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0)
温希恩看着小孩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温希恩又烧了一锅的水自己也洗了一个澡,等她洗好了小孩就已经缩在被褥里了,见温希恩上来就挪挪身子,把捂热的地方给温希恩躺。
一进被褥里面就是暖乎乎的,温希恩捏了捏小孩的脸,夸了一句,“小花真懂事。”
小孩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只露出了眼睛,温希恩吹灭了蜡烛,不久就慢慢的睡去。
在黑暗之中,小孩动了一下,他听着温希恩平稳的呼吸,小声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等了一会没有回应,缪华眼睛一亮,他偷偷凑近一点,再近一点,屏住呼吸在温希恩的额头亲了一下。
之后接下来几天缪华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做贼心虚,眼珠子乱瞟,就是不敢看温希恩。
温希恩觉得奇怪,问小孩子也不说。
村里有人家要杀一头猪,每到过年的时候,村里人都会把养肥的猪给杀了,然后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给一点,温希恩被喊过去帮忙。
这当然只是一个说辞,温希恩看起来白白瘦瘦的,还是个瘸子,不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叫她帮忙,只不过是让她去拿些。
温希恩跟着去帮忙,留了缪华一人看家。
玲玲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风筝,她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走起路来一抖一抖的,很活泼。
玲玲她喜欢长得很漂亮的温希恩,还总是会给她糖吃,连带着也喜欢找缪华来玩。
因为每次来找缪华来玩的时候,温希恩总是会给她一些吃的。
“小花,我爹爹做了一个风筝,我们去放风筝吧!”
正在打扫屋子的缪华头也不抬,“不去。”
玲玲很失落,她性格活泼,小孩子都喜欢和她玩,可是小花却不喜欢和她玩,这让她有点难受。
“为什么啊?你不喜欢放风筝吗?你肯定没有玩过,我可以教你的!”
“不玩。”缪华把桌子擦干净,玲玲跟着他屁股后面,很碍手碍脚。
缪华不耐烦的转头发出逐客令:“你,出去。”
玲玲瞪大了眼睛,气愤的指着缪华,“我好心来找你玩,你竟然还赶我走!我要和温哥哥说!”
缪华眼眸一暗,眉眼沉了下来,黑漆漆的眼睛毫无波澜的看着玲玲,直接把玲玲差点吓哭了,她红着眼睛跑走了。
耳边清净了,缪华接着打扫卫生。
提着一斤肉会来的温希恩把东西放好,抬头一看,就见小孩屁颠屁颠跑过来。
温希恩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在路上看到玲玲了,她不是说来找你一起去玩吗?小花没去吗?”
缪华低着头,拉着温希恩的手:“不想去。”
温希恩觉得小孩太内向了,不样不太好。
——
“郭大哥我给你送饭来了!”
正在锄地的郭振飞抬起头,看到周文英提着一个篮子走来,面露些许羞涩。
郭振飞接着锄地,听到周文英说:“郭大哥,先吃完再干活吧,不然等一下饭菜就冷了。”
“放那里吧。”郭振飞头都没有抬一下。
周文英咬了咬唇,没有离开,而是等郭振飞忙完。
过了一会,郭振飞擦了擦脸上的汗,见周文英还在哪里也不说什么,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把锄头放到一边,走过去吃饭。
周文英看着面前这个体型堪称庞大的男人,仰着脖子看他,手指紧张地缠在一起。
郭振飞把衣袖叠了几层,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他一身夸张而不失美感的肌肉,即使简陋布衣也无法遮掩。
可以想象到,衣服面料下的一定是一副很强壮很有魅力的身躯。
郭振飞吃饭很快,但是并不难看。
在旁边看着的周文英红了脸,“郭大哥,你吃完了之后睡一会再干活吧。”
郭振飞吃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他夹了一个菜,“好。”
周文英撑着下巴看着他,偶尔会露出羞涩的表情。
等郭振飞收拾完,周文英就利索的收拾好,提着篮子起身。
郭振飞正在弄锄头上的泥巴,周文英还没有走,她欲言又止的看着男人,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正在认真弄泥巴的郭振飞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直到出锄头弄干净了,见周文英还是不尴不尬的站在原本,有些疑惑,用眼神问她怎么还不走?
周文清鼓起勇气走到男人面前,她垫起脚尖拿着帕子想替男人擦擦额头上的汗,却被男人条件反射的躲开了。
手就停在半空中,周文英一顿,尴尬的把帕子递了过去,“郭大哥,擦擦汗吧。”
郭振飞的眉微瞥,他没有看那帕子一眼,简单的用袖子擦一擦,周文英难堪的收回手,心里有些埋怨,不知道男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还有什么事吗?”
郭振飞低着头问。
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低头看着面前身材娇小清秀的女人,眸光闪烁着,在阳光的光线下显出某种温柔的错觉。
远远看去,就像一对璧人。
啪嗒——脚步声打断了此刻的场景。
郭振飞抬眸,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看见温希恩背着篮子手中柱着一个棍子走来,她似乎很意外看见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雪白肌肤在阳光下似乎白的发光。
她把视线移到了周文英身上,有些愣。
一直不出声的郭振飞大脑一片空白,他窒息一般发不出声音。
温希恩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转身的离开,和郭振飞打了一个招呼。
郭振飞似乎是被温希恩的声音惊吓到,破天荒露出了称得上惊惶的表情。
像是一个被捉奸在床的丈夫,他无措地退后一步,差点踩到了旁边的锄头。
周文英也看了温希恩,她和温希恩不熟,就是偶尔见过几次面,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她经常看到温希恩和郭振飞在一起,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郭振飞笑,应该和温希恩的关系很好。
因此她还是打了一个招呼:“你吃饭了吗?”
温希恩似乎只是愣了下,然后礼貌笑着回应了周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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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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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1)
“我准备回去。”
漂亮的眼眸笑的弯起,潋滟着动人颜色,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一旁踌躇不安的男人。
周文英一顿,提着篮子立马说:“那我与你一起吧,我刚好也要回去。”
顺便也打听打听郭振飞为什么和这个人的关系这么好。
温希恩愣了一下,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男人,有些迟疑。
在这个乡村里面并没有很封建,女孩子不一定要守在家里,还会出去干活,和男人一起,所以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是气氛还是很奇怪,特别是男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很不高兴?
这个时候周文英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温希恩:“……可以吧?”
周文英并没有察觉到温希恩语气的不对,她收拾好东西,迈着小碎步来到了温希恩的身边。
瞧着这样,温希恩只好硬着头皮和周文英离开了。
背后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滚烫又灼热,好像扒开了她的衣服,舔舐着她里面的肌肤,留下了粘稠。
相差不多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从,背影看过去,竟然有点般配。
他去找温希恩,几乎很少能得到好脸色,总是一脸冷淡的赶他走,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话,可是对待别人依旧是礼貌含笑的,明明之前两个人之前不是这样。
只因为他……
所以温希恩就这么讨厌他吗?
讨厌的都不愿和他说句话。
好像之前愉快美好的相处就像是梦一样。
现在这个对他不冷不热,对所有人都温柔的温希恩,才是正真的温希恩。
下颚线绷的锋利,拿着锄头的手青筋暴起,木棍被他捏得吱吱作响,心脏内的抽痛让郭振飞的表情有了细微的改变,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无法看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这一刻感觉到周文英碍眼,让他几乎眼红的想要推开,手指被攥的生疼,但是郭振飞没有任何的感觉。
差一点点就冲上去把她们两个人分开了,如果这样,温希恩一定会更加的讨厌他吧。
脑海里闪现温希恩厌恶的表情,郭振飞近乎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有的时候他处处压抑着自己就是怕吓到温希恩。
他真的不想吓到温希恩……
——
小山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平坦。
温希恩背着篮筐,拄着棍子,走的有些艰难,速度也慢了些。
看着瘸了一只脚的温希恩走路困难,周文英顿时怜悯,她顺便说了一句:“要不要我扶一下你?”
话一说出口,周文英就尴尬了起来,虽然乡村里面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但是孤男寡女的,终究还是不方便,再加上最近她和郭振飞的关系,就更加的不方便。
还好温希恩也很善解人意,她虽然走得慢,但走得稳,“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周文英干笑了两声,沉默一会儿,就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应该和郭大哥的关系很好吧,我之前经常看见你们走在一起。”
女孩子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温希恩看一眼就能明白,她跨过的一个石头,眉眼含笑:“说不上好,也就能说几句话,郭大哥是个很好的人,就是性子迟钝,不爱表达。”
这让周文英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她为人本就是活泼好动,可惜郭振飞就是个闷葫芦,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来,更多的时候就好像把她当做空气一样,多少还是会有点挫败感。
现在温希恩的话,一下子让周文英找到了满心想要吐露苦水的人。
诉说了一路,周文英都不觉得累,甚至还有些觉得意欲未尽,温希恩也一点都不嫌弃她啰嗦,会面带浅浅的笑容听着她吐槽,偶尔还会回应几句。
等回了村,周文英才回过了神,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不安的抓着衣角:“希恩,这些话你不会个和郭大哥讲吧?”
虽然知道哪怕和郭振飞讲了,他也不会在意,但是周文英还是很羞涩,她看着温希恩的侧脸,雪白精致,一瞥一笑都如画一般。
再看看自己,突然没由的升起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温希恩没有察觉到周文英的心思,她轻笑了一声,淡色的唇瓣微弯,苍白病态的肌肤像雪一般晶莹。
她眨了眨眼睛,带着俏皮可爱,冷感的声线也含着笑意:“不会的,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也许是今天的太阳很大,也是是眼前的景色太美,让周文英一时晃了眼,她不敢再多看两眼,但是又舍不得挪开视线,在这纠结之下,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
“温希恩!”
周文英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是一个小孩子,黑黑瘦瘦的,一双眼睛黑的吓人。
不知为何,这和这个小孩子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周文英被冰冷的目光吓出来一身的冷汗。
可是对方看起来都没有到她腰上的小孩子啊。
温希恩看着自家小孩迈个小短腿向她跑过来,她张开双手,等着小孩子入怀。
小孩虽然跑的很快,但是撞进她怀里的时候却很轻。
仰起脸,小孩乖乖的说:“饭我已经做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吧。”
瘦小的孩子看起来很乖巧,好像刚才的眼神只是周文英的一个错觉,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和温希恩说了一句先走了。
温希恩点了点头,拉着小孩回家。
小孩牵着温希恩冰凉的手,攥紧了,似乎是想把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他踢了一下路边的小石子,“刚才那个人是谁?”
这沉沉的语气带给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醋意和占有欲。
他刚才看见温希恩对那个女的笑的好开心,那个女的脸都红了,一副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样子,很碍眼!
但是更加让他恼火的是温希恩,可不可以不要随便对别人笑!
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要笑的那么开心啊?
不管再怎么烦躁,缪华都没有表露出来,只不过眼眸更加的深沉,就像无底的井口。
温希恩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算……朋友吧。”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2)
其实连温希恩也说不清自己和周文英的关系,也就是说了两句话,连朋友的程度都没有达到,但是因为郭振飞的关系,所以温希恩对她会更加的友好一些。
回到了屋子,温希恩把背上的篮筐拿下来,小孩默默的看着。
温希恩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看了一眼小孩,笑了:“怎么了这是,这小嘴撅的都可以挂油瓶了。”
面无表情的小孩子淡漠的眨了眨眼睛,很平静的说:“我不喜欢那个人。”
小孩子的心思真的很难猜,温希恩深有体会,无缘无故的讨厌一个人不说,还自个生闷气沉默了一路,好像自己跟自己置气。
温希恩把蘑菇装好,随意的问:“小花为什么讨厌她呢?”
似乎是对于温希恩这样敷衍的态度很不满,小孩抿紧了唇,神色比刚才更加的冷漠,特别无理取闹的说:“就是不讨厌。”
温希恩笑了一声,没有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洗了碗,盛了热乎乎的两碗饭,招呼小孩来吃饭。
坐在饭桌上的小孩还是很不快,他没有动筷子,而是质问:“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温希恩忙了一上午,早就饿了,她夹了一筷子竹笋,尝了一下,味道很不错,小孩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在吃饭的过程中,温希恩还不忘回答小孩的话:“我在认真听啊。”
嘴里面的饭菜都还没有嚼完。
缪华:“……”
最后缪华只能无奈的拿起筷子吃饭,他吃饭的动作很严谨,甚至还透露着一股优雅。
等吃完饭小孩去洗碗,温希恩去洗蘑菇。
——
下午温希恩去镇子上买了一下过年要的东西,还帮小孩子买了一件新衣服,这是她之前就让绣娘做的,今天刚好可以去拿。
原本是也想把小孩子带过去了,但是温希恩看天气不太好,就让小孩子留在家里,自己穿着斗篷带了把油纸伞出去了。
镇上下午不是很热闹,很多东西也被买完了,但是该有的还是有,温希恩买完了东西,又拿了新衣服就准备回去,结果突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
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在街道上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温希恩跑到屋子下面躲着,想等雨小一些再走,她把东西都藏在了斗篷里面,都还好好的,没有淋湿。
雨越下越大,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这时一阵风猛刮过来,那白纱袅袅地飘去,雨点斜打在街面的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这一等,就等了好久,雨才小了一些,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一片阴黑,温希恩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而且这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温希恩想了想,撑着伞,把东西都保护好确定不会淋到雨,就走进了雨中。
镇上离村里的距离还是算远的,让温希恩失算的是,雨本来是小了一点,结果到了半路又大了,风也很大,伞的差点被吹走了。
还要经过一段小山路,雨水把泥土打湿,很滑,稍有不慎就滑倒了。
天是暗的,温希恩甚至看前面的路都很勉强,最近也没有避雨的地方,只好加快脚步。
可是哪怕温希恩再怎么小心,在这摸不清路的方向里,脚踩一空,一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
脑袋一蒙,随即一种彻骨的冰凉的撕裂般的疼痛传上来。
雨还在下,温希恩连忙撑着伞,脚腕处绞痛不止,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火辣辣的感觉窜上她的膝盖,血液仿佛也被疼得涌了出来,火辣辣的感觉立刻变为了麻木--
温希恩拄着棍子,艰难的站起来,藏在斗篷里面的东西都洒了出来,还好衣服用布包着,被她抱在怀里,没有脏。
——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温希恩很晚才拄着棍子回到了家,下身已经疼的麻木了,失血过多让她的脑袋有些犯晕,等走近了才看见小孩正在外面的屋檐下眺望。
在黑暗之中,缪华并没有看出温希恩有什么不对劲。
“雨这么大你怎么没去躲躲雨?”
温希恩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摸他的头,而是离着不近不远的说:“外面风大,小心发烧了。”
那清淡富有冷感的声线很沙哑。
“我没那么弱。”缪华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温希恩离他那么远,冷哼一声,他先一步往屋子里面走,点了几个蜡烛。
温希恩收起了伞,从斗篷里面拿出一个包袱给了小孩。
“给你的。”
缪华接住了,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看,而是鼻子一动,脸上突然一变,“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
温希恩笑了一下,苍白的脸在烛光下几乎快透明了,她还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没事,就是回来的时候没有看清楚路,摔了一跤,都是小伤,摸一下药就好了。”
缪华当然不相信,他让温希恩进来,脱掉了斗篷,掀开衣服,动作一顿,血渍就如同盛开的花一般在膝盖上盛开。
蹲在地上的小孩看到布料上的血迹,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脸一下子就白了。
“这是小伤?”
温希恩已经痛的麻木了,反而觉得没有那么痛,还安慰起小孩。
“就看着恐怖,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都流了这么多血你还告诉我不疼?你的腿脚本来就不好!还逞什么强,非要变成残废才知道疼是吗!”小孩红着眼睛大叫,身子轻微发抖,看温希恩的眼神充满愤怒。
这是小孩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也是他第一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他的指尖颤抖的厉害,想碰又不敢碰,怕让温希恩更加的疼。
表面上的乖顺给打破,小孩有的时候表现的真的很不像个五岁的孩童。
温希恩被他这些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这才清楚的发现,原来小孩没她想的那么乖巧。
只不过有一点小孩子说错了。
她现在已经就是个残废了,是个一无是处,吊着命的瘸子。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3)
下面的衣服不好脱掉,小孩就找了一把剪刀把膝盖染了血的布料给剪掉了。
皮肉已经和衣料黏在在一起,掀开的时候撕扯出几根血丝,温希恩的脸被疼的苍白,她咬着唇,才让自己没有那么丢脸的字儿小孩面前叫了出来。
小孩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一紧,抬起头去看,发现温希恩已经被疼的流了冷汗,见他看过了,还露出一个毫不在意苍白的笑容,好像这些痛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她垂在旁边的时候都在颤抖。
睫毛微垂,唇紧抿成了一条坚硬的线,他死死的绷着一张脸,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
家里还有一些草药,温希恩叫小孩把草药剁碎,然后敷在伤口上。
温希恩的皮肤太薄,太脆弱了,白的就像一块玉一样,那伤口出现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格外的严重可怖。
然而除了膝盖上的伤之外,温希恩身上还有很多七七八八的小伤,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趁小孩子去烧热水的功夫,温希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小孩管着一木盆的热水走来,他的步伐很稳,把满满的水端到温希恩的脚步。
他拧干毛巾替温希恩擦手,可是等他拿起温希恩的手的时候,又突然不动了。
温希恩疑惑的看过去,就见小孩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手上的伤痕看,这个是被小石子划伤的,不深不浅。
泛着粉的指尖微颤,淡色的唇瓣微张:“小花,不疼的。”
骗子。
明明是那么怕疼,自己的眼睛都红了,还在他的面前逞强。
胸口闷闷的,好像快要透不过气来,那烦躁就像一个小火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快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他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也做不了。
小孩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很悲伤。
温希恩瞧着有几分心疼,下一秒手心痒,滑腻温热的触感让她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她的音调加大:“小花!”
然后小孩并没有因此而停了下来,他很认真的,一下一下的,舔过那伤口。
表面上的血渍已经没有了,可是小孩子好像魔愣了一般,竟然去舔里面,甚至碰到了嫩肉,伤口再次裂开,血流了出来,小孩很认真的在舔,不放过一丝。
就很……
缩了缩手,下一秒就被小孩死死的抓着,他终于微微的抬起了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暗沉的眼睛,他苍白的唇上还沾了一丝血,立马又被他舔干净了。
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回味着什么,配上那副阴沉沉的表情,在飘忽不定的烛光下,瘆人至极。
缪华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温希恩,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温希恩的伤口,轻声问,“疼不疼?”
温希恩一时无语,原本手上的血是止住了的,可是被他舔的伤口又裂开了,还透着一丝刺痛。
可是在小孩诡异的视线里,温希恩原本要教训的话变成了关系。
“……这很脏。”
小孩垂下了眼睫,他看着被他舔的发白的伤口,心里又酸又涨,最后化成了一句话。
“不脏的,一点也不脏。”
一点也恶心,是温希恩的味道。
缪华把温希恩露出来的时候脚都擦干净,温希恩乖乖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温希恩缩在被褥里,因为刚泡了脚,她的手脚还是温热的,静静的看着忙来忙去的小孩,突然说:“你怎么不把那个包袱拆开看看?”
他一颗心都挂在了温希恩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包袱不包袱的。
听温希恩的语气,就知道她想让他看看,缪华放下手中的东西,把放在桌子上的包袱给拆了。
拿出来一看,是一件衣服,黑色的,布料柔软,看起来就不便宜,但其实对于缪华来说这种布料是特别粗糙的,他之前穿的衣服不知道比现在好多少倍,可是……
温希恩受了这么多伤了,斗篷都湿了,披在身上更是沉甸甸的,她浑身上下都很湿,可是这个包袱里面的衣服就很干净,一点雨水都没有被沾到,就足以看出被保护的很好。
一件他看不上的衣服,却被另一个人全力的保护。
手指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小孩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摩挲着柔软的布料,缪华努力的绷着一张脸,轻声问:“你……就是为了这件衣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温希恩主要是去买年货,原本以为下午会下雪,没想到直接下起了倾盆大雨,后面东西都丢了,只有这件衣服温希恩舍不得丢掉,也舍不得很脏了,实在是这布料对温希恩来说很贵,她不想让小孩子穿差的,而且过年了,总得穿一次好的吧。
温希恩没有想到小孩子反应会这么大,有些惊讶的同时又有点紧张:“不是衣服的问题,这件衣服你喜欢吗?”
紧紧的抓着衣服,缪华低着头不说话。
温希恩以为小孩不喜欢,不禁有些懊悔自己擅作主张,应该带着小孩子去挑的,挑他自己喜欢的,当时温希恩是想着要给小孩一个惊喜,没有想到变成的惊吓。
虽然心里失落,但是温希恩还是笑了笑,乌黑的眼眸莹润,眨了一下:“先试一试,看一下合不合身。”
缪华没有动,他个子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很瘦小,但是这几天也长一点肉,他抬眸,看到了温希恩眼底的失落,漆黑无光的瞳眸,骤然荡开一瞬。
他很听话的开始换衣服,就在温希恩的面前换,没有像之前那样脸皮薄,但是耳机却红的厉害。
小孩的五官并不是很出彩,甚至还有点普通,在加上又黑又瘦,就显得更加的没有特点,但是他的气质很沉静,就凸显了他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
等穿好了衣服,温希恩让他转两圈看看,很合身,不大不小刚刚好。
温希恩瞧着喜欢,就各种夸赞,直接把小孩子的脸都说红了。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4)
在温希恩的眼里,自己小孩就是最好的,最俊的。
小孩期期艾艾的走到温希恩的面前,抓着衣角,在温希恩纯净的目光之下,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
“我很喜欢,谢谢。”
然而温希恩已经呆掉了,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就在刚才……她好像看到小孩笑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很细微,但还是被温希恩给捕捉到了!
要知道这么久以来,她从来都没有看过小孩子笑,这是第一次。
就如昙花一现一般短暂,立马恢复了面无表情。
小孩穿着新衣服,他的神情很淡,好像是开心,又好像不是开心也,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藏的很深,很难让人窥见。
温希恩伸手捧着小孩的脸,小孩很乖顺的仰起头,对上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眸:“小花,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再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就一下行不行?”
小孩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笑……
他刚才笑了吗?自从修了无情道,他几乎断掉了七情六欲,不知笑和哭为何物,以至于他现在只能很迷茫的望着温希恩,呆呆傻傻的。
温希恩见小孩的面部很僵硬,也就没有再强求,有的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慢慢来,小孩不会的,她会教,教他笑,教他哭。
等小孩擦完身子到床上,被褥里已经没有热气了,小孩就是个小火炉,就是肉少,抱着不舒服。
缪华一钻进被褥里就搂住温希恩的脖子,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赖。
小孩侧首枕在枕头上,望着温希恩温柔静谧的眼眸,一点一点靠过去,额头相抵,轻轻蹭蹭。
就像小兽似的,而温希恩只是嘴角含笑,精致漂亮的极致的眉眼似墨画,缥缈又梦幻,如风一般,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她漂亮,她美丽的就像仙子,原本是应该在神坛上的,却被凡人拉了下来,她受尽了人间的艰苦,却并不怨天恨地。
又是那么的脆弱,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摧毁,还好是在这乡村里面,如果流落到了京城,那么她怎么还会向现在这样逍遥。
空有一副绝世的美貌,却没有相应的保护能力,最后的下场都会以凄惨收场。
缪华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劫数的真正意义,温希恩就是他的劫,他此生的生死劫。
如果突破了,就能化神。
可是现在的缪华已经不再是清虚门的仙尊缪华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子,是温希恩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家,让他重新有了七情六欲,缪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沦陷下去,而是要趁早断掉才好。
但……温希恩太弱了,太脆弱了,缪华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温希恩就沉睡再也不醒。
如果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缪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温希恩接回清虚门,然后洗清她身上的无须有的罪名,还她一个苍白,之后她依旧是清虚门大弟子,依旧是他的徒弟。
小孩无意识的喊出来她的名字:“温希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希恩感觉小孩的声音格外的温柔眷恋。
温希恩的眼神温柔,凑过去,亲亲小孩的眉心,眼底蕴着薄薄的暖意:“早点睡吧。”
小孩睁着眼睛:“嗯。”
温希恩今天很累,再加上身体不舒服,很快就睡着了,她醒着的时候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等她真正睡着了的时候,眉头总是皱着的,好像在梦里面也不踏实。
轻轻的抚平皱起来的眉尖,缪华整个人都挤到了温希恩的怀里,被褥里面香香的,都是温希恩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
缪华是被热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碰到极其滚烫的脸颊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看的温希恩苍白病态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温希恩昨天淋了雨,风又那么大,还摔了一跤,她身子本来就伤了根基,到了半夜就开始发高烧。
天还是黑的,缪华随便穿了衣服,又加了一件被褥,把温希恩盖的严严实实的,又去烧水,用毛巾打湿折成长方形头部冷敷。
外面还下着小雨,缪华就守在床边,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下毛巾,但是温希恩的情况丝毫不见好,反而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缪华看了一眼外面微亮的天,又替温希恩换了一次毛巾,就找了一件蓑衣和斗笠,冲进了雨里。
在路上缪华问了一个人大夫家的方向,迅速的跑了过去。
张大夫是这个村里面唯一懂医术的,但是现在时间还很早,张大夫的家里的门都没开,缪华在门口用力的敲了门,雨水沾湿了他的脸,还有他的睫毛。
门一时没有开,缪华却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变得无比缓慢,他一直敲着,比催命还要响,直到门被打开他才停手。
张大夫撑着一把伞,皱着一张脸,看着还不到他腰上的小孩,“干什么呢?”
“我,我家里人生病了,你,你能去看看吗?”
小孩喘着厉害,他猩红的一双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肯求。
张大夫脾气并不是很好,但是对待如此幼小的孩童还是软了心,去屋里提着药箱就跟着小孩走了。
在路上张大夫问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小孩子?以前怎么没看过?”
缪华没有犹豫,“温希恩家的。”
张大夫恍然大悟,他听说过温希恩这个人,也见过几次面,记忆特别的深刻,主要是那张绝世的脸和气质,很难让人遗忘。
只不过他记得对方的身子好像不太好,而且还是个瘸子。
很可惜,张大夫从见到温希恩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对方并不属于这里,就是总莫名的直觉。
屋子里面的烛火还亮着,张大夫先一步进去,缪华把蓑衣和斗笠脱掉,才进去。
缪华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扯扯衣角,脚下不停地挪换着脚步,从有过的焦躁不安、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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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的话,宝宝们先指出来,明天我再改今天没有时间。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5)
张大夫看了一会,就写了一张药方,他转头看着心急如焚,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的小孩子。
“你家这位啊,身子骨不好,对正常人普通的风寒对她来说可是会要命的,你先去抓药,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她自己了。”
张大夫叹了一口气,收拾着药箱。
小孩面无表情,幽幽的问:“什么叫就看她自己?你治不好吗?”
这样不尊重的话,要是脾气不好的人,早就翻脸走人了,但是张大夫是个心善的,他也不生气,而是耐心坦然的说。
“这病啊我的确治不好,这是看命的,我一介凡人,怎么能和阎王抢人。”
张大夫摇着头叹着气,背着药箱走了。
外面的雨非但没有小,还越下越大了,拍打着窗,让人越发的焦躁。
缪华摸了摸温希恩滚烫的脸,在她耳边轻叫了一声:“温希恩。”
闭着眼睛的温希恩皱了皱眉,没有任何的动静。
冷敷在额头上的毛巾也染上了温度,缪华换了一次,他仔仔细细的掖掖好被子,确定没有透风,才从盒子里面翻出一些钱,拿着桌子上的药方,缪华最后看了一眼温希恩,就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里。
买完药之后缪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熬药,药闻起来很苦,他先是尝了下药的味道,确保药方没有出错,这才用勺子吹凉了之后开始喂。
但是无知无觉的温希恩根本就吞不进去,三分之一的药都流了出来,缪华心急,最后他只能用嘴对嘴的方式渡过去。
缪华修的是无情道,从来都不知情为何物,他喂药就只是喂药,规规矩矩地,嘴唇贴上嘴唇,只为了度去口中药汁,没有任何旁的念想,也不会做多余的动作,心里面却生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胀胀的,无法言说。
温希恩的唇微薄,也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颜色偏淡,原本是透着冷意的,但是却常常弯着,就冲淡了冷感,显得十分柔软,无意识时便有一种任人蹂躏的脆弱感。
只要稍稍用手拖住她下巴,手指在唇边一拨,她便会顺从地启开一点唇缝,隐约露出贝齿,下颌线显得更加清晰漂亮。
在她仰颈被人喂药的姿势中,是格外温柔乖顺的。
缪华衣不解带照顾,按时喂药和冷敷,他就守在旁边,除了必要之外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这时候他才真正的意识到温希恩的脆弱,他以为温希恩只是身体有点不好,却没有想到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
只是一个普通的风寒就可以把她整个人都击垮吗?
那么温希恩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等呢?
缪华看着温希恩苍白病态的脸,眼眸一片晦暗,屋子里面全都是药味,让他有点窒息。
将窗户打开一些缝隙,苦闷的药味被溜进来的风带走,他只敢开着一点细缝,这风冷,温希恩最怕冷了。
外面的雨停了,他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鲜嫩的叶子和叫的欢快的麻雀,还有绚丽的晚霞。
缪华煮了一碗瘦肉粥,小心翼翼的喂着,等喂完之后就替温希恩擦了擦手脚。
他就守在旁边,过一段时间就换毛巾,彻夜不眠了晚,天快要亮了,温希恩却还是没有醒。
缪华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躁动,眉宇间透出股焦躁和沉郁,抿紧唇目不转睛盯视温希恩的脸。
摸了一下温希恩的额头,温度丝毫没有降,人也没有任何要苏醒的痕迹。
缪华又去找张大夫,这是他第一次低下了头,求着张大夫救救温希恩。
张大夫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拿着药箱来了。
他拿出大小不一很细的银针,神色无比严重的施针。
缪华就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怕打扰到了张大夫。
天微微亮,缪华守在旁边,听到院子的敲门声就出去看。
郭振飞发丝凌乱,他脸色难看,一边推开小孩一边脚步匆匆朝里走去,面露焦急之色。
等看到屋子里面的场景,高大的身子猛的愣住了,眼底血丝交缠,脸部线条硬朗锐利,眼眸深邃,在烛火下显得几分狰狞。
脚步下意识的放轻,郭振飞看着扎在温希恩身上的银针,薄唇抿的越发的紧,“张大夫……很严重吗?”
男人的声音很沙哑,他从小到大身体就很好,几乎没有生过什么病,就算染上了风寒,也是睡觉就好了,对他来说要使用银针一般都是非常严重的病症,所以才看的这么心惊肉跳。
张大夫头也不抬:“很严重,如果今天不醒的话以后恐怕都醒不了。”
郭振飞脸色一变,似乎是不可置信,喉咙干涩都发不出一个音,只能楞楞傻傻的站着,瞳孔扩散。
屋子里面的光线很暗,所以点了好几个蜡烛,太阳还没有出来,烛火飘忽明灭不定,陷入一种极度诡异的静谧中。
郭振飞极力压制住忐忑狂乱的心跳,一步一步谨慎走向床边,一席单薄人影安静平躺,烛火照耀着,却没有染上任何的暖光,只有一片惨白,上面银光闪烁,细长银针尾端微颤,苍白皮肉下隐隐揉出胭脂般的醉红,额角耳侧渗出细密汗珠。
她依旧那么漂亮,就如同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从桃吐丹霞到落红遍地,从雍容浓烈到枯萎零落。
每一处都透着惊心动魄的绝望。
在金铸玉雕和琼花玉叶之下,是散发着的靡丽腐烂的花香。
她真正衰败,正在走向死亡。
——
缪华就像一个影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半的面容都融入到了阴影里面。
张大夫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将银针一根根拔出来,他并没有在这里呆很久,嘱咐了几句就叹着气离开了。
缪华替温希恩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握住了她的手。
这只手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一直都是冰凉的,不止只有手,温希恩全身都是冰凉的,宛如尸体一般,五指就如同青葱一般,根根纤细,肤如白脂玉,没有任何力气都搭在他的手心里,软软的。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6)
她的呼吸那么轻,好像随时都会消失,脉搏几乎也探不到,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苍白病态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透着一股死气。
缪华搓着她冰凉的手指,好一会都没有任何的作用,只好将她冰冷的手放在唇边呵了呵热气,又揉捏她的指尖,不知为什么,眼睛有些发酸,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可是就是突然不行了,缪华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是愧疚吗?
还是什么呢?
温希恩之前身为他的徒弟,他从来都没有给过一个好脸色,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对他来说徒弟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温希恩其实一开始没有这么沉稳,她年纪小的时候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会闹会哭,但是因为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哄,自然而然的就不会再闹腾了。
他想到每次他一出关,温希恩保证是第一个来到他面前的,就算他不在,也会把一切都打理的仅仅有条,根本就不会让他操任何的心。
温希恩还会做一些精致的小玩意送给他,那时候的温希恩,笑的比现在还要漂亮灿烂,眼睛比星光还有璀璨。
缪华往往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冷淡地看着她,还会呵斥她不专心,总是搞一些七七八八的,用无情冷漠的背影将人赶走。
这么多年了,缪华发现自己竟也没同温希恩说过几句话,每次他好像都用最冷漠的背影来拒绝温希恩的靠近,让温希恩望而止步。
等他现在想要去弥补,却发现追悔莫及。
这是他平时第一次后悔,也第一次明白后悔的感受。
如果……如果他没要那么草率就听信他人的话,而是听几句温希恩的解释,如果他能相信温希恩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而温希恩就不会躺在这里陷入死亡的桎梏。
缪华把脸埋进了温希恩的手心里面,有水渍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滴在对方寒冷的手心上。
感受到了脸颊上的冰凉,缪华愣了片刻,自嘲地弯起唇角,随即长长叹了口气,用从来都没有过温柔的语气低声道:“等我好了,我就接你回清虚门好不好?是为师的不好,不应该不信你,让你落到了这种地步,到时候你怎样都行,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哄着离家出走的小孩子似的。
外面的天亮了,阳光也出来了,光线照耀了进来屋子里面被日光铺满,渡在温希恩的面容上,白茫茫的光影亮得有些不真实。
“不要再睡了恩恩,起来看看我好吗?你不是说让为师不要丢下你吗?马上为师就会接你回家的,坚持住好吗?”
小孩的声音很沙哑,他的语调很缓慢,就好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粗粝还带着颤音。
床上的人没要任何的反应,但是在缪华看不到的角度,左边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滑到了墨发里,流下了一道泪痕。
等温希恩的手热了,缪华就将温希恩的手放回被子中,他起身把被子掖好,在整理枕上的墨发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睫毛颤了一下。
缪华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眨了眨眼,看到睫毛又动了一下,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涌了上来。
“温希恩!温希恩!你醒了对不对?”
他顾不得许多,手钻进了被褥里慌张的拉住了那只温热的手,一边克制不住大声叫道,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的浮木,生怕晚了片刻便是场镜花水月。
正在灶房熬夜的郭振飞听到了动静,立刻捧起药碗,也不顾烫不烫,朝着屋子快步走去。
郭振飞端着药,目光灼灼的盯着床上的人,眼里透出几分热切。
他问小孩。
“是醒了吗?”
缪华没有理会郭振飞,而是在温希恩耳边说话,以防止她又昏睡了过去。
手上的碗滚烫,但是郭振飞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压抑住了呼吸,专注地等待温希恩醒来的那一刻。
温希恩的睫毛动了动,又恢复了平静,这让两个的心同时一紧,都紧张的提着气。
就在缪华有些慌的时候,床上的人有了动静,眉头微皱,眉间浮现很浅的褶皱,纤长浓密的睫毛就如同蝶翼一般要展翅欲飞。
缪华睁大了眼睛,呼吸一窒,“温希恩……”
脑袋沉沉的,一片混乱,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温希恩睁开了一个小缝,一阵阵晕眩感让她的眉头皱的越发的深。
吸进去的气一下又一下刮着干燥的喉咙,疼的像有一把刀在那儿哗啦一般。
她浑浑噩噩的,暖暖的光线照在脸上,很舒服。
缪华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睫毛,指尖上微弱的触感让他心里像被羽毛很轻地搔了一下,酥酥痒痒,怎么都躲不开。
下一刻,只见温希恩舒展开眉头,纤长浓黑的睫毛颤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
淡淡的金光洒在她的睫毛上,好像渡了一层金色的光,乌黑湿润的眼眸变得有些棕,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她愣愣的,唇瓣微动,吐出了两个字,唯一听清的缪华呆滞了一会儿。
她在叫……师父。
小孩一张瘦瘦黑黑的脸凑到了眼前,她怔怔地望着眼前,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
在那点满溢的情绪便瞬间消散成烟,眸光恢复了熟悉的柔和纯净。
“小花……”
缪华鼻尖微酸,他攥紧了温希恩的手指,“我在……”
只有缪华一个人知道他这句‘我在’的意思。
郭振飞压抑着自己汹涌的情绪,和温希恩对上视线,笑了一下,冷硬的轮廓柔和,“先把药喝了吧。”
缪华把温希恩扶了起来,把被褥掖好,再三确定没有透风。
手上的药还是有些烫,郭振飞吹凉了一些就动手喂她。
温希恩不自在的别过头,她轻轻的说:“我自己喝。”
郭振飞摸了摸温希恩柔软的墨发,颇有几分不容置疑:“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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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7)
温希恩扭过头,躲开了男人的手,她低垂着眼睫,意思很明确,并不想很郭振飞有太亲密的行为。
手就僵在了原处,男人的脸色已肉色可见的阴沉了下来,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吗?”
他压低着语气,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
温希恩像是不想看到他,闭上了眼。
郭振飞的呼吸粗重,他明显是气的不行,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温希恩与他比之前还要冷淡疏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也是受不了这样的温希恩,怎么能受得了?
他是做错了什么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碰都不愿意让他碰!
郭振飞端着药站了起来,他身形健壮高大,衬得他居高临下,冷峻分明的轮廓越发的锋利,他的眼睛很黑,深邃的见不到底。
高高大大的男人,低垂着眼睫面无表情,但是端着药的手指却在颤抖,乌黑的药荡漾着。
“温希恩。”
他叫了一句。
床上的人没有理他,明明已经醒了,却还是闭眼假寐,仿佛看他一眼多么令人作呕一般!
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和委屈,郭振飞体谅温希恩刚大病初愈,所以就尽量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和绷住脸上表情。
“你,如果是我那天的话,我吓到了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一定要为了那几句话,然后远离我吗?你……很讨厌我吗?”
男人低低的,满是无措和慌乱,他的性子一向是沉默和木讷,嘴里不会说好听的,也不会哄人,对于温希恩的冷漠疏离,第一时间是认为自己不对。
温希恩自知多说多错,于是就直接不说了。
她就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精致的如同一个玉人,郭振飞站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心绪如同随风舞动的窗幔上下翻涌,竭力压住焦躁和惶恐,随着时间流逝,只增不少。
温希恩依旧闭眼沉默,好似身边站得不是人,只是无关紧要的空气。
缪华瞧着气氛很不对劲儿,不怪的让他插不进去,眉头皱了起来,他抬手端过男人手中的药。
“你走吧。”
这话说的好不客气。
男人看都没看这个小孩一眼,只是偏执又执着的盯着温希恩,他在等,等一个解释。
但是很让人失望的是,他等不到。
缪华看着这个男人着实的碍眼,眼神变的冰冷,“温希恩不想看到你,所以出去。”
也不知道小孩的哪句话戳中了男人的心窝,他高大的身子晃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缩了缩。
他很委屈的站在床边,就像被人抛弃的大狗。
“……你不想看到我吗?”
男人好像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一便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问着。
温希恩终于肯睁开眼,乌黑的眸子沉静幽冷,像两颗从冰雪中拾起来的琉璃珠。
郭振飞很认真的观察着那一双漂亮眼睛,很遗憾,他没有看到里面常有的柔和温柔。
“郭大哥,你回去吧,以后都不要来了。”
那道声音那么轻,里面的伤害却那么大。
她哪怕是说绝情的话,也是让人心动怜惜的。
郭振飞的心好像都空了一块,漏着寒风,冰冷刺骨。
“温希恩……”
温希恩无动于衷,浅色的唇微微抿起。
沉默了一分钟,郭振飞终于动了,他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头也没有回。
温希恩眨了下眼,神色冷淡至极,可是男人的脚步声消失了,她就抬眸去看。
那种眼神是说不上来的复杂,而缪华很不喜欢温希恩用这种目光看别人。
她脸上冷淡的表情早就消失了,浮现出来了是忧愁。
所以她现在忧什么?
又在愁什么呢?
缪华像是不经意的说:“喝药了。”
沉默了片刻后,温希恩收回了目光,冷感的声线还有着些沙哑,透着一股飘渺空灵的劲,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淡色的唇瓣弯着,却没有笑意。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缪华想到温希恩醒来的说的那两个字,心一痛,安静地听着。
“在梦里面,我一个人走着,不知道走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就这么没有方向,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来。”
温希恩说得很慢,声音轻得像呓语,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我就这么一直的走啊,走啊,没有尽头……”
“直到我听到了他在叫我,他说要带我回家……”
温希恩笑了,眉头却皱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梦。
她还是一个人,没有人会带她回家。
缪华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痕,眼眸很柔和:“这里就是家。”
温希恩轻笑了一声,纤直乌黑的睫毛沾着泪珠,但是她却笑的很灿烂,缪华被这干净漂亮的笑容迷住了,恍惚着紧紧盯着温希恩看。
摸了摸小孩的头发,温希恩歪着头,满脸的笑意,“你说的对,这里就是我的家,小花,我只有你了。”
眼中莫名的有点酸涩,缪华眨了眨眼,很认真的说:“那你只能有我,不能再有别人了。”
温希恩笑意加深:“好。”
那场梦好像真的是被温希恩当成一场梦了,没有再提过,温希恩喝了药,苦涩的味道让她的表情都变形了。
缪华好像早有准备,掏出了一颗糖给塞进了温希恩的嘴里。
甜蜜的味道瞬间冲淡苦涩。
小孩怕温希恩饿了,没待多久就跑到灶房里面去煮粥。
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温希恩将脸转到窗户那一侧,怔怔地从窗缝间看着外面的天光和檐角,从被子中伸出手,虚虚挡住落在眼睛上的光。
——
这风寒来势汹汹,直接把温希恩原本就很破败不堪的身子击垮,没过多久就在村里传遍了,温希恩无亲无故,都是看笑话。
小孩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把温希恩照顾的很好,有的时候让温希恩都很不好意思,终究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能做的事情都很有限,温希恩看着很心疼。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8)
让温希恩意外的是,周文英也会经常来看她,还会送一些东西来。
这让温希恩特别过意不去,她和周文英又没有很熟,总是收人家小姑娘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但是周文英性格直爽,她说送了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根本就不理会温希恩的拒绝。
对此温希恩就只好想着等身体好了一点就再回礼。
——
可是真的等温希恩的身体好了,都已经是春季了,过年的时候也很草率,这一直让温希恩过意不去,小孩就一直守在家里照顾她了,也没有出去和小朋友玩。
原本是想好好的过一个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相反的是小孩很懂事,不管温希恩怎么叫他出去玩他都不愿意出去,穿着新衣服只给温希恩一个人看,陪她一个人无聊的看星星月亮,还要累死累活的照顾她。
小孩越乖,温希恩就越不好受,她情愿小孩贪玩一些。
“小花。”
正在缝衣服的小孩抬起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像缪静的月光撒向碧绿色海面,寂静暗沉,含着疑惑。
温希恩微顿,眸光清浅,温柔动人,有一种骨子里露出的非人的纯真。
“对不起,跟着我受苦了。”
缪华面无表情注视着她,声音低轻:“不苦。”
他手法娴熟的缝着衣服,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少了,又加了一句:“你就是我的家。”
所以不苦。
温希恩心一软,叫小孩不要在缝了,进了被褥,他身上还是冷不敢靠温希恩太近,等热了才去抱着温希恩。
淡淡的冷香,是那么让人心安。
温希芸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平稳。
她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病痛的折磨使她丧失了往日的活力。
她变得更加的脆弱。
小孩缩在温希恩的身边,手臂紧紧的抱着她,好像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
早春二月,阳光灿烂,万物勃生。
杉树枝头的芽簇已经颇为肥壮,嫩嫩的,映着天色闪闪发亮。
温希恩的身体好了一些,就开始下床走动,外面的阳光刚好灿烂,就想出来走走。
小孩很不放心的守在旁边,就仿佛温希恩是玻璃做着似的,脆弱不已。
对此温希恩哭笑不得。
刚走出院子,温希恩就看周文英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
看到温希恩的时候眼睛一亮,远远的就挥了挥手。
周文英走的温希恩身边,“你身体好些了吗?我给你送了些耙耙柑,可甜了,你放心,我家里还有很多呢。”
她就像一只欢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原本想去扶着温希恩的手臂,但是手刚伸出来就被小孩子打掉了。
小孩子力气还挺大,周文英的手都被打红了。
温希恩皱着眉看着小孩,语气微沉:“小花,不能没有礼貌。”
缪华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眼眸冰冷的毫无情绪,有点瘆得慌。
虽然很没有骨气,但是周文英真的被一个五岁的小孩给吓到了,她蹲了下来,和小孩对视。
从袖子里掏出两颗糖,周文英哄着:“小花,吃不吃糖呀?如果想吃糖的话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吃。”
小孩的表情纹丝不变,眸色加深,黑黑瘦瘦的脸紧绷着,就好像在看一个小丑。
怕让周文英感觉到尴尬,温希恩就摸了摸小孩的头,提醒道:“周姐姐和你说话呢。”
扶着温希恩的手指紧了紧,缪华虽然很不愿意搭理这个女的,但还是看在温希恩的面子上说了两个字。
“不吃。”
温希恩对于小孩的回答有些苦笑不得:“小花腼腆,不爱说话,你不要在意。”
腼腆?
就这还腼腆?
眼神凶的就跟一头小狼崽似的。
也不知道温希恩是从哪里看出这个小孩子腼腆的。
周文英站起身,愤愤的把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她把东西放进屋子里,跟着温希恩一起散步。
温希恩望着鲜绿的枝叶,轻声的问:“你和郭大哥怎么样了?”
她其实挺希望这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周文英是个好姑娘,是个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
刚才还笑嘻嘻的周文英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对着蔚蓝的天空叹气,笑容有点苦涩:“就那样吧,我,我之前能感受到郭大哥不喜欢我,可是最近……”
她语气是明显的失落,低下了头,提着脚步的小石子。
缪华扶着温希恩,他并不在意别人的事情,一心一意的关注着温希恩的一举一动。
温希恩问:“最近怎么了?”
周文英抬眸,望着眼前的人,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婉如一朵出水芙蓉,她似乎很担心,又黑又长的睫毛紧掩着那一双剪水秋瞳轻颤,淡色的唇瓣轻抿着。
对着这么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周文英很不争气的又走神了,直到温希恩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还回过了神。
女子脸色微红,眼神也有点闪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微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有点苍白。
“郭大哥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温希恩的脚步一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清风徐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郭振飞不是会多说的人,更好的还是感情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是无比内敛的。
周文英是这么说的:“看的出来,最近郭大哥的情绪很不对劲,我就觉得他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一种感觉。”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周文英更是。
“是你多想了。”温希恩眉眼含笑着说。
缪华对此很高兴,这就说明温希恩对郭振飞是没有感觉的,可是他又想到那天温希恩看向男人背影的神色,心里隐隐透露着不安。
他总觉得,温希恩对待郭振飞的感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所以才让他格外的心慌。
风大了一些,缪华捂着温希恩冰凉的手,眉头一皱,“回去吧。”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39)
风的确大了,温希恩捂着嘴咳了一下,“那我先回屋了。”
周文英紧张的说:“好,你快进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温希恩点了点头,和小孩一起回屋。
周文英去山上捡了一些木柴,在回去的路上撞到了郭振飞,她心一喜,欢喜的跑过去。
“郭大哥!”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停了下来,漠然的盯着周文英跑了过来,还没有等她站定就问。
“她收了吗?”
周文英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收到了。”
过了一会,她似乎是觉得疑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郭大哥为什么自己不去送?”
这句话其实周文英很早就想换了,每次郭振飞送东西并不是他自己去,而是托她带过去,还特意交代说不要让温希恩知道是他送的。
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送个东西都要躲躲藏藏?
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只是低落的垂下眼睫,薄唇轻抿,似叹息又似幽怨:“她不想看到我……”
周文英更加疑惑了:“为何?”
郭振飞没有在回答,而是盯着某一处发愣,他最近很喜欢发呆,特别是提到温希恩的时候。
也许是男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少的可怜,哪怕周文英再怎么观察,也永远都猜不透男人的心思。
还好温希恩是个男子,不然周文英肯定以为郭振飞对温希恩的感情不简单。
周文英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好笑。
——
天气暖了,春天也来了,很多果子都发芽了,周文英去菜园浇完了水,就已经到了中午了,她提着木桶回去,看着路边的野花,看着入了神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山上来了。
瞧着时间还早,周文英也不着急着回去,就在路边采了几朵野花,顺便抓了一些藤,编了一个花圈带在头上。
小姑娘都爱美,周文英在河边照了照,十分的满意。
“文英,你在干什么呢?”粗犷的声音吓了周文英一大跳。
她转过头,是一个长相粗糙的男子,他等着周文英,笑眯眯的。
可是周文英却厌恶的别开眼,这个田宇是村里面有名的懒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还会赌,动不动就调戏人家小姑娘,格外讨人嫌。
也老大不小了,却没有一个姑娘愿意跟着这样的人过苦日子。
但其实村里很多人都知道,田宇做过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家里有亲戚当了一个小官,手头有点权利,不是他们这些乡村的百姓能惹的,所以都敢怒不敢言。
周文英不想和这样的人有过多的交流,拿下头上的花圈就转身想要离开。
田宇却紧追不舍,挡住了前面的路,从上往下的扫视了周文英一圈,笑容满面:“怎么不带了?这花圈很衬你,带着漂亮。”
周文英性子虽然活跃,但是很少这样被人光明正大的调戏,一时之间被憋红了脸,低着头道:“我要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现在时间还早着呢,反正都是一个村的,也顺路,聊会天咋们一起回去。”
嘴里说着话,田宇的脚也不闲着,已经走到了周文英的身边,两个人的距离近的不安全,周文英的心一咯噔。
两个人孤男寡女的,而且田宇还是这样的败类,周文英怎么可能还愿意待下去,但是在她面前终究只是一个成年的男人,所以尽量的表现的不那么害怕。
“不了,我想起了我娘还找我有事,就先走了……”
周文英低着头往前面走。
“走什么?”田宇挡住了前面的路,甚至还拉住了周文英的手臂。
这样的动作在他人看来就是很不雅的,而且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好,更何况她已经心有所属,要是被人知道的话肯定不知道会被传的有多难听。
越想越害怕,周文英不由的开始挣扎,但是女人的力气哪里可以比的上成年的男人。
非但没有挣扎出来,还把男人给惹恼了。
“周文英,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我都说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你再动,我就说不准。”
田宇皮笑肉不笑的威胁,手上的力气加重,让周文英吃痛的叫了一声,她脸色苍白,颤抖着唇瓣不敢说话。
见周文英安静了下来,田宇这才满意,他的手开始乱动,人也靠的越来越近,偏偏嘴上还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不看他手上的动作,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聊天。
被半抱着的周文英眼睛都红了,她死死的咬着唇,嘴里面都要血腥味,可是她却叫都不敢叫。
如果没人发现了,那么她的名声也就没了,到时候郭振飞肯定会更加的嫌弃她的。
眼泪模糊了双眼,娇小的身子在男人的掌下微微的颤抖,明显是被吓的不轻了,她忍着恶心和胃里的汹涌,只求田宇能快点走。
但是田宇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周文英在男人凑过来想要亲她的时候,终于在也忍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了他,转身就想跑。
可是她还没有跑两步就被抓到了,惹来了田宇的怒火,“走什么走?”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周文英拼命地挣扎乱动,但还是很轻易的被田宇给制止住了。
“你叫的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听见吗?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有本事你就叫的更大声一点。”
田宇说的有恃无恐,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
周文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气的脸都红了,却不敢乱叫。
“你要是敢碰我,我,我一定饶不了你,我要去衙门告你!”
谁知道田宇听了之后非但没露出恐惧的表情,反而还猖狂的大笑了起来。
“你去啊,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你的郭大哥还要不要你。”
他抓住了周文英的死穴,知道她不敢,毕竟要是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那么对她自己的名声也很不好,田宇是不怕的,反正他的名声本来就是臭的。
多一桩或者少一桩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差别。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40)
周文英自知无法挣脱,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含着泪,几乎是无比恳求的道:“我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可是她的哀求并没有引起田宇的心软,但反而还是更过分的举动。
就在周文英无比慌恐和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富有冷感浅淡的声线疑惑的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周文英一听到这个声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立马把田宇推开了,田宇甚至被她推的踉跄了几步。
一回头就看到了那种颠倒众生的脸,远看如同一株君子兰,腰身笔直,背脊笔直,眉眼漂亮雅致。
她没有看田宇,而是对着周文英说:“一起回去吗?”
周文英胡乱的擦了两下眼睛,木桶都懒得拿了,脚步匆匆的走到温希恩的身边,紧张的拉着她的衣角,声音还带着哭腔:“回去,要一起回去。”
温希恩微顿,安抚似的拉住了周文英的手,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田宇,就走了。
她手上还拄着一个棍子,背着一个竹筐篮,里面有一些药材和野菜野果,脚步一深一浅的,却让周文英格外的有安全感,她回头一看,田宇还站在原地,安静的有点诡异的盯着她们离开。
直到离开了田宇的视线,确定了他不会追上来,周文英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她扭头去看温希恩,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希恩感受到了她的眼神,转过头,形状漂亮的眼睛,平静内敛的看着她。
眸光澄澈柔和,像午后浮光掠影,泠泠清清的湖面。
对着这双眼睛,周文英心里复杂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温希恩的手还拉着她,那手很软,很凉,被拉的很……舒服。
“以后不要一个人来山上了。”
担忧的话打断了周文英的思考,她眨了眨眼睛,笑的牵强,原来温希恩已经全都看到了。
另一只手抓紧了衣角,周文英低着头,清秀的面容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泪痕,“你,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对吗?”
难堪。
除了难堪之外周文英甚至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怎么样,庆幸温希恩能过来,把她带走,可是那么不堪的一面却被温希恩看到了。
还要开口让温希恩保守这个秘密,周文英几乎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从里面看到嫌弃或者是厌恶。
温希恩听着停下了脚步,小姑娘还不敢抬头,像是在害怕,温希羽知道她害怕什么。
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动作很轻,像阳光一样暖,湖水一样柔和。
周文英一愣,她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看到了温希恩嘴角的笑意,那轻微的笑容,从浅色的嘴角那点弧度看出来。
平静舒缓的清冽嗓音里,似有若无的柔意。
“不要害怕,没有人会知道,你以后小心些,最后有个伴,别在一个人了。”
特别是一个姑娘家到山上来,要是被人欺负了甚至都找不到人说。
周文英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像烧开的水一样上下翻腾。
温希恩拉着她接着往前面走,“我不会与任何人说,你应该相信我。”
如果温希恩没有来,那么后果会不堪设想,周文英不敢想,心就像被人猛击了一下那样地痛,周文英低着头,咬着唇,委屈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一连串泪水从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温希恩没有回头看,因为现在的她也做不了什么,一个瘸子能做什么,甚至如果和田宇闹起来她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她本来就是这个村里的一个外来人,就算是死在外边也没有人发现的。
还有田宇没有动手。
等下来山,温希恩就松开了周文英的手,毕竟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也不太好。
周文英的手指动了动,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然而温希恩已经和她拉开了距离,两个人离着不远不近,在路上刚好碰到了郭振飞。
男人手里抓着一只土鸡,还没有死,他粗糙有力的手指抓着土鸡的两只翅膀,土鸡动弹了两下就装死。
他暗沉沉的视线几乎是立马就黏到了温希恩的身上,浓稠浓烈的视线几乎让人招架不住。
温希恩心一紧,有点不确定郭振飞刚才有没有看到她们两个人牵手,应该没有看到了,当时离得挺远的。
怕气氛变得不可收拾,温希恩提前一步离开。
郭振飞面无表情表情的看着她离开,晦暗不明白视线却还是黏在她的背后,就如同冰冷吐着信子的蛇,活生生的让温希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好郭振飞至始至终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文英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男人深邃冰冷的眼睛制止了,她楞楞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他问。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周文英的脑子下意识的一懵,“……没做什么呀?”
男人微微的垂眸,遮住眼底的暗光和暴戾,他的下颚线锋利流畅,声音低沉:“你们牵手了。”
质问的话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变得毫无波澜。
周文英反应过来之后是高兴的,她的脸色微红,原来郭振飞真的是一个看起来外冷内热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的她,但是看到她跟别人牵手,心里还是会不舒服,还是会嫉妒。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周文英羞涩的低下了头,她有意含糊的说:“郭大哥,我和希恩只是关系好而已……就是在路上碰到了,然后说了些话……”
男人的眼神越来越暗,薄唇抿着紧紧的,略显木讷的眉眼染上了阴霾。
偏偏低着头的周文英并没有察觉到,如果她现在抬头一看,一定会被男人的眼神给吓到,可惜她没有抬头,自然也不会发现。
“以后,离温希恩远一点。”
过于凶狠的语气让周文英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她抬起头,男人的表情如常,就是眼睛比平常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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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字滴滴我,今天可能没有时间改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41)
这一次,就算周文英再迟钝也知道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男人的语气是带着警告的,还有恨意,这抹恶意,是对着她的,并不是对着温希恩。
郭振飞在警告她,离温希恩远一点。
很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
“郭大哥……”
周文英到现在脑子都懵的厉害,完全搞不懂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郭振飞已经没有在和她说话的必要了,他提着野鸡,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一句。
这个时候周文英突然为自己感觉到了悲哀,她现在的眼睛是红肿着的,明显是被欺负过,可是郭振飞却没有问过一句,好像从来都不在意。
但温希恩不一样,她会温柔体贴的安慰她,还会拉着她的手,有温希恩在,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而不是在郭振飞身边天天提心吊胆,害怕忍他不高兴,害怕讨他的嫌。
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存留着冰凉柔软的触感,周文英的手指缩了缩,像是在挽留些什么。
——
温希恩一会到家,就看的小孩守在门口了。
他蹲着台阶下,盯着一处看,可是在温希恩出现的时候又能精准的捕捉到。
温希恩牵着小孩的手回到了屋子,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小花也到了识字的年纪了,私塾也开了,你也总不能天天等着我回家,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小孩就在旁边帮忙,他一听就连忙拉住了温希恩的衣角,皱着眉头说:“我不去。”
温希恩手是脏的,就没有去摸小孩的头,“不去怎么能行呢?到时候你争气一些,好一个秀才什么的好给我争口气。”
缪华不可能浪费事情是那个地方读书,他宁愿多帮温希恩做一些事情,而且缪华也知道,温希恩想着是为他好,是在为他留后路,但是缪华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温希恩。
晃了晃衣角,缪华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撒娇的语气说:“我不想去,我只想在你身边。”
虽然小孩的撒娇很难得,要是以往温希恩肯定被哄答应了,但是现在不行,自从上次大病一场之后,温希恩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扛不住,到时候就只剩下的小孩子一个人,他还那么小,他还什么都不会,温希恩怕啊。
怕她走了之后,小孩也坚持不下去。
所以在这件事上,温希恩各外的坚持,没过几天就和夫子打好了招呼,天一亮就想把小孩从床上带下来。
可是缪华却闹着不想去,他就摊在床上,不管温希恩怎么说,动都不动一下。
家里本来就没有几两钱,如果他真的去了私塾,那么以后的生活就会更加的难过,所以说什么他都不肯去。
温希恩想着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严肃着一张脸,她面无表情的问:“你到底起不起来?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一直瘫在床上了缪华听到死这个字就一阵惶恐,他哪里还敢躺着,跪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小小的,被凶的有点可怜。
温希恩狠话说的差不多了,就想把小孩拉起来,手背一阵湿润,她一愣。
捧起小孩的脸,发现小孩不知何时哭了起来,眼睛里面含着泪花,脸颊上还有着泪痕。
他哭的好难过,也没有声音,瘦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红着眼睛看着温希恩,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温希恩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这小孩明明一直都很乖的,不哭不闹,突然一声不响的哭的这么凶,让温希恩怀疑是不是他刚才说的话太狠了,吓到小孩子了?
“不哭不哭,小花乖啊。”
把小孩抱进怀里哄着,温希恩拍着小孩瘦小的背,心疼不已。
但是小孩子一下子变得特别的难哄,他似乎知道了自己掌握了温希恩的弱点,眼泪非但没有停下来,还流的越来越欢了。
不管怎么哄都没有用,小孩就缩在她的怀里面,下巴搁在温希恩的肩膀上,哭的停都停不下来。
眼泪便大颗大颗掉下来,落在温希恩雪一样的脖颈上。
温希恩都被吓懵掉了,把小孩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轻声的道:“不去了不去了,不要哭了,不想去就不去,是我的不好,不应该逼你。”
小孩一听,眼泪收了一点,他抽噎着,带着一点不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已经被他眼泪给迷糊掉了温希恩哪里还想的了这些那些,连忙用力的点点头,就差对着天发誓了。
如此一闹,小孩的眼泪才慢慢的收住了,温希恩替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小孩鼻子眼睛都哭的红红的,一得到温希恩的保证,就立马变了一张脸,小手还是紧紧的抓着温希恩胸前的衣服,就仗着温希恩的脾气好,所以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温希恩看着都哭笑不得,点了点小孩的鼻子。
“你这个小孩还真是精的很。”
缪华羞耻低着头不说话,但是艳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他实在是急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想出了这一招。
小孩子的脸皮终究还是很薄的,被说穿了就涨红了着脸,跟个小西红柿似的,特别找人疼。
他很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了温希恩的脖颈处,滚烫的脸颊贴着冰凉肌肤,非但没有让温度降下去,反而还越来越烫。
温希恩笑着,小孩在她的笑声里面脑袋都要埋进去了,她拍了拍小孩的背。
“小花,真可爱。”
谁能想到缪华仙尊竟然还会装可怜就是为了不去读书。
但是谁让温希恩特别吃这一套呢,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装一下也无妨。
温希恩以为是她把小孩子逼急了,所以小孩才会使用这一招。
毕竟小孩的脸皮薄,而且自尊心很强,还不爱说话,是真的被逼急了,所以才会那个样子。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到后面小孩像是抓住了他的弱点一样,经常使用这一招。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42)
就比如温希恩虽然身体好了一点,但是还是要天天的吃药,可是药比较贵,没有人比温希恩更清楚她自己的身体了,想着买药也是浪费钱,这还不如把这钱省下来,多给小孩子补补身体。
这小孩虽然人小,但是却格外的聪明。
有一次温希恩去了镇上,没有买药,一回来的时候就被小孩发现了,他什么话也不说,就突然红着眼睛,然后就面无表情无声的哭泣。
温希恩当时正在晒被褥,一回头就看到满是泪痕的一张脸,吓了一大跳。
连忙跑过去抱住了小孩子,“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哭?”
小孩只是用那含满着泪珠眼睛盯着他,小嘴抿的紧紧的,眼泪无声的往下面滑。
温希恩用干净的衣袖给他擦眼,一边焦急的问:“小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告诉我,你说话呀,别哭了……”
要等温希恩哄半天,小孩才终于开口了。
他说:“你没有买药回来。”
当时温希恩就懵住了,愣愣的看着小孩子。
“大夫说过,药要天天吃,可是你今天没有买……”
小孩越往后面说,就越委屈,眼泪流的就更加的凶。
温希恩:“没事,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吃药了。”
她是真的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能这么细心,而且过的伤心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买药,温希恩一时之间,心里又酸又胀。
她摸了摸小孩的头发,白玉一样的脸,眉宇像是忧郁,那双眼睛却是无比温柔的。
他忍着哽咽,固执地说:“没有好,你骗我。”
温希恩这才发现,原来小孩子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缪华抬手去摸她的眼角,乌黑干净的眼眸静静的,流淌着清澈的湖水。
他每次被那双眼睛望着,都觉得呼吸放轻了,心跳却变快。
温希恩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吃药没有用,而且很苦,我不想吃。”
眉眼雅致清丽的人儿皱着眉,做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想要逗小孩开心。
缪华并不开心,相反的是他觉得他心里更加的堵了,他的眼睛哭的红肿狼狈,但是他却没有心思注意。
他心里记住了,温希恩怕苦,以后要天天准备一点蜜饯,这样吃药就不怕哭了。
小孩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和鼻涕,他的眼睛很黑,对视久了就有一种冰冷无机质的感觉,可是现在却浮现出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有蜜饯,不苦。”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两个人像是颠倒了位置一样。
“药,要吃。”
缪华一字一顿的说,吐字格外的清晰。
但是很多时候,温希恩都会被小孩子的几句话给打动了,他现在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也就只有小孩会这么关心她,也是唯一给她温暖的人。
温希恩伸手抚摸着小孩的脸,微微带笑的眉眼,眼里清浅的薄薄的温柔,是毫无保留的溺宠。
缪华差点就溺进了,他忍不住抬起脸蹭了蹭温希恩冰凉的手心,就像小狗一样,还一脸享受。
温希恩见此,笑容加深:“好,都依你。”
她就静静地蹲在地上和他平视,时间似乎定格在了那一瞬。
缪华的脑海里全是她的一瞥一笑。短暂而永恒的感情的种子深深埋进了他心灵的土壤。
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天气逐渐变暖了,让温希恩比较头疼的是,最近周文英来的越来勤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来的次数多,会落到村里人的口舌,温希恩并不想让别人误会什么,特别是郭振飞。
但是温希恩又不好意思讲,只能对待周文英的态度冷淡一些,但是不知道周文英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依旧来。
还好温希恩经常不在家,周文英很多次来的时候家里只有缪华一个人。
温希恩不在身边,缪华就不愿意装乖孩子了,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个“乖孩子。”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缪华对着门口的女人冷冷的开口。
周文英莫名其妙的,完全听不出小孩在说什么,“看不出来什么?”
她一来就发现温希恩不在家,这个小孩也不把她带出去,就把她堵在门口,特别不懂礼貌,也不知道温希恩那么温柔体贴的人为什么要收养这样古怪的小孩,说白了,就是温希恩的心太善良了。
缪华几乎是一眼就看明白了女人的心里的想法,凝墨一般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温希恩不想和你走的太近,不要再往上面凑了,离她远一点。”
又是这一句话。
离她远一点!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让她离温希恩远一点,郭振飞也是这样说的,那样恐怖的眼神,她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凭什么啊?
现在连一个小孩子都要来说她了?
从第一眼开始周文英就知道这个小孩子不喜欢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要不是看在这个小孩是温希恩收养的,周文英才懒得理会。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但是周文英还是忍不住发火。
“要离她远一点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希恩根本就不会那么辛苦,是你拖累了她,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呢?”
充满恶意的话几乎没有过脑子就从嘴里面说了出来,等说完了之后周文英才有点无措,但是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她又变得不那么害怕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带着一些理直气壮,对着堪堪直到她腰上的小孩,“该离开的人是你。”
小孩子并没有傲然的身高,长得也并不恐怖,但是他的眼神,却格外的阴翳,沉沉的好像藏着一随时都有只发怒野兽。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却一句也不用说,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已经可以表达了所以。
如果周文英没有看错的话,她好像从这个小孩子身上看到了杀意……
她的嘴唇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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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字滴滴我哦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43)
等到离开,周文英都还回不过神来,才是春至,她却已经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一定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眼神,小孩子不可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怪物……
那个小孩一定是个怪物……
周文英浑浑噩噩的蹲在屋子门口,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浅淡的声音。
“文英?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眼睛还有些溃散,温希恩就是这样闯进了她的眼眸里。
漂亮的让人无法遗忘的脸,几乎可以让所有人失神,她似乎是觉得疑惑,微微的歪了歪头。
乌黑湿润的眼眸像是春日徐风而吹的湖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澜,她的眉眼如画,晕染了朝华。
而蹲在地上的周文英,只是被这余晖照耀的灰尘。
也许是周文英许久的沉默,让温希恩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半蹲了下来,淡色的唇瓣如水,好像可以描绘出任何的颜色。
她的表情很淡,轻声认真地问:“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温希恩总是这样细心又体贴,看着守在她家门口的女子,第一时间并不是询问,而是关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周文英想到小孩的眼神,那个小孩一定是个怪物,她不能看的温希恩被骗。
鼓起勇气拉住温希恩的衣角,周文英面容急切又苍白:“希恩,家里的那个小孩他……”
——吱呀。
话还没有说完,一直紧闭着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孩看的温希恩的时候眼睛一亮,他脚步欢快的来到了温希恩的身边,牵住了温希恩的手,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动声色的把周文英的手给甩了下去。
漆黑的眼眸里面映着只有温希恩一个人,小孩子在温希恩的面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现在他拉着温希恩的手晃了晃,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我好饿,肚子好疼。”
小孩子说着还捂了捂肚子。
温希恩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连忙急切的问:“是饿的肚子疼还是你之前吃坏东西了?”
小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低着头颇有几分脆弱的感觉,“好饿。”
一听是饿的,温希恩就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对着还蹲在地上的周文英说道:“文英,你刚才想同我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抓住了,周文英脸色苍白不已,她低着头站了起来。
“没,没什么,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周文英就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温希恩还来不及说什么呢,人就没有影了,今天的周文英好奇怪,但是还没有来的及多想,手上传来一阵微微的痛意。
她一低头就对上了小孩的眼睛,小孩眨了眨眼睛,“饿,吃饭。”
温希恩这才收回了心思,带着小孩进屋吃饭,可是等她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想到,明明小孩之前都从来都不关门的,而且她一回来差不多小孩都守在门口。
可是今天……
抬头去看正在灶台费力盛饭,温希恩什么都没有说,过去帮忙。
——
春天来了,天气转暖了,温希恩把厚衣服都装进了箱子里面,把薄衣服都拿了出来。
温希恩还去镇上给小孩儿做了几件薄衣服,顺便还买了几个蔬菜种子。
选择排灌方便、松软肥沃、排水优良的土壤进行深翻,然后播种入土。
忙了一上午温希恩就准备回去,在路过一条小溪上时候,温希恩刚好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正在河边洗手,从背后看过去,他的背很宽,薄薄的衣服都遮不住他漂亮的肌肉线条,就如同正在休憩的雄狮。
原本想要假装没有看到直接走过去,结果对声音格外敏锐的男人已经转过了头。
凌厉的侧脸线条一半在阴影处,那双狭长的眼睛微眯,在看到来人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的薄唇抿紧了。
气氛莫名尴尬。
温希恩稍微低下了头,躲避了他的视线,抬脚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身后渐渐传来脚步声。
温希恩脚步一顿,一回头就看到了高大健壮的男人就跟在她的身后。
男人的手臂上还沾着水珠,视线紧紧的锁着前面的人。
淡色的唇瓣不安的抿了抿,温希恩回过头,接着往前面走。
说不准只是同一道路而已,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就是明明之前两个人的关系那么好,可是到了现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窘境。
不管怎么说,温希恩其实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郭振飞。
郭振飞对她有多么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但是她并不能去拖累郭振飞,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虽然这么做对郭振飞有点残忍。
脑子里面在胡思乱想着,温希恩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变慢了一些,等后背碰上了灼热坚硬的胸膛,她才猛然的惊醒。
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身后的男人紧贴着,温希恩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急切又没有规律的跳动着。
温希恩刚想离远一起,但是她单薄削瘦的双肩被一双手,那只手重如千万斤的钢铁,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就如恶犬一般低下了头,在她的脖颈处轻轻的嗅着,鼻尖蹭着她的肌肤,特别痒。
喷出来的气息是那么的滚烫,把那片雪白如玉的肌肤都给烫红了,染上了引人遐想的艳色。
温希恩缩了缩脖子,乌黑的眼眸微睁,如诗如画的眉眼无措至极。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如同羽毛一般,拂过男人的心尖,引起了他全身的颤栗。
“郭大哥?你……在做什么?”
多么单纯的问题,男人好像都懒得出声,他只是一个劲的深嗅着,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男人好像很热,干燥的唇瓣若有若无的去摩擦那冰凉的肌肤,想要解身上的渴。
温希恩的身体逐渐变得很僵硬,她似乎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脸色变的格外的苍白,就如同一朵白玉兰,雪白的没有任何颜色。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44)
鼻尖的冷香,是男人魂牵梦萦的味道,他的五只收紧,像是抓住了一只折翼的鸟儿,而他就像一只即将要发情的野兽,这淡淡的香味把他浑身都烧的滚烫。
“恩恩……”
男人低低的叫着,暗哑的不可思议。
温希恩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她的睫毛颤抖的厉害,就如同陨落的蝴蝶。
“郭大哥,你冷静一些。”
漂亮苍白的人儿还在伪装淡定,还在试图的去唤醒男人理智。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声音,还有她微微颤抖的弧度,都足以让背后的男人发狂。
干燥的吻一一的落下,或轻或重,留下来暧昧的红梅,让它在雪中绽放。
“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我?”男人在耳边问着,他喘的很厉害,带着克制。
耳尖的热度让温希恩不自在的歪着脸,却把那修长雪白的脖子全都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男人的眼眸很暗,里面涌动着可怖的欲望,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衬的一张英俊的脸狰狞不已。
他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在白腻的肌肤上面留下了一个印子,他看着很满意,忍不住就舔了舔。
温希恩的沉默让他稍微的不满,一口含住了那白玉般薄薄如云的耳垂,沙哑的开口。
“说话。”
他们就在小溪旁边,这道路随时随地都会犹豫走过去,虽然旁边有一些灌草遮挡,但还是有随时被发现的可能。
温希恩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一些细小的声音都能让她的心给提起来,她不敢相信平时木讷老实的男人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大逆不道……
她现在整个人都被男人控制住了,就如同被蜘蛛网缠住的蝴蝶,哪怕拼命的煽动着翅膀,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她精致的眉淡淡的蹙着,在她透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郭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柔,但是却暗藏着冷意。
但是现在郭振飞并不是很在意,起码温希恩不会再把他当空气一样对待,起码还是有情绪的,起码这个情绪只是对待他一个人的。
那么这样这就足够了。
他痴迷的嗅着,黝黑的脸上染上了病态的红晕,虽然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就可以看出他的激动。
男人的声音甚至是带着笑意的:“我当然知道,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温希恩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啊?你这样做对得起文英吗?”
从温希恩的嘴里听出了别人的名字,这让郭振飞下意识的皱眉,惩罚性的咬了一口,和上一个牙印重叠。
“关她什么事情,我从来都不喜欢她,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
男人毫不在意的说着,眼眸暗如水墨,他现在早已经被眼前的人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就在这里融为一体。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冲动,把温希恩的脖子啃咬的青青紫紫,郭振飞这才恋恋不舍的帮温希恩整理好凌乱的衣服。
温希恩这才终于正面的看到了郭振飞的脸,男人长相俊美凌厉,眉眼依旧很憨厚老实,如果没有做刚才不雅的事情,没有人会觉得他是那样的登徒子。
郭振飞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他不敢说话,只是用余光一个劲的观察温希恩的表情,不敢啃声。
有一件事出乎他的意料,那就是温希恩太冷静了,除了眼睛红了一点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这并不是郭振飞想要的结果,他宁愿温希恩发火,他宁愿温希恩骂他,都不愿意温希恩不理他,冷落他,视他如空气。
“恩恩……”
男人高高大大的,可是现在他却无错不安的攥着手指,就跟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但是温希恩已经不会被他这个假象给迷惑了,男人从来都不是一个木讷老实的人,他只不过是伪装成温希恩喜欢的样子。
温希恩冷冷的看着他,里面像是含着寒霜。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郭振飞,不要再有下一次。”
捡起掉在地上的棍子,温希恩一瘸一拐的往前面走,男人立马小心翼翼的跟着,狭长暗沉的眼眸巴巴的盯着她。
郭振飞全部的心神都挂在了温希恩的身上,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杂草的小溪下,此刻正有着一个人影。
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才压住了快到喉咙里的尖叫声,她的眼睛已经溢满了泪水。
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场景,身形健壮的男人抱着漂亮雪白的人儿,动作暧昧不已,他们就如同一对璧人。
一个是她年少就喜欢男人,还要一个是她一直都相信的好友。
可是现在两个人背着她,毫无廉耻之心的抱在一起。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她把温希恩当做她的好友,当做知心人,可是温希恩呢?!
脑海里闪现出她和温希恩相处的每一幕,最终停留在那乌黑湿润的眼眸里。
再次看来只不过是嘲讽自己傻。
周文英再也压抑不住了,她痛哭失声了起来,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轻轻地滑落到嘴边,这种苦涩弥留到了心里。
她的眼底的暗色涌了上来,染上了阴恶的色彩,她的指尖掐进了肉里面,但是她好像感觉不到痛。
小溪的水上映出了她此刻的模样,扭曲不已。
她对着水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院子静静,听得见夜是怎样从檐月落下,落在飘带似的兰叶上。
温希恩回到家,屋子里烛火通明,小孩提着一盏灯,等着她回家。
一进屋子就闻到了饭香,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美好起来了,小孩盛着两碗热腾腾的饭过来。
吃完饭之后,温希恩把红红的野果子洗干净,把又大又红的一颗给小孩,但是小孩没有要,他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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