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打造地府粉圈
“这个方法，叫粉丝经济……”
孔寒安说出的话，让与会的鬼神们都感觉听不懂。
其实，孔寒安上辈子的粉圈，宗教的传播手段已经几乎无异。
打造人设，和神佛所谓的权柄有什么区别么？
宣扬人设，吸引粉丝，不就是传教么？
建立粉丝团体和后援会，和信徒们建立门派也是一码事儿。
所以，当孔寒安开始解释的时候，财神和平心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什么嘛，不就是普通的手段么？
佛门的佛种甚至比这些还要便捷……
地藏倒是一脸平静……
小师弟才成神不久，就摸出了传教的精髓，已经很不错了。
比传播信仰，除了儒门那种直接掌握话语权的方式外，佛门真不惧任何宗教。
孔寒安嘿嘿一笑。
“你们别急呀，听我继续说……”
粉圈没有掌握话语权么？
某博是什么？
明星参加个聚会，都能盖过国家大事与世界大事的热度，这还不叫掌控话语权？
还有各种广告的视听轰炸，这种沉浸式潜移默化的思想转变，比宗教宣传还可怕，让人不自觉陷入其中。
而且，这和受众的学历、三观、家庭环境无关。
孔寒安上一世，亲眼见到一个国外知名大学留学回来的朋友，从毫无关心，到略有兴趣，到微微小氪，到深陷其中，不能说他爱豆的一句坏话。
这才是恐怖如斯。
这便是资本的力量。
大齐世界，最有经济实力的，当属财神赵元帅。
但带资本家，还得看孔寒安。
没法子，这是穿越者的远见卓识。
按理而言，粉圈经济应该是建立在优渥且稳定的社会基础之上。
目前的大齐还不够稳定，甚至便如火药桶一般，一点火星就能爆炸。
但孔寒安收割经济的地方是冥界……
在人间，他只想收割“粉丝”而已啊！
以目前中土世界的条件而言，虽然墨家有许多先进的机械与机关，但依然不够在这个时期建立起互联网和某博。
可孔寒安一样有办法。
首先当属广告。
天师道的活动力度，还不够。
光神像和语录怎么行？
画像贴起来，横幅拉起来！
墨家有印刷术，还能花钱雇小说家润笔，写一些与地府有关的小说。
甚至可以编撰一些故事，请优伶表演话剧戏剧。
广告嘛，广而告之，这些也都是广告呀。
其次，地府所有产出，皆可带上地府的广告。
比如之前的县令夏铁和郡守王冬使用的传讯符。
日后，他们要激活传讯符，不止要点燃，还要低声念一句“酆都帝君在上！”或者“阴司地府威武！”
不需要他们有信仰，这种话说多了，自然而然的，便会带上对孔寒安与阴司地府的亲近感。
还有冥烛之上刻上一些地府鬼将的画像……
地府鬼将组成各种CP……
比如黑白无常，牛斗马勉，又或者十大鬼将，十大鬼王，几大判官等等男团……
这些其实也是旧手段，佛门也有一百零八罗汉，道门也有三清四御之类。
但男团的运作可不止简单的组队，他们也可以编撰各种爱恨情仇的故事。
区别是佛门道门的可能是真的，但地府的完全可以现编。
然后，再根据这些故事，创造出许多衍生产品。
比如牛斗的的斧子马勉的枪，可以做成一些玩具或者纪念品。
甚至花钱花的多的人，或者信仰虔诚的人，还能在这些纪念品上得到他们的签名……
孔寒安不能显圣，但地府的鬼将们可以啊……
盛世的人求娱乐，乱世的人不也求生存？
李攸当时是怎么打算骗孔寒安的？
李攸团伙打算骗钱，但地府不要钱……
还不止这些。
他还可以建立同样的排行榜机制，让乔道陵麾下天师道负责宣传。
比如“最受欢迎的地府鬼将CP”……
比如“你眼中的十佳地府员工排行”……
比如“你认为哪个鬼将最帅，或者对你影响最深”……
“八大判官哪个最铁面无私”等等……
这可不是逼迫地府员工们内卷……
没有人不喜欢八卦，不喜欢评价他人的生活。
甚至日子过得越苦的人，越喜欢对其他人指指点点，鸡蛋里挑骨头。
但不同的人心中，自然有不同的衡量标准。
自己选出的人没有获胜，便会不服气，便会争执，便会互相攻击。
虽然绝大部分人是理智的，沉默的。
但这些人发声了，就会显得尤其夺目，甚至会引起一些本来不愿意开口的人说话。
反正说话也不花钱，也不费力……
孔寒安上一世，便就是同一网站，两伙看书的书友，都能因为自己喜欢的书排名先后不同，而撕巴起来。
争议也能带来好处。
喧喧闹闹之下，赚的最多的可是地府……
人群讨论的，毕竟是地府不是？
孔寒安开始滔滔不绝，各种简陋的规划从他嘴里蹦出来，听得地藏直皱眉。
神佛们总是高高在上，等着凡人去祈求他们……
可孔寒安这些计划，怎么听着像是……
倒赶着往上贴？
这所谓的打榜不管如何，总要地府的鬼将们多活动……
但这么一想，地藏愣了愣，竟发现这法子可行！
地府的鬼将们本来就要出去捉鬼啊……
这本就是庇佑苍生的善事，多活动，也没错啊！
小师弟，厉害啊！
他心里不由对阎摩罗王产生了一些同情。
与如此天骄争长短，你怎么争啊……
财神赵元帅也在一旁两眼冒光。
倒不是因为信仰宣传。
时常和经济打交道的他，敏锐的察觉出了广告的价值。
中土世界当然也有简单的广告……
比如旗帜、招牌、吆喝等等。
但孔寒安所说的这些，甚至隐隐成为了一个体系学问，其中还有许多有价值的方法等待挖掘。
真想把这小子的脑袋劈开来好好看看！
平心则脸上挂起了和蔼慈祥的笑容，看着滔滔不绝的孔寒安，宛若看到了一个不争气的孩子长大了。
泰山说的不错，冥界给这种人，才能让她放心。
孔寒安提供的都只是一些想法和粗略的规划，详细内容，还需地府众鬼将们和判官们发掘完善。
但一人智短，众人智长，孔寒安刚刚说完，议事大殿内陷入了喧闹之中。
没人关心那帮仙人乐队了，他们只不过是收割冥币的工具。
孔寒安的这个法子，甚至能让他们开发自己的信徒，这自然激发起了他们的热忱。
黎三心思活络，他率先想到了一个妙招，引得地府众鬼神齐齐称赞。
“我们可以在冥币上印上君上的画像啊！这也是替君上宣扬的手段……”
孔寒安脸色一黑。
冥币是烧给死人的，印上自己的样貌，那像什么话。
你小子咒我呢吧！？
你们都不盼着我好是吧！？
第431-432章 中元节（万字更新求订阅！）
时值七月半。
自从迁都之后，大齐朝野，又出现了许多大事。
事实证明，紫气东来的祥瑞并不能证明迁都的正确，更不能保佑天下苍生。
至少，在一个不断作死的皇帝手里，实在令百姓们觉得不那么安稳。
春闱会元钟馗的事情，在各种势力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已经传开了，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然佛门与道统，还有各地豪强之间，都有许多的版本。
但与阴司地府相关的戏曲戏剧评书，却占据了流言的主流。
小皇帝以貌取人逼死钟馗……
钟家小妹钟黎哭倒临淄城墙……
中车令赵要见钟家小妹美貌，强抢民女……
冤情通天，临淄四月飞雪……
这些都不算离谱，后面还有更离奇的。
老皇帝被小皇帝气的诈尸，佛门弟子防护不及，道统领袖身死道消，酆都大帝孔寒安赐福已死的钟馗，钟馗虽身死但依旧忠心耿耿，与老皇帝斗得有来有回……
后来还打到了帝陵里，和几个盗墓贼一起斗始皇帝，引发了临淄周边一段时间的地震！！
故事逻辑严丝合缝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令百姓津津乐道。
有很多有盗墓经验的人，宣称其中细节完美。
更有许多自称家里在皇宫有亲戚的人，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一副信誓旦旦就是如此的样子。
因为钟馗的忠勇，所以才成为门神，因为老皇帝的诈尸，导致皇城里都是些魑魅魍魉，这也和小皇帝迁都之前临淄流传的皇城闹鬼合上了，令人真假难辨。
故事与真相必然有所出入，百姓们可不管这些，有瓜吃就满足了。
加之各门派在其中皆有正面形象，背锅的都是皇室，于是道统佛门儒生都保持了沉默。
为什么儒门要保持沉默？
没看到这个故事的中心思想是忠君么？
而且，儒门如今不得不保持沉默……
因为，昔日的丞相、太傅，当今天下圣人，致仕了。
致仕，就是辞官的意思……
丞相为了大齐呕心沥血，费劲了心思，如今也正值壮年，他怎么可能致仕？
尤其是太傅致仕后，小皇帝蛮横的将国教设为佛教，雒阳修白马寺，嵩山上修少林寺……
道统袁道人身死，群龙无首，一时之间也管不了。
怎么看怎么像小皇帝，被那些外来的和尚念了经，迷住了心窍。
还有更离谱的。
淮阳郡的项氏豪强，举起了勤王的大旗！
但竟然获得了朝廷的敕封，项氏族长获封为楚王！
一时之间激起千重浪，朝野局势动荡不已。
就连百姓们都惊丢了手里的瓜，觉得小皇帝脑子坏掉了。
瓜田里的老农都知道，甭管有没有反心，此时起义就能捞个王爵。
稳赚啊！
小皇帝脑子坏没坏，与南郭斗无关，忙碌的人没有功夫去思索判断事情的好坏。
他现在只想把手里的信件安然送到目的地。
南郭斗是个小人物……
哪怕已经四百零四章没有过只言片语提到他，哪怕名字都被记错，甚至已经被人遗忘……
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人生啊！
再卑微的人，骨子里都流淌着江河，何况他曾有状元之才？
在被牛斗救下之后，虽然很恶心那吃下的虫子，但他好歹恢复了一些才气。
凭借一段时间的努力，他成功当上了剑阁郡凤吟镇的文吏。
只是一个小吏，但也足够他在忙碌与偷闲中获得一丝安稳……
如今，边疆告急，身毒人似乎又有犯禁的打算。
飞鸿传书不知为何失效，需要有人千里传书送到府衙。
最终，这任务落到了他头上。
谁叫他是新人嘛。
大齐虽然风雨飘摇，但基层的建设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朝野动荡便能摧毁的。
南郭斗星夜兼程，一路驿站快马加鞭，在丛山峻岭里飞驰。
如今已是深夜，他走的这条路有些崎岖。
这里不是大齐修建的直道，而是原蜀国曾经的一条主路……
这是驿站的老倌儿教他走的。
传闻，这条道上曾经是蜀国重要关隘剑门关。
后来聚集了不少亡灵恶鬼，成为了一处死地。
但酆都帝君崛起于剑阁郡，曾有一日，一人一剑，将剑门关内的鬼怪全部送入了冥界。
所以，这条路安全了。
朝廷曾有意修缮此路，但后来一系列变故，导致这计划作废。
不过若是南郭斗赶时间，走这条路，倒是会省些时日。
赶时间，当然赶时间！
上差的要求是二十日前将信件送到，月底带着回执回到凤吟镇。
因为送的信件属于军机，所以，这任务是必须达成的。
否则，不光小吏的工作丢了这么简单，搞不好还要丢命。
但此时已是月半！
前些时落了一场雨，南宫斗路上耽误了些许时日。
若是继续走直道，还得七八日功夫才能抵达郡所。
老倌儿说走剑门关这条路，可以给他省去三天时间。
南郭斗一咬牙，便走了。
星夜兼程，自然要披星戴月。
这条路虽然荒芜，但也看得到人迹。
只是如今深夜，总让南郭斗有些心悸。
毕竟，夜里容易撞鬼……
而他，实实在在的撞过鬼……
那鬼还是他媳妇儿……
甩了甩头，抛开杂念，南郭斗给胯下的马儿又敲了一鞭子，希望它跑快些。
很快，大小剑山的交汇处出现在了眼前，一道巍峨雄壮的关卡，向南郭斗叙述着历史的厚重。
剑门关已经被废弃，两山高耸，挡住了星辰月光，门洞幽幽，没有一丝光亮。
斑驳的城墙，漆黑的前方，整座剑门关宛若一个张开了嘴的巨兽，等着南郭斗自投罗网。
马儿仿佛也被那气势所迫，受到了惊吓，一声长鸣，双蹄前抬，将南郭斗掀翻在地，竟是自己跑了！
南郭斗摔了个七晕八素，浑身剧痛无比，骨架子都快散开了。
但他顾不得检查伤势，咒骂马匹，先摸了摸怀里的信件。
信件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情况，他有所预料的。
驿所的老倌儿和他说过，剑门关虽然没有鬼怪，但其本身经历了无数大小战事，已自成气势，除非是冥界地府的冥马妖，一般坐骑，都会被这关口吓到。
老倌儿曾劝过他下马步行，但夜间昏暗，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
“艹，我真是个沙雕，之前还加了一鞭子……”
南郭斗愤懑的自骂了一声。
他若没那么急着赶路，不给马儿抽那一鞭，只是稳速前进，或许那官马也不会受惊而逃。
驿站官马赔偿等问题，都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官马跑了，他的行进效率又慢了一成……
“唉……”
南郭斗看着眼前的剑门关，长叹一口气。
如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能怎么办？
走吧……
他一瘸一拐，走入剑门关中。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剑门关的门道有些过于幽邃深长，一阵凉风拂过，让他通体深寒。
此时可是七月半，七月的夜晚，当不至于如此寒冷。
这阴寒，让他莫名的想到了当初见到小婉的时候……
南郭斗抖了抖身子，心中安慰自己，一定是心理作用。
一定是……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走过那剑门关的门道。
出了剑门关，是一片断壁残桓的村庄，里面张灯结彩，仿佛换了个世界。
只是张的灯，是白纸糊成的，结的彩也是白绫绑上的。
奇了怪了……
这是过节，还是在守孝？
南郭斗觉得诡异，摇了摇头，甩掉了上前询问的心思……
驿站的老倌儿和南郭斗说过，自从剑门关的鬼物被酆都大帝清缴之后，剑门关后也有一些在天灾中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居住了，所以眼前有生气，他并不觉得意外。
老倌儿也说了，过剑门关这条路，骑马慢行要五日，快马加鞭也得三日，南郭斗如今丢了马，哪有那功夫闲逛？
他现在只想完成任务，好好活着……
村里的居民奇形怪状的，但南郭斗熟视无睹。
自从孔寒安升仙，获封酆都大帝后，人间便开始流传他的传说。
有许多说书人和优伶戏子，根据酆都大帝和他手下的形象，编排了不少戏剧故事。
有一些奸商寻得了商机，开始贩卖各种面具和装饰衣物。
别的位置说不好，起码在剑阁郡，这些“阴间装扮”十分畅销，便是他邻居家的孩子都时常带着牛妖面具吓唬他。
起初他还会受些惊吓，时间久了，南郭斗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一些成年人带着面具，总让南郭斗觉得幼稚。
但一想到老倌儿说的，对方是流浪汉，他也就释怀了。
那些奸商卖的面具衣物，质量极差，用不了多久就会坏掉，若对方真是无家可归的人，捡了破烂拿来用，也可以理解。
穿过小村庄没多远，便有两个带着修罗面罩的人拦住了他。
“你，哪里来的？”
南郭斗心里觉得奇怪。
怎么流浪汉现在这么警惕了么？
他还没来得及作答，另一个修罗面罩的人扯了扯同伴，开口说道。
“咱们今儿放假了，好不容易开完会，假期没多久了，管那么多干嘛，走，喝酒去。”
那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在南郭斗一脸懵逼的注视下离开了。
南郭斗觉得怪怪的……
是我有病还是这两人有病？
什么放假？什么开会？
今天还真是个节日？
但任务在身，南郭斗实在不想节外生枝，见人已离开，他又继续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南郭斗感觉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
天上的月亮好像比平日里见得大了许多，上面好似还有一只三足鸟的影子……
这世上哪有三足鸟，肯定是自己状态不好……
南郭斗又一次甩了甩头。
连夜奔波，加之之前从马上跌落的伤势，让他实在难以为继。
双腿宛若千钧重，喉咙也干渴难耐。
吃食和水囊都被官马带走了，他没有办法补充体力。
身旁不远倒是有一条小河，但河水浑浊不堪，让南郭斗心里不想靠近。
不行了……
要休息一下了……
遥遥看去，前方有一个庄园，他心下决定，就去那儿落落脚，讨碗水喝。
望山跑死马，这庄园看着不远，但也让南郭斗走了许久。
走近了庄子，他才发现，这庄园的规模竟然不小。
硕大的牌匾告诉南郭斗，庄子名叫孟婆庄。
孟姓，让南郭斗不由想起那已故的媳妇儿……
想到媳妇儿，就想到了那个牛头怪……
南郭斗再度甩了甩头，想将多余的心思从心中去除……
想她干嘛，这牌匾一看就不知道挂了多少年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赶紧讨碗水喝，歇息歇息，继续赶路才是紧要的。
走至门前，南郭斗面色不由古怪起来。
孟婆庄门前，竖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一行字。
“汤水五十钱一碗。”
这种事儿，他也见过不少。
毕竟大门宅院，总有人上门讨吃食，有些人家不胜其烦，所以刻意留言。
只是效果多半不好。
毕竟识字的人多半能混口饭吃，落魄到讨汤水喝的，一般都不识字。
但……
您这五十文一碗，也实在过分了些吧？
你咋不去抢！？
喉咙宛若火烧，他实在有些不想走了，咬了咬牙，终归还是上去敲了敲门。
“主家在么？行行好，给干渴的旅人一口水喝吧。”
“吱呀。”
孟婆庄门缓缓开起，一个满头白发，十分具有压迫感的女子探出了脸，皱着眉头打量着南郭斗，冷冷的说道。
“什么干渴的旅人，休想骗吃骗喝。”
“今日中元节，孟婆庄不营业，也不和你计较，你从哪来回哪儿去吧。”
“砰！”
庄门关闭。
南郭斗吃了闭门羹，脸若火烧。
中元节？我怎么没听过。
过节你不做善事积德？
一碗水都舍不得，白瞎你们这么大的庄子。
不给喝就不给喝，爷还不稀罕呢！
实在不行，只能去喝那浑浊河水了。
南郭斗唉声叹气，往河边走去。
河边有一红衣女子，背对着他，正哼着歌，好似在洗涤什么东西。
那背影看着好生熟悉，那声音听着，也好生熟悉。
恍惚间，南郭斗感觉自己看到了自己已故的妻子。
不知为何，亡妻今夜老在他脑海中浮现。
如今阴阳相隔，想她干嘛，总不能真的再见到。
南郭斗再次甩了甩脑袋。
但看着眼前的身影，或许是精疲力竭，或许是心领神会……
南郭斗鬼使神差的呼唤了一声。
“婉儿！”
那女子身影顿了顿，转过身来，惊讶道。
“夫君？你怎么到冥间来了！？”
南郭斗面色大变。
完了！真见鬼了！
第433-434章 人鬼情未了？
见鬼不可怕……
见到自己于心有愧的亡妻，才最可怕。
尤其是，自己这前妻如今的相公，现在是地府十大鬼将之一。
要了老命了！
南郭斗一时呐呐不能言。
倒是孟小婉大方，她莞尔一笑。
“夫君稍等，我收拾收拾……”
言罢，她转过身，开始收拾起洗涤的物件。
南郭斗悄悄打探，尽是一些碗碟。
“夫君今夜是走了剑门关吧？”
小婉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南郭斗心中涌起了许多念头。
当年是他做错了事，他想道歉……
这段时间小婉过得如何，他也想知道……
但张了张嘴，几欲开口，最终沦为了一声轻轻的“嗯”。
小婉笑道。
“难怪……”
“今天是君上设立的中元节，今日鬼门关……也就是人间的剑门关会大开，群鬼有机会回到人间看望自己的亲人。”
“夫君回了人间，一定要记得，不要在七月半走这条路喔……”
南郭斗心中一痛……
曾经眼前这女子，便是死了，也要回到人间，与他共度一段时光。
如今中元节鬼门大开，她却没有去看望过自己。
情分没了呀……
心灰意冷之下，连之前口渴难耐都忘了。
“那……那我这便走吧……”
小婉站起身来，冲他笑了笑。
“别急啊，总有一夜的功夫，我们如今能够相见也是缘分，夫君不去我家里坐坐？”
南郭斗嘴巴张了张……
“这……这不大好吧，被牛将军撞见，怕有误会……”
小婉继续笑道。
“人间一日，冥界一年，为了防止妖魔鬼怪生乱，君上安排了许多活动，叫做什么团建？”
“反正他们忙着呢，组团去了魙界，说是要搞什么实地考察，不是一起开坑种树，就是一起建城刨土，乱七八糟的……”
“之后又要开什么阴司阶段性总结会议，什么淡季誓师大会，我一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我也没见那死鬼一次。”
你一个冥界高阶将领夫人都不懂，我哪懂啊！
南郭斗听得一头雾水，加之之前疲劳与伤痛，一股脑涌上了脑海，他失了理智，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那……那我就坐坐。”
那孟婆庄的确与她无关，孟婆庄内居住的，是供灵魂转世，消除记忆业障的孟婆。
这灵魂可不止凡人的亡灵，妖魔鬼怪，神灵仙人，都要喝一碗孟婆汤。
“神仙也要经过地府去转世轮回？”
南郭斗有些惊讶。
“昂，可不嘛，前些时，天上好多神仙都来喝忘忧汤转世哩。”
小婉自豪的和南郭斗说道。
“据说，都是三清的弟子，要去人间下什么棋，我也不懂。”
小婉一边带路，一边和南郭斗叙述起当日的见闻。
以南郭斗对小婉的了解，总觉得她说的有些不尽不实……
孟婆庄，真的和小婉没关系么？
南郭斗再度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自家媳妇儿哪有那能耐，给仙人消除记忆。
眼前小婉挎着篮子，一蹦一跳的背影，让南郭斗一阵恍惚。
若非这是冥界，双方是一人一鬼，还真像他们年轻时在河边幽会一般。
唉……
回不去了。
小婉的居所，离这儿还挺远，在一座叫做“枉死城”的城里。
据小婉说，那条河是冥河，里面的水都是由灵魂凝聚而成，是不能喝的。
想要喝水，去她的住所，由她来想办法。
喝个水这么麻烦，可把南郭斗急坏了。
但想到这是冥界，他不得不忍耐下来。
还真如小婉所言，枉死城没有鬼差，也没有鬼怪，空空荡荡的。
但那城墙和里面的居所，依然看的南郭斗心里瘆得慌。
枉死城多是枉死鬼，中元节开鬼门，枉死鬼们当然都出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或仇人了。
小婉带着南郭斗一路走入内城，走到了一个满是绿植的民宅里。
“平日那死鬼总有公务，我只好打理这些花花草草的打发些时间。”
见南郭斗打量盆栽绿植，小婉莞尔一笑，解释起来。
她推开了门，对南郭斗行了一礼，温柔的说道。
“夫君，进来吧。”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这女子还是自己的前妻……
要说南郭斗心里没别的心思，那怕是骗鬼的。
这么一乱想，他越发干渴。
“小婉，能不能给我……”
话还没说完，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枉死城。
“婉儿，婉儿，俺回来啦！俺来找你啦！”
小婉和南郭斗面色一变。
这是牛斗的声音，两人都认得出来。
“艹！他怎么……”
南宫斗正要暗骂，嘴巴却被小婉捂住。
“别说话，他如今是鬼神境，感知力很强，快躲起来，我把他糊弄走。”
言罢，也不等南宫斗反应，三下五除二，将他塞到了床底。
直到被塞到床板下，南宫斗都没反应过来。
他一脸懵逼。
我媳妇儿力气怎么这么大呢……
这还是那个温柔的小婉么。
但很快，他不得不憋住气，不敢吱声。
因为，他听到了门响。
“婉儿，你怎么不在孟婆庄，跑回老宅来了？”
牛斗憨厚的问道。
“死鬼，还不是想过来怀念一下嘛……”
婉儿的声音风情万种，比之前招待南郭斗更为温柔。
“婉儿，俺好想你……”
牛斗的声音再度响起。
“死鬼~”
婉儿再度回应，最后居然还带上了转音。
南郭斗躲在床下，憋得脸都绿了。
她是我媳妇儿啊！~！
“嗯！？我怎么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你又在床下藏人了？”
南郭斗一愣……
牛斗为什么要用“又”？
但还没等他多想，眼前的床板便被猛然掀开，一股大力袭来，将南郭斗提了起来。
看着眼前那一动一动的鼻环，充血瞪大的牛眼，南郭斗只觉浑身一软。
“好哇你……”
牛斗的怒吼如雷贯耳，随即又转为疑惑。
“咦，是前夫哥啊……”
此时的南郭斗哪还有刚刚在床底的硬气，他满脸讪笑。
“牛、牛、牛牛将军，我说是意外，您信么？”
牛斗硕大的牛头上露出了许多拟人化的表情，它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露出大彻大悟的恍然，最终变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俺信！”
这一翻变化，别说准备哭闹上吊耍横的孟小婉没想到，便是南郭斗都没想到。
牛斗将南郭斗放下，甚至还讨好的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前夫哥怎么来冥界啦？你若是想小婉了，俺带她去看你呀。”
牛斗已经进阶为鬼神，此时他越发强壮，即便是刻意收敛的气焰也依然具有极强的压迫感。
抛开这些不说，自己从它老婆床板下被发现，南郭斗都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他已顾不得考虑小婉是谁老婆的问题了，慌乱的开口道。
“牛将军，您别误会……”
牛斗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哈哈哈，前夫哥放心，俺怎么会误会呢，俺一点也不会误会，俺和小婉感情好滴狠，俺很信任她……”
牛斗的力量何其巨大，拍的南郭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一掌落下，一掌又至。
下手这么狠，还说你没误会！
南郭斗感觉再被拍下去，他会被活活拍成肉酱，连忙从怀里掏出了带着火漆的书信，开口说道。
“我是今夜抄近路，走剑门关去剑阁县治所送信，我真没说谎，有此信为证。”
牛斗停下了他的巨掌，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天呐，前夫哥，你现在居然只是一个跑腿的！？”
对比起双方的身份，南郭斗满脸通红……
一个将军，一个跑腿小吏，二者的确是天差地别……
前夫哥三个字，虽然有哥这么敬称，但在南郭斗耳中，依旧无比刺耳。
“我……我这也是……”
牛斗又是一掌，拍到了他的肩头。
“前夫哥，你放心，不就是误入冥界嘛！”
“俺去找秦祭酒告个假，便就送你回去。”
“顺便替你查查生死簿，看看你的福禄阳寿如何，你且在此处等等，莫要随意走动。”
“君上的会开完了，鬼差们也该归位了，枉死城的鬼怪们也该回来了，你出去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地府有规矩，等闲活人不能进入冥界！”
言罢，牛斗一把抓起小婉，往门外走去。
“走走走，咱们一起去问问，前夫哥姓甚名谁，表字为何，生辰八字，俺都不知道……”
小婉宛若被壮汉抓起的布娃娃，手忙脚乱……
“诶诶诶，你个死鬼，轻点！”
牛斗风风火火的，丝毫不给南郭斗思考反应的余地。
“砰！”
屋门轰然关闭，门外还有牛斗断断续续，渐行渐远的声音。
“俺不是吃醋，俺还信不过你么……”
“俺和你说，你那实验对谁都行，唯独不能对他……”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是谋害人命，好不容易在孟婆庄积累的功德就那么散了，划不来……”
南郭斗再次一脸懵逼……
什么和什么啊？
这些话他都听得懂，但他又都听不懂。
什么实验？什么功德？什么谋财害命？
但牛斗之前的告诫，他还是听进了……
在刚过剑门关后，他遇到了两个带着修罗面罩的人询问他，想必它们不是带面罩，是真鬼差。
它们当时也说过，已经开完会了，自己还是小心点好。
这般想着，南郭斗老老实实的在房内等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尤其漫长，最易令人瞎想。
更何况，牛斗去做的事情与他相关。
冥界告假方便么？
那群鬼怪们会不会认为自己不守规矩，便把他给扣下了？
自己福禄如何，还有几年好活？
冥界的氛围本就不太好，暗无天日，满是悲伤。
即便中元节的欢快冲散了许多哀愁，但枉死城内归来的亡灵，偶尔响起的哭嚎声，也牵动着南郭斗的神经。
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压迫……
终于，牛斗回来了。
“前夫哥啊，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小婉不在，南郭斗独自面对身强体壮的牛斗，心里发怵，连口音都被牛斗带偏了。
“俺，俺还是先听坏消息吧。”
牛斗如今已算位列高位，瞧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看出了南郭斗的紧张，牛斗哈哈大笑。
“别紧张啊前夫哥……”
“坏消息是，你之前被那书妖榨干了阳气，只有三年的阳寿了。”
南郭斗只觉天昏地暗……
三年……
三年……
我即便是回到了人间，这三年又能如何？
牛斗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
“别担心，俺损耗了不少功德，给你延了二十年寿命，你回到人间，多做善事，可能还能活得更久。”
南郭斗感动的热泪盈眶。
“牛将军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
“这……这算好消息么？”
牛斗又豪迈的笑了起来。
“俺不需要你的报答，只要你好好活着，俺就开心了。”
“这当然不算好消息，好消息是，你与我地府有缘，这边有一件事儿，需要你替地府去做。”
说着，牛斗掏出了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包裹。
“将这包裹送往尧山镇胥氏，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前夫哥你也放心，做好这件事儿，胥氏自会给你好处！”
虽然与地府有缘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但牛斗先抑后扬的方法，还是让南郭斗充满了求生欲。
“做，俺一定做，俺送完了信就去胥氏报道。”
牛斗硕大的牛眼微微一眯，给南郭斗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这包裹离开冥界，可没多少时日的保质期……”
保质期？
南郭斗不明所以，他喃喃道。
“可……可身毒犯禁，军机大事……”
牛斗笑道。
“你也别太重视你那小吏的工作了，虽然送信很要紧，但自古以来，这般大事的信差，肯定不止一个……”
“而且，俺会安排鬼差去剑阁县再通知一道。”
“俺们俩的缘分，你还信不过俺么？放心去胥氏吧，表现好咯，你可就不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吏啦！”
“好歹是小婉的前夫，你得支棱起来呀！”
你一口一个前夫哥，巴掌拍的这么重，我怎么信得过你啊！
南郭斗泪牛满面。
但形式比人强，他终于点了点头。
其实，牛斗真没骗他，落在他身上的牛掌之所以重，只是因为牛斗本就力大。
牛斗恐怕是这三界之中，唯一一个真心给他谋福利，真心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的妖怪了……
你好好活着，俺才能独霸小婉啊！
第435章 晬天二三事
中元节，鬼门大开，地府员工放假，这是孔寒安在一年前定下的规定。
但毕竟是这个世界第一次中元节，别说人间，就连冥界的阴司地府都没有做好周全的准备。
幸好剑门关人迹罕至，而流浪汉们多集中在背面，大半夜赶路的只有南郭斗一人。
可中元节遇鬼的，并不只有南郭斗一人。
天界晬天，有一个姓马名方的三眼娃娃，也遇了鬼。
晬天，位于第五重天，是天界人口极其重要的一环。
据说，昔日的东皇太一，为了培养出高阶的巫师，调整了九天的规格……
晬天的时间流速，甚至高于钧天。
只是，天道的交换是等价的，晬天流速快，但其能承载的天道与法则便少了。
所以，晬天只有繁衍人口的作用。
马方，如今已有三岁大小，但从他额间一直没有睁开的三只眼便能看出，他就是昔日马王爷转世。
马王爷才转世多久？便已从十月怀胎，变成了三岁的娃娃。
晬天流速之快，可见一斑。
时间是一个哲学概念，很多人都难以理解，或许孔寒安上一世伟大的物理学家来，才能列出一个公式。
但多么无法理解，也不用担心天界的人口会爆炸……
因为晬天的生老病死，自成循环，而哪怕是在天界，晬天中走出的仙人依然不多。
马方，便是此界最有希望得道成仙的孩子。
“确定了目标吧？”
“确定了，不谈刘胜都尉给的坐标就在这左近，就是这三只眼的娃娃，整个晬天也只有他一人……”
熟睡中的马方模模糊糊的听到了附近有人在说话。
很快，他刷得一下睁开了眼。
晬天虽然是天界的人才培育基地，但人不是猪狗，人有七情六欲。
尤其是晬天之内，有望成为仙人的孩子，不知有多少人盯上。
得不到，便毁灭他，不如他，便毁灭他。
这种事情，在晬天内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会有仙人出手干预，但仙人也不是时时有空，毕竟这里修炼速度，甚至不如第九重成天。
马方是目前晬天里最聪明的娃娃，这种暗算，已经经历许多次了。
可这一次他睁开眼，他愣了愣。
眼前是两道透明的身影……
虽是透明，但看得出五官与四肢，身上有一些致命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但又不影响他们活动。
他们都面色惨白，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穿着一套黑白相间的衣服，衣物上印着一个大大的差字。
奇怪……
晬天在天界，几乎见不到鬼，这也是马方头一次撞鬼。
但他很快就猜到了，因为学堂里的先生有提过。
只是先生没有说鬼的衣服这么统一啊？
马方来不及细思，只是稚嫩的大喝一声。
“大胆妖魔！”
来的两个鬼差，当然是地府的员工。
巧了，还正好是袁家叔侄，袁道人与袁展鹏。
他俩毕其一生没能渡劫登临仙界，变成了鬼，反而蒙孔寒安恩赐，到了晬天。
别小瞧那黑白相间印个字的一身行头，丑虽丑了点，但在地府，这是正式工鬼差的象征！
马方三岁左右，粉雕玉琢，正是最可爱的年纪，虽然他等着大眼睛，皱着小眉头，努力摆出一副严肃厉斥的样子，但依然把二袁逗乐了。
谁会在乎一个三岁娃娃发脾气啊？
袁道人心觉有趣，故意逗起了马方。
“桀桀，侄儿，这娃娃看着肉嫩，咱们把他活剥了吃掉吧？”
袁展鹏瞬间理会了叔父的意思，开始配合起来。
“叔父，我觉得生吃不太妥帖，不如下锅炖吧，炖了进味儿。”
马方是谁？
他是马王爷转世，是晬天十岁以下最靓的崽。
年轻人，热血冲动，最见不得魑魅魍魉，他能容两只鬼怪在眼前放肆？
只听马方轻喝一声，鼻间涌出了两道赤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二袁。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摄！”
不伦不类的咒语，配合花里胡哨的指决，两道赤烟缠住了二袁，在摄字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便瞬间将两鬼捆束起来。
“啊~！”
二袁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们生前都是大乘境修士，死后又成了鬼仙，本不觉得一个三岁的娃娃能有多厉害，一个不察，吃了个暗亏。
“方儿，发生了什么事？”
屋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听得出是个妇人在询问。
“娘，没事儿，您睡您的。”
马方乖巧的回应了一句。
说话间，二袁很快挣脱了束缚，对视了一眼。
这妖孽真是个三岁娃娃！？
干，让他瞧瞧咱们的厉害！
他俩之前是吃了个暗亏，但也只是暗亏而已。
两个鬼仙，让一个三岁的娃娃欺负了，说出去太丢人，得找回场子来！
两鬼正要扑上，却见马方斜了他们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
“二位是有官身的吧，地府的鬼差么？贸然出手伤人，不怕被反噬？”
二袁势头一止，再度惊骇的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
马方将食指竖在嘴边。
“小声些，我娘在睡觉。”
“我的鼻烟哪火属性纯阳神通的一种，最克阴邪鬼物，二位即便是鬼仙，能这么快挣脱，想必也有天地功德加身。”
“放眼时间，天地功德只地府一家，所以，我很快猜到了二位的身份。”
“二位差人放心，我不会把今夜的事情说出去的。”
今夜的事儿，当然是指他们两个鬼仙在马方手下吃瘪的事情。
二袁收势，面面相觑……
这智商只是三岁？
太离谱了吧？
马方盘腿而坐，压着声音脆脆的说道。
“二位差人何事来寻我？莫不是我阳寿已到？”
两鬼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马方眼中精光一闪，三岁幼躯，竟爆发出了一股杀气。
“那就是我娘岁数到了？”
二鬼又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马方真是个孝顺的娃娃。
如果他们敢动马方的母亲一根汗毛，马方只怕会当即暴走。
这与他们来此的目的有悖。
袁道人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
“我们奉酆都大帝之命，来此与你结一个善缘，马公子如今还未拜师吧？”
马方一愣，随即嘿嘿一笑。
“这晬天无数人想收我为徒，只要我原意，各大门派任我选择，我凭什么拜入你们地府门下？”
一道身影凌空浮现，给二袁一人敲了一脑门。
他周身仙气盎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却是被孔寒安招上天界的杨林。
“马小哥，凭我，你行么？”
杨林上天界，并不光是因为冥界已不适于仙人修行，他也是带着任务的。
主线任务，是在晬天之中建起阴司地府办事处。
重要支线，是找到马元帅的转世，并护佑他们母子平安。
孔寒安可不想某一天，马元帅转世长大成人，跑到地府来刷经验……
那可亏大发了。
孔寒安虽然一直没有接受玉帝的正式册封，但讲道理，天界有谁正眼看天庭啊？
更何况，泰山一脉在晬天也有势力的。
晬天修炼，相比其他诸天较难，所以鲜少有仙人驻扎。
泰山一脉因故收缩势力，杨林上来，正好接手，这便成了泰山一脉与地府一脉的优势。
其他仙人觉得慢，可杨林是从冥界出来的，这晬天的灵气甚至差点让他热泪盈眶。
来之前，杨林都打听好了。
晬天的生态，与人间无异，甚至更恶劣。
各门派支持的修仙家族盘踞碾压，鱼龙混杂，普通人，真的只有普通人的命。
如马方这种横空出世的天才，若不早早选择投靠对象，极有可能被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天界是缺仙人，但不缺不忠诚的仙人。
一般而言，三岁测试，就会有大家族抛出橄榄枝，提供优秀的功法筑基。
在这段时间里展现出足够的天赋和价值，家族背后的门派才会下场……
直到天才安稳的成长到大乘境，才有仙人露面收徒，带离晬天。
其中门道，可多了去了。
毕竟这不是人间，有道圣立规矩，有统一的政权。
更何况，晬天流速快，成长起来的仙人若不经历这番尔虞我诈，进了天界各域，哪扛得住啊？
而且，这一步一步，都是逐渐培养修士对门派，主神忠诚的步骤，必不可少。
天界是有散仙，但多是小门小派出来的，比不过正规的大门派。
马方出生在一个小家庭，家父早亡，家母也很普通……
若不是觉醒了神通，又年纪尚小，还有时间周旋，可能要面临的风暴更盛。
杨林派二袁来，本来只是打算做个保护。
谁成想出了事儿？
他只好急急忙忙赶来救场。
正所谓上行下效，孔寒安平日里虽然偶有对手下敲打，但他并不是一个摆架子的人。
相比其他家族门派，杨林以仙人身份，摆询问姿态，给足了小马方面子。
年轻人最好什么？就是面子啊！
马方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一直没有选择门派，就是想挣个面子，希望有仙人收他为徒。
此时，地府直接来了个仙人，还很照顾他的感受，哪怕他再妖孽，也很承这个情。
马方努力板起脸，认真的说道。
“你当我师父，教我功夫，可以，但你不能左右我以后的选择。”
杨林笑着点了点头。
“应有之义。”
同时，心里暗暗呼出了一口气。
君上的任务，总算没给办砸。
我教功夫的时候，给你灌输一些私货，慢慢改变你的想法。
以后你总不能真因为娘死了，就去闹地府吧？
小小卧室，一个人仙，两个鬼仙都不知道。
在他们隔间的卧室里，马母并没有睡觉。
她双目泛着微光，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第436章 代理人（万字更新求订阅）
天有九重，九重天，分上中下三等。
上等三天为中央钧天，二重羡天，三重从天。
众所周知，这是大能和大能的麾下才能去的地方。
钧天属于三清，羡天属于四御六御，从天属于顶级主神，等闲仙人入不得。
下三天，为减天、沈天、成天。
其中，只有减天还有少许散仙活动，八九重的沈天与成天，多成了流放罪犯，或种植灵药之地。
天界的神仙虽多，但主神却少，所以，绝大部分的神仙，都集中在中三天中。
即更天、晬天、廓天。
其中，以五重天更天最为繁华，绝大部分神的神域，皆建立在此。
一个普通人，如履薄冰耗费无数时光，得道成神，便要在更天厮杀一番，抢夺一块领土，建立神域。
晬天办事处还在草创阶段，但财神的怡翠阁，却早在更天铺开。
地府在怡翠阁内的产业，也借着怡翠阁的东风，开始迅速发展。
碧霞元君是天神，其麾下信徒并不算多。
但碧霞元君的神域没有那么多规矩，广迎八方来客，算是更天之中的中立神明。
所以，怡翠阁在此间的店面，算得上是更天之中最大的一家。
此时，便有两个仙人端坐其中，尝着阴间独特风味的饮品。
一人俊目美髯，身长八尺，一表人材，就是人到中年，有了发福和秃顶的迹象。
可别小瞧他这长相，仙人多是俊美非凡之辈，即便不是，也能利用简单的仙法改变外貌。
敢如此不计较形象的，多是狠角色，附近的仙人都谨言慎行，深怕惹了他。
他的确是狠角色，是人间百年前飞升的散仙，凭借一身本领，修的金仙之躯。
他姓钟，常被称为钟仙人。
另一个眉清目秀、文质彬彬、身材魁梧，腰间还挂了个金葫芦。
他也是个散仙，也是个金仙，人称李仙人。
光看二人特点，便能看出他们的喜好。
钟仙人大腹便便，他是爱吃之人，李仙人带着金葫芦，是个好饮之辈。
怡翠阁推出的新品，令二人连连惊呼。
“妙啊，这吃食虽然外观不佳，可味道独特……”
“这酒虽然不甚凛冽，但别有一番风味。”
“菜好！”
“酒好！”
涉及到喜好不同，两个散仙哪怕关系极好，也忍不住争论起来。
优点总有说尽的时候，二仙终于开始数落起缺点来。
“你那菜，都是冥界之物，除了味道，对修行并无裨益。”
“你那酒，是以灵魂酿制，有伤天和！”
这般争吵，很快引起了附近仙人们的目光……
双方各执一词，观点有好有坏，自然也就有了站队。
眼看继续下去，就要影响生意，只听一声琴弦响起，渺渺仙乐奏响，一道娇声便在怡翠阁内回荡。
“两位仙人莫要再吵了，实在有伤和气。”
众所周知，天界的女仙本就稀少，玉皇大帝又找了个王母娘娘，于羡天的天池仙境统揽女官，这女仙就更难得一见了。
一听到女声，众仙便连忙循声望去，便是钟李二仙也忍不住侧头看了看。
只见一个背着双翅，貌美肤白大长腿的夜叉从后堂缓缓走出。
她穿着倒并不豪华，除了脸上那似有若无的面纱之外，看的出生活困苦，敝履褴衫。
夜叉缓缓一拜，那堪比一握没有赘肉的腰就那般出现在众仙眼中，看得许多仙人心中升起怜惜，想要资助她一番。
“小女夜乞姣，拜见诸位仙人。”
钟仙人眉头一皱。
“怎么怡翠阁还招了妖精？”
夜乞姣掩嘴而笑，透明的面纱遮不住丹红的嘴角。
“小女可是在地府挂了职的，此行作为地府的代理人，留驻天界，却不是普通的妖精……”
李仙人倒没那么多门户之见，他哈哈大笑，开口说道。
“你既是那劳什子代理人，那你来说说，这酒和菜，哪个更好？”
夜乞姣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但绝世尤物，越是规矩，反而越显得那般出众，这一举一动，不知不觉的已抓住了整个怡翠阁里仙人的心。
人美话少，夜乞姣行完礼，却只是简单的说出了两个字。
“都好。”
只是两个字，怎么满足的了一众仙人的心思，有人刻意挑逗起哄，开口说道。
“若一定要你分出个好赖来呢？你可不能自卖自夸。”
夜乞姣盈盈一笑，百媚自生。
“仙人莫要为难小女子了，冥界穷苦之地，难得有几个能过眼的手段，小女子怎么说个好赖？”
钟仙人哼了一声。
“那你来说说，这菜食材不好，优点又在哪里？”
夜乞姣满脸无辜。
“优点就是便宜啊，一颗灵石，便能在怡翠阁办理会员，酒水免费，菜色自选，可以享受一个月呢，以钟仙人的肚量，这一个月不知要吃多少。”
李仙人也不罢休。
“那这酒，以灵魂酿制，有伤天和，又怎么说？”
夜乞姣双眼汪汪，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诸位都是仙人，为人上之人，当享受世界极致，我等冥界妖魔割肉以奉，这是对诸位的尊敬啊！”
修仙修仙，虽修的清净自在，可谁又能真正斩断欲念呢？
巫神大司命就和孔寒安说过，变强，就是世间最大的欲望。
皓首穷经，枯坐深山，努力修炼变强，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获得尊敬？
绝色美女委屈巴巴的讨好，简直搔中了一众宅男仙人们的内心。
便就是不好女色的钟李二仙，也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二人举杯畅饮，大快朵颐，又恢复了之前那般情景。
李仙人砸了咂舌。
“这菜，真乃天界绝味。”
钟仙人一口闷掉了杯中酒，叹道。
“好酒，好酒！”
两仙是金仙，当不至于对一个女妖低头，这般已经算是给了台阶。
夜乞姣面露微笑，盈盈一拜，就要退回内室。
有些仙人忍耐不住，开口又问。
“你们冥界的特产不止这些吧？”
夜乞姣是什么妖？
她可是昔日夜乞族族长，如今天行夜叉的领袖，以欲念为食妖魔。
她还看不出这些宅男仙人的小心思？
但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要……
夜乞姣刻意顿了顿，轻声言道。
“当然不止这些，只是小女子怕不入诸位仙人法眼。”
嘿呀！
这个欲擒故纵，简直搔到了那些仙人的心中。
那些仙人们自然有些龌龊的心思，想资助一下贫困的夜乞族。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倒让他们想歪了。
“姑娘生的如此俏丽，怎么会不入我们法眼？”
“王兄，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扶贫救穷，和法眼有什么干系？”
“是极是极！”
“快说快说！”
夜乞姣心中冷笑，脸上却一肃，双手一拍，一块法力形成的幕布在怡翠阁内出现。
“我们地府借怡翠阁宝地，小女子先介绍一下怡翠阁的新业务，可否？”
正想大手一挥比拼财力的仙人们此时不得不忍耐下来……
就如同孔寒安上一世去电影院看大片时，正片之前的广告……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听吧……
不说他们，便是一些正要散去不感兴趣的仙人们也顿了顿。
虽然“业务”一词，他们有些听不太懂，但联系上下文，他们大体也能猜到一些。
这是怡翠阁有新花样了。
听吧……
只听夜乞姣用她那天籁般的嗓音缓缓说道。
“天界诸派，各有特长，但有些门派繁盛，有些门派凋敝，更有甚者，如同钟李二位大仙，空有一番本事，但缺乏相应资源与消息。”
“修真路漫漫，需要财侣法地，没有同伴通道相助，想要得道，难如登钧天……”
“财神赵元帅感慨天界诸仙之苦，特于怡翠阁开发业务如下……”
这便是之前孔寒安和财神在泰山之上说的“公会中介”服务了。
有财力但没时间的仙人，可以提供灵石，悬赏需求。
没财力的仙人想要赚钱，也可以来怡翠阁完成委托。
怡翠阁一方，有专业的坚定天官和仙人，判断价值，标注赏金。
甚至，还能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怡翠阁作为发起者，自然也颁布了一些悬赏，正在那法力形成的帷幕之中。
多是一些天界的灵材，给的价格也比市场价高出不少，看的许多仙人连连点头。
怡翠阁作为天人二界最大的连锁酒楼，其中立性早已被认可。
背后的财神财力，更没人会怀疑。
财神与怡翠阁来做这些事，也让仙人们放心。
往常他们交易，要么是在门派内上缴，换得些许贡献。
要么，就到类似碧霞元君的神域这种中立区域交易。
上缴门派，不一定能满足自己所有的需求。
但中立区域，也要承担很多风险，价值也不高。
如今怡翠阁这新业务，让仙人们纷纷眼前一亮，三三两两聚集到一起，讨论起来。
夜乞姣见大事已成，微微一笑，退回内屋。
吸收欲望之事，不急一时，真要上钩的鱼，自然还会来咬饵。
吸收的都是仙人的欲望，她们天行夜叉们以后的修炼速度，不会比地行夜叉们慢。
母系氏族这么久，岂能让那些公夜叉说翻身就翻身？
帝君真是个好人儿啊，这般安排，简直绝妙……
退入堂内的夜乞姣微微一叹。
可惜，帝君看不上她。
第437-438章 传奇落幕
孔寒安不知道夜乞姣的心思，即便是知道，他也敬谢不敏。
他并不是对某种情结有执着，而是三观不合。
更何况他主宰冥界，对冥界内的生灵亡灵视如儿女。
孔寒安也没有料到有活人居然进入了鬼门关，更没有关心天界的事情。
甩手掌柜……
啊不……
领导者，不会事事躬亲，这些小事交给麾下们去干就行了。
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阐截二教的弟子已经经过冥界转世了。
孟婆平心笑得最都合不拢，她本季度的业绩爆表了……
不光是三清出了手，佛门也来了个金蝉子，带来了如来的“空”字。
听金蝉子说，他出发时，佛祖已有腹疾。
看来当初隔着地府斗法，太上老爷子又赢了。
彼时，老爷子笑嘻嘻的说，手举起来就不要放下，放下会影响身体健康。
佛祖不以为意，以手抚膝。
然后，佛祖就得了病。
孔寒安上辈子如来的过去、现在、未来三法身，当下佛释迦摩尼，便是死于痢疾。
金蝉子所到，借地府六道轮回，看来是如来的低头。
结善缘嘛，那就结呗。
孔寒安没有什么远大的报复，别惹他，别惹地府，一切都好说。
金蝉子和“空”，孔寒安当然没有往什么“色即是空”的地方去猜，佛祖给的提示也太明显了。
加上逃跑的大鹏，幽界之中的白象，孔寒安哪还猜不猜佛门想要干什么……
他不得不心生感慨。
只是说了一个《西游记》的开头，佛祖便能推演出一个大体的故事。
恐怖如斯。
金蝉子么，当然让他直接入人道轮回去了。
孔寒安也不知道佛祖到底怎么推算的。
反正在他的记忆里，金蝉子是经历了了十世磨难，才去西天取经的。
轮到孔寒安这儿，那不给他安排个十几二十次？
幽界还没打下来呢，这看得出如来的低头不太甘心。
合作归合作，地府又不是只和佛门合作。
起码阐教和自己带点故，截教还有一个赵元帅和自己关系非凡，那不先紧着自己人来？
至于空么……
地狱有一个法号养空的鬼修还在受刑，雷天佑给它判的是无期。
孔寒安交代了下去，把养空转世到了一个石头里。
为此，刘胜和他手下的鬼差都快忙废了……
转世轮回，成人成仙成妖，他们都做得到。
让人变成石头，简直为难鬼！
他们只当孔寒安是对背叛者的惩罚，殊不知这也是佛门和地府一起，针对天庭的一个布局。
未来如何，看它的造化了。
三清的布局，之前在太清仙境，孔寒安已经大致猜到了。
太上老爷子在谋划佛门……
另外两位，想要借人间乱象，谋划天庭。
巧的是，佛门也有打算借人间乱象，谋划天庭。
而天庭的玉帝，更不必谈，他也在试图搅浑人间的水，来谋划自己的权重。
诸天大能都在谋划毁掉大齐，大齐的落幕已成定局。
如今，孔寒安来到了人间界，准确的说，他的一尊分神来到了人间界。
老师太上说过，要他见见孔圣，他自然要来见一见。
对于这位大齐最后的舵手，与道圣、老皇帝并立于是的三大传奇，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便宜叔父，孔寒安心情很复杂。
相比封天的道圣，一统天下的老皇帝，孔圣总缺一些味道。
可能问题便在于，前面两者，不论是非功过，都丝毫不在意任何评价，哪怕可能千夫所指。
道圣未归天之时，几乎整个天下的权贵都希望他早点死。
老皇帝自不必说，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在冥界渡劫的时候，也有无数人影想要毁掉他。
而孔圣带领的儒门，是既想做出一些事情，又不想承担过多的苛责。
孔圣在道圣面前五体投地，在老皇帝面前毕恭毕敬，反而让他少了很多英雄气概。
但如今，大齐最后一个守护者，最后一个传奇，已经落幕。
不管他是被迫致仕，还是心灰意冷，终究已经退出了棋局，失去了棋手的身份。
孔寒安再度见到自己的便宜叔父时，他已满头白发，身形枯槁，宛若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正伏案而书，但并不是在纸帛上写画，而是在竹简上雕琢。
“啊，寒安啊，你来了？稍微坐一会儿。”
孔圣的声音依旧温婉如玉，却没有了之前的昂扬，反而疲惫更盛。
孔寒安盘腿而坐，仔细打量起了孔圣的居所。
这里是淮阳郡，或者说如今该叫楚国的位置。
居所并没有多豪华，只能说是草庐，屋内的书依旧不少，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
孟愈在一旁陪坐，刻意用才气传音，对孔寒安解释起来。
“老师致仕之后，失去了国运的庇护，年年劳作的身体瞬间垮了，若他不愿意登天归位，可能，没几年好活了……”
“所以我寻思着把他带来南方，南方气候暖和，虽然有些潮湿，但起码比北方舒坦些……”
“只是他放不下儒门，一定要写一些东西，流传下去。”
得知孔圣居然病的如此严重，孔寒安心里有些沉重……
孔圣的女儿毕恭毕敬的给孔寒安上了一杯茶，又退了下去。
开门关门的瞬间，听得见院子里孩童的玩闹声。
“大胆妖孽，我乃酆都帝君孔寒安，吃我天罚剑！”
“你这样不对，孔帝君在收服鬼国之时还是府君……”
“啊……那你来，帝君此来，所求为何？”
“踏南天，碎凌霄！”
孔寒安听得哑然失笑。
孟愈也指了指孔寒安，这次倒没用才气传音掩盖。
“你啊，也是当帝君的人了，怎么能让那些优伶随意编排你呢？”
“我们南迁过来，一路上看了不少关于你的戏剧，你的侄儿们如今可崇拜你得很呐。”
孔寒安略带惊讶。
“那些是你的孩子？孟老哥何时有的子嗣，也不和我说一声？”
孟愈笑着说道。
“我和老师的女儿成亲许久，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呢……”
孔寒安越发讶异。
孔圣居然是孟愈的老丈人……
“那你们俩怎么……”
孔圣直起了身子，好似已经改完了自己的著作，他转过身，笑道。
“为臣子的，当然要揣摩圣上的心思，陛下想给他儿子留些人才，我和子愈自然不能融洽。”
“子愈啊，你也小瞧了寒安，他这一手，可堪比我儒门的经书传世呀。”
孔寒安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些小手段而已，与经典比不了。”
说与儒门经典相等，是真的过了。
孔寒安只是站在前世巨人的肩膀上，建立了一个更为立体的宣传体系。
但经典之所以是经典，是因为那些东西，不论从横向对比同时期的作品，还是纵向对比过去和未来，都能是佼佼者。
孔寒安这些，不过是娱乐大众罢了。
虽然真理不一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也不一定掌握在多数人手里。
娱乐性的东西终归要化为娱乐，比不得教书育人。
倒是孔圣，又一次刷新了孔寒安对他的认知。
这个叔父的袖口，仿佛机器猫的口袋一样，每次都能拿出一些东西，令孔寒安意外。
“叔父早就猜到了先帝的心思？”
孔圣笑了笑。
“其实也不全是，我和子愈的确也有些分歧，但谁对谁错，交给后人去分辨吧……”
他拍了拍新编撰好的书卷，其毕生才气，仿佛都融于那竹简之中。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身后事，让身后人去讨论吧。
传奇的人哪怕不够传奇，终归都选择了相同的道路。
虽然两个世界的孔圣人不是一个人，或许这个世界的大齐丞相，比起孔寒安上一世的孔夫子要成功许多。
但他们终归说出了一样的话，同样留下了一卷名为《春秋》的书。
孔寒安对这卷《春秋》没有一点兴趣，不论他是史书也好，还是思想也罢，正如孔圣所说，让后人去判断吧。
“想必是老师让你来找我的吧？我明白他的意思……”
孔圣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但你们总要听一听我们老一辈的絮叨。”
孔圣这里用上了“们”字，显然，这一次出行，也要带上孟愈。
这倒令孟愈有些惊讶。
孔寒安如今已是神明，执掌冥界的封号仙帝，他刻意下凡找孔圣，必然是有要事。
孟愈如今一无官职，二无影响力，他想不明白，为何老师要他跟过去。
孔寒安倒不在意多一个人同行，孟老哥虽然暗算过他，但两人不论是相貌还是脾气，都挺对胃口的，孟老哥甚至还与地府并肩作战过一回，上次“临淄闹鬼”，他也出手，试图拖住孔圣。
只是，他本以为孔圣会直接告诉他相关的辛秘，却没想居然是带他去个地方，心里也有些惊讶。
孔圣当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了笑。
“当初那个位置，是老师带我过的，如今他已归位，下凡不便，我作为弟子，自然服其劳。”
这是对孔寒安解释的。
“我的学生不少，但能继承我衣钵的，只你一人，作为传承，你跟我去看看，也有好处。”
这是对孟愈在解释，孔圣甚至顽皮的对孟愈眨了眨眼。
“更何况，我要出行，总得有个车夫不是？”
孟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孔圣卸去了朝廷的职位，反而活泼了许多，他刻意开起玩笑来。
“唉，人老了，再也不是当初那说一不二的圣人了，现如今出个门，还要和晚辈解释。”
这句话，却让门外的女儿顿住了。
孔圣从朝廷退下之后，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从一个精气十足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可见其打击多大，可见其身体多脆弱。
这一路又是南迁颠簸，又是才气著书，好容易安顿了，孔寒安一来，他又要出去……
孔寒安都已经不忍心用阴阳眼去看孔圣的寿命了。
孟愈扶孔圣出门，上墨家的牛车时，孔圣的女儿轻轻靠了过来。
“帝君，我托大喊您一声弟弟……请您一路上，一定要照顾好父亲，拜托了。”
最苦不过父母心，但在老人将行之时，子女之心又何尝不苦？
孔寒安郑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放心，我乃冥界之主，我不让他死，他死不了！”
回到牛车旁，孔圣已经上了车，而孟愈也已做好了准备，从孟愈略带兴奋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已知道了目的地所在。
孔寒安有些好奇，但终归是要去的，便耐着性子上了车。
这牛车，孔寒安坐了许多次，但唯独这一次感触不同。
仿佛因为孔圣坐于其中，车便不一样了。
组成车厢里木板虽然有些老旧，但不知怎么，给孔寒安一种枯木逢春的感觉。
甚至整个车厢里还飘荡起了一股极其自然的清香。
“使君子气味，宛若君子之交……”
车厢内的孔圣笑脸相迎。
“久入芝兰之室而不知其香，寒安，你要习惯呀。”
孔寒安笑了起来。
“叔父，我与妖魔鬼怪为伍，怕是早就入了鲍鱼之肆了。”
孔圣闻言，叹息一声。
“可惜了，我们终归道不同……”
“我的道，你知道了，可之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问题？
孔寒安愣了愣，随即想了起来。
天倾之下，千机城里，王冬亲自相邀，孟愈驾车，一夜万里，赶回了临淄城。
丞相府内，孔寒安与孔圣相见之时，孔圣开口的第一句话。
“寒安啊，你有梦想么？”
这个问题，好像不止孔圣问过他，老皇帝化名余勤之前，也问过类似的话。
甚至，孔寒安从凡人走来，这一路上或敌或友，都在问着类似的问题，都在揣摩他的立场。
孔寒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孔圣笑道。
“无妨，到了目的地，你或许就能给我一个答案。”
“做好准备，那里……挺香的。”
孔寒安感觉，自家这机器猫叔父，又从口袋里往外掏神奇的物件了。
他有时间，也愿意陪这个老人最后任性一次，但有些问题，他还是准备问一问。
“叔父，老师梦里，曾有一人救他于危难之中，老师说那人是我，你知道是谁么？”
孔圣笑了笑。
“他说是你，那就是你……”
“你别急，我带你去的地方，与那个人，也有关系。”
第439章-440章 有熊陵
一会儿传承，一会儿芝兰之室君子之香，一会儿道圣的目的地，一会儿与孔寒安有关。
孔圣整得神神秘秘的，配上他花白的发须，活脱脱一人间老神棍。
但再怎么神，那地方终归还是要到的，所以孔寒安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路程时间之长，出乎了孔寒安的意料……
墨家的牛车算是小皇帝给孔圣最后的情面，但既然落到了孟愈手上，以孟愈和墨家之间关系的熟稔，自然也得到了保养。
牛车的速度，孔寒安是知道的，他不禁开始怀疑这地方在不在中土了。
车厢是封闭的，孔寒安当然没有道理去瞧瞧外面的风景，高速移动之下，谁知道会不会又什么意外。
孔圣失了国运，丧了才气，如今重病之躯，可别给人折腾了。
行驶途中，孔寒安想到了最近人间供奉的祈求声和手下鬼差的汇报。
“叔父，那小皇帝是怎么回事？”
孔寒安毕竟是穿越客，他对大齐的归属感其实并没有多强。
尊敬老皇帝，那是因为老皇帝人生的确传奇，也给孔寒安了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
但二世……
尊重是相互的，二世不尊重他，他自然也没道理尊重二世。
孔寒安如今是神，他不尊重皇位上那家伙，孔圣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叹息一声。
“陛下，是自己找的麻烦，终归还是太年轻，太着急了。”
小皇帝其实没有被迷惑，有他父亲燃烧的万民生念为他护体，佛种种不进他的心。
但他被佛门裹挟了……
简单来说，就是佛门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小皇帝的算盘本来打的挺精的。
老皇帝苦口婆心，他听进去了一些……
朝中没有他的势力，他贸然与豪门为敌，不妥。
道统失去了掌教，已处于颓势……
他若想逼迫孔圣致仕，必然会引起儒门的反扑……
所以，他开始扶持佛门。
结果嘛，如今他成了令不出十步的“天子”……
孔寒安听着孔圣的叙述，宛若老人地铁手机图，一脸的嫌弃。
孔圣满是疲惫，幽幽的如是说。
“佛门好似与道统之间有勾结，他们本就想摧毁大齐，所以之后设立楚王，也不出意外了。”
“我本想尽我最后一份力……”
孔圣苦笑一声。
“但我儒门，本就以忠孝立世，君让臣死，臣又怎么拒绝……”
“我便只能由得他了……”
说完这些，孔圣仿佛更苍老了一分。
袁道人是大乘境修士，道统的执牛耳者，都能被孔圣轻易拍死。
孔圣若要拨乱反正，恐怕只是翻一翻手掌那么简单……
但他最终没有那么做。
孔圣能用民意裹挟天庭，可却逃离不了自己心中的道义。
“孔老弟，忙不？出来帮一把手！”
牛车停了下来，孟愈的声音适时自车外响起，打断了叔侄二人的交谈。
看来，是孟愈不想让自己的老师继续伤心下去。
孔寒安恭谨一礼，以表告退。
不管怎么说，孔圣值得孔寒安的尊敬。
孔圣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
推开车门，走出车厢，印入眼帘的，是一座青葱草原，无边无际，仿佛与天相交。
“孔老弟，这边，你如今应该能划破空间壁障吧！？”
孟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孔寒安一愣。
还真让他帮忙啊？
转过身，孔寒安又一愣……
与出车门时看到的草原不同，映入眼帘的，是嶙峋的怪石，仿佛一条山脉被劈成了无数块，散落成大大小小的模样。
孟老哥你是怎么把车开的这么稳的？
孔寒安跳下牛车，走向车后，一边走着，一边又隐隐的发现了怪石的规律。
怪石虽然无规律的散落于草原之上，但错落之间，隐隐形成了一个圆形。
而且，是一个极其规律的圆形。
像极了孔寒安上辈子网上看过的外星人遗留的巨石阵。
但不同的是，石阵中央，不是隆起的丘陵，而是一汪湖水。
湖水之中，也有石块错落，偶有尖角露出水面，但更多的是悬浮其中，好似这湖水有着极高的密度。
阴阳眼一开，孔寒安又发现了不同。
湖水中的石块之所以漂浮，不是因为这是咸水湖，而是这湖中，居然有一个空间壁垒。
石块也不是普通的石块，每一块石块中，都有一些散落的昆仑玉，在孔寒安的阴阳眼中煜煜生辉。
与湖外的怪石一眼，湖水中的昆仑玉也在凌乱中展现出了一种别样的规律，错落有致之下，形成了三个大气磅礴的古字。
“有熊陵。”
孟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有熊……
孔寒安微微一怔。
在他上一世，种花家的传承中，有一个传奇，以至于种花家的百姓，都自称自己又炎黄血脉。
或有人叫他姬轩辕，或有人叫他黄帝，但时间流逝，许多人都忘了，黄帝曾经的部族，叫做“有熊氏”。
而大齐世界，战国纷乱许多年，往上追叙，虽然没有所谓的黄帝，却也有一个和黄帝类似的人，就叫“有熊”。
所以，这是这个世界的“黄帝陵”？
可是琅琊郡附近不是有一个有熊陵么……
孟愈好似知道孔寒安的疑惑，适时的替孔寒安解答起来。
“有熊氏一生传奇，死后更不知埋在何处，琅琊郡那个，不过是个衣冠冢……”
“若不是老师和我说，我恐怕也不知道有熊氏埋在这里。”
“其实也不在此处，在湖中的那处空间壁后，一处独立的小天地中。”
“来吧，孔老弟，咱们一起去见一见那位传奇！”
孔寒安是神像化身，他并没有把握划开眼前的空间壁，但孟愈温和而又刚正的才气，适时的涌入孔寒安的神像之躯内。
行吧，那就去看看！
孔寒安心念一动，天罚剑出现在手中，空间壁障在剑下毫无阻碍，很轻易的让孔寒安打开了一个缺口。
湖水并没有形成漩涡，一股脑的涌入那方天地之中，反而如同一座大门，缓缓的向两侧展开。
湖中的悬浮的石块如同守门的卫士，恭谨的退立到一旁，它们上下浮动，像门童一样，对孔寒安与孟愈发出邀请。
一股古老的气息，携着历史的厚重，自空间中扑面而来。
站在湖口向里望去，孔寒安很难形容那方天地是一个怎么样的空间。
孔寒安此时宛若管中窥豹，透过打开的空间壁垒观望其中。
这幅天地里有山有水，仿佛四季如春，但又好像一切都在颠倒。
有上下颠倒，有左右颠倒，有前后颠倒，比比皆是。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本就如此，湖后的空间，像一块被水覆盖的玻璃，波光粼粼，如梦幻泡沫。
类比黄帝的有熊氏，就埋在这里？
可他与道圣又有什么关系？
道圣便是活了数百年，也活不到人类茹毛饮血薪火求生的时代，他与有熊氏应该隔了近万年吧？
而且，有熊氏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也是穿越者？
孔寒安自己都被这个想法逗乐了。
如果有熊氏真是穿越者，人族可能远比现在要强盛。
孔圣不知何时下了马车，走到了孔寒安的身边。
“走吧，关于太上的疑惑，你都能在里面得到解答。”
“也隔了许久了，我们就当为这位传奇扫一扫墓。”
孔寒安侧头问道。
“叔父，您还是坐车上吧？”
他可没忘和那位姐姐的承诺。
孔圣敲了敲他的脑袋，木制的神像发出了“邦邦”的响声。
“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你这神像的雕工不行……”
孔圣打趣一声，随后肃然说道。
“这是传奇的陵墓，我坐车进去，像什么话？走吧，你叔父我还没有那么不堪。”
言罢，他率先迈步，往湖中而去，孟愈连忙跟上，搀扶住了他。
孔寒安耸了耸肩，也紧随其后，跟入陵中。
在陵外观察的情况并不是幻觉，这处空间仿佛就存在于水中一般，潮湿不已，许多布景，也在上下漂浮。
孔寒安行走其中，有一种上辈子在泳池里迈步的感觉，有很强烈的失重感和束缚感。
除了地上的花花草草与脚下踏足的土地，天上也有许多石块、草木、建筑，悬浮，宛若外太空里的碎片垃圾，飘来飘去。
但树还是树，草还是草，与人间的形状并无差别，还在如同水草一般摇曳却没有折断，简直神奇。
“这是空间叠加的原因……”
孔圣的声音传入耳中，宛若转了千百道，甚至有些失真。
孔寒安循声望去，孔圣和孟愈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在孔寒安神识感应中，有仿佛隔了很远很远。
“收去你的神识，这里有许多小天地叠加，你只能相信你的眼睛和你的耳朵。”
孔圣张了张嘴，过了一阵，声音才传入耳中，好像有着很高的延迟，音画强烈不同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颗不知什么品种的树自身侧飘来，眼看就要撞到孔寒安，却从孔寒安另一侧飘出，并未对孔寒安造成一丝威胁。
孔寒安眨了眨眼……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将一根筷子插入水中，便会出现光折射的现象，筷子没折断，却好似折断。
这里是由无数空间碎片叠加而成，便宛若水一般，出现了折射……
只是这样的话，这里叠加的小空间，也太多了吧！
稍有不慎，岂不是会被空间撕碎！？
果然，孔圣的声音传来。
“寒安，过来吧，这里并不安全。”
孔寒安也不犹疑，立刻走向孔圣与孟愈。
这方世界不简单，跟着有经验的人，总归没错。
这距离看似不远，但孔寒安每一步都宛若太空漫步，好似每一脚都跨越了无数时空，耗费了不少功夫，才走到了孔圣身边。
孔圣也不废话，转过身，甩开了孟愈的搀扶，向着天上漂浮的某座正在旋转的宫殿走去。
“跟紧我，别走错了。”
这回的声音倒没有慢，许是三人在同一空间内而已。
不得不说，孟老哥是个聪明人，在这种地方，表现的极为乖巧，一点也没有之前的洒脱气，孔圣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每一脚都跟在孔圣身后。
孔寒安也跟着孟愈，亦步亦趋，竟真的平地而起，走向天空。
这可不是孔寒安用神力飞起，而是脚底真的宛若有台阶一般。
一边走，孔圣一边絮叨。
“我们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踏在许多空间叠加的位置上。”
“你们记好这每一步的落点，日后带你们的徒子徒孙们来，也要这么走。”
“若行差踏错一步，恐怕又要花费不少时日才能重新走回来。”
孔寒安敏锐的听出了问题。
“时日？”
孔圣点头道。
“这里不光是空间叠加，也有时光错乱，与幽界类似，说不得某处空间，便是一日万年……”
孔寒安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如此？”
孔圣笑道。
“你当有熊氏是什么人？这里是他长眠之所，怎么不会如此？”
有熊氏在这方世界的地位，就如同轩辕黄帝之于种花民族。
防止他的墓穴被盗，有些安保措施，孔寒安能理解。
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九天最高的中央钧天，也是一日一年，这里凭什么做得到一日万年？
仿佛知道孔寒安心中所想，孟愈悄声道。
“孔老弟，你应该上过天界，知道天界虽有九重，但却已融汇贯通了吧？”
这个确实是，孔寒安轻轻的“嗯”了一声。
“天界的神仙们一定没有人告诉你，那是有熊氏一剑劈出来的……”
“而且是从人间劈上去的。”
孔寒安：……
行吧，那就勉强可以解释了……
九天之间的空间壁障，虽不如人间与天界的壁障深厚，但叠加在一起，恐怕也是有过之而不及。
彼时，儒释道巫四门齐齐出力，才在人间与天界之中破开了一个口子。
有熊氏一剑从人间劈到了中天……
如果不是吹牛皮，那他是真的牛皮……
那么问题又来了。
太上能转世，泰山能转世，如有熊氏这般传奇人物，想必也不会轻易陨落吧？
那这个墓里埋葬的是什么？
衣冠冢估计是不可能的了，难道是遗蜕？
跟着孔圣，三人时而倒立而行，时而旋转前进。
孔寒安联想着脚下是无数小天地叠加的空间，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在时间长河里漫步……
最终，他们停留在了那座宫殿前。
“到了，就是这里。”
孔圣如是说。
第441章 那颗星（万字更新求订阅）
宫殿没有牌匾，不知道是哪个神域里扒拉来的。
从四周的空间可以看出，它依然宛若时针一般旋转不休。
只是孔寒安三人站立在宫殿门口，却没有那种旋转感，只要不凝神看向四周，甚至不会头晕。
孟愈啧啧称奇，孔圣只是笑着，却不解释。
孔寒安倒是懒得问，他心中是有猜测的。
既然这片小天地是无数空间叠加而成，时间流速各有不同，那么每一个空间必然自有其重力，类似地球旋转，但其中的人不会被甩飞一样。
宫殿的建筑风格有些熟悉，材质更不是人间能见，孔寒安一眼就看出是天界的产物。
想想也是，如果有熊氏真有孟愈所说那般厉害，一剑斩天，那么用天界的宫殿做寝陵，想必也说得过去。
不过，孔寒安依然有些疑惑。
“按理而言，有熊氏在时的天界当属巫神，那么他是如何有这般宫殿的呢？”
巫神与道家神明不同，其讲究不能有自己的特色，所以他们的建筑风格多依照不同时期人类的广泛认知，甚至如河伯山鬼，他们的居所更是偏向动物巢穴。
孔寒安去过巫山，如今的巫山甚至都被搬入了罗酆山里，虽然说巫山只是巫神们落魄后的居所，但也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这座宫殿，给孔寒安的感觉，更偏向于道家神明的仙宫。
孔圣点了点头。
“寒安，不愧是你，还是这么敏锐。”
而后，孔圣解释了起来。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其中戎是战争，而祀，则是祭祀……”
在有熊氏时期，一个国家，或者说一个部落的最高领袖，一定是手握军权与神权的。
也就是说，部落首领，必须是这个部族大将军，也必须是这个部族的大巫。
但有熊氏部族，其实并没有神明看好。
他们宛若用旧后随手丢弃的垃圾，属于部落征伐里的失败者，是诸神的弃子……
在那个年代，没有祭拜的神明，部族的子民之间便没有凝聚力。
这样的情况，放在现在或许很难理解，但在彼时以部族为单位的时代，就是常态。
人们聚在一起的原因是为了生存，但抱在一起并不一定会取暖，还能互相捅刀子。
有同样的图腾，同样的信仰，人们才会有同样的目标和同样的动力。
拿孔寒安上辈子的粉丝团伙举例来说……
两伙粉丝聚在一起只会互相撕巴，你家爱豆太烂，我家哥哥最棒。
但如果他们崇拜的偶像组成了CP，他们就会极快的速度融成一体，相敬如宾。
而可悲的是，有熊氏没有这么个爱豆……
这就是一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
在有熊氏部族岌岌可危，即将散去的时候，作为部族的大巫，有熊氏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在最后的祭祀上，指着天边的一颗星辰告诉自己的子民，那就是他们的神！
随后，每次祭祀，他都带领子民，祭拜那颗星星。
通过不断的征伐，掠夺其他部落的图腾，硬是将有熊氏的图腾缝合成了一条龙。
孔寒安怔了大半晌……
如果是这样的话……
有熊氏部族祭拜的目标不存在，谁来庇佑他的？
孔圣眯着眼道。
“没人庇佑他们……全靠他们自己合纵连横，最终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统一了众部族。”
这的确是一段足矣令人敬佩的历史，便就是如今的大齐，也有道圣在帮老皇帝，而有熊氏全靠自己。
但孔寒安如今已经是神了，他看问题的角度又不一样了。
巫神需要人类的信仰，所以才扶持部落。
可若有熊氏部族祭拜的神本就是个虚假的东西……
孔寒安心中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他们部落汇聚的信仰，最后……”
孔圣点了点头。
“没错，都归于有熊自身了。”
“所以，他汇聚了当时整个人族的信仰……”
“而整个人族在背后，支撑着他，一剑把九天捅了个穿！”
饶是孔寒安两世为人，经历了不少，心性已经被磨得有些淡然，听到这里，也不由心潮澎湃……
他虽未亲眼得见，但遥想那冲天而起的剑光，只能避其锋芒漫天巫神，仍免不了心旷神怡。
那剑芒是人族的风采啊……
可以料想的到，那个时期的巫神，一定比之前苟活巫山的巫神强大了太多……
而人均寿命不过三四十的人族，汇聚起来的信念，堪比神明……
甚至能将他们踩在脚底。
结合目前所知，孔寒安心中已经对有熊有了些许的猜测。
汇聚了整个人族的信仰，想必当时的有熊已经是神明了。
甚至可以说，是人间界的界主也不为过。
其实力堪比冥界的后土娘娘……
而他的神号，必定与星辰有关。
巫神时期的星神，道门神仙的建筑，堪比后土……
还有之后儒门推广的传言……
“有熊氏祭拜的星辰难道是……”
孔圣哈哈一笑，十分畅怀。
“没错，他们祭拜的星星就是北极紫微星。”
“有熊的神号，全名便是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
孔寒安有所猜测，但真听到孔圣给他的答案，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巫神传说里，最早背叛巫神投入道门的紫微星神和勾陈星神实力并不怎么样。
而且天界之中，对紫薇大帝乃有熊的说法，也都嗤之以鼻。
可仔细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
有熊部族亡了多少年了，其后又有许多人皇与王朝……
道门出现之时，天下都已割据，有熊没有信仰，有哪有实力？
更何况，针对叛徒，其他的巫神也必不可能为他说好话。
关于紫薇和勾陈的传说，想必经过了特别的“加工”。
有熊作为曾经的人族领袖，第一个成为神明的人，他当然更偏向修炼成神的修士……
所以亲近道门，也理所应当。
从巫神变为道家神，最简单高效的办法，便是转世。
而天界嗤之以鼻……
那必然是因为，当时的中天紫微大帝，是有熊转世之后的人！
他的确不再是有熊！
有熊转世成为紫薇大帝，时间上，也完全有可能帮助转世中的太上。
连上了，连上了！
一连串的信息汇聚到一起……
一个荒谬的结论，居然真的成为了真相！
第442章 星火传世，奋飞不辍
孔寒安不可置信，又只能无奈接受。
事实就在眼前。
关于那些上古传说，或许还能从别的地方了解。
起码，孔寒安可以回冥界询问平心、山鬼、三足金乌求证真相……时间虽然久远，但目标若是有熊，想必他们还是会记得。
孔圣完全没必要骗他。
孔圣失了官身，却反而为老不尊起来，他好似特别喜欢逗弄孔寒安，见他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抚摸着仙木制成的门，笑着叹了口气。
“当初这个宫殿，还是老师为有熊弄下来的。”
“只是可惜……有熊……已经不在了了，只剩一缕残魂。”
“他，就躺在里面。”
所以这宫殿之内，并不是有熊氏的遗蜕，而是神尸？
刚刚的震惊已经足够多了，孔寒安已经有些麻木了。
紫薇大帝已经许久没有在天界现形，羡天之上的紫薇神域也在萎缩，天界早有猜测。
这条消息，反而令孔寒安不意外了。
难怪孟老哥出发前激动成那样呢，孔寒安自问，如果他是本界的土著，他也会如此激动。
“叔父，紫薇大帝，到底是怎么走的？”
说到这里，孔寒安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太上老师和他说过。
大齐一统，松散的道统建立的时候，也不是一帆风顺。
他幼年时期的两个恩人，最后分别化作了地魂与人魂，补齐了道圣的残缺。
其中一个，孔寒安在道圣的梦境里见过了，就是当初巫神的至高神东皇太一。
那另一个……
就是躺在里面的紫薇大帝。
一个巫神的至高神，一个昔日中土人间的界主……
所以，道圣能以人躯，通天彻地，压着漫天神佛不敢抬头。
所以，道圣能立下规矩，让神仙不敢下凡……
所以，道圣度过仙劫，便能一步登天，回归三清之位……
明白了，孔寒安彻底是明白了。
等等……
老师曾说……
那人，可以是我！？
待我再回天界，可以给我换一个更酷炫的封号？
遥想当初，孟愈驾着马车，带孔寒安去助道圣渡劫的路上，曾和孔寒安说过一句话。
大致意思是……
如果孔寒安确认了某个封号的神明已经陨落，而他实力又足够，他完全可以自称自己就是那个神明。
嘶~！！
孔寒安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相比于有熊，我特么何德何能！
“孔老弟，还在愣啥，咱们进去祭拜有熊大帝吧，这可是许多人此生、来生都等不到的机会呀。”
孟愈的声音将孔寒安惊醒。
他是儒生，不信其他的神，但他尊敬有熊氏，于是便称呼紫薇大帝为有熊大帝，听起来不伦不类的。
孟愈，早已推开了仙宫的木门，此时正侧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孔寒安咽了口唾沫，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
很古怪。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原著民”，按理而言，本不该紧张。
可之前又听孔圣讲了有熊氏那波澜壮阔，令人钦佩的一生。
想到太上老师的谋划，再要见到紫薇大帝……
就颇有一种用人家的名头招摇撞骗，结果被原主人逮住一般的感觉。
孟愈可不管孔寒安怎么紧张，事实上，他也很紧张。
见孔寒安回过神，他已大步迈入其中，很快便响起了他的祭拜声。
“赫赫始祖，……”
孔圣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孔寒安身后，将手搭在了孔寒安的肩上。
“寒安啊，叔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你不要反抗喔。”
孔寒安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但孔圣虽利用过他，却没害过他，甚至对他也有不少照顾，他连忙收敛神性……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孔圣一拉一推，便将孔寒安推入仙门之中。
宫殿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棺椁。
棺椁前，有一块碑，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碑上没有名号，没有生卒年月，只有一句话。
“愿我人族，星火世传，千秋万代，奋飞不辍！”
这字，不像是人写成的，甚至与大齐流行的官方文字有极大的出入。
可孔寒安就是看懂了。
那些字迹，一笔一划，宛若灿烂繁星，又如星星之火。
恍惚间，孔寒安看到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他一剑劈开了天地，劈开了时空的长河，甚至，劈开了他分神与主体之间的联系！
孔寒安本尊的眼中，也看见了这么个人。
他持剑而立，剑指自己，声音穿过了无数岁月，却依然掷地有声。
先祖的谆谆教诲，一字一句，传入他的耳中。
“愿我人族，星火世传，千秋万代，奋飞不辍！”
“后辈啊，你要努力呀！”
！？
孔寒安一怔。
这不是幻象！！
回过神来，眼前已不在是紫薇大帝的仙宫，而是灿烂的星河中。
一人静立身前，正在对孔寒安微笑。
孔寒安难以用语言去形容他的样貌和外观，这个人留给孔寒安的感觉，与巫神有些类似，很普通，仿佛丢到千万人中便会找不出来。
可他给孔寒安的感觉，又与巫神不同。
没有那么暴戾，没有那么多变，不是不男不女不阴不阳。
他拥有每一个人都有的眼耳鼻口，他可以很俊朗，也可以很丑陋，可以高大雄壮，也能瘦弱矮小。
仿佛他就是是众生，众生就是他。
如果说巫神是被信仰裹挟的精灵，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影，是能代表所有人的人。
这便是有熊，又或者，是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
“呵，如今这把剑在你手中了么？”
紫微扬起手，挥了挥手中的剑。
那剑让孔寒安感觉十分熟悉……
那不正是老师给自己的无名道剑吗？
惊愕之中，孔寒安心神一动，天罚剑出现在手中。
不在对方手里？
奇怪……
以孔寒安如今的修为，当然看的出虚实。
眼前的紫微大帝的确是一缕残魂，但他手中的剑却做不得假。
紫微大帝笑了笑。
“看来太上很看好你，选你来继承我的衣钵……”
“不用疑惑，我化身星辰，守望人族，自然有我的本事。”
他手腕轻挑，挽起了一朵剑花，漫天紫气自其身后蓬勃而出，攻向孔寒安。
“来，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资格接受我的传承……”
孔寒安满脸苦笑，他感觉他被两个糟老头子算计了！
第443章 鬼神皆斩之心
有熊陵天地内，孟愈规规矩矩，对着棺椁三拜九叩，一边叩拜，一边高声诵读着自己来时路上准备好的祭文。
毕竟，这是有熊，是这方世界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类的始祖之一。
礼毕之后，孟愈惊讶的发现，孔寒安只有一尊神像在他身后。
神像满脸惊愕，目光呆滞的盯着石碑。
神像之后，是在活动肩膀的孔圣。
“老咯老咯，好久没有动手，有些生疏了，好在寒安那孩子没有反抗……”
孟愈心里一突。
“老师，孔兄弟他？”
孔圣将两手揣起。
“寒安自有他的机缘，你别管了……”
“我且问你，你看这石碑，可有感悟？”
孟愈看了看石碑上的话问道。
“这是？”
孔圣答道：“这是有熊亲自留下的。”
孟愈知道孔圣的意思。
孔圣希望他出山，希望他入仕，希望他去匡扶天下。
他也知道，孔圣并不是一定要他去匡扶大齐，只是希望他能让即将出现的乱世早早结束。
但孟愈并不想如此。
昔日泰山之上，太上登天归位之时，他也在现场。
虽然不如孔寒安的VVVIP座位，但也相距不远。
太上归位前最后那席话，让孟愈深受震撼。
他当时心中升起顿悟，只要有阶级存在，草菅人命的事情，最终便不会断绝。
孔圣的立场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而他则更希望让天下百姓能够自己做主。
所以，他心生退意，打定主意不再出山，终日与想法相近的墨家混在一块，若不是孔圣出了事，他也不会回来照顾老师。
只是，有熊的碑，虽没有对他如同孔寒安那般直入灵魂，却也让他心中触动。
天下大变，他或许也能择一良主，实施自己的想法。
可他若出山，哪怕最后获得了胜利，也免不了如同孔圣一般，成为统治阶级。
彼时，大势如此，大局如此，若一定要他牺牲掉一些人，他是否能够如现在这般保持初心？
孟愈怔怔的看着石碑良久不语，突然想到了孔寒安之前的话。
“变革，从来都是牺牲自己，哪有牺牲他人的道理？”
他想通了，呼出了一口气，对孔圣一拜。
“老师，我想好该怎么做了……”
文人墨客的文字游戏从来都很含蓄。
“想好”而不是“知道”，这边是说着孟愈有他自己的想法，并不会完全按照孔圣的意思去做。
孔圣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复杂。
“你是最令我骄傲的弟子，也最令我头疼的弟子……”
“罢了罢了，未来终归是你们的，你……看着办吧。”
……
星河如野，星光灿烂。
这里不是孔寒安上辈子了解的宇宙，却又不是幻境……
一定要说，可能这里也是一个小世界。
剑光凌厉纵横，紫气裹挟着紫微大帝的剑招，攻向孔寒安，宛若惊涛。
这紫气也不简单，竟是由无数雷电汇聚而成……
孔寒安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这不就是天雷么……
好赖有这紫气，他那笨拙的身形，才能勉强招架闪避。
昔日，孔寒安对太上和孔圣两人有一个模糊的感觉。
太上如同一个随性的长辈，替他安排好了前路，做不做随他。
孔圣则严厉些，宛若一个为了他好，而督促他努力做事的亲人。
当这两人意见一致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就像现在这样……
太上老爷子笑眯眯的说：“寒安啊，我给你谋个了酷炫的封号哟。”
孔圣一脚把他踢进了房门：“快去接受紫微大帝的捶打吧！”
讲道理，说是捶打真的一点也不过分。
紫微大帝生前是什么人？
是人皇，是昔日人族茹毛饮血时代，部族最高统治者！
纵然领袖当以智谋为主，但那个时期披荆斩棘的前辈，又怎么会没有亲临过战场？
紫微大帝武力就算不够滔天，但也绝对不差。
后来更是汇聚了整个人族的意志，一剑把天捅了个穿。
孔寒安呢？
他一路上虽然惊险，但泰山也好，武圣也罢，给他安排的路，就是躲在幕后筹谋设局的主神。
他的主动技能就那么几个，还多以势压人。
他的法则大道虽然霸道，可紫薇大帝本就有执掌雷霆。
以雷攻雷？那不雷死人？
紫薇可是神魂，孔寒安还有肉身！
他怎么和紫薇大帝过招啊。
讲道理，要是早知道这样，他肯定要好好准备一番再来，找武圣学一堆高伤害主动攻击技能，然后再全副武装，披甲戴胄，可以的话，让手下们再渡几次劫，带一群护法神来……
孔寒安正出神，一个不注意，便是电光划过。
雷电之力被吸入体内，但电光之后的剑芒，却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伤口不深，却意外的疼！
孔寒安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紫微手下不停，嘴里却道。
“只有这样么？”
“这把剑现如今叫天罚？”
“剑招太软，太虚了！”
“后辈，只是如此，你可当不起用这柄剑！”
孔寒安一边借雷打雷，一边苦笑道。
“前辈啊，我只会这几招剑术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紫薇大帝一边蹂躏他，一边冷哼起来。
“这也配叫剑术？”
“所谓剑术，并不是拘泥于招式……”
“你要有至对方于死地之心，要有鬼神皆斩之心！”
“你在算计人，人也在算计你，这世间哪有事事如意？唯有拼尽全力，才得胜算！”
“好歹也是一方神明，难道你已经懦弱到直面困难的勇气都没了么？”
勇气……！？
孔寒安怔了怔。
又是两道剑光，又添了两道伤口。
“呵，放弃了么？但你觉得你可以轻易离开？”
“不要太小瞧你的前辈啊……”
“不击败我，你别想从这里离开。”
孔寒安笑了起来，体内沉寂已久的七魄躁动了起来。
“紫微大帝，您好像有些小瞧了我呀……”
“我可从来没缺过勇气！”
鬼神皆斩之心，他有过，也从未缺过。
昔日，在镜中神域里，孔寒安一剑斩掉了三足金乌的分神。
昔日，在鬼门关上，麾下们与他一起和少司命拼死而战。
从他起家开始，一直以来，都是以弱胜强！
剑光泛起……
孔寒安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攻向了紫微。
紫微笑了起来。
“这才像样！”
第444章 审时度势
孔寒安放弃了防御，舍命攻击，其实也是有底的，并不是莽撞。
这些时被紫微大帝“捶打”，他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首先，对于自己，紫微大帝并没有下狠手。
从门外的墓碑上就能看出来，紫微大帝是希望人族昌盛，是希望后辈奋勇向上。
他对孔寒安出手，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教导。
既然是教导，就不会让孔寒安轻易死掉。
孔寒安身上的伤虽然疼痛，但不致命，便可见一斑。
而且，孔寒安腾挪格挡防御，也摸清了紫微大帝的路数。
他的剑法凌厉，但他的法则则好似运用雷霆，也就是紫气。
如此，孔寒安更有底气了。
比雷嘛，谁怕谁呀！
翻滚的雷雾，可以做他的屏障掩护，也可以做他的武器，随他冲锋。
剑招，说穿了，无非都是刺挑劈砍削。
孔寒安以紫微大帝召唤出来的雷霆做舞，即便是最简单的招式，也能施展出声势浩大的效果来。
思索只在一瞬，孔寒安全力一击，天罚剑剑刃划过了紫微大帝的虚影，但剑身却没感到丝毫阻碍。
“后辈，可别小瞧前辈呀！”
紫微大帝轻笑一声，紫气翻过，孔寒安周遭的环境，变了！
方才还是深邃的星空，此时却到了原始丛林，和孔寒安之前看过的有关亚马逊丛林纪录片里的一模一样。
幻境！？
孔寒安天眼睁开，却看不到丝毫痕迹……
要知道，即便是在太上的心劫里，他的天眼也能找到目标的！
周围的树木蠕动起来，拔地而起，化作一个个树人，挥舞着粗壮的树干，向孔寒安拍下。
这感觉，就像是在看《魔戒》的电影，那些高大的树人一样……
“除了鬼神皆斩之心，你还要有判断局势的能力。”
紫微大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娓娓而来，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孔寒安无奈苦笑。
“大帝，不带这么玩儿的呀！”
嘴上这么说着，手下却没停过，天罚剑挥舞，之前吸收的紫雷自剑中勃发而出。
可惜效果甚微。
木妖乃木属性，天克雷光。
而且，这木妖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天罚剑击打其上，竟然难以造成损伤。
树妖虽移动缓慢，但孔寒安可不敢试试它们的伤害，只得开始挪移躲避起来。
“玩？谁和你玩？你可知道，为何你们的生存环境那般安全？”
“是因为前辈们前仆后继，将那些能危害到人族的生物全部斩草除根了！”
“其中，很多物种实力强过我们，聪明过我们，最终，还是化为累累白骨……”
“除了我们勇武，还因我们会审时度势……”
审时度势？
这孔寒安可太熟了……
借势嘛，他老门清了。
可这周围……
孔寒安一边被木妖撵着跑，一边举目四望，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大帝啊，这周围都是丛林，都是木妖，我从谁那儿借势呀！！”
紫微大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奋勇而战加上审时度势，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正在奋勇而战审时度势的，不光孔寒安一人。
中元节后，地府的远征队也开拔了。
主将当然是余勤，作为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帝王，没有人会对他不放心。
地府部队的战力，在之前佛门入侵时便已体现了出来，若不是怕佛门狗急跳墙，地府早就反攻了。
佛门由大鹏明王带领的部队早已折戟，地府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已经缓过气来，甚至墨鬼和鬼修，又更新了一波装备。
现如今佛祖似乎有难，隐隐有了低头的趋势，可以说，幽界几乎只有罗刹女和阎摩罗王还值得地府警惕。
那为何不打？
可以说，地府诸族与人族亡灵都战意高涨，在他们眼中，此行就是刷军功的。
孔寒安上辈子的一个伟人曾经说过，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孔寒安没有没有在这一世说出来，或许得看乔道陵整理的语录了，但即便他没说过，余勤肯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五盗挖掘的空间通道内，地府兵马士气高昂，但余勤依然在等待着胡路的回信。
“报~！”
一个传令的冥蜂小妖闯入帐内。
“胡路将军传回消息，幽界并未见守军，我军可随时挺近！”
行军帐下，五盗和钟馗对视一眼。
“可是胡路将军亲口说的？”
小妖也知道自家将军说话有些诡异，它认真道。
“这次传信，没用君上设置的‘通讯系统’，靠的是我族独有的暗号。”
众所周知，冥蜂会通过折返飞行摆出不同的形状传递消息，如此一来，即便是胡路张嘴，应该影响也不大。
帐内众妖魔鬼怪们都松了一口气。
钟馗眉头紧皱。
“奇怪，他们这是放我们进幽界么？”
余勤捋着无须开口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着胡路将军前进再探再报！”
冥蜂小妖领命而去。
赵五粗出列行礼道。
“余判官，在我看来，对方即便有什么阴谋，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也一样不堪一击。”
“我请命为先锋，去探探虚实。”
余勤虽然来了地府一段时间，但地府部队讲究远攻，与人间的战争模式又不相同，各种器械简直闻所未闻。
他可真的想不到，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墨家，在地府反而有如此的发展，以区区鬼怪之力，都能威胁到神佛。
此次拖了这么久才出发，也是因为他要熟悉各种地府独有的战法战术。
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些拿不准。
“赵将军勇武，我是清楚的，但士气可用虽好，我们依然要谨慎处之。”
五盗心意相通，周苦闷已然出列。
“我曾细细询问过罗刹族的战俘，她们有说过，如今幽界精锐十不存一，或许她们是收缩防守了呢？”
“若一直等待，可能又有变故，不如我们现行出战，我兄弟五人擅长游击与伏击，对危机也有感应，余判官不用担心。”
“审时度势虽是必要，但君上曾有言，狭路相逢勇者胜，阴谋诡计虽不胜防，可勇武向前才一直是取胜之道。”
第445章 脑中蟠桃
余勤一直以来都秉承着一套行为作风。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去做。
正是如此，大齐才有了盛世基业。
他对地府部队不熟，但五盗一定熟悉。
既然五盗执意请战，又有把握安然退出，他便点头应允了。
“五盗将军听令！”
“令，五盗部徇冥蜂部向前，与胡路汇合后，找寻敌军主力！”
“我会带领中军随后推进，保持半日行程的距离，若五位力有不逮，我军全力驰援下，也能赶到，还望多加小心。”
说罢，抛出了地府军队的印信。
五盗应诺，领命而去。
他们也带队和幽界佛国打了许久的游击，幽界有些诡异，他们也看出来了，其实他们心里也有些虚。
可正如周苦闷之前所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冥蜂族只是斥候，它们或许不够引出敌人的埋伏。
这种情况下，总要有人探探路。
钟馗虽有门神的敕封，但实力依然欠佳。
余勤是远征军的元帅与底牌，不能轻易动用。
那么便只有他们去趟一趟了。
不知不觉间，五盗已从昔日不着调的五鬼，真正成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鬼将了。
或许财神赵元帅知道了，也会讶异他们的变化，并为之欣慰吧。
赵元帅和五盗只是匆匆见了见，并没有见过五盗独自领军，有些可惜。
但此时财神无心去考虑观察昔日老部下的情况，他步履匆忙，找到了正在练武的武圣。
“老关，快别练了，怡翠阁意外获得了一个消息，快来帮我参详参详！”
武圣收到，疑惑的看向了赵元帅。
“什么事让老赵你慌慌张张的？阴谋算计之事，某家不熟，你怎么不去找孔小子商量？”
财神苦笑起来。
“他如今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只能推算出他身处乱流之中，找不到他具体所在，联系不上。”
“这件事很严肃，是关于南极长生大帝的！”
“玉帝，在谋划吞噬南极长生的权柄！”
武圣愣了愣。
“当不至于吧？长生不是与玉皇关系不错么？”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知道财神一直以来都是有的放矢。
“消息哪儿来的？”
赵元帅苦笑道。
“是寒安麾下的夜叉打听到的。”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有远见，天行夜叉一族，太适合打探消息了……”
怡翠阁开通了中介业务之后，许多神仙都在怡翠阁处处理一些平日里用不到的东西，换些灵石。
天庭的顺风耳，也成了怡翠阁的客户。
但他身份特殊，平日里多在天庭值守，于是，他就选择了上门服务。
千里眼和顺风耳，是玉帝提拔起来的护法神，本来他们对玉帝和天庭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本不该在怡翠阁做交易。
但那一日，亲眼见了玉帝不顾身份，硬要邀请孔寒安，他们心中升起了一些失望。
于是，平日里也就不那么上心了，想着给自己某些福利享受。
怡翠阁的“快递员”，便是天行夜叉。
选择天行夜叉上门服务，是财神与孔寒安讨论后的决定。
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上门送货，形象上就有加分。
而且，冥妖之于天界仙神，宛若蝼蚁，脆弱不堪，加之天行夜叉们都没突破，最高也是鬼仙境，不会惹得仙人们防范，即便客户有隐私，他们想要捏死天行夜叉也很方便，不用担心泄露。
这就是以退为进。
神仙们高高在上惯了，自然不会在意蝼蚁，所以天行夜叉们只要自己不作死，应该是安全的。
而万一被天行夜叉们打听到些隐秘，那就赚大发了。
天行夜叉有翅膀，在天界行动还算方便，再加上有怡翠阁和孔寒安背书，平日里也少有人找她们麻烦。
孔寒安昔日大闹天界，可没过多久……
在得知这一单的“客户”是顺风耳后，夜乞姣亲自出马……
于是除了上门服务外，有创造了额外的增值服务。
武圣和财神都是正气凌然之人，倒不会对什么增值服务上心。
这一段，财神直接跳过了。
夜乞姣虽然头一次办护法神，但她经验老到，还是把顺风耳拿捏的死死的。
男人嘛，好面子，男神也是如此，急于表现的顺风耳便说漏了嘴。
“南极长生近日头痛越来越严重……这是玉帝的安排。”
“他又一次偶尔听到了玉帝的喃喃自语……”
“玉帝，在等长生脑袋里的蟠桃成熟，而且，就快了！”
“那顺风耳和夜乞姣炫耀，估计就这几日，羡天之中便会有大变故！”
整个天界都知道，南极长生大帝为元始天尊之子，四御上神之一。
他屈身结交玉帝，助玉帝成为六御，又为玉帝的天庭奔波。
武圣实在有些不可置信。
“顺风耳的神通，某家亦有所闻，当没有错，可这事听起来实在惊世骇俗……”
“他玉皇大帝有何能耐，能在长生的脑子里种蟠桃？”
“他不怕元始天尊么？”
财神苦笑。
“这也是我来找你参详原因……”
“夜乞姣能成为寒安麾下干将，负责天庭谍报，当信得过，她应该是有判断后再发来的消息……”
“可……”
“两位不必讨论了！消息属实！”
一道女声在二人身边响起，伴随着声音落下，一道黑袍身影出现在二人身旁。
武圣勃然变色，长刀一横，凌空便是无尽的刀风。
“什么人！”
刀风戛然而止。
黑袍人取下了兜帽，来者是西王母！
孔寒安渡劫时的事情，已与武圣财神通了气。
西王母是双面间谍，此时不顾身，出现在泰山神域，必然是有大事。
“玉帝这件事情，我也有参与，那蟠桃，是我种下的……”
“玉帝要成为名副其实的上帝，权柄当然多多益善。”
“天尊在谋划人间封神之事，此时无法分心……”
“如今人间的帝王昏庸，儒门暂时无暇管他，天界诸神都已入局，正是他发难的时候！”
“本来该有些时日，但最近长生大帝心中多烦躁，却催生了那蟠桃。”
“太上已知道这件事，但他在与如来博弈，此时也不便插手，让我来找你们。”
武圣眼睛微眯，细狭的丹凤眼里闪过一缕精光。
玉皇这样的背刺行为，不仁义，武圣不齿。
他紧了紧手中的大刀问道。
“太上可有吩咐，该如何做？”
第446章 长生都是一场骗局
长生……
这是很多人的追求。
最早，神教给生灵以修行，就是为了影响他们的寿命。
不管是变长，还是变短。
但事实上，没有人或妖，能够真正的长生。
所有的长生到最后都是一场骗局，而在骗局之中失去的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相传，三清本是一人的三魂，那人已真正的证道彼岸，脱离了这方天地。
作为“三尸”，三清已难更进一步，哪怕太上补上了三魂，但也只是更强一些而已。
可他们不行，不代表别人不想。
昔日的长生，便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希望获得长生。
他是神二代，但不代表他能一直顺利。
起码他也要转世修行。
可转世就有风险，长生不想承担这样的风险。
彼时，道门还没有四御的说法，长生只是一个背景雄厚的主神，摸索着自己的长生之道。
破去七魄，斩掉三尸，对他而言，已难如登天。
后土亲身试法，证明了构建一界，只会让自己与这方天地的联系越发紧密，虽能长寿，但无数纠葛之下，只能沉睡。
所以，长生找上了紫微和勾陈，将目标看向了巫神之中的至高神，东皇太一。
彼时，各族虽各有信仰，但没有人或妖或鬼怪亡灵能够否认，东皇太一是世间的主宰。
祂承受了整个世界，祂或许就是整个世界，祂不用转世，也不用担心寿命将至。
这很令长生羡慕，他可以不要其他，他只想要长生。
勾陈主杀伐，他本是一个凶星。
凶恶的情绪最易令人失控，勾陈是天人共认的兵主，每逢兵戈都会祭拜。
不论他转世多少次，都已积重难返，便是当时的三清都无法帮他解决，勾陈唯有寄希望于太一。
紫微希望人族能够摆脱神明的控制，自强独立，而东皇太一这个至高神若在，人族始终要向神明供奉。
所以，他们三个一起做了一个局，慢慢蚕食起东皇太一在人间的势力。
诸神的棋局，从来都不简单，自然也消耗无数时间。
这个局到后面越来越大，大到三清都涉入其中。
是因势利导，还是他们就是弄潮人，已经说不清楚了。
其中凶险也不足为道。
紫微转世，勾陈重伤，太上更是亲自入局，成为了宋国的一个痴儿。
但最终的结果，是他们赢了。
商朝灭亡，周朝兴起，道家神明与巫神各占了半边天。
中央钧天独属道门三清，羡天之上的四御之中，紫微长生勾陈三位，也是道家神明。
宋国没落，太一彻底跌落神坛。
但太一毕竟是太一，即便玉清元始天尊和上清灵宝天尊，已从他手中夺了不少权柄，他依旧是道。
如果太一不是自愿，便永远都无法从这世间消失。
可长生想不到，太一竟然真的心甘情愿的同意了。
或许人和神本就是两个物种。
作为东皇，祂是至高神，高高在上，万事万物不足以他一顾。
作为太一商容，他是人，他有喜怒哀乐，他也想为人族做贡献……
所以，他们做了一个约定……
长生获得了太一余下所有的寿命，几乎就是长生不死，与天同寿。
勾陈获得了太一的智慧，虽然在事后两百年左右兵解转世，但也成了一个才气通天之人。
紫微更不必说，彼时太一商容与他目标相符。
而最后所换来的一切，便是长生需替此事保密。
勾陈、紫微、太上，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若得知他们转世，也不知有多少人觊觎他们的性命。
长生做的很好……
诸天神佛，没有一个知道这三位已经转世为人。
玉清和上清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他们与太清本就是矛盾的一体，只是约束门人，也不会出手相害。
而长生，也借此机会，扶起了自家发小走上御境，也就是玉皇和青华。
长生没有更高远的志向，他本就是求长生，得长生。
地府他都不想参合，丢了个雷天佑过去让他自安天命，可见一斑。
在这方天地，除了玉清，没人能够动他，如今他已得所求，所以不想节外生枝。
但现在，卧床不起的长生却觉得，人间的一句话说的很对。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不是没发现自己的问题……
他的头疼，实在太频繁了些。
可一切都晚了，他的头颅此时十分硕大，只能躺在床上，虚弱难动……
神魂已经被桃树树根缠了个密密麻麻，树根在以他的神魂为养分，吸收壮大。
是东皇太一在算计他么？
果然，世间所有的长生都是谎言……
长生无论如何想也不到，在谋算他的，是玉皇大帝。
不是西王母、太上、东岳一脉诸神，不想告诉他。
而是即便说了，长生也不会信。
谁会相信自己的发小，受自己恩惠的人，一直与自己关系妥帖的人，在谋害自己？
即便，是玉皇大帝已经站在了他的床前，满眼的贪婪，他依旧无法相信。
“玉皇，你到底怎么了……”
玉皇轻轻拍了拍他枯瘦的胳膊，宛若在安抚一根万万年的人参。
“我是上帝啊，我才应该与天同寿的神……”
“你放心，你放心！西王母种出的这颗‘桃子’，只是吸收了你的权柄，并不会真要你的命，以后，你依然可以在羡天做你的仙翁。”
西王母！？
那颗莫名消失的桃种！？
直到这一刻，长生才终于想明白自己如何中的招。
在他与青华玉皇一起策反巫神时，西王母分别给了他们五十颗蟠桃种，说是能种出神桃，养身健体，延年益寿。
他也在自己的神域里试着种过，但五十颗种子却少了一颗……
彼时，青华还和他解释，说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或许这是天意……
“那青华！！？”
玉皇笑了笑。
“青华倒没什么危险，他自己上交了部分权柄，如今，他的神域已在我掌控之下……”
长生痛苦的闭上了眼。
他之前有些疑惑。
为什么青华一方主神，十方救苦天尊，却被孔寒安那么轻易的毁去了四个分神，重伤虚弱。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为了掩饰……
长生虚弱的叹道：“上帝，你谋划的不止是我和青华吧。”
第447章 遁去的一
以长生对玉皇的熟悉，玉帝的谋划，都是一环扣一环。
如果自己只算是引子，那么后面肯定还有别的算计。
堂堂天界上帝，只谋划自己人，那真的太掉价了。
玉帝笑着安抚他。
“这是当然……”
“本来不想让你受这么久的折磨，可惜那孔寒安一直没能走入天庭。”
“我本想在封帝仪式上动手的。”
原来这才是引子！？
之前对孔寒安的封君大典，不只是拖延时间！？
玉帝是什么时候对孔寒安下的手？手段落于何处？
长生也擅推衍，如今神魂都被一颗桃树树根缠绕，推衍起来确实不易。
但他已知道结果，反推过程，却不算难。
他下意识在心中推算起来，很快得到了结果。
孔寒安的天魂！
长生怔了怔。
孔寒安天魂在天界只是，只是一个普通人。
为什么要算计他？
因为东岳泰山看重。
因为玉帝怀疑东岳想夺舍孔寒安。
彼时，东岳也有暗伤，已有转世的筹谋。
这些消息是温穹告诉他的……
温穹？天池？！
这是孔寒安中招之始！
东岳至今下落不明，孔寒安并未被夺舍……
但孔寒安的天罚法则，也足够玉帝垂涎……
等等……
东岳去了哪！？
温穹曾有一次意外情况，暂时无法联系上玉帝，曾向他禀告过。
天魂经过道圣之手。
彼时长生不明白有什么问题，后来忙于针对东岳一脉，这事被他忘之于脑后。
所以这条消息并未告知玉帝。
玉帝与他一起长大，他太了解这个人了。
大局有余而细微不足，需要他和青华帮忙查漏补缺。
按理而言，以他的记性，本不该忘事，即便不明所以，也会转达。
但……
当时恰好在他犯头痛前后。
长生豁然睁开了眼。
青华说的不错！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遁去的一，便是生机！
不论是泰山还是道圣，都是通天彻地之人。
玉帝若做了手脚，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泰山让天魂拜师道圣，而道圣没有去除隐患，必有安排！
孔寒安就是他的一！
长生顾不得思索带来的头痛，开始疯狂思考应该如何拖延时间。
青华可能欠了玉皇的情，他长生可一点都没欠，甚至玉皇还欠他的人情。
长生是他好不容易谋划而来，凭什么轻易交出去！？
正在思索之时，门外有护法神高声唱道。
“泰山一脉，财神赵元帅、武圣关元帅前来拜见长生大帝！”
长生眼前一亮！
机会来了！
……
孔寒安并不知道天界发生了什么事，他在这个似幻非幻的地方呆了不少时间。
但他此刻的心情和长生有些类似。
脑海中莫名的浮过一句话。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他也在寻找那遁去的一。
孔寒安之前有过试探，询问紫微大帝，这地方荒无人烟，从何借势。
但紫微大帝又一次强调“审时度势”！
“审时度势”虽与势有关，但并不一定代表是借势。
可能也是在暗示孔寒安，怎么解决当下麻烦。
细想之下，孔寒安发现了许多问题。
之前见紫微时，落于星河之中，就有些诡异。
孔寒安虽然没到天神主神级别，但也算是神明了，他可没本事屏蔽氧气。
那紫微大帝，又是如何能让背景呈现出外太空的呢？他去过么？
进入这处雨林后，破绽便更明显了。
孔寒安已经是神，心血来潮下的感应都与真实相关。
譬如当时，心血来潮，担忧钟馗出现意外……
但在这幻境之中，他也有好几次心血来潮，只是之前，他并没有重视。
见到周遭环境，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上辈子看过的亚马逊资料片。
拔地而起的树妖，让孔寒安感觉有些像《魔戒》大片里的树精。
这好像都在向孔寒安暗示着什么……
细细观察之下，终于让孔寒安找到了破绽。
每隔一段距离，树林里的草木土石，会如同劣质游戏中的贴图，出现重复。
哪怕其位置顺序发生了改变，可孔寒安如今已经是神，他的神识记忆何其浩大，跑了几圈扫描了一趟，就等同于在玩“大家来找茬”。
世界上连两片相同的叶子都难找，哪有这么多“巧合”？
也就是说，这里的环境，是以孔寒安的认知形成的！
他上辈子看资料片，能看多少风景？
当幻境走到尽头而需要变化之时，就变不出来了！
难怪竖眼分辨不出真假！
竖眼怎么会看破自己的问题？就像照镜子的人都觉得自己很帅很美一样。
但只看破这些，或许还不够。
因为孔寒安并不打算简单的破局。
他想做的更多一些。
蓦得，森林中无故燃起了大火，树精翻转扑打都无法熄灭。
树精们开始打滚哀嚎，一时之间，雨林中宛如地龙翻身，大地不断的抖动。
“这么久才看出来，只能说还不算笨。”
紫微大帝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随即，一股龙吸水凭空出现。
相比孔寒安见识过的山火，龙卷风的影像他看过更多。
紫微这是在用孔寒安的认知和孔寒安斗法。
“大帝，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记忆中的这些景象的，但我想，与其斗法，不如看看这个……”
天灾之下，两只猿人出现在了丛林里。
他们仿佛不受风火的影响，甚至看到火焰惊喜的大叫。
“燧人氏的事情？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紫微疑惑的问道。
孔寒安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紫微大帝并不是夺舍。
孔寒安意念一动，两个猿人时间变快了许多。
他们取火烹饪，烧山开垦，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他们牙牙学习，组建部落，落笔成字，以成规矩。
人口越来越多，武器越来越锋利，住所越来越坚固。
时而有侵略者，时而有内部矛盾，皇朝更迭了无数次，但他们始终保持着统一，保持着民族的自尊与努力。
渐渐的，周围的风雨小了，雨林也消失了，紫微显然已沉浸在其中，时而怒其不争，时而为之感佩。
直到最后，一处荒野之内，一个他看不懂的东西被生产出来，迸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在天地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
紫微大帝显出身形，抓住了孔寒安的臂膀。
“这是……这是什么！？”
“这是我人族能够造出来的！？”
第448章 互相给与的惊喜
“这的确是人族能够造出来的东西。”
孔寒安点了点头。
“我想，这推衍已经说明了问题。”
孔寒安上辈子是文科生，要他解析机械构造物理原理，他说不明白。
但人类社会的发展变迁，历史的进程，他好歹能说一个大概出来。
“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从不吸取任何教训。”
这只是黑格尔的一个趣言，虽然历史中分分合合，但人类始终在进步，社会构架、法律制度，一直都在完善。
而最明显的，便是科技给人类生活带来的便利。
起码孔寒安到现在，依然不觉得生活有上辈子舒坦。
孔寒安上辈子在社会里也浪了许久了，他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
面对一切考验，都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学生考卷的价值在分数，社会上的价值在于贡献，人际交往之间的价值在于其社会符号。
而其中，有很多地方是共通的。
比如“见义勇为”“良好市民”，能在关键考试里提供加分。
比如高分的孩子能让家长更有面子。
同样也比如现在，孔寒安面对紫微大帝的考验。
的确，孔寒安直到如今，都觉得让他得到“紫微大帝”的名号有些荒唐。
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他的路已经被铺好了，那么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
论功绩与能力，孔寒安自承不如，但紫微想要的是一个继承者。
孔寒安不需要多能打，甚至不需要表现的如同紫微之于人族一般伟大。
他只用表明自己的价值就好。
四周的幻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是孔寒安曾经日思夜想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
最终变为了他熟悉的家里。
既然是以他孔寒安的记忆成型的幻境，那孔寒安自然也能操纵。
打开空调，让室内的气温得以舒适，孔寒安四仰八叉，缩到了沙发里。
大齐的人大多跪坐，椅子虽有，但上不得台面，更何况哪有软乎乎的沙发舒服。
紫微大帝很聪明，很快学会了坐法，但他满心急迫，只坐了一小半，身体前倾，显然在等孔寒安的解释。
孔寒安打开了电视机，电视上开始播放火箭发射基地的采访。
主持人跟随车辆，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行驶，驶入卫星基地，最后便是火箭升空……
孔寒安又换了台。
当然，这是在他的记忆幻境里，换台能换出的，当然是孔寒安设置好的画面。
电视上正在播放“胖子”和“小男孩”的爆炸景象。
紫微大帝一时看痴了。
无法修炼的普通人，能凭借网络信号看到千里之外的场景，能凭借载具高速移动，甚至能抵达神明无法探知的外太空。
而且，还拥有了类比神明的伟力。
“这些，是我上辈子的生活，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里，人族最终依然能凭借自己而变得强大。”
孔寒安如是说道。
紫微不语，他已沉浸其中。
这是这位上古人皇没有见过，也没能设想到的场景。
看了许久，他点了点头。
“想不到，想不到……”
“泰山、勾陈、后土、太上选中的小伙子，居然是一个异人。”
异人……
孔寒安心里不知不觉也有些感慨。
他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上一次听见，还是在和略镇的东岳庙，东岳大帝如此形容他。
异于这个世界的人，为异人。
这曾是孔寒安最大的秘密，好像三界之中，只有泰山大帝是知道的。
太上老爷子知不知道，孔寒安不知道，老爷子没和孔寒安提过，对他也没有多其他人有任何不同。
但如今，孔寒安已经不惧这重身份的暴露了。
因为他已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蝼蚁。
太上给孔寒安的剑，便是紫微昔日的佩剑。
后土娘娘的冥界也已传承给了孔寒安。
泰山大帝自不必谈，孔寒安能有如今，都是当年在东岳庙里开始的。
这些被紫微看出来，孔寒安倒没觉得什么，他只是好奇，他什么时候和勾陈大帝有了联系？
“大帝，勾陈是……？”
紫微愣了愣。
“你不知道？”
“当初，他得了东皇太一的化解，消弭了一身戾气，但也得了东皇太一的嘱托，帮助人族崛起。”
“那带你来的老头儿，便是勾陈的转世，当初太上带他来给我扫过墓。”
“只是我看他似乎还没恢复前世的记忆。”
惊喜果然是相互的。
孔寒安给了紫微大帝一个惊喜，紫微大帝也给了孔寒安一个“惊喜”。
就是这惊喜里的惊，占了九成九。
主兵戈的勾陈，居然转世成了人族儒门的领袖圣人！
这怎么都联系不起来啊……
孔寒安苦笑了起来。
紫微摆了摆手，意犹未尽道。
“不管他，说说你的上辈子吧，那个毁天灭地的武器，你会弄不？”
孔寒安无奈的摊了摊手。
“不谈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特性，您觉得，我要会弄，何至于此？”
孔寒安上辈子没有神佛妖鬼，但他坚信，即便是有，在原子弹下也要众生平等，物理超度。
紫微怔了怔，随后苦笑起来。
“也是……”
但他转而严肃的问道。
“你能带领人族走上这条路么？”
“我不是说一步而达，我的意思是，哪怕你能让人族的发展如同你刚刚衍化那般，哪怕有弯路有波折，最终依然能如此。”
孔寒安摇了摇头，认真道。
“我不能保证，甚至我也不太敢……”
孔寒安在昔日第一次观想，觉醒自身神通之时，就差一点以那抹红色为参照。
但最终被一股强大的意志改变了……
他若那般发展，这方天地很有可能，被某个河蟹形状的大能给彻底泯灭掉。
毕竟，他的麾下都是鬼，他的基本盘在冥界，而红色在冥界可实在太刺眼了，说不得会不会被认为是讽刺……
“但我们做好现在，便能给后辈们创造更好的环境，或许他们在千年万年后，能比现在更好呢？”
“您当初带领人族披荆斩棘之时，可有想过世界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紫微释然而笑。
“也是……”
“大道千万，但殊途同归。”
“你上辈子那上下五千年，我已看过。”
“甚是感佩，甚是……欣慰。”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能利用你的某些记忆做出幻象来么？”
“你的天魂虽然在这世间打下了烙印，但依然有一些小小的隐患，一般人可能感觉不到，但我的神魂足够强大，又没有肉体束缚，借之前在石碑上留下的秘术将你拉入我的域内，也能得以窥探一二。”
孔寒安怔了怔。
难道还是因为穿越者的不合……？
不对！
有人在暗算我！
孔寒安心中一凛，却听紫微说道。
“你别急，我来助你一把……”
一道剑光便出现在了孔寒安眼前，他只觉身体一轻，好像有什么从他身体里撕裂出来。
天魂再一次出现在了孔寒安眼前，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我有什么问题么？”
他本是一个充满理想化的灵魂，被现实打击了许多次，已开始心生自卑。
之前与孔寒安合体时还好，如今被紫微从孔寒安体内斩出，加之之前的话，此时不由又一次开始自我怀疑。
“我”拖了“我”自己的后退……
“我”被人利用，反过来暗算“我”自己。
紫微叹了一口气。
“痴儿，你本身就是问题啊……”
“若你是之前的孔寒安，那么便无需什么‘烙印’，你便是孔寒安在三界存在的证明呀。”
这话，别说天魂了，就连孔寒安也一震。
他虽不善推衍，但想到温穹、玉帝，也猜到了天魂本身被做了手脚。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本就是自己的魂魄。
是了，如果说，天魂是原本的孔寒安，那么他的外貌，为何与自己上一世的样子那般接近？
知道孔寒安的记忆没什么特殊的，他转世过来便也知道这些。
可是问题又来了……
他的穿越者身份，玉帝知不知道！！
孔寒安当时只是凡人，他的天魂，并不能抵抗神明用强！
天魂失去的记忆，到哪里去了！？
天魂显然也想到了这些。
“那……我还是我么！？”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紫微微微一笑，学着孔寒安靠在沙发里。
之前他一直在观察人间的发展，后来又帮孔寒安斩下天魂，如今倒可以学着孔寒安享受一下。
不得不说，还挺舒服的。
“你放心，你还是你……”
“泰山我是熟悉的，以他的思虑，不可能不给你留下保护，玉皇是什么玩意儿，他动不得你的。”
“但你的天魂被他设下了限制，导致不太圆满，就如同补好的杯子，总会有漏水。”
“我想，最终，这会成为钳制你的手段。”
孔寒安不如长生那般会推衍，但他不傻，很快猜到了玉帝要谋划的东西。
温穹死前那恶魔一般的低语言犹在耳。
自己这也算替泰山大帝挡了灾么？
孔寒安无奈笑了笑。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关键所在。
“天魂过了老师的手，为何老师当初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