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我们地府很公平
体内莫名的颤动，反而让孔寒安多出了一丝清醒。
他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周围的人虽然看起来没有进食，不在乎死亡，但队伍却总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
而且，他们偶尔看向身旁人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目光中偶有凶横闪过。
这群人，即使是举着火把冲进来时，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目光。
孔寒安留起了心。
他发现，每当有人消失之前，总有一群人会上去揽着他，此时，那群人眼中的凶横是最容易察觉到的。
他们结伴，带着那个落单的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后，宛若一群，准备去偷瓜的人。
但没多久，他们又会赶回来。
脸上都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们也有交流，孔寒安侧耳听去，总能大体听到几句类似“吃了么？”之类的寒暄。
这让孔寒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未来得及细思，却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面前。
那人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肩膀不住的耸动着。
黑雾里的人都走了上去，想把他拉起来。
但经过了方才的偷听，孔寒安有些余悸，赶忙上前两步，扶起了对方。
那人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对孔寒安笑道：“现在，你理解我了吧？”
声音好听，让人认不准想认可他。
但孔寒安满脑子都是“吃了么”，此时有些不想认可对方。
虽然记不起这人是谁，但他只觉得这人有病。
孔寒安想起上辈子的一句话。
傻子总会将人拉到他最熟悉的领域里，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击败对方。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孔寒安心中便一突。
我是谁，怎么会有上辈子？
顺着这个思路，孔寒安眼中泛起了光。
“我依然不认可。”
他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人，是部落的首领，是军队与祭祀的掌控者。
是炎庭帝，鬼国的最高统帅。
而自己，在对方的幻境内。
黑雾中的人，不是人……
而是鬼！
眼前的炎庭帝充满了疑惑。
“难道这些不好么……”
孔寒安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但这些只是幻想。”
炎庭帝没想到孔寒安已经恢复了清醒，但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再装。
他站直了身子，周围幢幢鬼影开始向他体内涌去。
“虽然是幻想，但努力总归能够实现。”
孔寒安叹了口气。
“不论实现与否，你总仍然改变不了你是个懦夫的事实。”
随着涌入体内的鬼越来越多，炎庭帝周身威压显现。
“懦夫！？”
孔寒安坚定的点了点头。
“懦夫。”
“作为首领，你不能满足部落人的需求，哪怕人人有饭吃都做不到，你只能满足强壮者的要求，只能以带领他们跳舞来迷惑他们。”
“你不能保证你的子民更好的活着，只敢以死亡来试图让自己内心觉得满足。”
“他们死后，虽然不用再受疲劳之苦，但在你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依然存在着弱肉强食。”
“死，真的会有什么改变么？”
“所以你归根到底，在逃避作为首领的责任，并且以首领的能力来迷惑他们，让他们沉浸在你的想法里，你还是懦夫。”
炎庭帝正要反驳，孔寒安接口道。
“但这不是我不认同你的原因。”
这话勾起了炎庭帝的兴趣。
“哦？那原因是什么？”
孔寒安笑道。
“原因是，你没有让他们自己去选择。”
“生前的载歌载舞是跟随你，他们没得选。”
“死后，受雾气迷惑，是往生还是随你继续征伐，他们依然没得选。”
这个幻境看似在轮回，但不可否认的是，孔寒安也被这雾洗刷了多次，所以才渐渐迷失，甚至产生出了入黑雾之中的想法。
在进入雾中后，更是迅速被同化。
这片黑雾，像极了之前孔寒安进入鬼国时遇到的那片雾气。
后卿那家伙一点也不老实，说那是后土的封印。
可细细想来，其中还是有破绽的。
如果是后土的封印，为何不是阻止亡灵继续壮大鬼国，而是引导亡灵走过寒冬与炎热，走过石山与沙漠，走过未曾见到的水域，走到鬼国都城内？
“掌握部落武力，引导他们的行为与想法，难道不是首领应该做的么？”
炎庭帝邹着眉头问道。
“让更强者获得更多的资源，你的阴司地府难道不是如此？”
看着眼前气息越发凛冽的炎庭帝，孔寒安丝毫不惧。
“首领为了部落稳定如此去做，是应该，但你起码要明白的告诉他们，这么做的好处与坏处。”
“他们愿意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好好活着，他们愿意死，也能在死后选择永寂或者征伐，这才是你这个首领应该去创造的世界。”
“至于让强者掌握话语权……”
想到已经位列人仙的杨林，此时依然是夜乞嗣麾下的文官……
秦广身上的功德与香火仍旧没有恢复到鬼仙境，每生出一些就用去印钞……
还有地府一众“劳改犯”的鬼王和鬼仙。
孔寒安自信的说道。
“我们地府没有这种事，很公平，都得按贡献来。”
话音落下，炎庭帝身上的气场全开，一股极大的恐惧开始在环境中蔓延。
但孔寒安丝毫不惧。
且不说他堪破了非毒，这点恐惧对他而言完全是小儿科。
只论这炎庭帝已经败在他手上一次，他便没有任何惧意。
等等，他既然已经死了，这幻境，是不是也只是在我识海中的残留？
既然这是在我的识海之中，岂不是我说了算？
孔寒安若有所悟。
他抬头看了看天。
太暗了，该亮一些。
迷雾被驱散，天亮了……
见自己的花招被识破，炎庭帝不以为意，只是厉声道。
“也罢，虽然我们想法不同，但输给你，我不算冤。”
“但你要保证，坚持你自己的道路，只有你真正的做到让鬼归于冥界，受你阴司地府的统治，并且比我的鬼国做得更好，我才会认可你的想法。”
“在此期间，我会在看着你，监督着你，你但凡行差踏错，我最后残留的诅咒便会吞噬掉你的灵魂！”
言罢，他周身爆开，无数黑影冲向了孔寒安……
第208章 鬼国之域尽入掌（感谢秋日轩叶老爷）
拒绝炎庭帝的考验，孔寒安可以做到。
但他觉得没必要……
他已经背负了太多人的理想，多背负一个炎庭帝的理想鬼国，又能如何？
他是穿越者。
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种花家，经历过互联网的洗刷，键盘侠资深王者段位的穿越者。
和一个部落时期的首领比建设想法，他凭什么没有自信？
我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可孔寒安站立不动，那些黑影却近不得身。
炎庭帝的分神与分魂，围绕着孔寒安盘旋，每当靠近，就被一股来自冥冥之中，庇佑着他的意念击溃。
这画面异常熟悉，像极了当时在阴风山上，黎更族的妖风近不得后土神像。
虽然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又怎么取消，但灵魂受到保护总归是好事。
嘿，没想到我孔某人也有这一天？
孔寒安心底有些无奈的自嘲。
炎庭帝则更无奈。
“你身上居然有天地共鸣……”
原来是这个……
孔寒安略微尴尬。
自从大帝帮他缓解了压力之后，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一茬。
所以，这是天地之力？
他有些好奇，毕竟只感觉过其上的压力，却没受到它多少好处。
但此刻看来，这基于自己识海内，灵魂之中最深处的庇佑，看来也不差。
“也罢，既然你引起了天地共鸣，想必我没有资格监督你，你行差踏错，自有天地惩戒。”
“方才，让你暂时清醒一些的触动，是来自于你的雀阴魄，雀阴主宰哀伤情绪，我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便最后助你一臂之力吧。”
部分黑影开始消散，溶于这片天地之中。
孔寒安心头莫名泛起了一股忧伤。
似乎有一幕幕记忆划过脑海。
亲人、朋友、敌人、子民，或老或病，或伤，或死于战争，或亡于寿命。
孔寒安体内的雀阴魄再度跳动了起来。
但孔寒安很果断的掐断了这股忧伤。
炎庭帝有些惊讶。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放开你的心神？”
孔寒安叹道：“你的感触终究是你的，我还是更感触于人族先辈前仆后继的火把，是他们让人族的火传承至今，到现在，国泰民安，一片繁华。”
孔寒安所说的，并不单指这个世界的伟人圣人。
但炎庭帝明显不知道孔寒安话里所说的，有他上辈子的感触。
他笑了起来：“所以你以为他们不会死，高位者与强人们不会吃人？或者，他们是否会像我一样，靠这些歪门邪道蛊惑人心？”
孔寒安摇了摇头。
“他们也是人，也会死，但他们传下的火焰，会照耀后辈努力前行，哪怕只有微弱的火花，星星之火却终可燎原。”
“过度限于悲伤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去试试自己能不能成为那黑暗中的火光。”
孔寒安如是说罢，体内的雀阴猛地一阵颤动，随后陷入了寂灭。
炎庭帝此时已无形态，看不出他的表情，可听得出他的感慨。
“那便祝你成功吧……”
黑影消亡了不少，炎庭帝最后的气息开始消散。
这个昔日人族的首领，鬼国的帝王，终于要彻底死去。
这是在孔寒安的识海内，似乎炎庭帝彻底放开了心扉，孔寒安开始接受起他遗留的知识。
其中有一些巫神的信息，祈祷跳舞的步伐身法，一些法则碎片等杂七杂八的内容。
孔寒安一眼掠过。
法则需要时间感悟，而且孔寒安目前不敢去参详，他怕涉足过深引发天劫。
他是直面过天劫的，三魂缺失，目前看来，会让他在渡劫时获得很大的属性减益。
至于巫神的信息。
部落时期毕竟还是崇敬巫神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说的便是祭祀与军队。
而巫最讲究祭祀，所以巫神的一些信息，有些参考价值，但不大。
炎庭帝是数万年前的人物了，消息的时效性并不能确认。
舞蹈那些……
等修罗舞出关了，传给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迹。
整理了一通，孔寒安总结出两段对自己有用的记忆。
首先是，黑雾。
这是只针对魂魄的技能，当然，普通的凡人可能也抵抗不了。
他们会在雾中陷入迷茫，然后任由孔寒安灌输自己的想法。
这玩意儿感觉没多大用，孔寒安甚至觉得这像一个反派大魔头所能拥有的技能。
但有比没有好，聊胜于无。
其次是炎庭帝对于域的理解。
孔寒安目前隐隐有了一种感觉，鬼国之域，已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个感觉，比之前炼化了罗酆山的阵旗感觉更强一些。
罗酆山的阵旗只是法器认主，但鬼国之域，好似他会成为其中的主宰。
如果他乐意，甚至能花些时间看到域内某处的情况。
而且，他境界再高一些，还能吸纳鬼仙入主其中的某一片区域。
这对孔寒安提升不小，炎庭帝还要防着麾下，和他们勾心斗角。
但他孔寒安不用啊，手下们的名字都写在生死簿之上的。
之前后卿嘲讽孔寒安空有境界。
除了没有感受到孔寒安身上的法则之力，便是因为孔寒安和阴司所属的鬼仙没有域。
按理而言，域应该是自己法则的扩展，但孔寒安这是直接“摸尸”得到的，勉强也可以充当门面。
之前道圣登场时曾说，衡山转变立场，失去了自己的域，妄图引出炎庭帝针对儒圣，而自己直接侵吞鬼国。
但他一场谋划，最终自己陨落，魂魄被揉成了球落入孔寒安之手，鬼国也成为了孔寒安的囊中之物。
真是时也命也。
孔寒安闭目，冥思片刻，脑海中出现了鬼国的疆域。
之前在其中，孔寒安尚未有感觉，但此刻他才发现，鬼国的疆域有些类似于一只翘首东望的海马。
尾部冬域已被凿空，孔寒安在炎域发现了带领队伍挖掘的五盗。
孔寒安出来，本质上也是为了给五盗拖延时间。
但此刻鬼国已入手，倒不用他们麻烦了。
真不是为了还要多出一份工钱。
“你们别挖了，鬼国已归于地府。”
孔寒安发声，鬼国炎域回荡起了他的声音，吓了众鬼一跳。
赵五粗有些不太信：“你拿什么证明你是府君！？”
孔寒安冷笑道：“你们这个月绩效没了。”
言罢，也不管众鬼的哀嚎，孔寒安睁开了眼。
一道声音在耳旁响起，也吓了他一跳。
第209章 还是太年轻（万字更新求订阅）
“呵，不算太蠢……”
孔寒安耳旁突兀的响起了一道声音，有些耳熟，听得出来是自己的天魂所说。
报应总是来得这么快。
他刚刚吓唬了一把五盗和一众临时工，自己就被自己吓了一把。
睁开眼，炎庭鬼帝的气息已经彻底消散，由炎庭帝创造的幻境也已崩溃。
入眼一片灰暗，其间似乎有一些前世今生的画面闪过。
孔寒安站在地面上，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是青蓝，未染上灰色。
青色的天与灰暗色的空间之中，有一道薄而浓郁的气息阻隔着。
孔寒安心中明了，是天地共鸣之力。
天空诡异的挂着七颗太阳，有三颗已经暗淡下去，一颗光芒微弱，样貌与孔寒安前世一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梦。
只是那个梦里没有天。
正想着，天上就多出了他前世的脸……
好的吧，原来天魂在识海里就是天？
简单粗暴，可以的。
天魂鄙夷的看了看孔寒安。
“你占了我的身体，继承了我的记忆，赖我提前激发那鬼帝的手段，才能这么快破除隐患，可你对我还如此小气，连记忆都不愿意与我共享？”
孔寒安嘿然，伸出手指勾了勾。
“想看？那你过来呀！”
之前他还担忧，这个变成了自己上一世样貌的“孔寒安”有自己的记忆。
在仙界，被那帮大佬们切片研究完了。
可没成想，原来还是之前那个傻不拉几的样子。
那就放心了，没事了。
孔寒安穿越至今许多年，可不是这段时间依赖大帝的赐予才能活下来的。
他一直以来的依仗，是他穿越前的记忆与经验。
天魂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屑。
“我不稀罕！温元帅和道圣答应我了，若我和你比赢，日后这身体由我做主。”
孔寒安眯起了眼。
“怎么比？”
天空撕裂，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
孔寒安眼中的世界，不知不觉间，不再是识海的灰暗，而是衡山山巅的颓败。
眼前的“孔寒安”，收回了手。
道圣老爷子似乎又打起了瞌睡，鼻孔中冒出了一个硕大的鼻泡，“啪”的一声炸裂开来。
老人家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
“这么快就完事儿啦？小子你很不错啊。”
这话，孔圣与孟愈也听到了。
孔圣笑眯眯的鞠了一躬。
“感谢老师为我侄儿护法。”
道圣老爷子摆了摆手。
“他自己争气，一刻不到便解决了附身的鬼帝，现在的年轻人哟，可真厉害啊。”
孔寒安怔了怔，自己方才在环境中经历了不少日月，可人间居然只一刻不到？
孔圣笑眯眯的对孔寒安与“孔寒安”招了招手。
“寒安啊，带着这位小兄弟过来吧，我来给你们分配任务。”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孔寒安”瞥了孔寒安一眼，对孔圣说道。
“您直说便是，不用知道我的姓名。”
这话十分无礼，但孔圣丝毫不以为忤。
“目前有两件棘手的事情，需要黄泉监去处理。”
“第一件事儿，南郡因为衡山崩坏，导致地动洪灾与瘟疫，还有鬼国的出现。”
“地动，老师方才已经出手解决了，鬼国动乱，寒安孩儿也已经平复，姑且算作你们各得一功。”
“但是洪灾与瘟疫，还需要人来处理。”
孔寒安闻言愣了愣，倒不是在意叔父将道圣的功劳分与“天魂”，他相信孔圣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毕竟在拜师道圣这一块儿，两人没有分歧，孔圣没有道理算计自己。
他一直以为这是朝廷掩盖鬼国事情的借口，毕竟衡山并没有真正的死亡，但没成想还真有天灾。
天魂皱起了眉头。
“洪水还好说，瘟疫这种事情也要修士出手？”
孔寒安一乐，你不愿意我原意啊。
我麾下还有五奇鬼呢，还有小天地等着瘟疫做剧毒地狱呢。
“就这么点觉悟，为了百姓生活安定美好，我辈何惜麻烦？这瘟疫的事情，我来解决。”
孔寒安把胸口拍得砰砰响。
孔寒安这句话，让孔圣笑得更开心了。
长相相似的孟愈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
就连道圣也点了点头，不知是在掺瞌睡，还是对孔寒安的认可。
天魂鄙夷的看了眼孔寒安，他可不信这人这么无私。
但孔寒安接下了瘟疫，他自然不愿多让。
“洪灾交给我吧。”
孔圣满脸慈爱的看了眼二人。
“第二件事，有些怪异，但不算急，位于上郡与北地郡，有一些书生，之前十分平庸，但最近几年才气倍增。”
“我总觉得其间或许有些问题，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你们二位谁愿意去查一查？”
天魂一脸惊讶。
“怎么你们儒门的事情也要我们修士去处理？”
孔圣依旧满脸笑意，道圣爷似乎又开始打起了盹，没有说话。
孔寒安在一旁听乐了，孟愈也对孔寒安挤眉弄眼。
在场众人都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愣头青。
孔寒安想到自己附身而来的时候，这小子也才十来岁，不由叹了口气。
确实没有多少社会阅历，还是太年轻了。
终南山在北地郡，钟书白记挂他的一双儿女，孔寒安正好要去一趟。
而且，这事儿听着，怎么就像巫神殿那帮巫师搞的逆天改命呢。
孔寒安接过话来。
“读书人是国家的未来与希望，他们日后中举，会成为一方大员，若这些人心术不正，于民于国皆有害处，此事不可不查，我去一趟吧。”
孟愈这回对孔寒安竖起了两根大拇指。
道圣老爷子也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小子不错。”
孔圣点了点头，他也不多问。
“如此，我便任命你为黄泉监监正，你回去准备准备，和谢云华做好交接。”
天魂在一旁急了。
若是孔寒安成功解决了问题，那他岂不是落了下风。
他立刻开口道：“我治理完水患，也会去看看。”
孔寒安却摇了摇头，对孔圣说道。
“监正之事，等两件事都处理完之后再说，我先解决南郡瘟疫，这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瘟疫治愈之后，请容小子居功一回，剑阁郡黄泉司巡使，小子有更合适的人选举荐。”
第210章 赌斗
孔寒安此言一出，众人心中皆是惊讶。
天魂更是脸上写满了怀疑二字，直接开口道。
“瘟疫不比洪灾，洪灾说不得有河伯水鬼作怪，你可想清楚了再说！”
孔寒安笑了起来。
“我若做到，你直接认输？”
其实，孔寒安本犯不着和他的天魂抬杠。
这就是个愣头青，要比玩手段，玩心眼，他有信心把他玩出花来。
可毕竟事情涉及到自己的灵魂圆满，自己的意志是否自由，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巫神利用他三魂之缺，设计过他，虽然现如今，巫神已经被道圣困在了巫山，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人溜出来？谁又知道巫神殿那帮巫师会不会做什么？
他们如果安分，上郡和北地郡的书生才气问题，又从哪里冒出来的？
更何况，孔寒安也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论是三魂圆满之后的飞升，还是跟随道圣修行，获得接下来的晋升途径。
所以此次比试，孔寒安无论如何，必须要拿下。
所以这便在话里下了套。
以天魂那个小年轻的性格，自己用言语激一下，万一就入套了呢？
那岂不是比完成孔圣的任务更快达到自己的目标？
孔寒安不知不觉中眯起了眼，看向了天魂。
还别说，天魂似乎真被孔寒安激中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巴一张，便要应承下来。
孔圣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发了话。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要有冲劲，你所举何人？现在说出来便是。”
孔圣这一插话，天魂略微冷静了些，没有发声。
孔寒安满是遗憾的看了眼天魂。
可惜了……
但这只是个小手段，真正还是得靠自身硬，孔寒安也不太在意。
他对孔圣拱手道：“那人是剑阁郡本地人，符合黄泉司的条件，只是出身不太好，本是凤吟镇一樵夫，单名一个巴字。”
听到孔寒安所举之人无姓氏，孔圣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
“此人实力如何？”
孔寒安知道孔圣的顾虑。
无姓的人，在大齐，多被认为是野人。
这个野人和上辈子茹毛饮血一声长毛的野人不是一回事，这是形容未被纳入户籍的在野之人。
虽然如今大齐户籍制度已经越发完善，但总有些时代的残余。
他们曾经，或者如今都依然未被统计在册。
这样的人，不说对社会的稳定性有没有什么影响，他们的生活也多是疾苦，家无余财，更别说读书习字。
要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就职一郡长官，一司巡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孔寒安先道：“他的本事虽然不济，但学习能力很强，和我相识没多久，已经学会了写字。”
这是直接切入到根本问题上。
而后，孔寒安又道：“他本穷苦出身，所以做事更加小心谨慎，对于修炼也十分上心，且有天赋，仅是旁观我施法召唤冥妖，便领悟了其中精髓，目前我阴司麾下妖魔鬼怪，他皆可召唤，对于处理一般诡事，足以应付。”
这是抬一手樵夫巴的能力。
接下来，孔寒安准备再送他一桩功劳。
“而且，此人是我快速平息南郡瘟疫的重要助力，只要他来，我便有十足把握。”
孔寒安这么一番吹擂，倒是让孔圣和道圣都对樵夫巴起了兴趣。
孔圣脸上又恢复到了笑眯眯的神态。
“竟然如此，便招来看看吧，就是樵夫巴的名字着实有些不雅，他以樵为生，不若我让他以乔为姓，他日后便唤作乔巴，如何？”
如何你个大头鬼啊叔叔！
孔寒安差点没绷住。
不是他对乔巴有什么偏见，只是上辈子那个动漫角色太深入人心。
一个目前正在致力于恢复自己阳刚的男人，被叫做一个萌萌哒的名字，孔寒安感觉自己都没脸见樵夫巴了。
孔寒安还未提出意见，反倒是道圣抽了抽鼻子。
“诶，我知他们穷苦人的心思，一旦发迹，很少愿意再提起过往，乔姓可以，巴便算了，我掐指一算，发现他与孔小子结缘于蜀文王陵，而后又常在道上奔波，不如就叫乔道陵吧。”
这个世界目前还没有独尊儒术，更不谈之后针对姓名的恶意，单字双字没有什么身份之分。
道陵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熟悉，不过想来，世界不同，人所走的路也不同，孔寒安倒没觉得有什么所谓了。
起码乔道陵比乔巴这个名字要好很多……
道圣发话，孔圣自然也无不可，乔道陵目前只是孔寒安发掘于野，未归属两派。
两个圣人一人赐姓，一人赐名，于朝堂两派而言刚好，对樵夫巴来说，也足够恩宠了。
孔圣点头应允，吩咐了孟愈一声，让他去把乔道陵接来。
只是不知道谢知事听闻自己到手的职务被一个樵夫占了，心中会作何感想。
孔寒安哪管他怎么想，和他很熟么？
衡山事了，两个圣人各有自己的事情，孔寒安也准备回鬼国，打量一下自己新得的领域。
顺便把冥界的樵夫巴放回剑阁郡，免得孟老哥白跑一趟。
衡山的神魂倒是没怎么折腾，他现在落于孔寒安之手，不知是正为了结善缘，还是有其他的小心思，离开了两位圣人后，开始对孔寒安极尽讨好。
“孔施主，你可知为何道圣为你命名天罚剑？为何孔圣欣喜若狂？”
毕竟是曾经的帝君，未来也是道圣钦点的纯阳真人，保不齐日后仙界抬头不见低头见，孔寒安对他还有些客气的。
“帝君请说。”
步入鬼国，正在沙域，妖风卷起了一阵黄沙，是黎三带队前来接应，正好听见了衡山的话。
“因为孔施主您这把剑，能屠神啊。”
黎三嘿然：“多新鲜，府君这把剑下已经被斩了名巫神和巫神的分身了。”
衡山的灵魂被束缚成了一团，他想摇头，却无法动弹，最终只是巴掌大的球在孔寒安手中左右滚动了一番。
“您这把剑上的法则，还有剥夺的特性，随着您感悟的提升，或许您也可以用这把剑上其余法则呢？”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孔寒安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第211章 我有个建议
孔寒安知道他的神通很厉害。
大帝也好，财神也罢，反复强调，让他知道，这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施展的。
此时此刻，衡山的话，却让孔寒安有些毛骨悚然。
众所周知，法则之力，是人成为仙人必须要拥有的力量。
而法则之上的大道，更是神的权柄。
如果这把剑能够剥夺对方的法则，甚至道。
那么毫无疑问，他孔寒安会成为仙界的公敌。
黎三在一旁嗤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教府君？施主是什么称呼，已经是阶下囚了，就老实点！”
孔寒安瞪了黎三一眼。
“他是衡山大帝，三儿，放尊敬点！”
嚯！
南岳衡山大帝的神魂都成了我们家府君掌上之物，黎三心中惊叹，不再开口。
衡山见孔寒安变色，灵魂球蹦了蹦，估计是代表着点头。
“道圣出手，击溃了我在仙界的神域，我的道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所以我没有办法将神域转为佛国，只得将主意打到了鬼国之上，做了这番谋划。”
“虽然我大道已失，可当孔施主您这把剑刺入我体内之时，我感觉我残余纯阳法则，无法控制的流向你的剑中。”
“而且，你的剑上还有天劫之威，这把剑连天劫的气息都能吞噬，待其成长，可想而知。”
孔寒安瞬间明白了。
难怪杨林渡劫的后半段结束的那么快……
当时自己并不是错觉，而是他的剑，真的在“吃”天劫。
想到这里，孔寒安心情更差了。
天劫，可不光是人转仙。
仙境之上，每一个境界突破，都要历经一次天劫。
如果仙人们知道他手上的法则这么厉害，只怕会蜂拥而至，将他扒皮拆骨，吸髓抽筋，榨干了血肉都不见得停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衡山继续说道。
“但是，道圣替你担下来了，所以，儒圣才那么开心。”
什么！？
孔寒安一怔。
“道圣给这道法则命名为天罚……形容很贴切，这把剑，只要孔施主你足够强，以后可以代天罚罪漫天神佛。”
“而您与孔圣之间有血缘关系，那么，在道圣故去之后，您或许会成为儒家的代表，‘天罚’，便掌握在儒家的手中。”
“这是道圣的退让，也是儒圣数次给你的天魂优待的原因。”
“让你拜师，不光是让道统与佛门结下仇怨，还要坐实这层关系。”
孔寒安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果然啊，这些大能们，便是说话都是交锋。
可同时，孔寒安心中泛起了疑惑。
“道圣他究竟是哪位大神的转世？”
衡山沉默片刻。
“漫天神佛都在猜测他是哪位的转世，可至今没人能够知晓。”
“但是，他真的很强……”
孔寒安追问道：“他有多强？”
“我的神域抵不过他一击，我在他面前如同孩提，我说不出他有多强……”
衡山苦涩一笑。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天有多高，道圣就有多强。”
衡山的这个评价，很高，高到让孔寒安不由心旷神怡。
衡山曾是主神，肩比东岳大帝的主神。
虽然可能其实力与名声，逊于泰山大帝许多，但其依然不能改其本质。
这样的人，以后会是我师父……
香啊~！
趁着这个功夫，衡山小声道。
“但是孔施主，道圣毕竟活了太久，他太老了，再不渡劫登天，说不准何时便会亡故，你还需早做打算。”
孔寒安低头看向掌中的灵魂球。
“帝君有何建议？”
衡山的声音小到不可闻：“如今，您位列冥界地府府君，掌管亡灵，这生死接引的权柄，您总要先收回来。”
“正巧我知道，掌握接引法则的，是巫神大司命，他如今正在被东极青华大帝追杀，此时不在巫山内。”
孔寒安嘿然。
“帝君，我敬您，是因为您曾经的地位，因为您的经验比我多，但您要是把我当傻子，就过分了。”
衡山一怔，随即苦笑起来。
“想来，您已经接收了炎庭帝的记忆……看来是我孟浪了。”
大司命虽与少司命名称相似，但在巫神一系中，这位的实力可不弱，是巫神一脉中掌管死亡的神明，可以理解为国外的哈提斯，或者撒旦。
东极青华大帝，也是主神，在孔寒安上辈子，这位帝君还有一个称呼，叫“太乙救苦天尊”。
两个大神的较量，必然不在凡间，也不是凡人孔寒安能够插手的。
就算衡山能提供什么歪门邪道的帮助，孔寒安之于两位主神，也是蝼蚁。
衡山这是还没忘记自己的立场，想利用自己，挑拨道圣下场呢。
孔寒安冷笑一声，将他塞到黎三手中。
“将帝君送回罗酆山，暂居执火山中，待轮回台修建，便送帝君入往生。”
黎三接过，嘿嘿一笑。
“得令。”
五盗在冬域留下了冥界地府的暗道，以黎三现在的实力而言，全力之下，也不用飞多久。
衡山见孔寒安离开，开始小声对黎觅海说道。
“这位将军，我观你与我佛有缘……”
黎觅海懒得理他。
“闭嘴，我只和地府有缘。”
之前孔寒安已经传音说了个大概，知道是因为这人提了一嘴，导致他以后再也听不到猴子和济公的故事了，黎觅海对衡山的映像急转直下，懒得搭理他。
见黎三对他没有好脸色，衡山又道。
“这位将军，我有一个建议，对你们府君和地府都大有裨益。”
黎三本想再度喝止，但听到对府君有利，还是耐下了性子。
……
孔寒安也不管化风而去的黎觅海，背着手，像个小地主一般，巡视起自己的领域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鬼国的财货已经由五盗等人现行搬回了地府。
之前逃掉的小鬼，也自有黎更一族捕捉。
这鬼国领域，目前空空荡荡。
唉，别说，这鬼国比起冥界，还是小了点。
孔寒安开始自行凡尔赛。
也得亏是衡山不在了，不然指不定怎么想呢。
倒是衡山，想把鬼国建成佛国。
孔寒安不得不佩服他，真是有理想。
他曾想将鬼国国都设为酆都城，但此时看来，规模太小，还不如枉死城。
回去要安排计划，新建城市了。
倒是水域有些意思，如果冥界有水族，可以安排在水域内。
第212章 请府君称王
在鬼国内逛了一圈，孔寒安兴致已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就是形容别人家的比自家的好那句。
虽然一时想不起，不过大体而言，道理是一样的。
鬼国在炎庭帝手中时，地府一众望眼欲穿，诸多将军都想要替孔寒安证实这鬼国与地府有缘。
可现在鬼国落入自己的手中，孔寒安反而怎么瞧怎么嫌弃。
随手打开了通道，回到冥界。
刚一回归冥界，孔寒安就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感应之下，手下们都聚集在一起，好像在商讨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了？
孔寒安正心下纳闷，就见黎三从自己身旁飘过，带起了一阵妖风。
“府君回来啦~！府君回来啦！！”
声音中透露着欣喜与期待，搞得孔寒安一头雾水。
啥啊这是？
我回来就回来了呗，又没遇到什么危险，这么喊像什么话。
孔寒安皱眉，紧随其后飘了过去。
只见罗酆山五峰之间，手下一众妖魔鬼怪，带着麾下的都尉鬼捕阴差，跪了一片。
秦广位列最前。
看见孔寒安走来，咳嗽了一声，开始念到。
“斯有泰山府君孔寒安，建立阴司，设置地府，容纳万鬼于其间，庇佑人间于其下，其胸怀若海，德馨如渊，下扶黎更风族……”
孔寒安皱眉厉声道：“等会，打住！”
一众妖魔鬼怪如此架势，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孔寒安以府君之威怒喝，此时皆尽噤声，生前为王的秦广也不能免俗，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众妖魔鬼怪，看向了孔寒安。
就见孔寒安皱眉问道。
“夸我好的就两句？没了？”
众妖魔鬼怪：……
秦广感慨，失算了！
在以马勉为首的马妖族一阵马屁中……
在黎觅海为首的一众黎更族耳旁生风之后。
秦广继续扯了一段。
无非是孔寒安帮助黎更族，“援助”牛马族，“以理折服”鸟嘴族，接纳各个小族，吞并了鬼国等等功绩。
“……如今，地府之领土，已三分冥界有其一，府君之功不可没也，臣等恳请府君，裂土而封冥王！”
秦广摇头晃脑，悠悠的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请府君称王！”
顾强等一众城隍，带着各自的鬼捕站在秦广身后，是躬身应和。
“请府君称王！”
马勉黎三黑白无常等最早追随孔寒安的一批妖魔鬼怪，目光狂热。
他们是最早追随孔寒安的人，自然乐意见到孔寒安登上王位。
牛斗被手下顶了顶，小声道：“俺们也……”
“一样”二字未来得及说，又被周仓为首的一阵鬼门关士卒声浪压下。
“请府君称王！”
他们这一波人中，不光鬼门关士卒，还有一批鬼国投降的鬼仙和雷天佑刘胜为首的南极一脉鬼修。
他们多是归顺，但不影响他们期望地府更进一步。
“请府君称王！”
一群冥蜂冥犬，夹杂着一些平阳镇那窝“宽大处理”的豹子精亡灵，在最外围摇旗呐喊。
苟启很识相的用蜡封住了胡路的嘴，胡路只得用翅膀扇出了类似的发音，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是冥界的弱势族群，但傍上了地府的大树，此时也是扶摇直上，府君地位越高，他们越开心。
一众妖魔鬼怪齐声高呼，目光炯炯，看向孔寒安。
孔寒安掏了掏耳朵。
“你们搞这么大排场，就这？”
众妖魔鬼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哪个鳖孙出的鬼主意！？给我绑了带过来，这特么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孔寒安难得的爆了粗口。
“事情都做完了么？”
“黑无常，马勉，黎三，你们的地盘巩固了？城隍人选都准备好了？还是觉得校尉太闲，想降职都尉？”
“周仓，鬼门关外的鬼都清了？”
“你们文官们，案子都审完了？”
“工作不积极，歪门邪道一个二个都很上进，赶紧干活，这个月绩效任务加倍！”
孔寒安连打带骂，把手下们挨个训了个便。
不怪他生气。
称王，不是不可以，但要有足够的实力。
这场面看似浩大，但也把阴司地府的家底都拉在了眼底下。
三分冥界有其一，说的挺好听，但夜乞族和修罗族真那么好惹？
孔寒安本来的计划，是统一战线，围剿修罗，再反制夜叉。
吞噬了鬼国，看似让阴司势力暴涨，家中又有杨林人仙境强者坐镇。
好似真的冥界无敌了。
但事情真的能这么简单么？
道家诸神借口建立阴司，在冥界落了子。
巫族在冥界的伏兵只怕还未尽出。
衡山也说过，冥界有佛家的势力。
此时的策略，就该是悄悄的馋食，低调的进村，而不是高调的举起大旗。
尤其是知道了自己神通法则的神异，孔寒安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说牛马等妖魔看不出来，周仓等武将看不出来，秦广和顾强两个老油条也会看不出来？
带头起什么哄！
孔寒安瞪了两人一眼。
“你俩留下！”
“其余人都散了，还等什么？等我请你们吃饭？”
孔寒安在上面训话，下面一众直属鬼将也在暗中传音。
牛斗闷闷的问马勉道：“马二兄弟，咋回事啊，明明是好事，为何府君不乐意？”
马勉小声道：“府君是儒圣的侄儿，儒家礼节，讲究三请三辞，我觉得应该是如此了，咱们且受着，等下次秦祭酒安排便是。”
一众都尉校尉恍然，带着各自麾下做鸟兽散。
黎三更是咬牙切齿，调头飞往火山，准备将衡山的灵魂提出来泄气。
这事儿，是衡山给他的建议，也是他起的头，找的秦广。
却没想把府君惹气了。
府君生气了，故事又没了，可恶啊！
秦广顾强苦笑着留到了最后，对孔寒安拱手行礼。
“府君。”
孔寒安将手中已经黢黑的戒贪银砸向二鬼。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战略，说说，你们是怎么会带头做出这种荒唐事的。”
顾强撸着日渐稀少的胡须，满是愁容。
“其实乍一听这个计划，我们也觉得离谱。”
秦广满脸苦笑。
“但是上面来人了。”
秦广指了指天，又指了指罗酆山的神殿。
“准确的说，来了位元帅，他觉得这个建议很好……”
第213章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秦广称之为元帅，那么来者，八成是泰山一脉四大护法之一。
财神和武圣与孔寒安熟稔，秦广一般而言也不会用这么正式的称呼。
孔寒安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上辈子，关于地府的传说，儒释道三家都不断的添加大神大能。
但归根到底，始终摆脱不掉，地府一直处在弱势可欺的地位。
连只猴儿都能大闹地府，生死簿想看就看，想勾就勾，更何况其他？
当然，有人会说这是《西游记》崇佛。
但事实上，道家传说，也有一个神，转世为人后，未得正果。
仅是虚张声势假冒伪劣，就把地府闹了三趟，硬是把寿命已尽的母亲魂魄给抢了回去。
地府在孔寒安上辈子的神话体系中，与东海龙宫类似，属于大能们刷经验的位置。
孔寒安上辈子可以当一乐，但现在，他是地府的最高领导者，他不愿受这个气。
可惜，现在实力不济，这个世界的冥土还是太过单薄。
道圣只给人间定了规矩，而冥界整体属性，又让他们无法度过天劫。
一个护法元帅下个凡，就能插手他地府的事宜。
嘿。
孔寒安笑声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们继续做事吧，抽空把樵夫巴送回人间，孔圣的车架去接他了。”
“组织人手，在罗酆山天地内建城，称王，却连个气派的都城都没有，称个屁。”
孔寒安拍了拍两个手下的肩膀。
上面来人了，那就怪不得他们了。
护法神，和几个小鬼，确实没法比。
孔寒安抬起头，目光炯然。
既然为难了我的手下，那我就来会会你。
……
罗酆山神殿内，一个肤色青蓝，身着鱼鳞甲，脚踏流云靴的壮汉。
若有人细细打量，便会发现，他的鱼鳞甲中皆是金丝镶边，手持中持着鎏金狼牙锤，手腕带着一双镂金镯，看着便富贵逼人。
只是这人头上的兜鍪下，一头茂密的红发有些显眼。
他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眉头紧皱，摸着下巴上的络腮红须，怔怔出神。
猛地，他双眼一眨，发出了豪迈的笑声。
“哈哈哈，是孔府君吧，快快进来，某等你多时了。”
孔寒安满脸春风笑意，咧着八颗牙齿大步迈入神殿。
“是我的不是，让温元帅久等了。”
脸上笑着，孔寒安心中却在暗骂。
长得和冥界地行夜叉似的，一身暴发富打扮，摆什么谱。
刚刚那话咋听之下，还以为你才是地府的主人。
孔寒安是东岳大帝亲封的泰山府君，于冥界开府设衙，按理而言，他的地位已与元帅平等。
虽然实力差距悬殊，但对方直接插手了地府事宜，孔寒安当然也没有必要以礼相待。
关赵二位元帅平日对孔寒安多有护持，当然另算，可就算是财神爷，孔寒安之前也敢硬着头皮从他手里敲下了一大笔钱，你温元帅，算个什么东西。
见孔寒安没有行礼，温元帅反而笑道。
“孔府君是否在为之前之事介怀？”
孔寒安也笑着回应道：“温元帅说哪里话，我们阴司地府新设不久，还需要您这样的前辈多加指点。”
温元帅哈哈大笑，指了指孔寒安。
“你啊，比你那天魂要圆滑多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孔寒安心里更火。
天魂那个愣头青可是说了，温元帅和道圣为他站桩。
温元帅在前，可见天魂心里，对这位温元帅更为看重。
但没等孔寒安开口打机锋，温元帅面色一肃。
“府君，是某无礼，但某不得不这么做。”
温元帅语出惊人。
“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孔寒安眯起了眼。
“还请温元帅赐教。”
温元帅挥动起了他手中的鎏金狼牙锤，虎虎生风，看的出他用的力道极大。
“大帝下界帮你，重伤而归，此事已经在天界传开了，许多神仙蠢蠢欲动，欲取大帝而代之。”
“关赵二位元帅皆以出动，震慑宵小，马元帅留守天界，但他将要转世，我们东岳一脉实力不足，贪我等者甚多。”
“这事，按理而言，只有我等四大元帅与你知晓，消息泄露，我们五人，必有一个叛逆。”
温元帅说完，目光盯向了孔寒安。
孔寒安眨了眨眼。
“温元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温元帅急的直跺脚。
“枉大帝总在我们面前夸你聪敏，你且放心，我是信你的，你现在得加快统一冥界的脚步，届时，我东岳一脉有你泰山地府带领的整个冥界做后盾，才好安心。”
“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提前送你的天魂回人间，托道圣转付于你。”
孔寒安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温元帅放心，大帝如我再世父母，若有人敢不敬，我必提冥界百万精锐，直杀上天界去讨个说法！”
温元帅又跺了跺脚。
“孔府君，你怎么不信我呢！你得知道，人间界东岳庙，大帝身后那个神像，可是我传旨让人塑的。”
孔寒安蓦得瞪大了眼睛。
随即，眼中露出了三分震惊，三分敬仰以及四分感激。
“原来是您啊！”
随后，孔寒安一揖到底。
“温元帅尽管放心，但有驱驰，我地府必当竭尽全力。”
温元帅哈哈大笑，一把扶起了孔寒安。
“府君太客气了，你比我小，若不嫌弃，我称你一声贤弟。”
孔寒安眼中满是泪光。
“寒安年幼时失了双亲，那会儿怎么就没遇到您这么好的大哥啊！”
温元帅眼中也有些波澜，一把抱住了孔寒安。
“贤弟！”
孔寒安反手也抱住了他。
“大哥~！”
事情的走向总是充满了戏剧性，但不影响孔寒安和温元帅两个人互飙演技。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时间不会为了两个逢场作戏的人而稍作停留。
温元帅依依不舍的离开，已经有段时间了，走之前，还在神殿中留下了一尊崭新的神像。
孔寒安盘腿坐在大帝神像之下，闭目冥想，手中把玩着财神交给他的“戒贪银”。
这次的戒贪银，没有变黑。
因为孔寒安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利益，当然不会起贪心。
他在等，等第二个找上来的元帅。
第214章 武圣的信任（万字更新求订阅）
来自第六感的预警突兀的炸裂，孔寒安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耳边响起的破空声告诉他，危险正在急速临近。
但孔寒安依然席地而坐，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一柄长槊悬在了孔寒安脖子旁，槊刃锋利，其上隐隐的寒气激得孔寒安汗毛倒竖。
“你，为何不躲？”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孔寒安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为何要躲？”
身后投来的目光化为了实质，照射在自己身后，仿佛随时能将孔寒安洞穿。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一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完全不同。
言语之间，神殿内便陷入了腊月寒冬，凌风刺骨，满是杀气。
孔寒安微笑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
那人冷哼一声，仿佛千军万马踏空而来。
“你不是叛徒？”
孔寒安绷不住了，满脸苦笑。
“二爷，您觉得我凭啥当叛徒啊，我连您这一槊都躲不开。”
他的确产生了预警，也听到了声音。
脑子里知道该做啥，但是身体很诚实的告诉他，他啥也做不了。
嘿，就很烦。
早在温元帅的那句“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之后，孔寒安便敏锐的意识到，这件事没完。
温元帅既然来了，赵元帅和关元帅，也会来。
指不定那个马元帅，也要来用三只眼瞧瞧他。
事涉大道，连杨坚那伙儿鬼修都敢打纯阳大道的主意，东岳大帝重伤，漫天神佛会没人插手？
这事，很严重。
而作为当事人，孔寒安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
尤其是，他的法则有问题。
温元帅很滑头，他在话里故意诱导孔寒安，表现出一副莽撞人的姿态。
但经历了衡山，孔圣，道圣三人之间的交锋，孔寒安再看不出来，那他是真的傻。
所以，他和温元帅飙起了演技。
过没过关不知道，他只知道，不止一关要让他过。
如果四大护法之中真出了叛徒，这四个人一定都会来找自己一趟。
而且，他们谁都不可信。
他本以为会是财神先来，可没曾想是武圣到了。
妈耶，刚刚差点吓死他。
武圣没有收回马槊。
他依然冷冷的问道：“正面回答我，你是不是叛徒。”
孔寒安坚定的说道：“我不是。”
这段时间这么多事，他哪有功夫和漫天神佛勾结当叛徒？
颈旁的寒意消失，马槊被抽回。
“既然如此，某家信你。”
这信任来的突然，孔寒安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他本以为要和二爷再飚上一场戏。
他惊讶的转过身，武圣皱着眉头，手持长槊，正在思索。
孔寒安连忙起身。
“二爷，可是有眉目？”
武圣抚须。
“某家不会做这等事，马元帅更不可能，你也不是，那自然在赵温二者之间。”
孔寒安连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温元帅方才来找过我，但说的不清不楚。”
武圣丹凤眼精光一闪。
“不久之前，天界中突然多出一股流言，大帝下冥界，被巫神算计，重伤而归。”
“但大帝已闭死关，某家与马元帅事先并不知情，我们正在值守，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
“本来财神当与我们一同当值，可他说要去做什么贷款？某家不懂，只知道他当时不在护法。”
“你是事件的核心，温元帅，则奉大帝之命，在天池看守你的天魂。”
“我本觉得老赵的嫌疑最大，但此时我已有了一些猜测。”
言下之意，便是怀疑温元帅了。
孔寒安摇了摇头。
“不，一定是他。”
武圣眯着眼，看向孔寒安，神殿内寒气再起。
“噢？你不怀疑某家在骗你？”
孔寒安笑道：“我相信您，正如您相信我，您说，我就信。”
武圣打量了孔寒安好一阵，突然笑了起来。
“小子不错，大帝任你为府君，我承认了，但事关重大，没有证据便认定是他，只怕不妥。”
孔寒安闭目片刻，复又睁开了眼。
“不，有证据。”
其实在一开始，温元帅就露出了许多破绽。
如果真是急于让孔寒安统一冥界，以他护法神之躯，出手相助，岂不更快？
冥界可没有人间的规矩。
而且秦广与顾强的反馈中，温元帅在听到是衡山的建议时，才临时起意，觉得支持孔寒安称王是个好点子。
这就有点意思了。
称王的根源在衡山。
衡山一直在表露善意，如果只是因为“与佛有缘”，太虚假。
而若是出于安全考虑，太刻意。
孔寒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他一直未对衡山放松警惕。
衡山转而蛊惑起黎觅海。
称王的意见，就是把自己和地府架在火上烤。
结合他前一天看似好心的建议，他的目的，似乎只是让孔寒安无暇他顾。
为什么偏偏是他？
五人中，最弱的他。
联系到温元帅，孔寒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因为他接了治理瘟疫的任务。
衡山，怕孔寒安这个意外的变数，影响了局势。
仔细想想，衡山转投了佛门，可对道圣和鬼国的布局，却太粗糙了些。
如果再想深一些呢？
这是否是个局中局？
孔寒安一直很疑惑，衡山出事时，山崩能理解，水灾也勉强能理解。
但是瘟疫从何而来？
孔圣那快似飞机的牛车，让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抵达了南郡主持大局。
那么，可以预见，除了少量修士和牲畜，几乎没有太大的人员损失。
孔寒安接管南郡生死簿，也吸收了炎庭帝的记忆。
衡山转变信仰的结果，并没有产生太多的亡灵，便可作为人员伤亡不大的佐证。
只是地震和水灾，短短几天时间，就能产生瘟疫么？
孔寒安不太信。
温元帅以什么出名？为何他的皮肤是青色？
因为他擅长瘟疫啊。
还有天魂对温元帅莫名的好感，也让孔寒安心中警惕。
最让孔寒安咬牙切齿的是，东岳庙中，立于大帝身后，属于他的神像。
此举看似对他好，但实际上，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若不是他皮糙肉厚，烤了这么久，早被那些神仙分了吃了。
炎庭帝最后的质问还在耳旁回想。
“你真以为，他们便不吃人？”
思索及此，孔寒安呼出了一口气。
“二爷，您信我么？”
武圣抚须，皱着眉头的看向他。
“某家若不信你，你项上还能有头颅？”
孔寒安点了点头。
“如此，我便回人间，将温元帅钓出来。”
“至于证据，我送到您面前，你能不能让他开口，便看您的了。”
言罢，孔寒安大喝一声。
“来人！把衡山帝君的神魂请来，陪二爷聊聊天。”
门外，守候多时的黎三应诺。
孔寒安对武圣拱了拱手，打开了空间通道，涉足人间。
脚步落下的那一刻，他心有所感。
那个叔父，是否也早算到了，自己会接下瘟疫的任务？
第215章 宛城瘟疫
孔寒安发现，在他接触的诸多大能和神之中，巫神虽然行动难以捉摸，但反而最好揣测。
衡山在内的道家几个神明，虽然弯弯绕绕好几道，但只要有足够的信息，也能有所判断。
但是孔圣……
即便是他知道被利用了，也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就像之前在衡山山顶，他知道自己成了孔圣手中的“刀”，但他还是得去杀衡山，去拜道圣为师。
现在，他猜到孔圣在利用他，但他还是要去处理瘟疫。
衡山有神，哪怕是曾经有过，也不是一夜之间便能生出鬼怪的，步入人间，孔寒安仍在衡山山顶。
或许之前炎庭帝气息泄露的遗留，让这里反而有些阴气。
天边已经泛白，孟愈已经把牛车开了回来。
道圣和孔圣早就走了，天魂可能也去治理水患，这里只剩孟愈，和被接回的乔道陵。
孟老哥笑呵呵的在和乔道陵聊些什么，见孔寒安从冥界出来，孟愈随意的拱了拱手。
“小孔，道陵老弟着实不错。”
乔道陵反倒有些拘谨，拱手道：“见过府君。”
转念一下，这里也不是地府，喊府君不太对，他想改口，又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
孟愈看出了他的窘迫，开口道：“老师许他做黄泉监监正，你喊他孔监正吧。”
孔寒安连连摇头：“别别别，事情还没定，别喊我监正。”
黄泉司是管辖一郡，黄泉监便是管辖整个大齐了，孔寒安这段时间见了一堆神圣，觉得自己暂时不要太冒头得好。
而且监正，不吉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没给乔道陵继续纠结的机会，孔寒安转而问道。
“孟老哥没有陪叔父？”
孟愈笑呵呵的说道：“老师让我陪你处理完南郡的瘟疫，然后随你一同前往上郡，协查上郡与北地郡书生的问题。”
孔寒安眯起了眼。
之前便在怀疑这是孔圣的布局，此时孟愈留在此处，到底是协助，还是监视？
但孔寒安依然对孟愈拱了拱手。
“岂敢劳动圣人车架，辛苦孟老哥了。”
孟愈对孔寒安挤眉弄眼道：“孔老弟，我观你有封圣之资啊。”
他的表情十分有趣，一点也不像儒门的严肃正经的君子，把孔寒安逗乐了。
闹呢，我这就封圣之资？孔圣道圣哪个不心深似海。
商业互吹吧。
孔寒安笑着回礼道：“孟老哥，我觉得您也有封圣之资。”
孟愈嘿嘿一笑，却不谦辞，指了指牛车道：“上车吧，我们去瘟疫最严重的位置，宛城。”
乔道陵和孔寒安落座，牛车启动。
这一次倒是稳稳当当，孟愈没有再飙车。
孔寒安看了眼乔道陵。
“你的问题解决了么？”
乔道陵苦笑道。
“阴司地府之前的几位将军都是以阴气为主，库存的灵材也多是阴物，倒是杨林上仙给了我些许帮助，我能通过请神符请动他些许阳气……只是治标不治本。”
孔寒安脸色诡异了起来。
乔道陵日后行房事的时候，要往自己身上贴张符。
啧，画面太美，不敢看。
难怪乔道陵面露苦笑。
他变成纯阴之体，是因为孔寒安的疏忽，更何况现在他在地府挂了名，孔寒安也不好面露笑意，只得尴尬的岔开话题。
“对了，孔圣本有意给你取名乔巴，是道圣给你取得道陵二字。”
乔道陵用手指玩弄着鬓角的头发，低头开口道。
“其实我觉得乔巴也不错，府君若不嫌弃，也可以喊我乔巴。”
这阴柔的语气和动作，十分的小家碧玉，让孔寒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随手抽了一张杨林的符咒拍到了他的身上。
“正常点，你是男儿身。”
乔道陵泪眼巴巴：“府君，原来你还记得我是男人。”
孔寒安捂住了脸，真是够够的了。
还好，这木牛车快，很快停下了，孟愈打开了车门，缓解了孔寒安的尴尬。
“孔老弟，这里就是南郡治所宛城，也是瘟疫起始地，目前受灾最严重的位置。”
车门打开，孔寒安和乔道陵下了车。
作为南郡治所，目光所及，很是繁华。
两侧皆是三楼高的建筑，四五层楼的房屋也比比皆是。
要知道，孔寒安之前生活的和略镇，超过两层楼的建筑，除了怡翠阁，便是在顾老爷的家宅里了。
而号称剑阁郡最繁华的城市尧山镇，最高也不过是三层建筑。
孔寒安没去过剑阁郡治所剑阁镇，此生第一次进治所，反而是隔郡的宛城。
宛城虽然繁华，但此时视线之内，大部分房屋门窗紧闭，也有部分洞开。
此时正值凌晨，该有一些苦命人奔波了，但街道上几乎无人。
偶尔有的，也是拖着白布覆盖的板车，以布遮蔽口鼻，送往城南。
孔寒安现在眼力不错，看向南边，南方有冲天的火光，燃烧的灰烬残渣遮蔽的半边天。
孔寒安看向身后，城门大开，无人值守。
孟愈适时介绍起来。
“宛城爆发瘟疫之后，郡守，校尉，县令皆尽撤离，孔圣下达了封城的命令，别看城门无人值守，四周所有道路，皆有军队控制，城南是火葬场。”
当官的都不在？
孔寒安心中有些不适，或许这个年代，他们的命就是比普通人珍贵吧。
“城内百姓如何？”
孟愈严肃道：“十室九空，多是感染瘟疫而死。”
指了指那些开着门的房子道。
“这些，多是家中主人已经离世的屋子，咱们进去看看吧。”
孔寒安从善如流，一边走一边问道：“可知瘟疫从何而来？”
孟愈摇了摇头：“暂时不知，南郡衡山一脉修士暴毙之时，宛城同时爆发了瘟疫。”
孔寒安又问：“此地距离衡山有多远？”
孟愈看了眼孔寒安，回道：“不算近，大概几千里吧。”
走入房内，这是栋三楼小屋，屋中一片狼藉，值钱的物件早就被搬走了。
孔寒安与孟愈，乔道陵一人一层，分开查探，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孔寒安在二楼。
二楼从装修上看，更像是待客之处。
孔寒安招出了五奇鬼和黎觅海，还未来得及吩咐，便听到三楼传来了乔道陵的惊呼。
第216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
孔寒安冲上三楼，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
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看起来像姑娘家的闺房。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书案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而樵夫巴正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五奇鬼虽然名字中带奇，其实是刻板的性子，倒是黎三发问了。
“你一惊一乍的喊啥？”
乔道陵仿佛才回过神来，将手上的一叠宣纸张递给孔寒安。
“我知道宛城发生瘟疫的根源所在了。”
孔寒安低头看去，这几张宣纸有装订，像是日记。
上面记录了主人每天的行程，字迹清秀，看似出自姑娘之手。
某年某月某日，某家小姐来找她，一同去城门外的河边踏青，认识了一个风流才子。
某年某月某日，家中小厮找她，要求增加开销，她有些不开心。
某年某月某日，她在河边认识的才子病了，她想和闺蜜一同看望，但碰巧她和他的闺蜜都有些不舒服。
……
日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直记载到这姑娘发病，难受，到最后感觉越来越虚弱为止。
黎觅海飘在一旁，凑着脑袋和孔寒安一起看，看了一会儿，他问道。
“源头是什么？”
孔寒安倒是看出来了，点上了几个关键的地方。
“那条河？但不对呀，若是那河水有问题，附近的城市都该深受其害。”
南郡地势平坦，但多河流，孔寒安出来前，便在地府的山川河流图中仔细打量过。
乔道陵又指了几处道：“府君，你们没看仔细，找她要钱的小厮，是替她打水的，而要钱的原因，是城东的送水人变少了。”
大齐不像孔寒安上辈子，有自来水，一般一座城市有好些井口，若有用水，自行去打。
大齐也不是人人都用河水。
虽然河水没有重金属污染，但人为破坏也挺严重的，脏。
而懒是人类的天性，稍微阔绰些的家庭不一定会亲自去打水，于是诞生出了一条跑腿产业链。
有推车专门卖的人，也有富裕的家庭，家养的小厮专职打水。
被乔道陵一点，孔寒安这才注意到这一页。
日期是衡山出事前两天。
孔寒安根据日记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了大概情况。
这里住城东，城东的送水人少了，小厮觉得即便主家辞退他，也很难买到水，于是想抬身价。
不得不说，这个小厮还有点经济头脑，但只是有一点……
城东的送水人为啥少呢？
乔道陵细心的指到了位置。
“前些日下雨，天气闷热，那些贫苦人家好似都染上了风热，连送水的人家都少了些……”
感冒有两种，热感冒和冷感冒，对应便是风热与风寒。
但感冒的症状，和瘟疫早期的症状相似。
所以，是瘟疫是从城东的平民区开始的？
“可以啊乔巴，这么无聊的日记你还看得这么仔细。”
黎三夸奖道。
乔道陵侧了侧身，低下头娇羞到：“其实我觉得还蛮好看的。”
虽然乔道陵皮肤越发细腻，肤色也越来越白。
但一个男人在眼前做出这种姿态，孔寒安还是有些忍不住抓狂。
看样子让乔道陵自己捣鼓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放弃了。
孔寒安还是得为他重振雄风想想办法。
五奇鬼的大鬼适时发问：“为何那个书生没有上楼？”
孔寒安摇了摇头道：“他不会上来的，一会儿出去，他还会问我们有何发现，并给我们接下来的线索。”
屋内人鬼皆奇：“为何？”
孔寒安指了指楼下。
“我们进来的时候，这房内一团糟，为何偏偏三楼没事？”
说完，抖了抖手中的纸张问道：“你们平日里写日记么？”
五奇鬼摇了摇头，黎三也摇了摇头，乔道陵倒是点了点头。
孔寒安摊手。
“看，正经人谁写日记？”
黎觅海恍然：“对啊，谁会把心里话写日记里让人看到。”
乔道陵狐疑的打量了眼前一人五鬼一妖。
他怎么觉得自己才是正经人。
但孔寒安这么说了，乔道陵反而明白了。
这里，多半是孟愈或者儒门的人安排好的。
满大街这么多空房，为何孟愈带着他们进了这一栋？
为何偏偏三楼书房整整齐齐，而这些日记居然也放在桌上，好似等他们来看。
在大齐国，是会写字的儒生多，还是会写字的女人多？
答案毋庸置疑。
乔道陵心中泛起了一丝震惊。
天呐，没想到那些儒生们模仿女子的日记这么拿手。
那孟愈一路上一直在劝他多读书。
这就是读书人么！
改日一定要请教一下。
孔寒安没管他怎么想的，直接对五奇鬼问道：“你们有把握清除宛城的瘟毒么？”
五奇鬼互相对视了一眼。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去找人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孔寒安指了指乔道陵：“若他制作你们的召唤符，让本地的百姓先喝下去呢？”
五奇鬼老大那只硕大的眼睛转向了乔道陵，目光中透露着贪婪，好似发现了一个宝贝。
孔寒安这话点醒了他们。
何止是可以，简直太棒了。
他们是瘟鬼，可以放瘟，也以瘟疫为食。
按照孔寒安的想法，甚至都不用他们动手，“食物”会源源不断的流入他们嘴中，简单高效！
没错，孔寒安一开始就是这么个打算。
儒门这手安排真的很多余，他压根就没准备查瘟疫是怎么来的。
不过既然他们安排了，孔寒安正好利用，看能不能有更好的收获。
五奇鬼贪婪的目光惊醒了出神的乔道陵，乔道陵缩了缩身子。
“你干嘛啦，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人家，讨厌。”
孔寒安：……
屋内讨论完如何具体操作，黎觅海回冥界向秦广传达命令去了。
治疗瘟疫是应该的，甚至如果宛城效果好，整个南郡孔寒安也会让乔道陵去治。
但这治可不是白治，地府要借机在南郡扩大声望。
秦广要抓紧填充完南郡的城隍，并介时配合乔道陵宣传。
孔寒安带着五鬼一人出了楼。
果然，孟愈从牛车旁迎了出来。
“孔老弟，我怕牛车有失，在一楼搜完了没什么发现，便出来看车了，你们那儿如何？”
乔道陵敬佩的看向了自家府君。
这话骗谁呢，整座城满大街都不见一个人，更何况这木牛牛车没你手中的牛尾巴都动不了，谁偷？
府君好厉害，府君好棒棒喔。
孔寒安没管乔道陵，将日记里的发现大概说了一下。
孟愈点了点头。
“这样么……如此，结合县令和郡守的汇报，我就有头绪了。”
孔寒安问道：“哦？孟老哥还有什么消息？”
第217章 配合你的表演
一切都如孔寒安所预料的那样。
孟愈不光询问了他们的收获，还给出了指引。
“县令有收到汇报，在衡山出事一两日前，夜半时分，东城区有发现一个蓝皮红发，身材高壮的身影，当是地行夜叉。”
孟愈苦笑道：“孔老弟啊，地行夜叉在冥界，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孔寒安严肃的点了点头。
“蓝皮红发，身强体壮，是地行夜叉无疑，五奇鬼，回地府传令，给我狠狠的查！看是不是我们地府的人。”
言罢，打开了冥界通道，五个小鬼头拱手应诺，转身就要回冥界。
孟愈愣了愣，连忙拦住了五奇鬼。
“诶诶，孔老弟，我可没有暗示地府的意思。”
孔寒安冷着脸，厉声对五奇鬼喝道。
“队伍大了，总会有害群之马，给我查，一查到底，若是我们的人，就革除队伍！”
五奇鬼看起来很犹豫，问道。
“若不是我们的人呢？”
孔寒安冷笑：“最近冥界夜乞族不是传来消息，族母要来我们地府巡游么？给她们回话，交出真凶，否则……哼！”
五鬼领命，不等孟愈的反应，嗖的一下蹿进了冥界中。
看吧，配合儒门的布置，好处不就这么来了？
蓝皮红发，孔寒安知道孟愈在暗示谁。
东岳一脉，四大护法元帅之一，温元帅，就是蓝皮红发。
前不久还在冥界见了面呢。
这波配合儒门的表演，简直精彩。
五奇鬼回去，肯定不会查自家的队伍，秦广自会利用儒门的这个怀疑，向夜乞族发难。
夜乞族与地府的关系一直说不上好。
要说他们带着恶意，谈不上，他们与地府建立了贸易关系，并且也派来了夜乞嗣，现在在地府担任都尉。
后来夜乞嗣回族内，也顺利的带回了一波地行夜叉。
可要说关系好，也没好到什么地步。
夜乞族母系氏族，天行夜叉战力更强，但却没有派过来。
而且，在之前的外交照会中，对方表现态度很差。
夜乞族的大使更是指明要求孔寒安入赘，当夜乞族族母的面首。
别说孔寒安了，阴司地府一众鬼将，包括夜乞嗣，都群情激奋。
这可不是孔寒安个人荣辱的问题，对方这是摆明了想侵吞地府的家业。
儒家这递上来的把柄，正好可以用一用。
夜乞族要么赔款认错，要么就交出战争的主动权。
夜乞族战力最高也是鬼仙境，地府现在一堆鬼仙，还有了人仙杨林，真没带怕的。
孟老哥此时有些着急。
孔老弟平日看起来不是这么个人啊，怎么就听不懂呢。
孔寒安之前猜测没错，这一切都是他为孔寒安布置的，为的就是让孔寒安找温元帅的麻烦。
衡山大帝之前那句话，最终还是让孔圣和孟愈起了疑心。
尤其是之后，孔圣看出了天魂人格与孔寒安之间的联系。
他们没必要针对孔寒安做什么，只要让孔寒安与泰山一脉翻脸即可。
正好南郡的瘟疫，给他们送上了机会。
孟愈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猜测。
孔老弟这是猜到了和护法神有关，不想出头？
他顺着孔寒安的话开始说道。
“孔兄弟高义，我替全城的百姓感谢你了。”
“但你只是追查真凶，万一那夜叉不是地府麾下，你岂不是要浪费很多时间？”
“届时再制作解药，哪来得及？你可是与那个小子夸下了海口的。”
孔寒安笑眯眯的应道：“孟老哥有什么建议？”
孟愈笑道：“我有一个主意，东岳泰山一脉，有一个护法天神温元帅，他擅长处理瘟疫，请他下来，此事必成。”
孔寒安故作茫然。
“温元帅是谁？为何他善于处理瘟疫？”
孟愈一边心中暗骂，你小子浓眉大眼的不老实，一边开口解释道。
“温元帅传闻曾是玉帝的金甲神……”
他讲起了温元帅的故事，科普起为何温元帅是瘟神。
温元帅前世是个无名无姓的金甲神。
虽然金甲神名字中有神，但可理解为对方只是护法神中一个普通卫兵。
温元帅上辈子寿命已至，转世投胎到了南郡斑竹村，叫做温穹。
彼时，南郡还未纳入大齐领地，是吴国与楚国的交汇处。
因为位于两国之间，常常变化立场，又时常受到乱兵洗劫。
所以，斑竹村民风彪悍，也常扮演匪盗作恶，劫掠百姓。
一时之间，怨声载道，斑竹村臭名远扬，都传到了天界。
玉帝听闻大怒，降下神旨，给了温穹一粒毒丸，要他下到井水里。
毒丸遇水便会化作瘟疫，斑竹村除温穹外所有人都会死。
而完成了任务的温穹可直上仙界，恢复金甲将的身份。
但当时的温穹不愿遵从，一口吃下了毒丸，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坑害家乡人。
瘟毒发作，温穹全身青蓝，即将亡命，弥留之际遇到了游戏人间的东岳泰山大帝，大帝怜悯，施法救下了他。
玉帝赐予的毒药也不是凡品，残余的药力激发了温穹的神通。
而后温穹修炼有成，升入仙界，便成了泰山麾下的护法神，后来又一路升到了护法元帅的位置。
“所以啊~！孔老弟，以温元帅性格，他若知此处有瘟疫横行，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你请他就对了。”
孟愈做出了总结，期待的看向了孔寒安。
“孔老弟啊，老哥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若快速处理了瘟疫，不就快那小子一步？先一步抵达上郡，处理完书生们才气的诡异，你就赢了，成为道圣的弟子了！这人间谁不想当道圣的弟子？”
孔寒安满脸惊讶。
“原来温元帅这一世是这样的啊！那斑竹村现在还在么？”
孟愈一时没摸清孔寒安的脑回路。
我让你请神，赢得比试，你问这干嘛？
但他还是说道：“大齐一统之后，恶民恶习难改，后被发配边疆了。”
孔寒安了然，点了点头。
炎庭鬼帝那番话又在耳旁回荡。
“你真以为他们不吃人？”
一村作恶，何至于惹动天帝降毒？
人间鬼怪横行，也没见玉帝处理。
就算他们大奸大恶，但温穹得泰山大帝的青睐，成了神，这斑竹村，就没人管了？
还需要等到大齐一统天下，方才处理。
其中必有隐情，但孔寒安懒得去管……
他只是感觉到，诸神博弈，真就不把人当人。
当然，其中关于温穹的消息，也耐人寻味。
他出自一个立场不坚定的村落。
虽然不能说温元帅一定会是这样的神，但久入鲍鱼之肆，谁知道呢。
而且，村民被发配边疆。
大齐的边疆有什么？
北边，是巫神带领的游牧族，西南边，临近身毒。
身毒，有佛教。
孔寒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孟愈暗自呼了一口气，总算让这小子和温穹扯上了关系。
可孔寒安接下来的话，让他面色一变。
第218章 众生众相
在孟愈看来，只要孔寒安引出了温元帅。
就必然会和温元帅有冲突。
哪怕不引出来，只要孔寒安发动请神符，祷告宛城的瘟疫情况，也会让温元帅与孔寒安之间产生芥蒂，进而影响到孔寒安与东岳大帝之间的关系。
儒门手中的证据，虽不足以证实南郡的疫情因温元帅而起，但也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可孔寒安偏偏不按套路出牌。
只见那浓眉大眼的孔寒安大义凛然。
“这等小事，何须麻烦上神？孟老哥通报下去，且看我手段便是。”
他那一脸正义的样子，让孟愈一时分不清真伪。
“孔兄弟有几成把握？”
孔寒安拍了拍一旁的乔道陵。
“有他，便是十成把握。”
乔道陵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孔寒安拍过的地方，把孟愈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孔寒安有介绍过乔道陵，但孟愈奉命去接人，还是询问了一番谢云华。
谢云华是调查过乔道陵的，抛开一些阴阳怪气和贬低的内容，关于乔道陵的出身，与孔寒安所说并无相异。
乔道陵，之前就是个普通的樵夫。
难道谢云华的消息有误？
这是个隐藏的高人？
医家都一筹莫展的瘟疫，他能治？
孟愈拱了拱手：“不知阁下是哪门弟子？”
道家修士，其实也善于治病。
修士有五术，山医命卜相，医便是其中一道。
乔道陵柔柔的回应道：“我就是一个山野樵夫，哪有什么门派，只是一些土法子，或许能有些效果。”
孟愈心中生疑，但见孔寒安十分相信乔道陵，孟愈准备试一试。
他请孔寒安与乔道陵上了牛车，驱车前往郡衙。
此次牛车并未全速赶路，许是想让孔寒安亲眼见一见人间的惨烈，孟愈放慢了速度。
之前在城门不远，随着深入宛城，渐渐有了一些人烟。
但是这人烟，或许不如没有。
有人面色紫青，看得出大限将至，做起了行尸走肉，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也有人家失了亲人，或失去了希望，哀嚎哭啼不绝于耳。
城市失去了正常的运转，物资供应难以为继，米面油粮等杂货铺门口挂出天价的牌子，但门口依然排起了长龙。
也有穷苦的，试图刨土挖根，城内绿植断绝。
当然，还有一些跑不掉的人家里，丝竹之声不断。
街上多出了一辆木牛车，自然引动了人群，但孟愈才气不绝，人群只能跟随，哀求或者咒骂，靠近不得。
其中不乏一些有见识的，有眼力劲的，认出了这是圣人的座驾，各种攀附关系，祈求带他们离开。
天灾之下，众生众相，昔日的樵夫巴，如今的乔道陵，心生感触，面露凄然。
若非府君，若遇天灾，或许他便是其中一员，又或者早已上了板车，被运往城外焚烧。
现如今，孔寒安让他有了一些本事，虽然也有隐患，但起码他可以安身立命。
孔寒安又给他让功提拔，他成为剑阁郡黄泉司巡使已经是板上钉钉，成为一方大员的他，若有天灾，起码安全无虞。
“府君，多谢指点提拔之恩，乔巴铭记于心，生生世世，子孙后代，永不敢忘。”
孔寒安也面色不太好。
上辈子互联网时代，他看到了很多人间疾苦的新闻与图片，但隔屏远观和身临其境，是两回事。
更何况，这是封建时代的大齐，不是现代社会的种花家，只有更惨烈。
但天灾之下，众生众相，并不只有这些。
人群中有还在努力维持秩序的低层衙役，路边，也有紧闭门窗，不愿给人添麻烦的人家。
有正在布施，或者平价售卖日用品的商铺，有背着医箱满街奔走，疲惫不堪的医师。
孔寒安指了指他们，对乔道陵道：“我对你的指点与提拔，远不如他们值得你记住。”
“你日后为官一方，要时刻牢记的是他们的身影，有了这样的人，你治下才不会乱，如果你成为这样的人，这座城，就会比现在好很多很多。”
乔道陵恭谨应诺。
孟愈在车架前笑了起来。
孔老弟，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他之所以一直没被孔圣外放任职，除了他才气最强，需要替孔圣护卫之外，还有一点。
他与孔圣有一些思想上的差异。
孔圣主张尊君，强调身份地位与礼数，他却主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孔寒安这席话，深得他的心。
没想到，没能触动这小子，反而被他触动了。
孟愈笑着摇了摇头，拧了一下牛尾巴，牛车加速，冲天的才气轻缓的分开了阻碍，很快甩掉了人群，最后停在了衙门口。
“出来个人！”
孟愈生若炸雷，很快，有一个文士快步走了出来。
“不才南郡主事张选，拜见圣人。”
孟愈摇了摇头：“不是圣人，但或许会是圣人，老师让我送他来解决瘟疫。”
“孟老哥，严肃的场合，就别捧我了。”
孔寒安苦笑的下了车，乔道陵谨守规矩，站在孔寒安身后。
张选瞧着孔寒安愣了愣，有些狐疑的看向孟愈。
实在是孔寒安和孟愈两人神情气质太像，而且孔寒安也太年轻了。
你孟愈是儒门首席，但也不能这么抬自家亲戚吧？
孟愈知道他在想什么，牛鞭敲了敲他的脑袋。
“别乱想，他是孔圣的侄儿，去安排一下，找个染了疫的病人来试试便知。”
如果说要试一试，那便还好，宛城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病人。
张选二话不说，回头便是一个吆喝，很快，府衙里奔走出两个衙役，往街上去了。
张选又躬身道。
“请圣人移驾入堂。”
孔寒安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我真当不得圣人。”
孟愈的牛鞭又敲到了孔寒安的头上。
“别自作多情，他请的是牛车，不是你。”
言罢，回头上了车，此时衙门大开，也不知道孟愈怎么操作的，木制牛车一阵咔咔响，收缩了不少，竟然还真让他开了进去。
孔寒安顶着尴尬，对张选拱了拱手。
“张主事，小子才疏礼薄，万望勿怪。”
张选笑着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倒是在下有一个问题，还望孔先生赐教。”
孔寒安道：“主簿有何疑问？”
张选左右看了看，小意的凑到了孔寒安身前，十分自来熟的勾搭着孔寒安的肩膀，憋着声音呐呐问道。
“孔先生，那个……孟先生和令尊令堂，关系如何，可熟悉？”
孔寒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转瞬明白了，心头火起。
正要发火，又看到张选贼眉鼠眼的样子，一双无辜的眼睛对他眨了眨。
孔寒安瞬间明了，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这个玩笑有些无礼，但这是为他化解方才的尴尬的。
这张主簿，也是个妙人。
第219章 符水祛病
张选开了个有些冒犯的玩笑，孟愈自然把他教训了一顿。
相比较谢云华，张选显然对孟愈尊敬的多，当然，他也肯定知道这个玩笑不太好，毕恭毕敬的对孔寒安行礼，请求原谅。
这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孔寒安一行来此，是为了解决瘟疫。
五奇鬼虽然回到了冥界，但在曾经的平阳小天地，如今的剧毒地狱里，他们反而获得了增幅，实力更强。
虽然人间短短半个月，但冥界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冥界的加成，冥月的加成，罗酆山的加成以及分润些许功德的加成，如今的五奇鬼，已不再是之前鬼王可欺。
之前欺负他们的豹子精，此时也以“临时工”的身份加入到了地府的队伍，成为他们的麾下，暂时替他们打理剧毒地狱中的鬼怪。
所以孔寒安对他们的判断很信任。
他们说能搞，那就能搞。
只是抽走毒气，又不是彻底治愈，也没有那么麻烦。
而且，手段不同，结果却是一样，于人间于地府，都有好处。
很快，之前奔出的两个衙役抬回了一个陷入重病的年轻人。
年轻人大概二十多岁出头，穿着一般，看得出家境不算太好，一旁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医者跟在身旁。
医家曾经也出过圣人，还出过两位，但时间已经太久远，在这个神鬼乱舞的世界，目前的医家，普遍信道，暂依于道统，毕竟修士五术，也讲医，双方相辅相成。
可他们又不那么信神，有些泛信仰的味道。
体内法力有些驳杂，有些木紫霞属性，有土归元属性，也有水碧源属性，几个属性相生相克，有些像大杂烩。
医家医师法力平平，但讲究养生与锻炼，以出世救人为己任，所以他们与避世清修的修士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们也很好认，一袭白衣大褂，以白布蒙面，有点像面巾，作用类似于孔寒安上辈子的口罩。
哪里有战乱，有伤员，有天灾人祸，哪里便有他们。
孔寒安阴阳眼一扫，便看出了二者的寿命。
躺在担架上的年轻人已经所剩无几，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寿命的颜色满是死寂的深黑，人也是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一旁的医师还有二十余年的寿命，可他最近疲惫不堪，看得出，寿命有些浮动，似乎随时会下降。
孔寒安肃然起敬，这是个真正的医者。
一旁的孟愈瞧着年轻人的打扮，有些疑惑。
“你们是不是找了个穷苦人家过来接受实验的？”
医者开口道：“他叫李三，本是车夫，瘟疫爆发后，他自愿为我们助力，运送物资与病人，不怕危险，不辞劳苦，可不幸感染了疫病。”
一旁的张选也肃然道：“他为我们衙门维持稳定也提供了不少帮助，若能救治，还望孔监正不吝。”
孟愈没想到这些，对担架上的年轻人深深的鞠了个躬，哪怕李三看不见。
孔寒安点头道：“应有之意。”
言罢，他给乔道陵使了个眼色。
乔道陵二话不说，抽出了一张写有五奇鬼的符纸点燃，丢入了一个茶盏中，端到了李三跟前，就要喂下。
那边的医者勃然变色，怒吼道。
“你干什么！治病救人，岂可如此儿戏！”
乔道陵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求助的看向了孔寒安。
孔寒安拱手道：“敢问医者高姓大名，为何阻拦。”
医者拂袖：“高大不敢，阁下只管称我医扁鹊即可，至于为何阻拦？你们当官的不顾民生，瘟疫爆发便逃出了宛城，此时还用这等手段折辱英杰？”
扁鹊，曾是医家的圣人，也是医家的门派，昔日圣人扁鹊行走人间，化解了无数病痛，留下了无数的药方医书，甚至为了治病，错过了渡劫的最佳时机，最终没有登仙，老死人间。
医家扁鹊门继承了圣人扁鹊的意志，门徒中医术最为卓越者，以医扁鹊的名号行走人间，也留下了无数的佳话。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扁鹊门日衰，现在的医扁鹊，医家人人可称，但多是做好事而不留名的时候如此自称而已。
孔寒安对这位医者越发尊敬。
他躬身行礼，闻言道：“我们只是手段不同，您以医术治人，我们御鬼祛病，仅此而已。”
医者再度拂袖，不受孔寒安的礼仪，开口道。
“治病救人，救得是人，焉能以鬼神之术而论？你这个监正，何以用鬼神之说，来度量苍生性命？”
医家的圣人没有登仙，所以医家虽然偶用鬼神糊弄病人，但对鬼神并不信任，孔寒安早就有所了解。
他第三次行礼，此次一揖到底，诚恳的说道。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便是好猫，此时李三兄弟危在旦夕，何不试试手段？”
“至于我这个监正，小子年轻，无意于此，医者莫视之太重。”
见孔寒安礼数隆重，且不以官威压人，又言辞恳切，医者最终撇过了头，冷声道。
“反正我是不信你们这一套的。”
别说他不信，就连张选在一旁也看呆了。
修士做法祛病祈福，他也见过，哪个不是搞得声势浩大，起坛作法？
您这儿就烧张符？
他狐疑的看向孟愈，孟愈却在对乔道陵使眼色。
医者撇过了头，虽然嘴上说的硬，但确实是退了一步，趁着现在人家许可，赶紧的，别让你们家府君弯太久的腰。
他其实也有些坐蜡，虽然知道孔寒安管理地府众鬼，御鬼的手段不用太麻烦，可这么没派头，确实太儿戏了。
万一不成，他就是白白的做了保。
乔道陵心神领会，将茶盏里的符水给李三灌了下去。
他之前只是个樵夫，虽然也有照顾过病重的老母，但哪有医师门灵巧手段，那五大三粗的样子，让侧着头却在偷偷看的医者眼角直跳。
短短一盏水的工夫，医者几次差点按捺不住，要上前阻止。
最终，符水还是灌了下去。
孟愈与张选的目光也聚集在了李三身上。
成与不成，便在此时。
成当然是会成，弯着腰的孔寒安也在偷偷打量着李三。
但他极其自信，或者说，信任他的下属。
果然，虽然手段粗糙了些，但符水灌下，李三的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
第220章 府君不收你的命
李三睁开眼后，目光有些茫然。
场间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早有所料的孔寒安自不用提。
压力最大的是乔道陵，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正式展露他的技能。
之前在平邑镇模仿孔寒安瞎捣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开创了一另一条路，所以还好。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这三界之中，唯有他掌握了制作符咒召唤地府鬼将鬼仙们的精髓。
虽然在地府中，一众鬼修配合他试验了无数次，在针对鬼国的战场上也有极佳的反馈。
孔寒安与秦广也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地府一应物资他予求予取，需要哪位将领配合，只要没有特殊任务，也会和他一起研究。
但毕竟是他亲自施展，其中寄予了一众大人物的厚望，关系到他未来的前程。
此时成功，他终于舒出了一口气，心中也涌起了无限的自信。
世间有大道三千，小道无算，他乔道陵，日后也有了自己的道。
感谢府君，感谢地府。
相比较压力最大的乔道陵而言，自称医扁鹊的医者反应却是最激烈的。
他顾不上再撇头，急急忙忙冲向了李三，一把捏住了李三的脉门，一边切脉，一边连珠般的提出了一大串问题。
“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有没有觉得渴？人还清醒么？”
李三初醒，还有些晕，此时懵懵懂懂，虚弱的说道。
“扁鹊大人，我还好，倒是想多喝些水，还觉得有些饿。”
见李三意识清醒，也出现了正常的反应，医者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怔怔出神。
孟愈脸上挂起了笑容。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府内可还有吃食，给李三兄弟备上。”
张选正在对孔寒安连连感激，他知道，孔寒安救下的不只是一个人，而会是一群人，甚至整个宛城，整个南郡。
光凭这一点，南郡上下皆会对孔寒安感恩戴德，而他自己也同样如此。
此时他心情激荡，手足无措。
毕竟他也在疫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感染。
孔寒安带着乔道陵出现，让他悬了几天的心放了下来。
此刻听闻孟愈吩咐，手忙脚乱下达着命令。
“给李三兄弟备上府上最好的酒菜！有什么准备什么，快快！”
医者闻言，精神一振，条件反射般阻止道。
“慢着！患者昏迷数天刚刚属性，不宜……”
说了一半，他的声音渐不可闻，看了眼乔道陵，又看了眼孔寒安，医者仿佛苍老了许多岁，他叹了口气道。
“也罢，医嘱还是留给高人来说吧。”
孔寒安微笑着走上前来，扶起了医者。
“治人之事，为何要问于鬼神？我们并不专业，只是施术祛法而已。”
医者十分惭愧，毕竟这是他方才问诘孔寒安的话。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们早就看出来了，这瘟毒之中有一丝神性，纵然我们如何用药，也治不好他……神鬼之事，还是要神鬼处理。”
医者，都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可能偶有害群之马，但起码在他们踏上这条路之初，他们都是心善的。
他们，想从鬼神手中，抢回人的性命。
但其实他们也知道，在大齐，在这个有鬼神的世界，他们的力量太孱弱了。
这是内心信念受到了动摇，孔寒安了然。
他轻拍着他的手臂，宽声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视人一致，视万物一致，我们作为人，却不能。”
“神佛有用么？庙宇内燃不尽的香火，却少有人得偿所愿。”
“鬼靠得住么？虽然也有特例，但大部分与人一样，满肚子坏水，甚至更恶。”
“虽然这一次，我们以鬼道破除了神术，但这只是个意外，或许我们救得下宛城，南郡，可我们救不了天下的病人。”
“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是施术祛法，治病救人，还是要靠像您这般的千千万万的医者，人，只能相信自己。”
这一番话，让孟愈和张选对孔寒安映像大好，乔道陵早已双目泛满的崇拜。
医者一阵无语，竟有些凝噎，良久，他回过神来，叹息一声。
“您和我认得的几个朋友很像。”
孟愈抚掌而笑。
“巧了，我也觉得他和我的一些朋友很像。”
孔寒安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搁我这打谜语呢？
“医师，李三兄弟之后的恢复要靠您了，或许不久之后，这宛城，这南郡，都要靠像您这般的白衣天使。”
天使并不是孔寒安上辈子以为的舶来品，早在列国混战时期，便已经存在，指的是天子的使者。
而后，道家崛起，天使又指的是道家天神派下凡间的仙人。
这种评价，十分的高了。
医者感激于孔寒安的认同，恢复起了精神，开始嘱咐饮食注意事项。
其实这很有必要，孔寒安眼中的李三，寿命的黢黑已经转为淡淡的红色。
红色代表着朝气，若他听从医嘱，坚持锻炼，饮食规律，寿命或许会长回去许多。
李三此时才终于清醒过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向医者问道。
“扁鹊大人，我……这是活了？我之前昏睡，都感受到了冥界的召唤了。”
孔寒安笑道：“那不好意思了，李三兄弟，你的命，我现在还不想收。”
李三侧头打量了一下这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你谁呀？早上吃了蒜了，口气这么大？”
难得见到府君吃瘪，乔道陵在一旁捂嘴窃笑，但终究抑制不住胸口喷出的骄傲。
“他乃冥界地府府君，掌管生死寿命，府君若要你三更死，没人能留你的命到五更，府君若不收你，你便是想死也死不了，治好你身上疫病的本事，便是我从府君那儿领悟的！”
孟愈是在衡山之上打听鬼国之时便得知了府君的称呼，他只是负手而笑。
医者和张选脸色惊怖，想不到眼前这年轻人来头这么大！？
尤其是张选，他想到之前那有些冒犯的玩笑，激起了一身冷汗。
李三瞪大了眼，看向孔寒安：“他说的是真的？”
孔寒安满头黑线：“假的，你要自己找死，我可管不了你，自寻短见的人，到地府会受到重判！”
第221想 五斗米
孔寒安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堂堂冥界地府府君，说话能不算话么？
必然不能……
他想到了之前钟书白事件，自己只是意外发现了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随口提了一句，地府一众鬼将鬼捕阴差掐着时间嗷嗷的给人捉了下来。
现在自己玩笑话随口一提，万一李三这小子没事挑战极限怎么办？
他记得上辈子看了一个国外的电影，一个老外意外得知了自己能够长寿，于是各种直播作死挑战。
真让李三玩起来，他府君的颜面就丢干净了。
李三黎三同音，若不是他在宛城做志愿者，这第一映像就觉得不靠谱。
不行，针对自残自杀的地狱得安排起来！
李三眨了眨眼。
“我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了？”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么！
小伙子我看你更适合到地府当阴差！
想到地府编制紧张，这话孔寒安便没对他说，而是一脸严肃的呵斥他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故损之，不孝者也，你要这么做，便是不孝，死后当然要接受惩罚。”
儒家两人眼睛一亮。
哎哟呵，对味！
医家的医者也十分满意，他们是从死神手中抢命的人，也不待见这些放弃生命的想法。
一起围着李三一通道理，倒把李三说迷糊了。
我也没想死啊，你们训我干嘛？
都是大人物，惹不起，听着吧。
……
圣人派来了使者，这使者能沟通冥府，掌控生死，眼下治疗瘟疫有望的消息在宛城不胫而走。
又是一阵众生众相。
有人千金散尽为求先治，有人趴在府衙口痛苦哀嚎。
希望有了，医馆门口排起的队伍越来越长，还有人明明没有病，却怕不过，为了凑个热闹，席地而睡。
更有甚者，一个医师因为好喝碗凉茶，买茶时被人认出，一时之间，宛城凉茶千金难求。
有画师将这个画面画了下来，取名宛城炼狱。
有文人将这一段记下，掐头去尾，大肆渲染，好一副悲天悯人。
然而走上街头，努力让城市恢复秩序的人越来越多，却得不到他们的注视，也得不到他们的讴歌。
可能，人便只愿意去看他们乐意看到的东西。
这些事情，孔寒安等人并没有去操心。
府衙全力施展，一天之内，在宛城最繁华的集市广场上，清空了违规棚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法坛。
众医馆药馆，也悄悄储备起了养生的药材。
做事的人常有，只是他们多默默无声。
开坛做法的建议，还是老医师提出，孟愈与张选完善的。
睿智如他们，也为乔道陵一张符纸的简陋而心虚，更何况心慌意乱失去理智的人群？
场面越浩大，他们便越安心。
孟愈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件看起来就很有范儿的道袍。
道袍金边银丝，一看便是高等货，低阶修士不配穿。
孔寒安看到道袍的那一刻，对孟愈行起了注目礼。
儒家对道门的渗透，看来也不浅啊。
按理而言，孔寒安一向低调，本不会如此人前显圣，但他这次却同意了。
反正不是他出手。
讲道理，他都是府君了，这种小事儿，该有人代劳吧？
道袍最终穿在了乔道陵身上。
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昔日战战兢兢的樵夫巴，如今道袍加身，脱胎换骨，虽然有些中性，但也显得仙气十足。
又一日，时值七月末的夜，乔天师开坛做法。
宛城的市集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此刻不再担心自己被传染。
因为，传闻中的地府府君发了话，宛城之人，不会再死于瘟疫。
高高的法坛上点起了烛火，虽然天色昏暗看不清，但仙气十足的乔天师手持木剑翩翩起舞的身影，给了他们莫大的安慰。
时有妖风四起，偶尔绿火闪烁，悄无声息中，漆黑的夜色更加深沉，孔寒安转动着戒指，战争迷雾配合上炎庭帝继承来的黑雾意外的好用。
孟愈潇洒，也加入了气氛组，才气施展下，渺渺的《道德经》在广场上飘荡。
人群被圣言术安抚，又受黑雾浅浅的影响，逐渐安宁。
阴冷的风吹起了许多符纸，漫天飞舞，但玄而又玄，整齐的落在了法坛之下。
看的人群一阵惊起。
早有衙役等在此处，李三带着一些志愿者们维持秩序，传播规矩。
“五斗米，换一张符，符到病除！”
这是张选的建议，他位列主事，常与商贾小民打交道，深知利益牵扯最稳人心。
人呐，经历过年轻的冲动，便越发不会相信白来的好处。
五斗米，宛城大部分人都拿的出，等到差不多了，再开仓放粮，接济穷人。
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之道。
孔寒安初时觉得怪异，五斗米，道陵……
但转而想想，黑白无常都有了，也不差一个天师道，便笑而不语，让张选觉得这冥界府君，人间监正实乃不能以年龄衡量，简直高深莫测。
果然，之前的气氛与特效只是加码，衙役与志愿者们这一喊，才是定音。
人群一阵骚动，又在孔寒安黑雾的暗中引导下，稳定了下来，在登记处排起了长队。
大局已定。
孔寒安在远处的阁楼上旁观，见一切都已走上正轨，伸了个懒腰。
暗处充当气氛组的黎更族与地行夜叉在宛城城隍的配合下，撤回了冥界。
“孟老哥，咱们回去等消息便好。”
孟愈坐在一旁，却动也不敢动。
他面露苦笑。
“孔老弟，咱们只怕走不了了。”
孔寒安侧头看向孟愈，就见烛光之下，照的孟愈身后一阵金光闪闪，差点亮瞎了孔寒安的狗眼。
金甲，金锤，金镯子。
“将自己打扮成暴发户模样的人，也就只有您了啊，大哥。”
孔寒安微微用手遮掩了一下眼睛，感慨道。
冥河自大帝施法，多出了一条分支，从鬼门关旁涌过后。
大小剑山中，便长出了一种奇异的花。
其鲜红艳丽，一眼难忘。
很奇怪，它不长在大小剑山的南部，偏生在了北部。
山北为阴，可能这便是阴间的植物？
因其生在地府彼岸，秦广给这种花命名为彼岸花。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巧合，正如彼岸花一到人间便会凋零一般。
孔寒安随手掏出了一支已经谢尽的彼岸花，递向了那金甲将。
“等您很久了，您怎么才来？您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实现逐渐清晰，果然，来者是东岳泰山一脉，四大护法元帅之一，温穹，温元帅。
孔寒安可一直没忘，自己来人间前，曾说要给关二爷一个交代。
他之所以没有配合孟愈，直接请神，是因为他知道。
请神，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