"在我的本源记忆里,似这般散落各处的'鬼府';,偌大的北俱芦洲之内根本数之不清。"

    季月年侧身向她看来,道:"何谓'鬼府';?"

    季清婵愣了一愣,似乎不曾想到季月年连"鬼府"都不知晓,数息之后才道:"你当真不知?"

    "不知便是不知,平白无故诓你作甚?"季月年心绪流转之下,却是想到了朱紫妖国晗光妖城之中的那些古籍,"若不是曾经在晗光地界通读了许多妖国纪事,只怕我现在连江陀府境都不知晓。"

    其骨龄不足一千,平日里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修行,对于北俱芦洲北部的许多常识并不算太过了解。

    季清婵忍着笑意,语气之中颇有些戏谑:"见你前时的样子,我还当你早就已经致知万物,原来你也有不曾知晓之事。"

    "我若当真致知万物,又怎会在这北俱芦洲一角蹉跎光阴?"季月年摇了摇头,神思流转之下,却是已经隐约猜到了这鬼府的来历,"结合你方才的只言片语,此时我可以推测,这'鬼府';应是下境之府,江陀府境的生灵若是神魂崩毁,真灵便会被邙山鬼府吸摄而来,前往下境轮回往生,季清婵,我说的可对?"

    随着季月年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季清婵掩藏在黑袍之下的神情也愈加震骇,沉默半晌之后,她才堪堪回过神来,缓缓道:"你之所言,与这'鬼府';的真正来历一丝不差。"

    每一个完整的府境之中都有一座鬼府的存在,而在北俱芦洲北部,似"江陀府境"这般大小的府境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季月年朝着直插天穹的邙山山脉遥遥望去,道:"北俱芦洲与下境之间有着无尽遥远的距离,每时每刻都有着数不清的真灵下境轮回转生,关于此事,我很早之前就有了许多猜测,如今见了这邙山鬼府,才稍稍解了心中困惑。"

    下境,又称幽冥之境,又称黄泉之境,亦是被称为九幽之境。

    真灵往生轮转的所有隐秘,尽皆隐藏在了下境之中。

    对于天地之间的无量生灵而言,所知晓关于下境之事仅仅只有掌管生灵神魂寿命与真灵寿命的"生死灵薄",以及无数座根本不曾遮掩自身存在的鬼府。

    虽称之为"鬼"府,可其中摄守的生灵却皆是诏令敕封的天地正神,无论是妖神还是鬼神,皆是神灵之属。

    鬼府之人从来都不曾与所在地境的生灵有所交集,更是丝毫不敢踏足地境地脉,可若有生灵不知死活地进入鬼府疆域,瞬间便会被其中豢养的恐怖怪物吞吃了去。

    邙山鬼府,便是收摄这江陀府境的生灵真灵下境轮回之处。

    季清婵催动身鬼修力朝着邙山山脉遥遥感应而去,数息之后,忽地皱起了眉头,道:"鬼府自始至终都矗立在那里,任何生灵都知晓其存在,只要不曾擅自进入鬼府疆域便不会有事。可那邙山之侧的流州地境,却隐隐约约给了我一种难以言明的可怖之感。"

    "那件物事即将化生而出,如今若要前往江陀府境,只能在流州之间横穿而过,绕路已是来不及了。"

    季月年心念动间,一座方圆数丈的九瓣莲台虚影自身下凝聚而出,清光流转之间扶摇而起,朝着溯州地界深处行去。

    溯州气运受到诅咒的波及,如今早已是濒临崩碎,虽然地脉之力不曾受到影响,可若州境的气运如此残破,对于生灵而言便是毫无疑问的死地。

    此处的天地灵气如此浓郁,而季月年方才在山崖之上所见的野草却不甚繁茂,便是受到州境气运的影响之故。

    夜色愈深,狂风渐急。

    "季月年。"

    季清婵在九瓣莲台边缘站起身来,语气有些凝重,道:"风势如此炽烈狂暴,不久之后极有可能诞生风之天象。"

    季月年侧头看了她一眼,心念动间,九瓣莲台虚影四周尽皆涌上了灰暗的雾气,将自身气息遮蔽了起来,继续朝着流州地境急速前行。

    天地之间的雨无论大小,皆有可能存在着身鬼。

    而在"风"之天象里,却有着更加可怕的物事。

    风犼。

    此怪物无影无形,有着天象诞生之物的共同特质,隐匿之能极为可怕。

    其修力强弱完全取决于风势,若是风势只是勉强至了诞生"风之天象"的地步,其中的风犼便孱弱无比,面对那些蜕离了肉体凡胎的生灵只能悄无声息地隐匿而去。

    可若风势足以滔天而起,这风犼便会变得可怕至极,甚至就连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都有可能被其卷走了真灵。

    但天象诞生的初衷并非是荼害生灵,若要躲避天象,实质上却是极为简单。

    雨之天象,仅仅只需寻到一处挡雨之地,便不会再受到身鬼的侵袭。

    而风之天象,却需停留在避风之处,才能免去风犼的卷杀。

    风起之时,无处不在,真正的避风之处说来轻易,寻找起来却并不算太过简单。

    极北边陲根本诞生不出风之天象,江陀府境却是不同,故而在此处繁衍生息的凡俗之人家家户户都有着地窖或者暗室的存在,一旦风势狂暴席卷而至,有了"风"之天象的预兆,便会立刻躲入地窖或者暗室之中,无数光阴以来,此事甚至早就已经成了一种烙印在本能之中的日常习俗。

    愈加可怕的罡风侵袭之下,就连重重叠叠的云层都开始**翻涌起来,季清婵行至季月年身侧,道:"我等需即刻落至溯州地境,寻找避风之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百八十七章 心境,罗汉真君

    因为地境气运残破不堪之故,如今的溯州极是荒凉,虽然地脉之力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可地境之中的气脉却早已混乱无比,九瓣莲台甫一落下,季月年便察觉到了神宫神海之中涌动而起的玄气躁动之感。

    狂风呼啸之间,季清婵看向村镇南侧,道:"此地似是一处村镇,我方才稍稍感应,已经找到了最为临近的暗室。"

    轰!

    炽烈的罡风席卷之下,不远处废墟之中的碎石木块尽数被卷了过来!

    季月年一甩袍袖,有湛青神光横贯而出,将这些崩飞的石块碾成了无数碎屑,他神色有些沉凝,道:"风势愈急,我等即刻前往你所感应到的地下暗室。"

    季清婵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扯过他的锦青袍袖,玄光萦绕之间,化作一道璀璨炽目的光虹,朝着村镇南侧急速行去。

    若是想要不受风之天象风犼的侵袭,只需前往能够避风之处即可,那些房屋阁楼虽然大抵上算是完好,却终究有着许多门窗存在,根本不能完全抵挡住无孔不入的天象之风。

    "此阁楼的地下暗室最为牢固,足足有着三层阻隔,决计不会受到风之天象的波及。"

    光虹溃散,季清婵心念微动,半掩着的阁门瞬间便被涌动而出的玄光轰碎,强大的感应之力扫过地下数十丈范围,刹那之间便寻到了暗室之所在。

    轰!

    眼前的阁楼不住地晃动起来,狂暴无比的风势汹涌而起!

    风之天象,降临于溯州!

    吼!

    诡异莫名的嘶吼之声响彻神魂,季清婵神色微变,道:"快些进入暗室!左侧殿,左三间,右一间,书架之后有向下的台阶!"

    季月年亦是察觉到了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诡异气息,动念之下,与季清婵化作两团灰白的云雾,朝着阁楼深处急速翻涌而入。

    避风暗室存在于地下,若是直接将这些阁楼毁坏,暗室上方失去了大部分遮蔽,所谓的避风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这些"天象"极为诡异,无论是"风"还是"雨",都仅仅只有凡物才能躲避遮挡。

    左侧殿,左三间。

    右一间。

    灰白的云雾弥漫而入,穿过了右一间的阁门缝隙,径直朝着书架之下的台阶翻涌而去。

    云雾没入台阶之后,一丝湛蓝神光缠绕而起,敞开着的书架被轰然关闭,台阶之下有着数道暗门,在那湛蓝神光的流转之下亦是陆续封闭了起来。

    咣!

    随着最后一道暗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翻滚的云雾涌动之间,显露出了季月年与季清婵的身形。

    暗室虽然有着十余丈方圆,却是一处相对来说很是封闭的狭隘空间,无论是密密麻麻堆放着的古旧布袋,还是那些泛着微微光晕的粗糙矿石,都让这暗室之中充斥着无法言明的拥挤之感。

    "以这些矿石的品相观来,此处应是一处初通修行的小世家。"季月年拿起一块粗糙的矿石,辨认出这是炼制通灵法宝所用的一种灵材,名为黑曜铁矿。

    其衣袖以及发丝之间,萦绕着瑰美无比的湛蓝神光,为漆黑的暗室之中带来了些许光亮。

    季清婵显然有些嫌弃此处的昏暗,挥袖之间直接凝聚出了数十道油灯虚影,将此处地下暗室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那假土地曾言,溯州的地境气运即将损毁崩灭,若此事为真,这些生灵的离开倒也颇为明智,"她行至季月年身侧,与其一同望着那块平平无奇的黑曜矿石,"风之天象不知会持续多久,季月年,你自修行以来,想必还不曾如此憋闷过罢?"

    季月年侧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世间有着无数燃起心火的生灵,修行精深者,不仅能够横穿山川湖海,更可出入青冥,踏破万里重云只是等闲。可这浩渺无垠的天地,总是有办法让你不得不困居一隅,从而有了锢守自悟之机。"

    季清婵怔了一怔,道:"此言何意?"

    瑰美的湛蓝光晕轻轻涌动,季月年在那一堆黑曜矿石之前席地而坐,道:"随着修为渐深,入目尽是巨峰秀水,所见皆为巍峨宫阙,偶有细观微义之时,并不算坏事。"

    季清婵低垂着目光,望着他发丝之间萦绕着的冰蓝光晕,竟是直接在他身侧坐了下来,笑道:"你的心境体悟与常人完全不同,实在很是罕见。"

    "有何不同之处?"

    季清婵略一思忖,道:"据我所知,有的生灵天生便有'明心';心境,在此心境的加持之下,修行任何咒法神通皆是事半功倍,能够轻易做到常人所不能之事。"

    她顿了一顿,定定地看着季月年,声音稍稍轻了一些:"若是细细说起来,这'明心';心境乃是一种天赋神通,不仅于修行有着诸多助益,更是对于生灵的心性有许多影响。"

    咔嚓。

    炽红的火焰自指间萦绕而起,季月年手中的黑曜矿石之上遍布着数不清的裂纹,下一刻便被灼成了碎屑,显露出了其中蕴藏着的一丝精纯至极的黑曜元气。

    "天生明心虽然神异,却是道家源教之物,"季月年再次拿过一块黑曜矿石,炽红的洞虚真火缭绕而起,"赵阴月诞下我之前,早就已经被剥去了仙藉,入了佛家源教。这一尊罗汉真君的木雕,便是赵阴月的皈依之物。"

    其言落罢,一尊巴掌大小的精致木雕缓缓凝聚而出,显现在了季清婵身前。

    此木雕面目冷漠,袒胸露背,赤足,长发,身周有着金红飘带缠绕而起,更有杵、轮、珠、鼓等六件佛家法器毫无依托地悬于身后,极是神异。

    随着那块黑曜矿石被融成了碎屑,季月年手中持着两道黑曜元气,轻轻抬起头,道:"这一尊罗汉真君的雕像,便是普陀圣境留给我的真正护身之物。"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她,终是上了灵山

    季清婵伸出袍袖,掀下了笼罩着自己的宽大黑袍,瞳孔深处隐约泛起玄异的清光,冷澈空灵的声音在静谧的暗室之中显得愈加好听:"如今我知晓了如此之多的隐秘,季月年,依照你的性子,我还能继续陪你走多久?"

    失去了黑袍的掩藏,少女足以闭月沉鱼的仙姿玉貌尽皆显露了出来。

    昏黄的烛火颤动之间,美人如焰。

    季月年依旧在剥离着黑曜矿石之中的源气,直至将那一丝黑曜源气取在了手中,才侧头看向季清婵,轻声道:"身鬼生于天象之雨,乃是水行生灵,三大灾劫之中的第二劫数则是火劫,名为'勾火玄寂之劫';。"

    那少女拂了拂霓裳袖袍,天象玄光隐约漫入指间,清灵好听的声音愈加低了些,道:"我乃是因你之故才能化生而出,生来便欠了你偌大的因果,即使为了你身入劫灭,也算应当,只是..."

    "只是什么?"

    季月年将那一块黑曜矿石灼成碎屑,取出了其中的黑曜源气,轻声问道。

    季清婵轻轻笑了笑,指间窜绕的玄光愈加密集,却是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暗室之中的烛火颤动地愈加剧烈,即使隔着三重门阙,依然可以隐约听到上方狂风的嘶吼。

    "季月年,"少女素手轻舞之间,将指间缠绕着的玄光光流编织成了一只小兽虚影,"我是在元景仙符的摄缚之中化生而出,因缘巧合之下,生来便多出了一道天赋神通,唤作'缚灵';。"

    此言落罢,她便拉过季月年的袍袖,柔软温热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腕,自那雪玉珠链之上扯出了一丝虚幻的光影。

    那虚幻的光影扭曲颤动,径直被她按入了小兽虚影的眉心。

    季清婵将那小兽虚影抱在怀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道:"有朝一日我若陨去,便让它替我陪伴于你。"

    在她的身鬼本源勾连之下,季月年手腕之处的雪玉珠链轻轻颤动,有不可抵挡的摄取之力席卷而至,将那小兽虚影卷入了珠链深处。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你生来便神思通透,应当把你我二人之间的因果关联理的更清才是。"

    少女靠的稍稍近了些,嫣然而笑:"既如此,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季月年眸光沉静,挥袖将所有的黑曜源气都聚拢在一处,轻声道:"我如今的心境尚未修至超脱之境,你生的这般好看,甚至隐约蜕离了凡俗形貌,若是有朝一日,当真因此生出了或多或少的不舍之意,非我所愿。"

    "我便如此让你不愿接近么?"

    季清婵眸光深处泛起瑰美的妆红光晕,咬了咬牙,将臻首靠的更近了些,晶莹剔透的白皙耳垂之上已是浸染了些许酡红,乌黑如瀑的发丝垂落至了季月年的肩膀之上,"即使要了我,又能如何?"

    暗室上方,炽烈的狂风呼啸肆虐,风犼的诡异嘶叫之音隐约传入了神魂深处。

    暗室之中烛火摇曳,却有着令人安心的静谧。

    好闻的少女发香漫入口鼻之间,她的复杂心绪此时没有半点掩藏,尽皆展露在了季月年的面前。

    季月年并未看她,而是伸袖抓过那罗汉真君的木雕,轻轻阖上了眼眸。

    "果如是如是,乃真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乃真五蕴皆空时,不落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名曰诸法空相..."

    不知过了多久,季月年终是睁开了眼睛,眸光之中只余了清冷渊深,更是隐约有着重重迷雾遮蔽而来,将所有的真实心绪尽数掩藏在了不知名之处。

    "季清婵。"

    那少女此时正在暗室的边缘摆弄烛火,此时闻听呼唤,低声应道:"你醒了?"

    季月年轻轻颔首,道:"自此之后,你需以黑袍罩身。"

    少女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仅仅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漆黑的玄光聚拢而至,在她的霓裳软裙之上凝聚出了一袭宽大的黑袍。

    季月年取过黑曜源气所凝聚而出的光团,道:"微义之中可见大道,这些黑曜矿石生于地底气脉的边缘之处,价值虽然比不上元石、灵玉,却有着其余的灵物资源无可替代之处。"

    那黑袍之下的身影略一沉默,道:"你欲何为?"

    季月年挥袖凝聚出一团敕水神光,道:"我生来已有九百余年,却几乎从未涉猎过炼丹、诅咒、禁阵、炼器以及符箓诸道,虽然一法通便万法通,可若是能够遍修万法,同样有着诸法归一之效。"

    季清婵望着他手中的湛蓝光团,似是有所猜测,道:"你要用这些黑曜矿石炼制法宝?"

    "化腐朽为神奇,才是大道,"季月年轻笑,"黑曜矿石乃是劣等矿石,可在洞虚真火的锤炼之下,这黑曜源气的品相却是到了极致,可以勉强炼制一件纯阳法宝。"

    心境通明,灿金神魂微微颤动,有古老的真灵记忆翻涌而至。

    ...

    真假境壁虚幻迷离,无数星辰生生灭灭,数不清的气运因果相互勾连,构建出了一幅渺如烟海的浩大画幕。

    在画幕之外的不可及之处,似这般浩渺宏大的画幕世界有无量之数,如同微不足道的恒河砂砾一般,层层叠叠地堆积在环绕圣山的轮转重极之下,承载着这座根本无法想象的玄奇世境。

    须弥圣山。

    环绕着圣山的轮转重极之底,在无量之数的画幕世界涌动之下,浩渺如天的气运之力涌动而至,凝聚出了一个逐渐清晰的璀璨光影。

    气运光影逐渐凝实,显露出了其真实的形貌。

    那是一个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

    她现身之后,无量世境之下有着数不清的可怕气息涌动而出,一尊又一尊的恐怖生灵降临而至,隐藏在轮转重极之中静静地俯视着她。

    这些陆续出现的生灵可怕无比,只要稍稍动一动手指,便足以抹灭一方完整的小千世界。

    那女童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惧意,只是静静地站在迷离境壁之底,轻笑道:"此处可是灵山?"

    沉默许久之后,终有一尊强大到不可想象的生灵站了出来,俯视着那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道:"须弥圣山之底的轮转重极之中有无数世界,你若能够渡过轮转重极,自然便算至了灵山。"

    须弥圣山,处于天地之间的西极。

    而在轮转重极之上,如天一般浩瀚伟大的须弥圣山之巅,便是佛家的源教发源之地。

    灵山。

    那女童轻笑,道:"轮转重极之中的画幕世界如同恒河砂砾一般数之不清,天地之间的生灵几乎不可能渡过此玄奇世境。"

    方才出言的可怕生灵静立于轮转重极之间,道:"既然知晓,你便回去罢,灵山天境乃是源教上圣之地,并非你所能够窥探。"

    女童眸中的笑意愈加浓郁,却隐隐约约多了些许揶揄,道:"可我,亦不是你这般庸俗之辈所能揣测。"

    闻听此言,那生灵不禁动了些许嗔意,脑后庞大的功德光幕颤动之间,有数个小千世界崩碎开来。

    女童并未在意于祂,而是仰头望着浩渺无尽的轮转重极,轻声道:"无中生有,方为心道。"

    莲瓣缎裙翻舞之间,她一步踏出,自真假迷离境底拾阶而上。

    无中生有,步步生莲。

    天地之间生出感应,钟鼓齐鸣之间,有无上梵音入耳。

    一尊凝聚了婆娑道果的佛陀神情怔然,定定地望着以虚无心道横渡轮转重极的女童,双目之中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甚至就连婆娑道果都有了崩碎的迹象,喃喃道:"所谓心道,难道是..."

    更多的道果佛陀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女童,神色之间不曾展露出半点情绪。

    她自虚无之中盈然而上,在瑰美浩瀚的轮转重极之间,成为了众生瞩目之所在。

    轰!

    梵音贯耳,传遍世间!

    天庭三十三天境,四大部洲,四海龙宫,昆仑上圣之境,瑶池圣境,幽冥酆都,七十二座道家源教圣地,七大海外洞府之境,三十六上灵洞天福地,周天星辰星宿,日月神祇,灵台方寸山,六道轮转之境,九境先天仙灵...

    浩瀚无穷的天地之间,数不清的古老目光皆是朝着西极之处的须弥圣山望来。

    她,终是渡了轮转重极,上了灵山。

    无数元会之后,你以心道惊醒了沉寂的佛,天地之中无量生灵都为你颂歌。

    "我心念处,身之所至。"

    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轻声低语。

    梵音降世,吟诵贯耳,佛光映彻之处,便是灵山。

    大雷音寺。

    女童仰望着寺前数之不清的石阶,轻笑道:"这苍茫天地众生熙攘,却只有你的道,能够让我泛起一丝波澜。"

    她的骄傲,无与人说。

    日月轮转,雾霭苍苍,不过弹指之间,已是过了无数岁月。

    人世间的朝夕轻抚而过,晨钟暮鼓无数轮回,终是至了破晓。

    大雷音寺的石阶之下,身着织锦莲瓣缎裙的女童依旧站在那里,只是那石阶的尽头,不知何时却是多出了一道身影。

    女童仰起小脸,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她,终是见到了祂。

    这苍茫浩渺的天地众生,皆将祂唤作"佛"。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场惊梦

    灯火摇曳,那妆红霓裳的惊鸿一瞥,终是掩藏在了宽大的黑袍之下。

    她那纤白如玉的手指之间,缠绕着一缕柔软乌黑的发丝,被她绕来绕去,来来回回绕了许久。

    狂风止歇。

    少女终于松开了那缕青丝,轻声道:"季月年,风停了。"

    数丈之外,季月年自真灵记忆之中苏醒,那女童渡了轮转重极独上灵山的古老过往依稀浮现眼前,恍若一场倾尽天地的惊梦。

    南海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

    她成道之前,竟是那般骄傲洒脱的女子。

    她的矜傲心绪,被天地众生所知晓,足以倾世。

    侧头望向黑袍掩藏之下的季清婵,季月年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心神颤动之下,险些将她当做了她。

    强自定了定神,季月年眉头微蹙,心中有万千思绪翻涌。

    这段古老的过往早已过去了无数个元会,甚至过去了数个无量量劫,如今却出现在了自己的真灵深处,其中所蕴藏的诸多隐秘,即便以季月年的悟性神思,此时此刻都理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头绪。

    "年儿,那佛咒,你不能再用了。"

    数百年前的树冠云阙之上,赵阴月那清冷的声音犹在耳畔。

    季月年摇了摇头,暂且按下心思,将诸多疑惑尽数埋藏在了脑海深处。

    他自然知晓,那南海之中苍茫浩瀚的普陀圣境,甚至还有境上之境的珞珈圣山,一直都对自己这里有着不为人知的布局,而那《渡灵佛咒》,却是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成道之后所持的护道神通。

    只是,人力有时穷。

    即使季月年有着诸多不可言说的心绪,有着被当做棋子的不甘,有着隐藏极深的冰冷恨意,可如今自己的修为太过孱弱,根本没有资格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

    普陀圣境,珞珈圣山,掌珠龙姬,大势至菩萨尊者,无量观世音菩萨尊者,昭明山境余孽,三坛海会大天神...

    重重迷雾涌动而来,将真灵记忆尽数遮蔽。

    有朝一日,若我成道,地覆天倾。

    季月年眸光清冷,心绪如同万载不化的寒冰一般,神魂深处蓦地有着一缕湛青心火燎原而起!

    禅心青火!

    寻常生灵至多只能燃起一次心火,而季月年的真灵与神魂却与常人有些不同,如今竟是足足燃起了两次心火!

    自降生以来,季月年历经九百余年不眠不休的孤寂苦修,终是使自己的心境无限趋近于"禅心",在真灵记忆的引动之下,第二次燃起了心火。

    禅心青火,通灵业火。

    再有那取自倾月公主,根种于神魂之上的洞虚真火。

    足足三种心火。

    在漆黑罩袍的掩藏之下,季清婵的神情有些怔然,细细感应着那一朵暗青之色的妖异玄火,喃喃道:"岂止是极北边陲第一天骄,季月年,以你的悟性根骨,即使说是七十二道家源教圣地的嫡传,也可当得。"

    燃起变异心火的生灵,极少。

    燃起两次变异心火的生灵,则已经稀少到了可怕的地步。

    季月年阖上眼眸,复又睁开,一缕湛青火焰自瞳孔之中映照而出,片刻之间便将暗室之中所有的陈旧布袋与黑曜矿石尽皆灼成了灰烬。

    禅心青火,比之通灵业火更加可怕的变异心火。

    其之神异隐秘,此时此刻根本不曾展露万一。

    "风停了?"

    季月年拂了拂玄黑袍袖,将残余的禅心青火虚影收摄起来,轻声道。

    方才禅心青火席卷之间,有着真灵之力浸染而过,季月年所着的锦青云纹织罗缎袍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篆刻着繁复云纹的玄黑道袍。

    北俱芦洲归摄于三十三天天庭,三十三天天庭又有绝大多数天境归于道家源教,久而久之,在北俱芦洲之中,道袍便逐渐成为了一种华贵衣袍的另称。

    黑袍之下的阴影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已是与你说过了。"

    季月年眸光微冷,道:"那我等便借路流州,前往江陀府境。"

    "好。"

    溯州的地境气运早已经濒临崩毁,如今遭遇了天象之风的洗礼,更是摇摇欲坠,地底气脉混乱无比,互相纠缠勾连之下,甚至引起了此处地脉之力的**震动。

    自暗室之中行了出来,走在阁楼的废墟之上,季清婵稍稍感应一番,道:"流州两侧皆是邙山鬼府之境,不可御空而行。"

    邙山鬼府并不只有一座山脉,而是紧挨着的一大一小两座山脉,山势巍峨,绵延无尽。

    说来也怪,流州正好处于两座山脉的中间之处,若要前往江陀府境,流州地境乃是必经之地。

    若要绕路而行,不仅需要绕过邙山鬼府的连绵山脉,更有可能遇到许多不知名的危险。

    随着流州边境酒肆的出现,只需多加些小心,借路流州便几乎没有了任何危险。

    ...

    "那就是溯州土地记忆之中的酒肆么?"

    季清婵一边回想着那些虚假土地尊神的神魂记忆,一边朝着不远之处的木质阁楼望去。

    阁楼之前有着一方清池,如今乃是正午时分,在金红大日的映照之下,荡漾的池水之上泛起灿金炽目的粼粼波光,极是好看。

    "两位里边儿请!"

    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厮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热情好客的笑意。

    季月年的瞳孔之中燃起洞虚真火,朝着那小厮望了一望,却不禁有些讶异,因为那小厮在其眼中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凡俗之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在身。

    季清婵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低声道:"季月年,此处酒肆应该无碍。"

    季月年轻声道:"我晓得了,走罢。"

    此言落罢,他便径直随着那小厮进入了酒肆阁楼之中,季清婵却是在那清池之侧怔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息之后,季清婵将心神深处的躁动之感压了下去,在清池之前细细看上一看,随后才堪堪行入了酒肆之中。

    "二十块灵玉。"

    酒肆之中,那小厮引着季月年入座之后,面上的假笑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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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9806/ 第一时间欣赏大菩提最新章节! 作者:浅淡的月牙所写的《大菩提》为转载作品,大菩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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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菩提介绍:
“待到这四大部洲地覆天倾之时,我便踏入灵山天境,执掌雷音。”
​季月年静立于万叶莲座之上,着一袭雪白佛衣,漆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下来,眸光清冷,凝望着西方极遥之处缥缈浩瀚的须弥圣山。
……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故事,从北俱芦洲开始……​大菩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菩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菩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