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新技能
孔寒安连连点头。
好啊，好得不得了……
倒不是他对眼前这个自称昔日东皇太一的老人放下了戒备。
只是，孔寒安仅仅是戒备犹豫而已。
平白赚一套步法，又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人是道圣儿时的老师。
道圣一身通天修为，可能便是在此时打下的基础。
直白点说，之前有一个小白鼠实验过，孔寒安丝毫不虚。
他可是记得，那一日在衡山山顶见过的八卦步。
更何况，这里是道圣的幻境内，时间节点还是道圣五岁时候……
不说幻境外的商容知不知道与孔寒安的这次善缘，即便是知道了，幻境之外的人间界，都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商容这号人物在不在都不知道呢。
白嫖的技能，为啥不学……
见孔寒安点头，商容笑了笑。
只见他身形稍微佝偻，脚下看似随意的挪动了片刻，也没见有法力涌动，整个人竟然直接从孔寒安面前消失了！
说是消失，其实也不恰当，竖眼能看到商容的位置，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这是个什么原理！？
孔寒安奇了。
“商老，能再演示一遍么？”
一旁的狸儿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么简单你都没看懂？真笨……”
言罢，只见他脚下轻点，似有规律，其中好似踩出了个八卦一般，然后身形也隐匿不见。
孔寒安：……
嘿你个熊孩子，屁股又痒痒了是吧，我还治不了你了！？
挥手，法力涌动，隐身的狸儿被他捉出来，吊在了半空……
二人玩闹一番。
最终，孔寒安还是凭借少年好炫耀的心性，从狸儿手中学会了这“简单”的步法。
太一者，水也。
顾名思义，东皇太一，拉跨点的称呼，也叫做东皇水。
水，自古以来都在传统文化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水润万物，上善若水。
同理，商容传授的步伐，也与水有关，名叫水挪移。
不得不说，商容即便失去了神力，法则与道，由神成人，他也依然是这世间盖世强者。
水挪移，竟是利用空气中的水元素，反光折射，掩盖自身的身形。
这步法无需法力配合，左脚为阳，踩八卦坎水位，右脚为阴，虚点东南兑泽位，便能激发。
不光是站立中隐匿，移动中，只要找准八卦方向，踩住位置，便能潜行。
而且，既然叫挪移，其功效便不只是隐藏身形，可以小范围内腾挪转动，若辅以法力，还真能借助水元素瞬移。
这套步伐，简直太配孔寒安了。
他平日若不运功，本就与常人无异，此时又能潜行，几乎可以不被察觉。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潜行被发现啦~！
说起来这么复杂，但实际上也不算太难，只需脚下能找准位置，即可施展。
孔寒安虽然不如狸儿聪慧，但多练几次，也轻松上手。
和幼年道圣没得比，人家满级大号选择留级，孔寒安这个新生自然没必要比。
额头上的胶布已被撕下，孔寒安如今也确实不便在人间出现，便脚踩水挪移，一边腾挪，一边与商容和狸儿一道回到了他们的居所。
这一路上，孔寒安从狸儿口中套出了不少消息。
这里，是个野人村落，没有名字，与孔寒安上次幻境中见到的彭城相距其实不远。
野人，是指不在籍的山野之人。
之前孔寒安见过的那个妇人，便是狸儿的母亲，在村落中以织布为生。
而那个婢女，狸儿唤她梅姨，平日里除了帮忙，也有负责对狸儿管控教导。
相当于保姆……
能将五岁的孩子养的如同八九岁的体格，看得出两位女性平日里付出了不少努力。
要知道，孔寒安上辈子华诞，有一句网友总结获得了很多人点赞。
将这方土地上小地主一年才能吃到一次肉的生活条件，改善成了广大老百姓身膘体胖，开始拒绝油腻的地步。
孔寒安穿越过来，深有体会……
昔日若不是为了去顾老爷家中蹭点油水，也就没有这么久的故事了。
商容并非本村的巫师，而是狸儿的母亲找关系请来的先生。
商容以商为姓，自然与商朝有关，而众所周知，宋国的公室的祖上便是商朝遗脉。
村落里十分忙碌，人来人往。
据商容所说，是村里的巫师被“云中君”前来的传言惊动了，组织村民准备祭品……
惊动了巫师的“云中君”本君，孔寒安一点儿也不尴尬。
他又没有说自己是云中君，小孩儿自己脑补而已。
更何况，他们现在看不见孔寒安。
这个时期，道家已出过一位圣人，教导弟子修仙问道。
但道学才刚刚兴起，勾陈大帝、后土、紫薇大帝、南极长生大帝这四御才刚刚确立，而且道门信仰在东方，与南方诸国无关。
南方人，还是信仰巫的。
走入院中，看得出来，这是个自行搭建的院落，虽然简陋，但也透露着精致，可孔寒安放眼扫去，整套宅院内最值钱的，也就只是一台织机。
这是墨家发明的东西，不便宜。
在商容简单沟通情况，得到妇人与梅婢女许可后。
孔寒安在她俩面前显现了身形，与两人见礼。
妇人可唤作老夫人。
她虽然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不算老，但在野人村落，这个年龄确实也足够当奶奶了。
而且她随夫姓，夫姓就是老。
狸儿是小名，道圣的大名叫做老耳。
这名字多捞啊，一点也不符合道圣盖世强者的气度……
想到日后老耳同道与他相见，行礼时呼唤他为“老道友”，孔寒安便不由心中发笑。
不过……
若脱离这环境，回到人间界，即便全世界知道道圣有个这么捞的名字，恐怕也不会有人置喙。
实力说话，强者为尊，自古皆如是。
妇人上下打量了眼孔寒安，没什么奇怪的表面，只是转身进了里屋。
倒是那个唤作梅的婢女捂住了脸，手指之下的脸庞满是通红。
“你这人，怎么穿的如此古怪，倒是身材不错。”
孔寒安：？？
姑娘，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但你一见面就夸我身材，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第311章 十万个为什么
短暂的尴尬之后，孔寒安终于反应了过来。
上一个幻境中，他被许多箭矢射过。
他倒是能凡铁不侵，但衣服不能……
不怪人家害羞，实在是冥王大人有些不太注重形象了。
主要是泰山之上，他光想着爬阶梯，也没地方换衣服啊。
想到之前自己穿着这漏洞装在孩童们面前显圣……
孔寒安就觉得很尴尬。
“狸儿快过来，别和他学坏了……”
梅姨捂着脸招呼狸儿，也不知道那手指捂住了几分，倒是商容哈哈大笑。
“梅姑娘无需担忧，这样的穿着，更好感应自然。”
想到昔日樱花国中为了感应自然的某种集会，孔寒安不由抖了抖……
这种借口，也实在太生猛了。
扛不住扛不住。
商容不愧是活了万年的老妖精，即便是孔寒安脸皮厚如酆都城墙，也不由老脸一红。
但好在老夫人很快从里间出来，递给了孔寒安一套衣物。
“这是村头李家托我替他制的，你与他身材相当，先凑合着穿吧，你身上这套我先给你补补，好了再换回来。”
孔寒安点了点头，进了里屋更换衣物。
里间的摆设也没什么，只有一个铺盖，一些儿童的衣物，看起来就是道圣幼年的住所。
掀开帘子，老夫人已坐到了织机前，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如今的她，只希望狸儿能安然成长，心中没有复国的念头，对孔寒安也没什么刻意讨好的举动。
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衣服破烂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是五年前御雷救下她们母子的神秘高人。
即便知道，或许也不会再做什么想法。
至于请商容做狸儿的老师，也只是不想浪费孩子的聪颖，给狸儿做一个启蒙，并没有更多的奢求。
起码她们孤儿寡母，在这野人村落，也需要一个保镖，不至于被欺辱不是？
见到孔寒安出来，她冲着另一个房间努了努嘴，示意孔寒安过去。
此时已经夜深，门外时常传来祭司带着野人们祭拜的喧闹，而老夫人依然挑灯工作。
动作熟练自然，手上也已有了厚厚的茧。
短短五年，老夫人为了狸儿能够安然成长，已经从昔日的那个国公夫人，变成了一位乡野村妇。
不得不说，母爱真的很伟大。
可能，在一个母亲竭力之下，才有了道圣安稳成长的幼年吧。
走入屋内，狸儿似乎已经开始了晚课。
古代贵族的教育一点也不比孔寒安上辈子的学生轻松，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一对一的精英教育，其严苛永远不是大课学生能够想象的。
婢女梅手持戒尺站在一旁，狸儿与商容正襟端坐在席上，见孔寒安进来，狸儿稍微有些松懈。
婢女梅戒尺落到了狸儿的背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便是孔寒安听来，都感觉生疼。
“公子当努力学习不要分心，宋国振兴大业还需您用功呢。”
孔寒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上一个幻境，他依稀听到了老夫人的呵斥。
看来，这婢女梅，还没有放弃复国的念想……
小孩子，尤其是这个年代野人村落中的小孩，十分皮实。
或许狸儿挨多了打，又或者家教使然，他没有喊疼，坐直了身子。
早有一块铺设好的坐席，在商容旁边，婢女梅事宜孔寒安坐上去。
这是将孔寒安当做狸儿的二先生了。
孔寒安来泰山找道圣问道，没成想自己先要当道圣幼年的老师……
有意思！
孔寒安端坐于席上，晚课开始。
商容教授道：“天地之间人为贵，众人之中王为本。”
孔寒安精神一振，来了啊。
道圣心中重人的观念，是从此时打下的？
只是孔寒安想不到，作为昔日巫神中的帝王东皇太一，居然也以人为贵。
狸儿问道：“天是什么，地又是什么？”
商容道：“天地混沌初开，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落为地。”
狸儿挠了挠头：“为什么清者上升，浊者下降？”
商容也很有耐心，解释道：“清者，其中杂质少，所以轻，浊者反之。”
狸儿聪慧，这么解释，他也明白了，可他依然有问题。
“为什么天地之间以人为贵，为什么众人之中以王为本？”
商容方才解释了几句，好似口渴，端起了杯子正在喝水。
狸儿见状，目光看向了孔寒安。
孔寒安面露高深莫测的笑容：“你猜。”
狸儿：……
婢女梅：……
孔寒安其实不解答是有道理的。
在这个封建社会，以王为本是常理，孔寒安要是以他上辈子的观念来解释，那才是毁天灭地。
更何况，这幻境实在过于真实，孔寒安对身旁的商容还是保持着戒心，商容虽然解释了他的来历，可并没有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道圣的幻境之中。
商容放下了茶杯，开口说道。
“人为万物灵长，人族在千万年的时间里成为了这方天地的主宰，当然以人为贵。”
“王是人的领导者，当然以王为本。”
好奇宝宝狸儿又发问了。
“为什么王就是人类的领导者呢？”
婢女梅厉声道：“公子不用知道这些，你天生注定为国公，何须有这种普通人的问题？”
商容还是笑眯眯的解释了起来。
“因为王，是神遣君代天理世之人。”
被梅姨呵斥了一通，狸儿有些不太好意思继续问了，点了点头，这一段算过了。
商老先生继续教授道。
“三界之中，有天地人物，天有天道，地有地理，人有人伦，物有物性。”
“有天道，故日月星辰可行也，有地理，故山川江海可成也，有人伦，故尊卑长幼可分也，有物性，故长短坚脆可别也。”
狸儿简直堪称十万个为什么，他又有问题了。
“那么天道、地理、人伦、物性，是谁来定的呢？”
商容回答道：“是神，这也是我们要尊重神，要对神祭拜的原因。”
窗外，祭司带领着野人们大声歌颂着云中君。
屋内，狸儿认真的问道：“神是什么？为什么天地间会有神？人能成为神么？”
商容看向孔寒安。
“道门有人成为神的先例，天师何不解释一下？”
孔寒安高深莫测的笑着。
“你们猜。”
第312章 隐秘
孔寒安笑的高深莫测，众人听得一阵无语。
其实孔寒安可以解释一下巫神，但他解释不了道家的神。
甚至，孔寒安对道家诸神也有疑惑。
他来找道圣，本身就是来请求道圣为他答疑解惑的。
商容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天师不愿解答呀，那我说一说我的短见吧。”
“神，是天道规则的化身，也是代理天道行使权力的存在。”
“人不可能成为神，或者说，人若成为了神，便不会再是人。”
狸儿似懂非懂。
“什么权力？”
商容回答道。
“君王，乃代天理世者，替诸神驾驭百姓，君不行天意便会被神明废除，民不顺君牧便会获罪，受到惩罚。”
狸儿感觉有些乱。
“既然君是受命于天，管理百姓，为何中间要多一道神？为什么神不听命与君王，反而能限制君王？”
商容回答道。
“因为神有法力，但君王没有，君王要管理国家，管理百姓，所以他们没有时间修炼。”
狸儿好像懂了。
“所以，如果我法力高强，我便能替君王管理众神了么？”
婢女梅笑道。
“公子，你知道神明有多强么？你怎么可能管理的了神？好好跟着商老学习，复兴宋国才是最重要的。”
孔寒安也笑了起来，但他什么都没说。
莫笑少年梦，虽然偶尔荒诞，那或许是成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你可能不知道，这孩子数百年之后，还真让诸神怕得不行。
狸儿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神又多强，那他就问呗。
“道门中的四御，已不能称为人了么。”
商容叹息一声。
“后土，源于万物对大地的崇拜，她本是巫神，为了建设地界，耗尽了神力，陷入了沉睡，道门中人厚颜无耻，将她列为四御。”
“紫薇、勾陈本是星神，曾经也是巫神中的一员，但他们不知何时与道门勾结，为南极长生的出现交了投名状，所以位列四御。”
说到这里，商容面色复杂。
“南极长生，本为道门三清之中元始天尊的第九子，他们合谋，夺去了我的部分权柄，也夺去了我万年之后的寿命，所以对于他，我最了解了。”
商容叹了口气，又释然而笑。
“他让我从神，变为了人，所以他不算是人了。”
这就是上古诸神的隐秘？就这么说出来？
孔寒安惊了，看向商容，却见他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孔寒安反应过来。
这一段话，是直接从孔寒安心底响起的。
传音！
商容，并非普通的老人。
孔寒安对他越发忌惮。
他心中清楚，他步入道圣的这些环境，源于要保护道圣，不被那些诅咒的心声折磨。
上一个幻境，有人要谋害道圣，这一个幻境中，也应该有。
而商容，虽然看不出他有这方面的倾向，但目前而言，最有实力。
再看四周。
婢女梅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目光茫然。
狸儿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商容给他传音了什么。
孔寒安心中对商容提起了警惕。
但商容开口，继续他的授课。
“天下之事，和为贵。”
“失和则交兵，交兵则相残，相残则两伤，两伤则有害而无益。”
狸儿继续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天下失和交兵，对百姓是大害，为什么君王不管理呢？”
商容解释道。
“普通百姓之间争执失和，是小祸，这是君王治理的范畴，可两国交兵，是天下间的失和，是大祸，君王管理不了，是他的罪过，该有神明来处罚他。”
狸儿的问题完全停不下来。
“我宋国被灭，为何没有听说神明处罚君王？为何没有见到神明降世，来消弭争端？”
商容叹息一声，复杂的说道。
“你长大之后就懂了，今天便教到这里吧。”
商容有些意兴阑珊，好似苍老了不少，没有给狸儿再度提问的机会，便从房间内消失不见。
其实孔寒安懂了。
以商容的理论来说，在这个世界，每一个国家背后，似乎都有神明做主。
所以，这方天地，诸侯之争才能拖延这么久而始终没有统一。
被灭亡的宋国，已经被神抛弃了。
或者，宋国的守护神，无法再守护宋国。
商容作为曾经的至高神，东皇太一，为何以商为姓？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明确的记载，但孔寒安可记得，上辈子商周交替之时，有一段著名的神话——《封神演义》。
原始和太上，借商周之战，捞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这个世界不是他上辈子的世界。
可万一这个世界里的商周之战中，道门也凭此获得了利益呢？
东皇太一的部分权柄被南极长生夺了，南极长生大帝因此进阶为四御。
那么身为三清之中的元始天尊，有没有夺取更多？
商容昔日为“商朝”的守护神，最终败了，只能守护“宋国”。
之后，他又被同类巫神谋算，彻底失去了权柄，所以，他连“宋国”也守不住了。
于是，宋国灭亡了。
想到这里，孔寒安突然毛骨悚然。
如果真相如此，那希望宋国血脉灭绝的那帮人，希望幼年道圣死掉的那帮人中，有没有神！？
我不会要在道圣的幻境里和神打一架吧！？
现在反悔来得及嘛？
孔寒安正自嘲着，耳旁却传来了婢女梅的教导。
“公子，好好跟着商先生学习，这样你才能复兴宋国。”
孔寒安回过神来。
这婢女，怎么对复国有这么强的执念？
狸儿为难道：“可是母亲大人不希望我复国，刚刚老师话里所言，好像复国也很有难度。”
婢女梅手中的戒尺落在了狸儿的背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听起来，比之前更疼。
“主母如此，是因为她担心你，怕你有危险，怕你太累。”
“可你是天选之人，正是因为难，才该你去做，如果你做不到，还不如死了好！”
死！
孔寒安瞳孔一缩。
他对这个字眼十分敏感，尤其是在道圣的幻境里。
众所周知，道圣最终支持了齐国，一统天下。
所以……
连从小跟随他到大的“梅姨”，也曾希望他死么！？
幼年狸儿有些不知所措。
而屋外，却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云中君显灵了！云中君降世了！！！”
第313章 初生幼虎
如果孔寒安没有记错，曾经他被困于剑门关内时，道圣老爷子一人一剑杀上巫山，斩杀掉的，便是云中君。
听起来，这位巫神弱爆了。
但事实上，在大齐建立之前，云中君在民间信仰颇甚。
他在巫神中的地位，与东君不相上下。
巫神体系中，至高神是东皇太一，对应道家三清。
东君，便应该对应孔寒安前世的玉皇大帝，职责总管众神。
关于云中君的传闻很多。
有说他是个男性，执掌雷霆，有说她是个女性，执掌云雨。
有说他有三只眼手臂，常常瞬息万里，也有说他有无数分神，监管世间。
云中君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隐匿于云中，难为人所辨别。
它喜怒无常，性情多变，所以民间也常用他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可是了解巫神本质的孔寒安，是如何都不信，云中君会这么慈爱。
民间有所祭祀，便会降临。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反之，巫神能给与回应的，应该都是一国政要。
这只是个野人村落，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权贵。
村里的巫，是因为他吓唬小孩儿，才设坛做法。
这世间冒充巫神行骗的人不知凡几，这不是云中君会出现的原因！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老爷子幼年的记忆中，云中君是真的来了。
他降临，是与道圣的幼年，狸儿有关！
听到外面的呼声，婢女梅面色一变，恐吓道。
“狸儿，你再不听话，云中君便来吃你啦！”
作为一个婢女，她所知有限，还只是以为偶尔事件，还以此来吓唬狸儿。
但老夫人明显比他知道的多，她冲入了屋内，见到狸儿没事，轻呼一口气。
“狸儿，躲一躲。”
年少永远是无畏的，更莫论以“狸儿”为小名的幼年道圣。
在这个时期的南方，狸，可以指猫……
也可以指幼虎！
狸儿摇了摇头。
“我为何要躲？”
“商老先生说过，云中君真实的司职是赏罚，所以才有雷霆雨露的权柄。”
“他可以是那云雾雷霆之神……”
“也可以是所有神的部下……”
“所以它们才有那么多功夫显圣，飘忽不定，形象各异。”
“来的是哪位云中君，都还不知道呢，我怕他作甚！”
孔寒安微微扶额。
这小子又犯愣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你现在并没有谁都不怕的实力啊。
知子莫若母，场间的两位女性也对狸儿的话给出了不同的反应。
老夫人自然是担忧的，她知道，诸国之争的背后有神明博弈。
而宋国的神明显已经无法再庇佑他们母子。
作为宋国公室遗留的血脉，神找到狸儿不是好事情。
她温言劝道：“儿啊，莫让阿母担忧，咱们还是避一避吧。”
婢女梅作为监督狸儿学业的人，则挥动了戒尺，开始严厉的斥责了起来。
“狸儿，你别忘了先生的教诲，你该当复兴宋国，是神选中的人，怎么能如此对神不敬，再如此不逊，我就要打你了！”
听到这番话，老夫人犹如炸了毛的老虎，不复之前乡村妇女的形象，公国夫人气质尽显无疑。
“住嘴！我让你监督狸儿学业，可没许你教他这些！”
在奴隶主向封建制转型的时间里，诸国并没有一个很强的阶级观念。
纵观史书，不论是孔寒安这一世的诸侯割据，还是之前的春秋战国，拒绝像君王效命的人比比皆是，甚至也有国民驱逐国君的例子。
老夫人只是国公夫人，但婢女梅并不是奴隶，她也有国民的身份。
王宫里的婢女侍从，可不是什么人能都干的！
所以，婢女梅理直气壮的与老夫人吵了起来。
“公子身怀国公血脉，本就该具有远大的志向，他是我们宋国国民的希望，岂能苟全性命于世？若他不能复国，还不如死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的效果显然也不差。
尤其又是关于子嗣的教育问题。
两人吵了起来，不可开交。
趁着这个功夫，狸儿却早已跑到了屋外。
孔寒安心底叹了口气，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
但这是道圣幼年的记忆，他的目标，是保护道圣的不被伤害，那自然得跟出去。
孔寒安摸出了天罚剑，走入了院中。
来的云中君，应该是云中君的本体……
那个执掌云雾雷霆赏罚的巫神。
商容已经不见了，想来应该不是单纯不想回答狸儿的问题，可能也是因为感应到云中君的来临。
而且，如此有分量的一个神，才值得在道圣幼年留下一个深刻的回忆。
孔寒安有些好奇……
道圣肯定是顺利长大成人的。
那么在现实中的时间线中，是谁保佑他不被家将们害死？
又是谁，在这野人村落里，让云中君铩羽而归？
东皇太一化作的商容，又是对谁，说出了那番隐秘？
他的目的是什么？
孔寒安一直保持着警惕，但现在，他要应付过眼前这一关。
野人村落喧闹异常，老氏的庭院便是在村里偏僻的角落，亦能听到一众祈求声。
火炬如龙，大量的火把高举，排着长长队伍。
火光照耀下，能明显看见，打头的就是一个巫师打扮的人，它周身已被神性覆盖。
在它的身后，跟随的村民们一步一拜，咏唱着各种歌颂，赞美着云中君。
队伍并不快，但目标明确，，正在向老氏的宅院缓缓靠近。
狸儿指着那群人对孔寒安笑道。
“其实我与他们的孩童玩耍数年，早知道他们那些龌龊的心思。”
“他们说我是怪物，想赶我走，无非是想霸占阿母和梅姨……”
“这村里的女人，没一个好看过她们的。”
“但是这群人互相忌惮，深怕谁先动了手，被其他村民群起而攻。”
“所以他们纵容孩子挑衅我，所以我一直不还手。”
“于是村民找村长，村长找巫师，巫师找神……”
“你看，他们多愚昧，明明可以自己做主的事，却偏偏要找一个人来打头，归根到底，无非是他们不敢，又不甘心。”
“就连梅姨也是，她说我是宋人的希望……”
“可宋人若真过得不好，又何须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孔寒安诧异的看着狸儿……
这就是学霸的天赋么！
看的挺通透啊……
第314章 清醒
狸儿看的通透，但讲道理，终归要有相等的实力。
孔寒安比狸儿更懂这个道理。
他没有等到对方队伍抵达老宅，便率先行动了。
运起法力，借助水元素腾转挪移，他出现在了队伍的正前方。
队伍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给队伍带来了一丝混乱。
尤其这人凌空漂浮，手中的剑泛着紫光，来者不善。
那个被云中君附身的巫师也愣了愣，用着毫无平仄不阴不阳的腔调说着话。
“是你？”
虽然没有平仄，但却听得出话中浓浓的忌惮。
孔寒安也一愣。
云中君认识我？
随后，他反应过来。
云中君认识的，应该是那个在道圣记忆里，保护了狸儿的人。
真正的云中君已经死了，眼前这家伙是个幻象，总不至于对幻想用天罚。
既然对方忌惮，孔寒安乐得如此。
他冷笑一声。
“为何不能是我？”
云中君闷哼一声。
“叛徒，你这是要与我们彻底决裂？”
叛徒？
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商容应该是真的跑了……
可此时还有一个人，在护持道圣。
这个人，昔日也是巫神。
孔寒安继续狐假虎威。
“决裂又如何？你既然知道是我，也当知道，你这分身过不了我这一关，还不赶紧滚！”
此话一出，村民们沸腾了。
敢辱骂神明，你算什么东西！
石块、菜刀……
各种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杂物向孔寒安砸来。
孔寒安随手一划，法力涌动之下，将这些东西丢到了一旁。
云中君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
“只是大乘？你转世了啊……”
“也是，你们这些叛徒，现在应该都开始转世重修，为加入道门递交投名状了。”
所以，这也是商容刻意对孔寒安传音的原因？
孔寒安已经知道神明转世会封印记忆，此时倒是能够解释的通了。
在道圣幼年记忆中，护持道圣的人是个转世的巫神。
转世历练，虽然不一定能顺利，但大概率可以重回神位。
商容便是看到了这一层，才特意来与孔寒安结交善缘，并且告知他一些辛秘。
虽然目前不知道自己“扮演”的是谁，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手中天罚剑紫光大盛，孔寒安一副即将爆发的样子。
“我便是转世之躯，对付你一个降临的分神，也绰绰有余，不信，你大可以来试试！”
你可千万别试试啊，试试就逝世了！
孔寒安只是在狐假虎威，他心里也有些虚。
在经历过多次运用天罚之后，孔寒安已有信心斩杀对面。
但没有好处，反而空耗剑上的神血，亏的慌……
云中君淡淡道。
“我给你个面子，今次我不管那宋国的余孽。”
“但，你护得了他一时，可护得了他一世？”
“不用我出手，希望他死的人可不少。”
孔寒安闻言心中呼出了一口气。
就是不敢呗。
云中君干净利落，说不管，还真就不管了。
巫师身上的神性急速消失，那黑袍巫师抖了抖，摔倒在地，已经没有了气息。
没有了神性的掩盖，露出了一张苍老干枯的女性面容。
领头的死了，这群人总该散了吧。
孔寒安环顾四周，却见人群眼中泛着幽光。
连火把的火光，都掩盖不住的幽光。
一个猥琐的男人喃喃自语着。
“云中君说了，那一家人，是宋国余孽！”
“只要将那怪胎绑到楚国，我们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财！”
“不光钱财，还能成为权贵，我便不用再在这野人村落里，被人欺压！”
他这席话，激活了人群眼中幽光下掩盖的贪婪。
“甚至不用活得，尸首也可以，楚国的巫师，肯定能验明他的正身血脉！”
“神说的话，不会有假！”
孔寒安愣住了……
云中君说的话没有错……
的确不用他出手……
人群爆发了，即便有孔寒安悬浮在身前，但巨大的利益面前，也无法抵挡对未知的恐惧。
孔寒安法力涌动，将他们挡了下来。
但汹涌的恶念下，这群野人爆发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各种花招层出不穷，污言碎语铺天盖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如此，孔寒安只能开杀戒了。
狸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人群面前，他丝毫没有畏惧人群对他的贪婪，反而蹲在地上，替巫师遮上了眼睛。
“抛开巫师的身份，她本是个十分和蔼的婆婆，救治过不少人，也帮过不少人，可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比起我个人安危，我发现我更无法直视这样的愚昧。”
他站了起来，目光坚毅。
“我知道阿母是为我好，但我总想做些什么……”
“曾经我以为，我若能重归国公之位，或许能改变一部分人……”
“但这些人曾经也是宋人，他们却更在乎神，而不是国公。”
“所以，梅姨给我规划的路是错的……”
“既然人们因为神的一句话而癫狂，那我日后，便让这些神再也插手不了人间的事！”
“我决定了，去齐国，修道！”
话音落下，天地之间仿佛出现了一丝回响……
孔寒安有些恍惚……
这感觉，他也曾引发过一次……
天地共鸣。
眼前不知何时泛起了雾气，孔寒安朦胧中，听到人群中的慌乱。
“地龙翻身了！！”
“快跑啊，快跑！”
“这狸儿就是个怪物，他就是个怪物！！”
孔寒安的共鸣，只是共鸣，道圣老爷子的共鸣，却能引起地震！？
不，这不是地震……
这是，幻境的崩塌！
迷雾彻底遮盖了孔寒安的视野。
孔寒安隐隐听到，狸儿稚嫩的颂念。
“道可道，非常道……”
稚嫩的声音逐渐成熟。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声音逐渐中气十足，又开始苍老。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
声音渐渐低迷。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
最终，叹息一声。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
“我差点忘了我的本心……”
待到孔寒安回过神来，他又出现在泰山上。
他没有再感觉到人间界的排斥，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四周的冰雪不知何时已经消弭，笼罩泰山的浓雾也不见了踪影。
孔寒安抬头，看到了漫天积压的云层，其中满是天雷滚动。
眼前的台阶上，匍匐着一句尸体。
三眼六臂，浑身如同焦炭……
道圣的苍老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小子，多谢护持，这云中君便就当给你的谢礼，可好？”
第315章 学着与自己和解
道圣本就是心志坚毅之辈，孔寒安甚至没在幻境中做什么，他已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既然老爷子清醒了，孔寒安便就放心了。
云中君被道圣斩杀，彼时孔寒安并不懂怎么运用他的法则，所以他也没觉得可惜。
但此时云中君的尸体摆在面前，不要白不要啊。
天罚麻利的刺了进去，带出了一溜金色的神血，令孔寒安惊讶的是，道圣居然没有抽离云中君的权柄与法则。
盖世强者果然瞧不上这些么？
没来得及感悟消化，天上的劫云已让孔寒安意识到了什么。
他腾空而起，很快落在了泰山之巅。
泰山一脉，尊崇东岳大帝，所以他们并不会在山顶修建庙宇，这可能会被理解为不敬。
所以泰山顶峰，入目没有人迹，草木有修整的痕迹，但也极其自然。
道圣盘膝而坐，对孔寒安招了招手。
“老爷子，这啥情况啊？”
孔寒安落在道圣身旁，指了指头顶的劫云。
道圣叹了口气。
“一下没把握住，要渡劫了呀……”
“你不是在我降生之时咬牙切齿，要我赔你劫云么？一会儿你的剑借我用用。”
孔寒安有些尴尬。
他当时就是苦中作乐，没成想道圣还真记住了。
“老爷子，护持你长大的人到底是谁？商容老爷子现在可还安在？”
孔寒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头儿眯着眼笑道。
“护我的人，不就是你么？”
孔寒安尴尬的挠了挠头。
“之前不是幻境么？和我可没关系。”
道圣笑道。
“真耶，梦耶？梦与真实，谁又分得清呢？”
言罢，不给孔寒安多余疑问的机会，道圣指了指面前。
“坐吧……你来找我，肯定是心中有惑，趁着天劫还没来，我先替你解答一番。”
孔寒安也不嫌弃，学着道圣盘腿而坐。
“老爷子，你这劫雷还有多久啊？”
他从幻境中出来，已感觉到被天劫锁定，但道圣老爷子不慌，他当然也不慌。
不论是杨林还是黑白无常，渡劫之时，劫雷很快便致，倒是道圣老爷子，还能有空闲聊。
孔寒安就觉得离谱。
老爷子毫无风度的伸了个懒腰。
“我这般特殊，天上地下只此一份，天道当然要多准备一些时间啊。”
谈及天道，孔寒安郑重的问道。
“老爷子，天道到底是什么？只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么？”
他还记得，之前道圣借天罚剑在耳旁的低语。
可老头子所做的，又好似不是那么个意思。
见孔寒安有此一问，道圣苍白的眉毛抖了抖。
“我本以为你会先问关于你未来的晋升……”
“不过看来，你有不一样的见解？”
老爷子虽然用的反问的语气，但却让孔寒安感觉十分放松，孔寒安下意识的挠了挠头说道。
“见解倒谈不上，事实上，我很疑惑……”
阶级与精英一直存在，也一直在蚕食资源。
纵然上一世有伟人有先烈前赴后继，但始终没有消灭干净。
老爷子抚掌而笑。
“疑惑就对了，疑惑就对了！”
“难怪泰山说你这小家伙有点意思……”
“但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解答，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说到这里，老爷子对孔寒安挤了挤左眼。
“你是不是和你那天魂互相瞧不顺眼？想知道为何么？”
这一下从哲学思辨跳到了神学领域，跨度有些大。
孔寒安一时摸不清老爷子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老头儿解释起来。
“人有三魂，这个概念其实来源于巫……”
“巫讲究负天履地，天地之间是人，依照天地人，将魂魄分为了三等……”
“脚踏实地的，是地魂，若让地魂独立思考，他会小心谨慎，踏实肯干，以眼前的生活为主……”
“人善变，人魂也多变，可能会谨慎小心，也可能贪进冒险……”
“天魂，则代表着目标与梦想，若让天魂独立思考，那他一定会为了梦想拼尽全力，但没有地魂的脚踏实地，没有人魂的油滑周旋，天魂总是会吃亏，他的梦想也只会是梦想，难以实现……”
“遇到挫折，他也很容易会陷入迷茫，希望得到答案……”
道圣叹息一声。
“我曾经是道天魂……所以我也疑惑，无法给你解答。”
孔寒安愣了愣。
原来天地人三魂还有这种区别？
所以，天魂不是太年轻，而是十分理想化……
而他与天魂互相看不顺眼，则是源于理想主义者、现实主义者、功利主义者的互相鄙视？
简单点来说，就是类似于体内“勤奋的小人”与“懒惰的小人”的互相瞧不惯？
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么个意思……
“那我该怎么和天魂合一呢？”
老头对孔寒安抖了抖右眉毛。
“我哪知道……小子，我的法子你学不来。”
“你以为为何我不让你经历我之后的梦境了？”
“商老做了我的爽灵，你再在我梦境里待下去，就会成为我的幽精。”
天魂叫胎光，人魂叫爽灵，地魂叫幽精……
孔寒安惊了。
倒不是惊讶于道圣是道天魂，并且直言不讳。
他早已对道圣的身份有所猜测，更何况，老爷子如今盖世的修为，只怕早已找回了之前的记忆。
他是惊讶于，商容竟成了老爷子三魂之一。
竖眼睁开瞧了过去，道圣笑眯眯的毫不抵抗，甚至度了孔寒安一股法力，让他看的更清楚些。
老者的寿命真与幻境中的商容一模一样！
孔寒安倒抽一口气……
好家伙！
老爷子你也真够狠的啊……
恩人与老师都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难怪，难怪道圣之前避而不谈商容……
难怪幻境之中，商容依旧有寿命……
商容竟是老爷子他自己！！
孔寒安闭上竖眼，道圣叹息一声。
“我这百年时间，太理想化了，他们二位为了助我，与我合一，这才成就了现在的我……”
“但这只是我的法子，至于你的话，你的分歧应该不大，我想你可以试着与自己和解……”
孔寒安点了点头，隐隐中好似有了一些头绪。
老头笑着指了指头顶。
“小子，时间要来不及了，你先消化你剑上的法则，免得我把它挥霍掉咯。”
孔寒安抬起头，不知不觉间，劫云已压制头顶，仿佛伸手便能碰到。
第316章 太上
孔寒安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
其上还有云中君金色神血。
神血欲滴，其中光泽流转，隐隐藏着一些奥妙。
云中君，执掌云雨雷霆，幻境中，幼年道圣却说过，其最重为赏罚。
这本该与他需要的死亡或轮回的道无关，不该他来吸收的。
这一切都很“巧合”，联想到之前道圣那段关于梦与真实的话，孔寒安看得出来，老爷子在为他未来铺路。
道圣一定是三魂俱全了。
真实世界中，那个一直保佑他的人，成为了他的幽精地魂。
那个人，是一位投靠了道门的巫神转世……
所以道门之中，有一个神位是空缺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长者赐，不敢辞。
如果说，那个便宜叔叔的安排，就好像明摆着将道理摆在面前然后说。
“你以后必须如何如何，否则就会如何如何……”
那么道圣老爷子的安排，就好像一个顽皮的长辈，随意的跟他说。
“我已经在道集团给你预定了个高管的位置，干不干随意你……”
两相比较，后者反而让孔寒安心中难以生起反感。
他伸手，抹下了剑上的神血。
神血入手，法则流转于心间。
有云雾之则，也有雷霆之法。
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个君，可以指人间的帝王对臣子，也可以指仙人对凡人，更可以指神明对万物……
有那么一瞬间，孔寒安感觉自己漂浮于云端之上，不带感情的俯瞰着整个大地。
体内的生死簿动了动，好似发出了共鸣。
恍惚间，孔寒安感觉，他与麾下们，甚至冥界的妖魔鬼怪们之间的联系增强了很多。
他甚至都能感应到北地郡千机城内的妖魔乱舞。
嗯！？它们怎么跑千机城去了！
怎么还有好些受了伤！？
道圣苍老的声音适时在孔寒安耳旁响起。
“道可道，非常道……”
“万物之由径，可称为道，妙本生化，用无定方，强为之名，不可遍举，故或大或逝，或远或返，是不常于一道也，故云非常道……”
“世间真理，从来不会是一成不变……”
话音虽落，但其间自有奥妙，绕耳不绝，让孔寒安隐隐有些悟了……
“道可道，非常道”这句话，孔寒安在道圣身上，感悟了三次。
第一次，是南郡瘟疫期间，道圣一缕分魂，让孔寒安感觉到，天地至理不可轻言。
第二次，是直面黑白无常的劫云，彼时，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而这一次，孔寒安却隐隐明白了。
世间之道有千万，道也千变万化，适合自己，适合当下，才是道……
可……
我的道是什么呢？
大帝也没跟我说啊……
不光没有说，甚至我接下来该怎么升级，也没有告知。
仿佛感受到了孔寒安的迷茫，老人叹息道：“痴儿啊……”
“你现在也不弱了，冥界也已一统，法则七七八八收获了不少，麾下的势力也已不凡……”
“这也是泰山许你府君之位，却没有再为你规划日后道路的原因。”
“关于你的未来，关于地府的未来，关于冥界的未来，你自己可以做主了。”
孔寒安心头触动。
道圣寥寥一句话，便彻底根除了孔寒安心中的疑虑。
大帝都没有想过对他未来的规划，更不提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手。
果然，温穹那种两面三刀的家伙，即便是死前遗言，也当不得真。
心中对大帝泛起了一丝愧疚与感激，同时又升起了一丝惶恐。
大帝不管了，老爷子的意思也是让我自己做主，那我之后，该怎么办？
孔寒安一时思绪涌动，百感交集。
走自己的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可真正能走，敢走，又走得通的人，世上又有几个？
孔寒安苦笑，睁开了眼。
“请老师指点。”
老头子不知何时，已佝偻着身子，背着手，站在了他身旁。
闻言，他敲了敲孔寒安的脑袋，笑骂道。
“你也开始跟我攀关系起来了？”
“老师我当得，但还是那句话，你的未来，你自己做主……”
老人挥了挥手，孔寒安手中的剑便凑了过去。
他低头打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子，这法则是个好法则，剑也是把好剑，但你不太会炼，也不太会用……”
“你这内里的宣远剑已不堪重负，我在巫山脚下留了一柄剑，待我渡劫之后，你可以去收来用……”
“你叫我老师，那我合该教你些什么……”
“如此，我便给你上最后一课吧。”
老人本有些佝偻的身躯，在孔寒安不知不觉间渐渐挺直了。
待孔寒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眼前的老者，已不再是之前那般老弱一般。
一股睥睨天下的气质，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心倾。
“这世道，所有人都想再给自己头上安上一个人……”
“隶奴找主人，平民找封君，封君找诸侯，诸侯拜王，王又自称天子……”
“即便是天下一统的大齐皇帝，也要在这泰山上祭拜一番天地。”
“曾经的修士，夺天地造化，与天争命……”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开始供奉起主神来……”
“一个二个跪的端正，好像头上有了个神像，就可以心安理得，名正言顺……”
“但是他们忘了，人跪久了，便起不来了！”
“我曾想改变这些愚昧的软骨头……”
“只是光让神明远离人间，并没有用，世道割据久了，必须要有一个集权的朝廷来统一文化与信仰。”
“我并不像小孔那般，非要朝廷是姜家不可，可能这是皇室忌惮我的原因吧。”
“小孔推行教育，我是支持的，虽然他有别的心思在里面，可这是开民智，于民有益……”
“他若信得过我，那满是漏洞的封神之局，本可以更完善……”
“但他们都将我瞒下了，许是觉得，我这一糟老头子，会顽固不化？”
“其实也怪我……”
“我也给我自己找了个皇帝，找了个皇子，皇帝还好，他的儿子简直难堪大用……”
“不知不觉，我头上，又没人了……”
“我如此，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呵！”
老者每说一句，身形便拔高了一寸，每高一寸，天上遮天蔽日，压顶摧峰的劫云便退一寸。
随着那声轻笑，劫云像是畏惧一般，缩回了天上。
“我于泰山之巅隐匿，并不是困于伤心，而是困惑于……”
“我该找谁来践行我的道！”
道圣抬手，随意的挥了挥剑。
转眼间，便是多云转晴。
正午的烈阳再度浮现，万里无云，哪有什么劫云的痕迹……
于世人眼中畏惧如虎的劫云，就这么散的干净。
老人笑了笑。
“现在，我想通了……”
“我为何要找人呢？”
“人人都想上面有人，那我便做最上面的人！”
“既然都瞧不惯我给人间界定的规矩，都盼着我飞升登天，那我便归位了！！”
这般说着，老爷子又调皮了起来，竟唱了起来。
“吾乃太上老君是也~~~！”
第318章 咱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孟愈曾问过孔圣，道圣的道行有多高。
孔圣曾言，有天那般高……
孟愈曾问孔圣，二者之间差距几何。
孔圣有言，天壤之别……
此刻，孟愈站在山下仰视，不由心中惊叹。
此时此刻，那老人的身影，真有天那么高……
纵然最后，老爷子调皮了一把。
可这天地间，谁敢嘲笑不成？
孟愈与袁道人对视一眼，二人俯身行礼。
“恭送道圣升天！”
“恭送老师升天！”
……
临淄，孔圣站在窗边，看着那顶天立地的老人，心情复杂。
随着道圣渡劫成功，老人已越发缥缈，宛若道的化身，宛如世间真理，最终从天地之间消失不见。
随着道圣的身影消失，天上的残缺之处一阵光影蠕动，再无缺口，但天地间的灵气，却不减反增。
其道音广传，人间界有修为的人，皆能听到。
一声戏腔，虽然调皮，但令人瞩目。
主神归位！
更何况是三清之中的道德天尊，仙界的太上老君！
“太”，有极、最的意思……
太上，便是最上面的人。
人间灵气的变化，孔圣感觉到了。
道圣给天补缺，其实也是给他补缺……
太上，是至高神，回归神位的他，当然也能够调整人间与天界之中的差距。
原来……
倒是我太重于心计了。
孔圣苦笑起来，拱了拱手。
“恭送太上归位！”
道圣在人间呆了这么多年，受其恩惠者不知凡几，仰慕其实力者不知凡几，纵然曾有对道圣不满之人，此时也无不行礼。
人间各地，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恭送声。
人间强者皆有感应，妖魔魍魉更不必提……
老君归位，又恰逢正午烈阳，天地间仿佛有一道正气扫过。
无数妖魔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许多小鬼烟消云散。
便是千机城的战场，地府一众的迷雾也被驱散，战力锐减，哀嚎者众。
它们不好过，请神上身的巫师们，也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陷入了喜极的癫狂之中。
“哈哈哈，那老不死的登天了！”
“人间，谁还管得了我们巫山！”
“起事！趁着如今皇位未定，搅乱这天下！”
“起事！！”
大皇子闻言不由愣了愣。
“几位神人，你们不是说助我登上皇……”
话音未落，一个三足金乌模样的怪物已用赤足将他的头拧了下来。
“谁特么在乎你！”
……
天下间，不止有巫神一种神明。
仙界九天，此时也宛如地震。
玉帝、青华、长生三人相对而坐。
东极青华此时正在对南极长生责问。
“你不是说，确认了三清皆在么。”
南极长生闭目不语。
三清各个高深莫测，且有自己的一方天域，即便他是元始天尊之子，但哪由得他打听。
更何况，不算后土，四御之中，三人皆与东皇太一有约定……
不然，何以是他进阶四御？
东极青华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缓了缓，又道。
“人天之间的空隙被补上了……我们怎么办？”
一直沉默不语的玉帝叹道。
“建立天庭之意已成，他回归正位，也只是我头上多了个监督者……”
“就这样吧……准备准备，我们去迎接他。”
东极犹豫片刻，问道：“那我们针对东岳一脉……”
玉帝瞥了他一眼。
“暂时停手吧……”
“先将太上老爷伺候好再说。”
……
九天第三重天，从天，泰山的洞天福地如今已一片狼藉。
墨家求而不可得的仙人尸体遍地都是……
这里，爆发了一场战争。
玉帝要建立天庭，总要拿一伙人示威。
东岳一脉，如今主神重伤，两个护法一转世一身陨，正是上好的软柿子。
敌人已经退去，关二爷手持长槊，抚须而立。
他是站的风轻云淡，一旁的财神赵元帅早已累趴在地。
赵元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道。
“哈哈哈，原来是他！大帝眼光真厉害！”
“老关，快来扶我一把呀。”
关元帅捏了捏手里的槊杆：“某家战场之上也不逊于你……”
财神满脸问号：“你是比我强多了，可这和你扶不扶我有啥关系？”
话音刚落，赵元帅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老关，你不会也虚脱了吧，别逞能，累了学我趴一趴，虽然形象不太好，但真的舒服！”
关元帅丹凤眼中精光一闪。
赵元帅识相的闭上了嘴。
两人沉默一阵，财神叹了口气。
“孔小子啥时候渡劫啊……他渡了劫，飞了升，咱们也好有个助力。”
关元帅轻抚着胡须道。
“他便是渡了劫也还早呢，只是仙人之姿，又如何帮到……”
话说了一半，二人皆有感应。
或者说……
在罗酆山神殿中雕像上的那一缕分神皆有感应。
孔寒安方才试图与天魂合一，结果差一点引发天劫……
那天劫虽然只是凡人渡仙，但其威能，看起来也挺离谱的……
两人对视一眼。
关元帅抚须而叹：“大帝的眼光真准……”
赵元帅上辈子的方言都用上了。
“嗯呢！”
……
经历了道圣渡劫如喝水，登天如信步，要说孔寒安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他可是VIP坐票近距离全程观看的。
可要说多大触动，又不至于……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道圣老爷子一步成神，跨越了鸿沟，直接归位，他孔寒安还要耐心打拼，仔细谋划。
尤其是，地府居然在千机城与巫神殿撞了一波。
那个大皇子，在他与孟愈离开之后，悄悄在地上画下了请神符。
请来了巫神殿的巫师们，在千机城大闹了一把。
若不是道圣登天归位，两边现在还打着呢。
孔寒安自然准备去千机城相助，但他看到了自个儿的天魂，突然灵机一动。
老爷子不是说，尝试与自己和解么？
怎么和解，孔寒安不太懂，但哄骗小年轻，孔寒安门清啊！
上辈子没少帮单位忽悠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怎么也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肚子里坏水一点也不少。
再说，哄骗来的和解就不是和解了？
孔寒安对此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老爷子之前都说了嘛，人魂，讲究的就是一个圆滑，反复无常。
他体内是人魂做主，那当然要有人魂的样子。
孔寒安笑眯眯的，一把拉住了天魂小年轻。
“咱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第318章 押往雷判官处候审
回到冥界没多久，孔寒安就收到了平心的叫苦。
年轻人总是热血的，挫折也很难打破他们的激情。
更何况，一个年轻的天魂。
想要世界和平没战火，这是多少年轻人做过的梦！？
孔寒安的天魂也没有例外。
经历了重重打击，他倒不至于直接插手地府的决策，但他可以从“小事”做起。
冥界也开创不少时间了，纵然孔寒安率领地府拿了下来，但各个种族之间终归有矛盾。
就连关系很铁的牛马两族，都可能有些鸡毛蒜皮的摩擦，更何况其他种族？
这些矛盾，平日里都是平心与各族将领去调节，这也是她平日里的主要工作。
给鬼魂喂孟婆汤，主要由孟婉孟庸负责。
但小年轻觉得，他也可以试试……
可他只出生于偏远小村庄，人生阅历与见识都有限，这世界又没有互联网给他开眼界。
他所见过的最大的世面，估计就是在天界泡了一阵子天池。
他能说出啥道理来？
如果他是个圆滑的人，孔寒安也不至于穿越到他身上。
于是，他给平心的日常工作带来了非常多的麻烦。
平心作为后土庙的祭司，当然是会法术的……
可这家伙是孔寒安的天魂，总不至于把他怎么着吧……
于是平心也体会到了什么叫无法调节的矛盾……
就很头疼。
孔寒安回到了冥界之后，平心就第一时间告状了。
天魂小年轻自己也知道惹了祸，见到孔寒安笑眯眯的看着他，嘴里诺诺的说道：“你不去前线帮他们一把？”
去肯定是得去的。
但总该让自己三魂归一了。
不然这小子丢在冥界，谁知道以后又惹什么麻烦。
孔寒安也不废话，提溜着他在几个审判厅转了一圈。
目前在地府司职审判的，有雷天佑、钟书白、嬴驷、秦广。
而秦广平日总领政务，杨坚时常帮他审判，也有自己的审判厅。
当然，顾老爷顾强作为首席，又时常被地府“抓壮丁”，也有一个自己的小衙门。
此时在战时，顾老爷也不得不离开他的城隍庙，在地府坐镇。
地府成立这段时间，几个判官自行分了工。
嬴驷便不说了，天魂小年轻对他那儿门清。
嬴驷自号仵官，判杀、盗、妄言、诽谤、行骗等罪行。
天魂在冥界老被骗，所以常常去嬴驷那儿报道……
酆都城、秦广城、栎阳城内，都流传着一个传说。
地府有一个愣头青，专职钓那些喜欢行骗的鬼犯错……
雷天佑之前审判的多是战俘。
如今冥界一统，他又换了个司职，审判心险面善，狡猾善辩之伪君子。
同时还有那些对地府怀抱恶意，伤害冥妖与地府鬼神的敌人审判。
后者天魂可以理解，但前者他却不太明白。
“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伪君子？”
孔寒安带着天魂刚刚进殿，雷天佑刚打发了一个鬼，闻言笑道。
“这要从平时的生活细节着手了。”
“怨天尤地的，比如那些什么讨厌风、咒骂雷、喜欢晴、厌恶雨之类的人，都沾一些。”
“还有随地大小便的，表面上尊敬神佛，实际上将神像附近堆满杂物等等……”
这般说着，又押进来一只鬼魂，雷天佑双手搓出阴雷，狞笑着对那鬼说道。
“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天魂瀑布汗……
这不是细节吧！这是吹毛求疵吧！？
在鬼怪的哀嚎声中，孔寒安挥了挥手，二人又来到了钟书白的审判所。
钟书白负责的，主要是与孝有关。
平日里不尊敬奉养父母，常令父母害怕担忧烦恼苦闷，双亲去世后，不予以安葬的，都会到他这里来。
当然，也可能有特殊情况的，但那毕竟是少数。
二人到时，钟书白正在审判。
一鬼狡辩道：“我不是没有奉养父母，也不是不安葬他们，实在是他们去时我没有赚到钱啊！”
钟书白冷笑一声，也不和他多废话。
“看来还是个伪善之徒，来人，押到雷判官那去！”
自有牛妖马妖上前，将那鬼魂押走。
天魂不解，问道：“他说的也没错啊，没钱奉养安葬，这也有错么？”
钟书白叹了口气。
“他曾经是没有钱，但他父母死后，游商买卖赚了不少，但他父母依然停尸义庄，不舍得给义庄支付费用，最终还是义庄给他父母安葬的，此后二十多年，他都没回乡扫墓一次，这便是有错了。”
解释完，又有一个被电的变形的鬼押了过来。
钟书白揉了揉脸打起精神。
“这是被老雷审过的啊！那就都好说了，你自己交代吧，若有缺漏，再给你送回去！”
天魂：……
杨坚审判的，多是信仰有缺的鬼怪。
总有些人，自认为自己是信徒，或者号称自己是信徒，但实际上并不了解教义，或常常犯戒。
生前作为修士，也参与过大齐道统的建设，杨坚对这些人深恶痛绝，但碍于各种情况无法惩戒，此时在地府开衙，他开心坏了。
只见他端坐衙上，冷笑着盯着堂下的一个游道鬼魂。
那鬼魂还兀自嘴硬道：“我并不是不信东岳大帝，我只是觉得教义有问题！”
孔寒安精神一振。
哟，同道啊？
杨坚嘿然：“所有教义，都是为了让人能够心神安宁，积极向上，而不是让人厌世嫉俗或者打着神的名头与人争执，招摇撞骗！”
“你觉得有问题，那是你有问题！”
“伪善之徒，押往雷判官处候审！”
天魂眨了眨眼，对孔寒安问道：“他们怎么都喜欢往雷判官那送啊。”
孔寒安有些尴尬，轻咳一声。
“人手不足吧。”
再一挥手，到了顾强处。
顾强要审的，多是杀父、杀母、纵火焚烧房屋，毁掉了他人的财产和生命、生前犯了重罪，比如凌迟之类的鬼怪。
他倒没往雷天佑那送，正和要审判的鬼一块喝酒吹牛呢……
那鬼是个无头鬼，看整齐的伤口，就知道生前是被斩首处死的。
只听顾强说道。
“兄弟啊，体谅一下，地府任务重，我也没办法，你生前都犯了什么罪，老实交代吧。”
第319章 孔某完整啦！
官衙，为了体现主官的地位与威严，总会将主官座位处修得更高一些。
居高临下，可以增强对犯人的压迫感。
地府审判庭更是如此。
几个判官生前也算居高位，都深谙其道。
顾老爷这儿的小衙门，是他曾经在枉死城主修的。
比起其他判官的厅堂略显简陋，而且主位也修的不算高，只有一层台阶。
顾老爷走的和他们不是一条路。
此刻，他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直面无头鬼。
无头鬼虽然被斩首而死，但是已经被押入地府，脑袋还是有的。
只是那头，被放在一旁的地板上。
他身上也没有像其他犯人那般绑上特制的锁链，正用手喂着地上的脑袋喝酒……
这场面……就挺别致的。
抿了一口冥界特制魂酒，脑袋叹了口气道。
“回上官话，小的是杀人犯了法……”
顾强胡子都已经揪完了，开始揪脑门上的头发了。
“这么说有点难啊……杀人在咱们地府也是重罪……你在人间可有牵挂？”
孔寒安刻意隐去了身形，两鬼都没注意到堂内多了人。
孔寒安和天魂看的贼尴尬……
本来孔寒安是想带着天魂来见见世面，没想到撞上了顾老爷在假公济私公然摸鱼！
天魂小声问道：“顾老爷不怕的么？那可是杀人犯啊！”
孔寒安瞅了眼顾强身上的官服。
一段时间没让他印钞，顾老爷身上的官服又清晰了起来，甚至隐隐有蟒状的花纹在身上显现。
“嘿！”
孔寒安冷笑一声。
“他身上有香火功德护体，一般的鬼也伤不到他！”
天魂又问：“那他问牵挂做什么？”
这个问题，堂下的犯人显然也想知道。
“你若没有牵挂，没人给你烧纸……这地府你好进不好出啊！”
顾老爷如是解答，还伸出手，并拢了四指，在大拇指上搓了搓。
“人间要钱财，地府也要这个的！”
孔寒安痛心疾首，看不下去了。
好好的九世善人，进了冥界，怎么变成了这样！
冥王大人如今已经忘了，这手势是他带火的……
挥手回到了大殿，孔寒安苦笑着对天魂说道。
“小插曲先抛在脑后，你也看见了，人间与冥界，犯错者众，不知凡几。”
先声夺人之后，孔寒安面色严肃，语气庄重了起来。
“我有一个梦想……”
“我希望世间生灵，都能行善为善，不作恶，不欺骗，对父母孝敬，对社会有贡献……”
“我承认，很多时候，我行事有些不太正直……”
“但那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得已的手段。”
“现在地府皆有判官，对他们的恶进行惩戒教诲，你之前也看到过，还有地狱对他们施以惩罚……”
“人性有善有恶，我们不能只看到他们的善，可如何才能不让他们恶？”
“天界的神仙弘扬善良，但这地府如今满是恶鬼，光扬善并不够，有褒必有贬，有善当有恶！”
“既然神仙当了善，那我便来当恶人，我来给他们灵魂上留下无法抹去的痛，他们下一世才能发自内心的畏惧去作恶！”
“天下何其大，我一个人实力有限，也忙不过来……”
“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你愿意么？”
言罢，对天魂伸出了手。
天魂瞪大了眼。
孔寒安的话让他深深为之震撼。
没想到，孔寒安的梦想，和他的十分相似，又比他的伟大。
而且，孔寒安如今也做出了一些成就，他虽然嘴上不服，心里是明白的。
联想到在地府生存的这些年，他屡屡失败，但地府却越来越好。
地府一众妖魔鬼怪，能力比他强者多，名声比他广者众，便是气运滔天之辈，也甘愿追随孔寒安。
他好像懂了，心中的芥蒂已然消失，甚至有些认可。
既然行善不管用，那便做个恶人吧！
天魂伸出了胳膊，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孔寒安嘴角微微翘起。
从职场角度说……
谈发展、规划、梦想的，那是欺负没工作过的小年轻。
老油子谁谈这些，都是谈每月到手的好处。
但孔寒安可不止一个心眼。
自古反转洗白都有一个屡试不爽的套路。
“反派”有着凄苦的过去，有着远大的报复，只是“走错了路”。
只要将反派的逻辑引导到“正路”上，便是大奸大恶之辈，哪怕是洗不白，也会让这“反派”极其有魅力。
更何况，他孔寒安也不算大恶，他与天魂只是一体两面。
至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管他是不是真的，等到这天地间遍布地府与他的威名，不是真的也会成为真的！
两手握在一处，眼前的天魂逐渐透明，乃至消失。
一股清爽舒适的感觉，自灵魂深处散发出来。
想当初，马勉还说要三年……
如今虽然没有三年，但“三年之期”已到！
三魂归一！
我孔某自今日起，也终于完整了！
一股紫霞木属性的法力涌入体内，又很快被体内的阳气吸纳。
隐隐有一些关于治疗之类的术法，融入孔寒安的脑海之中，仿佛他生来便会一般。
这些术和浅显的法则，都是东岳一系与生有关的道。
昔日在东岳庙，武圣引导下，他曾希望感悟到这些，现如今倒是由天魂替他学会了。
孔寒安隐隐有种感觉……
这是东岳大帝给他最后的福泽。
孤阳不生，独阴不长。
如果说他的天罚法则，是死之道的阴，那么天魂带来的生之道的一些术法与法则，便是阳……
孔寒安内心苦笑，这人情欠得是真的大……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找到东岳大帝，还这一份恩泽。
意识入体，识海之内，残缺的天空终于补上。
其上七个“太阳”，如今已全部暗淡失色。
天上那张他上辈子的脸，见到孔寒安进来，开始逐渐消散。
“原来你是骗我的啊！”
“不过……其实也不算骗……唉！”
“你这人，生来便该是枭雄……这些事，还是由你来做吧！”
枭雄？
孔寒安笑了起来。
哪一个枭雄，不是如履薄冰，受尽磨难之后，才浴火而出？
相比较而言，他只是占了更多后世的便宜与经验罢了
孔寒安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以后，且看吧……
刚睁开眼，孔寒安脸色一变。
冥冥之中有股感应。
天上，有什么东西锁定了他。
这种感应不久之前才在泰山上感受过……
是天劫！
孔寒安心中直呼糟糕……
在杨林渡劫时，孔寒安见识了天威之后，就一直在小心谨慎的控制着体内的法力。
他是有打算，在三魂合一之后再渡劫，却没曾想，和天魂合一，天魂的法力也归于他自身……
这劫，就如此突兀的来了！
第320章 借问冥君欲何往
冥界进入战时，但本土作战，和跨界之战，差别还是挺大的。
部队出征以外，冥界内依旧安宁。
但如此刻天威浩荡，冥界已乱作一团。
鬼门关外长长的队伍已经瘫痪……
唯有周仓仗着修为与在地府当值获得的功德，勉力咬牙支撑。
一众鬼门关的鬼卒早已趴在地上，面面相觑。
王上这劫，怎么感觉比武圣当年还要强？
酆都本繁华非凡，来往妖魔络绎不绝，仙人们甚至还在开着他们的歌舞会。
但劫云盖顶，别说鬼怪们了，就是冥妖们也顶不住。
伴奏的阴间乐队全部瘫软在地，伴舞的修罗也被天威压着跪下。
郁荼等仙人们倒是不受影响，反而曲调一转，奏起了喜庆的音乐。
他们可开心坏了，针对孔寒安的怨懑此刻犹如决堤之水。
就算这天劫劈不死你，待你飞升上天，也会落入帝君之手！
东岳一脉，现在可没人护得住你！
孔寒安走出罗酆大殿，看着冥界盖顶的劫云一阵无语。
相比较杨林那一次渡劫，这次的动静有些大太多了！
这完全没给他准备的时间啊！
这般动静，也惊动了地府一众麾下。
几个判官日常办案，也分润了不少功德，他们互相扶持，勉强走了上来。
杨坚苦笑道。
“王上，您这劫云的架势……只怕覆盖了整个冥界啊！”
孔寒安面色铁青，杨坚说的话，他当然知道！
他倒不在乎那几个仙人俘虏的想法。
他执掌冥界，冥界是他的域，他妖魔鬼怪们是他的子民……
这劫，只怕会殃及绝大部分鬼怪！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平心御空赶至。
“我本在筹备给太上立像，你动作倒是挺快。”
“不用担心，劫云广阔，只是因为你担负了冥界。”
“去人间，虽然劫云中威势不会减，但范围也不会这么大了！”
孔寒安点了点头，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极好的渡劫场所，挥手撕开了空间裂隙。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不必担心！”
言罢，孔寒安踏入其中，离开了冥界。
冥界众判官面面相觑。
钟书白突然出声道。
“王上渡劫之后，只怕实力又会更进一步，介时是不是要换个称呼了？”
他生前是官员，勉强可以算作儒门一脉。
如今冥界已然一统，在他眼中，孔寒安早该更进一步了。
想想大齐的皇帝是怎么做的？
“秦祭酒出战了，咱们也没个人带头劝进啊……”
仵官嬴驷叹息一声。
他生前是王，死后也不是没有别的想法。
孔寒安若更进一步，或许，他在冥界也能被封侯呢？
只是他才入地府不算久，威望还比不上他人。
嬴驷侧头，看向了雷天佑。
雷天佑不语，但眼睛已看向了平心。
钟书白与嬴驷了然。
平心乃昔日后土祭司，在冥界地位超然，由她带头，说话肯定及有分量。
平心心思剔透，眼观鼻鼻观心。
“若是祭祀之责尚还好，但我之前曾与王上有过约定，不涉政务。”
言罢，她对一旁努了努嘴。
几鬼侧头看去，是顾强。
四人视线所致，顾老爷一惊，脑门泛起冷汗，才喝酒吹牛的微醺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们别看我呀！
王上再进一步，就是称帝了！
有漫天神佛在上，这帝可不好称啊！
打死我都不会出这个头！
他轻咳一声。
“我虽是首席，但现在也算半归隐状态了，还是等秦祭酒和一众将军们归来再议吧……”
顾强不敢接茬，也不敢说不……
形势到这里了，再委婉的拒绝，都是得罪同僚。
没见平心也不吭声么。
既然老嬴提到了老秦，那就把锅甩过去吧。
顾强抬头，看着劫云散去的冥界天空微微叹息。
老秦，稳住啊！
顾强并不知道，秦广现在完全没心思接锅……
千机城，道圣登天的余波刚刚散去，众鬼怪们才站起来，便又软倒在地……
天上的烈阳，被浓浓的劫云覆盖。
孔寒安，出现在了千机城。
千机城如今已群鬼乱舞，阴气极重。
更何况，孔寒安如今也已掌管冥界，又得了云中君与赏罚有关的权柄与法则，加强了与手下们的联系。
他早已能熟练运用神通，不至于再像之前那般随机出现。
此刻，他便出现在了秦广身旁。
秦广鸭梨山大。
作为地府祭酒，他所获得的功德已经很多了，倒不至于被天劫影响……
也不是他不愿意与孔寒安一同渡劫……
真就是如字面意思所言，压力大。
孔寒安以功德为源，修的是阴阳，掌得是冥界，还有一个诡异非常的法则与生死之道。
更何况他还堪破了七魄，与两位圣人关系匪浅，又沾了一些国运……
这些，都是会算入天道降劫的计算之中。
他若渡劫，如何能不浩大？
虽然如今在人间界，劫云声势没有冥界那么骇人……
但平心也说了，其中威能不会减。
秦广再如何也是鬼，直面将要渡劫的孔寒安，他扛不住！
孔寒安扫视一眼战场。
战斗已持续了一阵子，毕竟是直面巫神，地府伤亡不小，更不提一众墨者。
心中微痛之下，从天魂处得来的治愈术扫荡了整个千机城。
地府麾下妖魔鬼怪伤势治愈，千机城内的难民与墨者获得了救治。
秦广坐镇中心，指挥战斗，伤员便在他附近。
在孔寒安救治之下，众人纷纷恢复了过来。
墨家钜子翟目睁开了眼，入眼便是厚厚的劫云和负手而立的孔寒安。
翟目一瞬间脑袋都大了一圈。
“冥王殿下，你不会打算在我们千机城渡劫吧？”
孔寒安摇了摇头，挥手一勾，黑白无常手中的勾魂锁链入手。
看着手中的法器，孔寒安微晒。
马王爷给他规划的天地法相的兵器，他只怕暂时用不上了。
没成想，渡劫，还得用最初的法器啊。
天劫盖顶，巫神降下的分神们早有感应，趁着鬼怪们受迫与天威，正纷纷脱离巫师的身体。
道圣登天之后，他们早已无意再战。
若不是鬼怪们各种离奇的攻击拖住了他们，他们早就撤了。
但此时，他们想撤，还得问问孔寒安。
如今孔寒安已今非昔比，挥手抛出了勾魂锁链，宛若套马的汉子，随意圈住了一个。
锁链缩回，天罚剑架上，紫光四溢，剑中也有雷劫闪烁。
孔寒安定睛一看，巧了……
正是三足金乌。
老熟神啊。
三足鸟哪还有之前拧下大皇子脑袋的肆意，他惊恐的看向孔寒安。
对这天罚剑，它记忆犹新，这法则之前顺着分神伤过它。
如今，孔寒安已非之前的境界，它也听说了，这剑斩了不少神。
可又有锁链捆绑，它无法脱离。
三足金乌慌了。
“你要干什么！？”
孔寒安咧嘴一笑。
“别慌，就问个路，巫山怎么走？”
第321章 紫气东来笼神山
茫茫草原，众口相传的神山再度显现。
单纯的牧民并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这些时，神山出现的如此频繁。
他们只觉得，这是神对他们的恩赐。
在满心只有神明的人眼中……
便神是拉的翔，也是美味的。
这方世界，大齐国的圣人可没工夫管他们，这里的文明相对还是落后的。
部族社会，巫师总能带来一些简单的教导，带来文明与发展。
所以他们跪的理所应当，巫神山上的神们，自然也接受的理所应当。
顶礼膜拜之中的巫神，并没有心思去回应牧民们的祈求与歌颂……
此时，他们正藏在山中的迷雾里，小心翼翼的掩盖着自己的身形。
云中君已经陨落，巫山的云雾，已经淡泊了许多。
巫神曾经一度辉煌，毕竟与山川草木日月一同诞生……
但现如今，他们已凋敝不堪。
随着生灵越来越多，神性的紊乱成了他们衰落的源头……
事实证明，人类的确是天地之灵，修士开发出来的神系，更稳定。
于是，有许多巫神投入了道门的怀抱。
曾经象征着星空信仰的北极星，在巫神体系里本名声不显，但现如今，他是道门四御的勾陈大帝。
还有紫微星也是如此，竟成了四御之中的紫薇大帝。
这两位脱离之后，又有五岳一同叛出，获封成了五岳帝君。
当然，五岳帝君里，也有他们的内应，北岳恒山大帝……
但其实也于事无补，或许后土开辟的冥界之鬼才会告诉他们，北岳帝君有没有抱着吞噬他们权柄的想法。
昔日伐商之战，各有各的谋划，至高神东皇太一有着自己的骄傲，在困局之中，抛弃了部分权柄，拒绝融入道门，自降为凡人……
这成就了道门四御之中的三位天帝……
可他们巫神，便更弱了。
如此这般，走的走，散的散，在争夺天下中，随着大齐一统，信仰逐渐消失，又有一批死的死，亡的亡……
不算冥界中的冥河，巫山之中，仅剩东君、西王母、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三足金乌、月姑、山鬼、河伯。
连爱神湘夫人都不知所踪。
退居草原后，山鬼河伯已越发衰弱，大齐境内那些被视为精怪，修士们常拿来练手的，便是他们的分身，如今他们只能作为耳目，再无他用。
月姑、少司命，在针对东岳泰山时已经陨落……
云中君被道圣斩杀……
大司命自我牺牲，让东极青华有资本竞争六御之位，给巫神参与到谋天之局提供了契机。
随后，又便宜了孔寒安……
现如今这巫山之上，已没有几个神了。
谁也无法确认，会不会有某个同伴莫名发疯，妄图吞噬自己……
所以，小心谨慎乃必然……
巫神山已自成天地，但迷雾笼罩，不知其广阔，相当便于他们隐藏。
但隐藏，不代表安静，山鬼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宁静。
“什么东西啊！他孔寒安怎么有那么强的劫云？”
河伯沉闷的声音回应道。
“太可怕了，那天劫不会盯上我们吧！”
东君威严的声音响起。
“无须在意，本就是配合那大齐皇子耍的一通闹剧……”
“太阳自从上次受伤，做事已越发不沉稳了，那大皇子还有些用，不过一个道具，死了便死了……”
“山鬼河伯，你们对分神传令，让他们在大齐境内散布谣言……”
“千机城孟愈、翟目，伙同冥界地府孔寒安，谋害大皇子，此乃欲行谋逆之事，人人得而诛之！”
起事，需要一个名头……
这便是名头！
孟愈是大齐丞相的弟子，翟目是大齐的大将作，孔寒安更不提了，他是孔圣的侄儿，是大齐黄泉监监正。
甭管大皇子做了什么，他是皇室！
大皇子死于他们的势力范围，便就是他们三人以下克上。
大齐朝廷，要么将他们处死示众……
要么，就是在降低皇室的神圣地位。
但，不论是脱离朝廷的墨家，还是孔圣的弟子，又或者即将渡劫的孔寒安……
大齐朝廷，动的了他们么？
孔圣，你喜欢玩阳谋……
我们便给你一个阳谋！
只要大齐乱起来，只要恢复到昔日分裂的状况，巫神便能找到机会，再度崛起！
道圣已经登天，山脚下的那柄剑，已经压制不住他们的野心了！
东君言罢，山鬼河伯应诺。
“西王母？太阳？你们回来了么？”
西王母轻轻的应了一声。
但三足金乌一直没给回应。
东君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奇怪，太阳没跑掉？可也只是一具分神而已，大不了舍弃便是……”
西王母叹息道。
“东君，我觉得，与其关心它，不如看看东方……”
“要变天了！”
巫神们不认为自己是被赶到草原的，所以一直自承自己在西方……
南方，在他们眼里就是东方……
变天？
残余的几个巫神疑惑的看向天边……
东边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抹上了一层黑色……
黑色之中，隐有紫光闪烁……
河伯喃喃的问道。
“那是什么？”
山鬼已顾不住掩藏身形。
“走啊！劫云！！”
他蹿出迷雾，试图逃离巫山……
山鬼青面獠牙，满身绒毛，看着便令人作呕，但偏偏引得山外一众淳朴的牧民欢呼。
他们的神，终于肯见他们了……
可欢呼声很快犹如被卡住了脖子的鸡，又吞了回去。
巫神山下，一柄毫不起眼的剑动了动，山鬼犹如雷击，被弹回了迷雾之中。
牧民们有些不理解……
他们的神，何以如此狼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在草原子弟眼中的神山，已被浓浓的劫云笼罩。
天劫之威让他们心生恐惧。
这是神生气了么？
是我们做的不好么？
牧民们不明所以。
在他们眼中，或许，这是神给他们降下的惩罚？
此时，终于有眼尖的人发现，巫山脚下出现了一个人。
他好像在拔什么东西？
河伯未显身形，但语气中也充满了疑惑。
“这劫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西王母又叹道。
“是啊，很眼熟，我们刚脱离不久呢，没想到他居然找上来了。”
东君失去了镇定，头一次情绪不稳，咬牙切齿的吼道。
“太阳，是你！？”
“你也要背叛我们？”
“锵！~”
一声剑鸣响起。
“终于拔出来了。”
随后，是一句略显玩世不恭的声音。
“那只怪鸟觉得人间不值得，所以去我冥界，与月姑作伴去了。”
仅存的巫神们循声看去。
只见巫山山口，那镇着他们的道圣之剑已被拔出。
持剑者，是一个农夫打扮，衣着有些不合体的年轻男子。
他浓眉大眼，正对着他们挤眉弄眼。
“几位道友，我觉得此地与我有缘，欲在此渡劫，可否？”
“当然，我这只是礼貌的客套，事实由不得你们。”
“天上那层云，憋不住啦！”
第322章 长生天
孔寒安不懂巫神的谋划。
甚至三足金乌要跟他讲，他也不耐去听。
昔日巫神谋划，以剑阁郡剑门关通幽冥，打开冥界通往人间的道路时，道圣老爷子怎么做的？
一人一剑，以巫山云雾下酒。
同样的，几个事例某天设局，虽然各有诉求，最终呈现的结果，是让天破了个窟窿。
老爷子又是怎么做的？
太上归位，天上的窟窿被补了起来……
这三界之间，有人敢放个屁么？
人间一片恭送声，仙界的诸神也得扫榻相迎。
谋划是要有的，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谋略，都没什么用处。
要说之前，孔寒安还没把握来巫山看看云雾。
但现在，他要渡劫了……
这劫看来还不小……
他就有把握了。
驱虎吞狼，二虎竞食，可以说是他起家的策略。
不忘初心，贯彻到底嘛。
虽然天上的天劫，可能会因为巫神们变强……
但他孔寒安不怕呀……
先拿劫云扫一扫人间的污秽再说……
老爷子走之前为何要他来收剑？
就是把巫神留给他练练手的。
剑里吸纳的劫云不嫌多，渡劫之后注定要飞升，上了天，指不定不够用呢。
财神武圣那边听说挺忙的？
孔寒安之前急，只是担忧没有把握护持住冥界生灵亡灵。
所以在从三足金乌口问出了巫山所在之后，孔寒安一路水挪移，飞奔过来。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劫将降之时，赶到了巫山。
正如他方才所说。
现在，巫神们想要拒绝也来不及了。
他们已被锁定……
天劫，就要来了！
巫神山一阵沉默……
片刻，那庄严肃穆的声音复又响起。
“你的天劫，怎么这么久才来？”
商容，或者说道圣传授给孔寒安的水挪移，只是小范围腾挪。
纵然孔寒安一路运用法力，也只是无数的小范围瞬移，终究要花些时间的。
北地郡虽然临近草原，但赶到巫山，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东君只是觉得离谱，这天劫居然酝酿了这么久。
孔寒安想到之前泰山之巅的那个顽皮的老者，不由晒然一笑。
“我这般特殊，天上地下只此一份，天道当然要多准备一些时间啊。”
巫山又一阵沉默。
可恶，被他装到了！
孔寒安可没有装，他虽然在模仿道圣老爷子，但他和老爷子一样，是特殊的人……
虽然现如今他三魂归一，与这三界已有了联系，但这联系一下有点深太多了。
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到成长起来，总有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资质与成长性。
资质越好，成长性越高，代表之前天地所给与的钟爱越强……
比如神仙转世，他们曾经夺过天地造化，转世之后有更好的条件也是必然。
但有得有失，这是天地之间的至理，世间终归要讲究平衡，所以天赋越强者，面临的天劫更强。
孔寒安天赋强么？
其实不强……
但架不住他曾是个BUG，没有在天地之间的“云数据库”里留下备案。
纵然东岳大帝挺靠谱的，收了孔寒安的天魂便丢进了天池里泡着……
但，这才多久？
彼时，时值六月，梅雨季节，如今也才到深秋，十月中下。
如果说道圣老爷子，是三清之中的道德天尊，这一世在人间活了数百年，体内还是三个主神神魂合一。
那么孔寒安，便是在天道数据库里，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从一介凡人，成为了一界之主。
两个人都挺极端，都在天地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孔寒安学着道圣说话，虽然有装的意思，但也可以说，他一点也没有装。
世间的强者，劫数来临总有异象。
譬如道圣，心生迷雾，笼罩了整个泰山。
孔寒安盘腿而坐，正在炼化道圣老爷子的道剑，但异象已生。
识海之内，一张充满了恐惧的脸动了动。
巫山之内的巫神，包括巫山之外的牧民们，突然心生悸动。
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在暗中注视着他们，在试图靠近他们。
不知不觉，他们眼中出现了幻觉。
天上出现了一张满是龟裂的脸，正咧着嘴对他们流口水。
草原牧民哪见过这种东西，他们吓坏了，正要磕头，可头却磕不下去了，那张脸，同样也出现在了地面上。
巫山适时的爆发出了一阵强光。
东君，除了众巫神的王之外，还有一个光明神的身份。
“什么鬼物，胆敢在此作乱！”
光明能驱散迷雾黑暗，但不一定能驱散恐惧。
那张脸依旧在，仿佛在看着馒头……
东君一时有些错愕。
孔寒安也有些尴尬，那张脸，莫名觉得眼熟……
一切的开始，好像都是因为这家伙？
也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他……
孔寒安脑海里不由也浮现出了一张怪脸。
“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
孔寒安虽然没开口说出这句话，但异象本就因他而起。
牧民们心中涌起了勇气。
鬼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退下吧！”
孔寒安淡淡的说道。
声音很轻，却宛若在众人心中响起，其中言语，充斥着不可违逆之意。
鬼脸眨了眨眼，自天地之间消失。
心有所感，孔寒安体内的非毒，也彻底消失了！
草原牧民听不懂孔寒安说的话，但他们感觉的到，勇气来自这个年轻人，鬼脸的消失也是因为这个年轻人。
他们舒了口气，再度叩首。
孔寒安看着他们的模样，心中一时复杂。
他们这般模样，比道圣幼年梦境之中那群野人村民更不堪。
可能，这就是被信仰蒙蔽了双眼的人？
也不知该为他们开心，还是该为他们悲哀。
心有所念，便有所相。
劫云笼罩之下的众人一时心中又喜又悲。
如果说之前非毒具象了鬼怪，那么这一次，是直接来自情绪上的波动。
牧民们沉浸在了自己心相之中。
孔寒安摇了摇头。
无喜无悲，他做不到，他只能做到理智的去看待这些情绪。
他也不是圣人，没有心思为那些凡人做什么主，但起码，不牵扯无辜吧。
挥手一推，牧民们只觉一阵柔力卷住了他们，将他们抛到了远处。
之前的悲喜已经不再，再回头看，神山依旧被黑云压着，仿佛便要被摧毁一般。
一个牧民突然心灵福至，高声用着草原上独有的方言喊道。
“我知道了，那个山脚下的人，也是神！”
“他该是所有神明的领袖，他是要回来入主神山的！”
一众牧民们面面相觑。
山里的神感应到他来，便慌慌张张要逃跑，可又逃不掉。
他一来，便是天地异象，雷云盖顶。
他能给他们带来勇气，带来欢喜与悲伤……
这么一看，好像真的说得通？
“可我们该如何称呼他？”
那牧民看了看天。
“长生天，他一定是长生天！”
第323章 麾下的信任
乔道陵并不知道，孔寒安在草原之上多了一股信仰。
他若知道了，肯定会很乐意前去帮忙宣传教义。
孔寒安虽然不太在意，但乔道陵依然发自内心的感谢孔寒安。
不说其他，就说孔寒安当时给他出的主意，让衡山的元神长时间在他体内停留，使得他体内阳气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大幅度改善，已经让他十分感激了。
但他现在暂时没有功夫去管草原上的事情……
孔寒安赶着去巫山渡劫，倒是留下了许多烂摊子。
一场乱战，地府众鬼将各个带伤，此时已遁回了冥界。
孟愈不在，翟目又不善言辞。
作为真地府人间行走，千机城现如今有许多事情等着他来操持。
在和几个墨者商谈完如何分发药材之后，乔道陵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又看到李攸走了进来。
“李老板，你总算来了……秦祭酒有跟你说过么？”
老板这个词，也是孔寒安无意间说出来的。
身为孔寒安的追随者，本身又没什么文化，一言一行当然要向孔寒安学习。
不光“老板”这个词，乔道陵还有一个专用的小本本，其上记载了孔寒安很多让他不明觉厉的语录。
“老乔啊，你这样不太行啊！”
作为另一个地府人间行走，李攸觉得他有必要和乔道陵好好谈谈。
哪能这样啊！
若是换做道统的修士，此时必然趁着孔寒安显圣之后，召集百姓大肆宣扬。
这可是替自家神明扩充信仰的好时机。
乔道陵是樵夫出身，并不太懂这些弯弯绕。
但他李攸走南闯北，可见了不少。
别说什么天灾了，就是有人误打误撞治愈了病人，只怕都会锣鼓齐鸣，摆上法坛，假模假样的歌颂一番神的威名。
李攸一直等着呢，只等乔道陵开坛做法，就开始兜售酆都路引。
结果等来等去，开坛没等到，反而还收到了秦广让他想法子支援乔道陵一些钱财的通知。
这可倒好，孔冥王显圣，施法救治了许多人，结果啥好处没捞到，反而还要送？
天地良心，他李攸这段时间一直没开张，都在倒贴呢，城市重建，他哪有那资本喔！
这不是亏本买卖么！
李攸一通说，倒把乔道陵说懵了。
这样么？
但想了想，乔道陵依然摇了摇头。
“我觉得，以王上的为人，此时必不会乘人之危。”
“巫神殿入侵，给千机城留下了太多的伤痛，更何况，这也是间接的因为王上拒绝了大皇子而起，我们若以此为名敛财和扩充信徒，若是让王上知道了，他一定会怪罪的！”
王上的为人？？
李攸感觉自己最近的迷惑越来越重了。
咱们认识的冥王殿下是同一个人么？
酆都路引还加上质保期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的人，会放过到嘴边的肉！？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一阵喧闹。
有墨者来禀，钟馗携妹拜访，说有急事要找乔道陵。
在人间怎么行事，是李攸和乔道陵内部矛盾，此时既然有外人……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决定暂时搁置争议，一会儿再谈。
千机城此次的危机，又一次刺激到了钟馗……
如果说之前天灾，他基本上是全程躺过来的，有黑无常、周苦闷、李攸为他周旋。
那么这一次，他是直面了实力不足的弱小。
若非翟目和乔道陵支撑，若非地府部队支援，千机城只怕毁于一旦，而他与妹妹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在一系列的打击之下，钟馗决意要变强。
当然，这并不是他不知分寸，打扰乔道陵办公的理由，只能说是理由之一。
他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请求地府，帮忙医治杜平……
孔寒安大范围AOE治疗术毕竟不能全部涵盖，杜平目前重伤难治，钟馗不希望自己再失去好友。
钟黎觉得自己哥哥真的疯了。
乔天师是哪般人物啊，岂是他们想见便能见的？
即便是见了，这种高人也不会为了治疗一个平头百姓耗费时间。
她本觉得兄长在无理取闹，没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了接见的许可。
而且她居然在乔天师身旁见到了李攸。
若非此处在墨者们的保护之下，而乔天师她也在人群中见过许多次，她差点以为自己被骗了。
钟黎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难道李攸不是骗子？兄长也没骗她？
他们真与地府有关！？
若让李攸知道自己还在被钟黎怀疑，只怕又会陷入挫败之中。
钟馗在连番打击下已日渐成熟，丝毫不以自己与地府的关系为依仗，反而言辞恳切。
其实这些事本来也不算什么，但乔道陵反而有些尴尬。
他是会一些浅薄的医术，但并不是用于治人。
久病成良医，他主攻方向不一样啊！
而且，他所制符纸，都是召唤地府鬼将的分神分魂。
妖魔鬼怪能害人，能下毒，但可从没听过它们能治病。
李攸倒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之前你不是和我说孟先生传了你一些书籍么？你先用来稳住他的伤势，待到王上归来，他自会获得治疗。”
提起冥王，钟馗想到那充满威严与压力的身影，那抬手间便翻云覆雨的威能，不由心中升起仰慕。
但又想到那天上远比之前黑白无常渡劫之时还要浓厚的劫云，又不由心底升起担忧。
“王上……此行会顺利么？”
乔道陵与李攸再度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冥王褴褛筚路，劈波斩浪，才有如今的伟业，区区劫难，又岂能难到他？”
不光他们这么觉得，甚至地府一众麾下也这么觉得。
秦广带队撤回之时满是自信，地府的妖魔鬼怪们，也从来不觉得度个劫对孔寒安算个事儿。
黑白无常渡劫之时，冥王大人天罚剑，可是尽收雷云的啊。
它们有如此自信，若让现如今的在巫山上的巫神们知道，只怕会大骂他们愚昧。
河伯已显出了身形。
一个青皮矮胖的地中海……
它正对着肤白丰腴的西王母露出猥琐的笑容。
“姑娘，我是河流之主，你被投入了河水之中，便就是我的人了！”
第324章 九九之劫
河伯被孔寒安渡劫的异象迷惑了心智，已陷入了幻境之中。
从他那猥琐的笑声就能想得到，他在经历怎样的环境。
河伯还当是在享受那些被抛入河中的祭品呢。
东君脸色铁青，这是当面NTR他啊！
本来依着他之前的手段，早已将河伯击碎，但想到如今巫山凋零，只剩四位巫神……
他只能压下心头的怒火。
“那孔寒安的心相居然能影响我们的心境？”
西王母体态丰腴，但身姿缥缈，河伯那双小短手碰不到她。
她依然很冷静。
“东君大人，我对您很失望……您已经失去了对环境的观察与理智的判断，您也被影响了。”
“不过，与其关心心相，不如看看天上……雷劫要来了！”
东君先是心头一阵怒火……
虽然他和西王母，是信徒们强行组的CP……
但两人夫妻之名也已维系了不知多久，一直相敬如宾，西王母何时对他这样说过话？
可转而，他又心头一惊。
巫神，是信仰的具现，若情绪波动太大，便会失去自己的力量。
虽然与人族修士讲究的修身养性不同，但他们也轻易难有情绪。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容易动过怒！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也被心相影响了！
受到西王母的指点，他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上的雷云，竟已落下了一道天雷。
雷光璀璨耀眼，其中隐有威势，但却并不如往常雷电那般迅捷，反而凝聚成球，缓缓而落。
其目标，赫然是他！
孔寒安盘腿坐在地上，草原上的凡人已经被他送走，他倒是能理解为何财神武圣鼓励他多破七魄的原因了。
异象繁生，喜怒哀乐爱恶欲轮流从眼前划过，但于他而言倒没什么感觉。
尤其是一轮之后，体内七魄彻底泯灭消散，孔寒安更是能专心炼化老爷子给他留下的礼物。
武圣给的宣远剑已从天罚法则中剥离，但道圣老爷子的长剑，却始终难以融入其中。
毕竟是道圣的东西，世间难有，想要炼化还需要一些世间。
孔寒安心中叹息……
要么他怎么觉得这些神啊仙的法器麻烦呢……
冥界仓库里还有马王爷的铠甲落灰呢。
虽然孔寒安专心炼制，但其实也在观察着巫山的形势。
他对那个一直冷静的西王母十分忌惮。
尤其是西王母的名字……
孔寒安不能确定，此西王母是不是彼西王母，但在他上辈子的神话中，这位神，可是在天庭也地位不凡的。
不过，忌惮归忌惮，不妨碍他幸灾乐祸。
尤其是刚刚东君还在无能狂怒，就颇有点某经的味道。
他一边炼化，一边乐着打趣。
“时代正在发展进度，天道给那些停滞不前的神明降下了惩罚，首先是犯下了暴怒之罪的东君……”
东君忍不住又要的心头火起。
要点脸吧！
本来我们几个巫神，在巫山躲着，好好的搞着事……
结果就被被你堵了家！
你还貌似礼貌，实则无礼，用天劫绑架了我们……
是谁该被雷劈呀！
可此时，他又不得不忍耐下去。
这比河伯之前的冒犯更严峻。
东君不像孔寒安那么没见识，他认出来了，这是球状天雷。
这种雷劫极其罕见……
一般修士只知道天雷劫有三六九等，但东君存在更久，他知道的更清楚。
修士中天资卓绝之辈，渡劫时还有更高的劫难。
以九为基数，分为几等。
他所听闻的，最为卓绝的雷劫，便是八九之数，七十二道。
而球状雷劫，也是在八九之劫中偏后段才会出现。
即便算上缩在角落里装死的三足金乌和已经没多大用的河伯山鬼……
巫神山五个巫神，也不至于让凡人之躯渡劫的孔寒安，引发如此威能的劫数！
而且，孔寒安心劫中的天地异象还未结束，就有雷劫来临。
这不正常！
难道是……！
东君正心中起疑，那边西王母已叹息道。
“九九劫数，此子资质恐怖如斯……只怕泰山转世渡劫，也不会有此威势。”
“你们当初便错了，在他不显之时，就该将他扼杀，而不是借他谋算泰山。”
嘿！这娘们说什么风凉话！
东君暴怒：“他当时突兀的出现，断了我们在剑阁郡的蚕丛陵墓的布置，谁能想那么深远啊！”
“你有异议，当时怎么不提出来！”
孔寒安抚掌笑道。
“内讧咯，要么你们先打一架？”
孔寒安不插话还好，这一插话，又引得东君烦闷。
“你笑什么！这九九之劫，最终也会落到你身上。”
孔寒安耸了耸肩。
“不要紧啊，我在山脚，天塌下来也得你们先顶着。”
东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冷静，冷静，不能被这狗东西激怒……
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球状雷劫，东君周身金光大显……
天劫已经落下，此时便是杀了孔寒安也不能终止。
先应付眼前再说！
这道雷本着东君而来，其强度自然以东君为标准。
金光迎上了紫光，轰然炸裂。
东君在暴怒之中，没有察觉……
但孔寒安却敏锐的听到了关键信息。
西王母刚刚说……
“你们”？
孔寒安嘴角微微勾起。
有点意思啊……
球状雷劫，让东君心惊，但不至于害怕。
可东君能应付得了，不代表所有巫神都能应付的了。
孔寒安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让还在清醒的三足金乌和山鬼看出了一些什么。
金乌鸟和山鬼争先恐后的奔向孔寒安。
西王母只是闪躲着河伯，却不做阻拦。
三足金乌有翅膀，率先飞致。
“冥王，我可是带了路的，你要说话算话啊！”
孔寒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一向说话算数……”
“但我冥界，只容纳亡灵与妖怪啊……你……要么先死一次？”
三足金乌泪流满面……
这还是生气呢……
我当初去招惹他干嘛呀！
山鬼却没那个窘境，它随后而至，哈哈大笑。
“孔冥王，我是鬼，我是鬼啊~~~我可以去冥界吧？”
三足金乌急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直呼王上姓氏？”
山鬼哼哼道：“我主之于我，宛若严父，我称我主姓氏，才显尊敬。”
孔寒安瀑布汗。
受不起，我可没这么丑的儿子！
这边正闹着，劫云之中又喷出了一道球状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