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见面
思怜庄内。
小玉撇着小嘴自庄门处朝冬去池小跑去,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她方才听到别的才子说魏言公子被羞辱了。
冬去池旁,一间雅致的亭内,苏云岚独自坐在那,美目呆呆地望着湖面。
一来便见到小姐这幅样子,小玉知道小姐又是在思念那叶公子,她一直很好奇这叶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小姐一空闲下来便魂不守舍,脸露痴相。
“小姐,小姐。”
小玉轻声呼唤打断苏云岚。
苏云岚见自家丫鬟一脸不愉快,抿嘴一笑,道:“我的小玉,你这是怎么了?”
小玉满脸愤愤然,将方才庄门前发生的事又讲了一遍。
“说起来,那讨人厌的公子也姓叶。”
苏云岚一听此人也姓叶,便提起了兴趣,不过这时小玉却笃定地说:“不过肯定不会是小姐你说的那个叶公子,他可没那么讨人厌。”
苏云岚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太失态,难不成自己喜欢上了叶欢?要不怎么一听到叶姓公子便总觉得是他?
不行不行,叶公子此时应该还在兰州呢,又怎会出现在这长安?再者,听小玉方才说那人品格低劣,仗着自己有几分墨水,扮猪吃虎,打了魏言的脸……苏云岚也觉得小玉说的那人不是叶欢。
“哼!魏公子方才只是中了那讨人厌的圈套,这才在诗作上败了一局,若是魏公子全力以赴,才不会叫他得逞!”
苏云岚见自家丫鬟对魏言这幅自信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是,是,你家魏公子学富五车,乃是人中龙凤,要不然怎么将我的小丫鬟心都偷走了呢?”
“小姐!”
被说中心思,小玉脸色羞红地娇嗔了一句,两人随即打闹起来。
打闹了一阵,苏云岚又听小玉轻声一叹,道:“偏偏那讨厌的人势力很大,魏公子受了委屈,也是不敢声张。”
苏云岚整理好因为打闹而弄得凌乱的衣衫,疑惑地道:“天子脚下,只有王法,便是皇亲国戚犯法也是与庶民同罪,那人怎敢这么大胆?他背后依靠的又是那方势力?”
小玉刚开始听完之后也是格外气愤,但当她得知背后势力时,也是不免绝望,她悄声说道:“那人背后势力乃是程府!”
“怪不得。”
苏云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她仿佛触电了般站起身来,叶姓公子,以程府作为后背,这天下除了自己常常思虑的那个人外还有何人?!
他竟然已经来到长安,小玉方才见到他,这也就说明他也在思怜庄内!
“快!小玉,那个叶公子此时在何处?”苏云岚连忙催促着小玉带她前去,一脸惊喜,宛如热恋中的情人分别许久就要再度重逢。
小玉被自家小姐弄晕了,见小姐那副窃喜的样子,忽然张大了嘴巴:“小姐,难道说那个人就是叶欢?”
“是的!”
小玉万万没想到小姐日夜思念的叶公子就是自己刚才列为最讨厌的人,一时间有些凌乱。她不明白,为何小姐偏偏会喜欢上那么一个人,不过,即便自己讨厌,小玉还是明白自家小姐现在想见他心切,所以并未隐瞒。
“我方才听人说叶公子去了花鸟园,哪里在等片刻就要举行诗会了,小姐,依我说,那叶公子或许没你想的那么好。”
小玉还没说完,就见小姐皱起了眉头,她心下一惊,心说自己怎么这么蠢,在小姐面前说叶公子坏话,这不是讨小姐厌恶吗?
当即连忙闭嘴。
这时,苏云岚轻声道:“道听之言,还是不要尽信为好,方才也是我糊涂了,没有去甄别你的气话,以后切莫说叶公子坏话。”
小玉有些呆了,她分明从小姐的话中听到了一丝冷意,要知道此前小姐可不是这样对自己,难道说就因为自己说了几句叶公子坏话,便遭小姐怨恨了?
看着苏云岚远去的背影,小玉忽然贝齿紧咬,眼中充满了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好歹和小姐呆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比不上那姓叶的与小姐的一面之缘?她不服气,特别是因叶欢而使自己被小姐冷语相向。
……
花鸟园内。
叶欢与程处嗣站在角落,一边观赏者满园翠绿,一边看着往来如黄莺般的少女们,与他们两人相对,便是一个个长安世家的少爷,这些人哪里是什么文人,都是仗着自己银子多,请来一些才子,这才混进思怜庄。
自诩为文人骚客的他们,又怎会错过诗会这样的盛世。
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因为都是身份地位不低的,思怜庄与主办方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有甚者,居然还在里面看见了几个武将之后。
程处嗣手掌一招,几个武将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立即便是以程处嗣马首是瞻,这时,程处嗣拍了拍叶欢肩膀,道:“兄弟我算是佩服你了,没想到义弟你连诗词都会,这是我叫来的几个兄弟,特地来挺你!”
叶欢向几人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才哪到哪,好戏还在后头呢。”
见,叶欢胸有成竹的模样,几个武将欣喜道:“早就对这些顶着‘才子’名头的家伙不爽很久,我等一听有叶小男爵要替我们出气便来了,望小男爵替我等杀杀他们的威风,叫他们知道,武将又怎不会吟诗作赋?”
叶欢点了点头,要他们放心。
这时,花鸟园内忽然传来一阵低叹声,低叹声中充满了惊艳之感。
没反应过来的人顺着发出低叹的人的视线望去,立时就见一身披貂绒黑袍,容貌惊艳无比的女子走进花鸟园。
有人认出了来者,当即双眼放出光彩,激动道:“这……这不是长安四大美人之一的苏云岚吗?前些时日拒绝了众多贵公子的拜访请求,我本以为难得见佳人芳容,抱憾不已,没想到今日竟一堵芳容了!”
仔仔细细打量了苏云岚的才子,不断啧啧着嘴,感叹道:“思怜庄庄主之女庄思怜本就是一美,没想到又是一美来到此处,我等真是走运啊!”
有人迫不及待道:“还等什么,佳人在前,赶紧上去攀谈一番,说不准就抱得美人归了呢?”
此言一出便是有许多自我好感不错的人走上前去,风度翩翩开口搭讪,然而,谁料苏云岚根本理都未理他们,一双美目四顾,寻找着那道思念已久的身影。
忽然间,她目光一滞,眼眶却是忍不住一红,果然是他!
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苏云岚在一众惊呼声中小跑了出去,黑袍带起美丽的弧度,引得一众人目光中嫉妒得喷火。
苏云岚来到叶欢面前,长长吐了口气,欣喜道:“叶公子,好久不见……”
叶欢早就远远看见了苏云岚,脑海中回忆起那天她给的那个字,心中一阵刺痛,摇了摇头,冷漠道:“事到如今,我这低贱之人已无法跟苏小姐做朋友,苏小姐又来见我作甚?”
第25章 程处嗣:义弟,你的幸福就交给我吧。
“叶公子为何这么说?”
苏云岚驻足,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因再见叶欢才嫣然一笑,这一笑,似有春风徐徐,花鸟园吐露花苞的衬托下,让人沉醉。
她眼眶微红,方才她分明听到叶欢那刻薄的话。
叶欢默默注视着苏云岚,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他不想解释,当初从苏府离开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在受人欺骗。
……
思怜庄外。
芍药掀开帘子,下了马车,轻抬檀首,看着映入眼帘的春色。
“芍药姐,你还是来了。”
小牛将马车栓好,来到芍药身边,语气怪怪地说道。
芍药刮了小牛一眼,红了脸颊,支支吾吾地道:“叶公子曾邀请过,我不好推迟,便来看看。”
真的是这样吗?
小牛盯着芍药许久,直到姐姐红晕弥漫了整个脸颊,才悠悠收回视线,他呵呵一笑,看破不说破。
“那好吧,我们赶快入庄,诗会应该要开始了。”
思怜庄内,越来越多的才子聚集,诗会举行的地方,春意最为浓郁,绿草如荫,春风徐徐,地势平坦得像处于草原上。
舒缓的地势上,一颗颗梨树、桃树长势良好,绽放出洁白色、桃红色的花朵,景色美不胜收。
在地势最高处有着一座华丽的亭阁,那里就是诗会举行的地方,春风亭。
叶欢随着才子缓步朝诗会举行的地方缓步前行,程处嗣靠了上来,面色奇怪地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兰州的时候总是听着你嚷嚷要回长安,要见苏姑娘,怎么现在反而见到了她,一点好脸色都不给?”
“刚才我看苏姑娘都哭了。”
程处嗣纳闷,兰州城内,送别苏云岚那天,他都看出来叶欢垂涎苏姑娘美色,是极喜欢的,后者也是有意,可以说两人起码看对了眼。
苏云岚是个坚强的女子,经历了突厥一事,轻易不会落泪,而正是这样的人,今日竟然给人很伤心的感觉,可见苏云岚被伤害得有多严重。
“或许以前是吧,但从此以后不会了。”叶欢望着前方,声音很平静,“来到长安后,我去了一趟苏府。”
“我太过高看与她的感情,去找她时,被她拒之门外,不想见一面。”
程处嗣侧头听着叶欢的讲述,皱了皱眉头,试探道:“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吧?”
叶欢苦涩地摇了摇头,垂着眼皮,道:“那有那么多的误会,那日,她让人给我一纸离书,纸条上写着‘滚’字。”
听完叶欢的叙述,程处嗣陷入了沉默。
不对劲,总觉得苏姑娘做不出那样的事……程处嗣有关苏云岚的一些,他认人很准,认定过河拆桥这样的事苏云岚干不出。
“咦?”程处嗣挠了挠脑袋,“按理说这么反常的事,义弟比我聪明,为什么看不出来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程处嗣拍了拍叶欢肩膀,自我感动地想到:叶欢啊叶欢,兄弟我为你也是仁至义尽了,你未来的终身幸福,便放心地交给兄弟吧!
“我去撒泡尿。”
程处嗣挥了挥手,溜走了。
暂时离开叶欢,程处嗣在思怜庄内四处寻找了一圈,没发现苏云岚,半路上倒是碰到了芍药。
“叶欢?那家伙在春风亭。”
打听清楚了叶欢所在位置,芍药朝程处嗣施了一礼,正打算离开,听程处嗣问道:“芍药姑娘,你来时可曾见过苏家姑娘?”
芍药回过头,不确定道:“苏家云岚?”
程处嗣点了点头。
“方才倒是见过,她伤心地走出了思怜庄,不知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叶欢那小子弄的,具体的你去问他吧,搞得跟糟蹋了姑娘似的……程处嗣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芍药姑娘,稍后见。”
程处嗣没有多说,连忙朝思怜庄外跑去。
石牛虽然木讷,但这不代表他蠢,他不知道叶欢跟苏云岚间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从中斡旋,既然有误会,两人又不想解释,只有第三人插手。
而如果现在不将事情讲明白,等误会加深了,那才是真正的错过。
程处嗣跑出思怜庄,正巧看到苏云岚登山回城的马车,现在的她再没有任何心思踏春,更没有心情去看一群人吟诗作赋故作风流。
仿佛又回到了那冷冽的寒冬,回到了那残酷无情的突厥敌营,苏云岚蜷缩在车内角落,掩着面,轻声哭泣。
为何,要这般伤心?为何,心中针扎般疼得厉害?为何,脑海中还要出现他的面孔?
“小姐……”
马车外,小玉愁苦着脸,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小姐这般伤心,苏府内的他,哪怕面对苏石的刁难和府中的冷眼,她都未落过泪,今日竟然因为叶欢的一席不轻不重的话哭了。
“这该死的叶欢,叫我家小姐这般伤心。”
小玉恨恨地咬了咬贝齿。
“小玉!”
马车内,苏云岚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有责备之意。
“小姐,叶欢如此对您,您还为他说话!”
小玉气呼呼地道,她不明白一个风流胚,诡计多端的人,凭什么值得自家小姐这样对待?难道就是因为她在小姐最绝望的时候,他出现了,救走了小姐?
小玉没有经历过,所以他难以体会苏云岚的心情,是的,叶欢做的那些算不得什么,至少叶欢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但对苏云岚来说,叶欢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走入了她的世界,走入了她的内心,将她从深渊内拉了回来。
不需要更多的理由,没有轰轰烈烈,就这样不经意的时刻,她悄然认定了那道并不伟岸的身影。
这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
“小玉,我们回去吧。”苏云岚声音很低。
“好的。”
小玉坐上马车,正要驱马前行,忽然见到程处嗣急匆匆跑了过来。
这时跑来做什么?小姐已经这般伤心,还要在欺辱小姐一番?
小玉没有理会跑来的程处嗣,手中马鞭一挥,让马车动了起来,其实她还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程处嗣是代叶欢来道歉的,但她却不想给程处嗣一个说话的机会。
或者说她根本不想让他解释,那叶欢让她很讨厌,她心中还记着小姐因此对她生气的仇。
“苏姑娘,等等!”
见马车跑了出去,程处嗣急忙大声喊道,但小玉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叫你停下来听不到吗!”
程处嗣猛地一跃,身形蹿出,来到奔跑的马前,伸出双手挡住前路。
突然出现的程处嗣让小玉吓了一跳,但马已经跑了起来,一时停不下来,就要撞到一起。
“啊!”
坏了,要出人命了……驾车的小玉被这一幕骇得惊呼一声,紧闭双眼,不敢去看接下来的一幕。
程处嗣站在马车前,很冷静,看着急冲而来的马车没有丝毫慌乱,轻喝一声,探出一双手,一手抓着马嘴一手抵住马身,腰马合一双腿发力,这一刻竟犹如扎根在泥土内身形没有丝毫晃动。
“喝!”
冲撞而来的马车,被程处嗣顺势往身侧一牵引,刹那间整个马车都是被掷于空中,划过一个圆弧后重重落在地上。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仅凭程处嗣一人之力!
停下马车,程处嗣皱着眉头,俯视着自马车上摔落在地的小玉,质问他道:“我方才叫你停下,为何你明明听见,却还不断驱马?!”
“我……”小玉捂着摔疼的身子,不敢解释,若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恐怕会得罪眼前的小国公。
程处嗣哼了一声,没再去看她,来到马车前说道:“苏姑娘,我是程处嗣,拦住苏姑娘只为只为弄个明白。我自认认人不会看走眼,敢问那日我义弟来到苏府,你却不屑见我义弟一面,是也不是?”
程处嗣问这话前就已经决定好,如果苏云岚承认,那就证明自己走了眼,她本性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人,他不会再劝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但如果她未承认,那就说明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甚至有人从中作梗,设计让义弟和苏姑娘断裂。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苏云岚因突如其来变故而略显苍白的面颊,她困惑道:“程领军您在说什么?叶公子来过苏府?”
程处嗣哼了一声,道:“当然来过,不过却被你拒之门外,还附带一张写有‘滚’字的信!”
苏云岚蒙了,心道叶公子何时来过苏府?即便是来了,又怎忍心拒之门外?更别说写下一个“滚”字转交给叶公子,这会伤了他的心吧?
突地,苏云岚俏脸一变,喃喃道:“难怪,难怪叶公子会那样对我,因为在他看来,是我忘恩负义在先!”
她解释道:“程领军,小女子从未做过那样的事,也从未写过‘滚’字。”
程处嗣面色缓和了些,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他问到苏云岚:“此事倒是怪了,那‘滚’字又是何人给义弟的?”
等等!
苏云岚忽然记起那日管家从自己手中拿过的一份信,那上面倒是写了个“滚”字,也是出自我的手中,但那是她被长安纨绔子弟打搅得烦了,为轰走他们写的。
难道说!
苏云岚猛地瞪大了眼睛,从始至终是管家在搞鬼?
难怪了,管家是苏石的人,苏石授意或者他自己擅作主张,挑拨我与叶公子的关系,让我深受打击。
一切忽然间都想得通了!
“这其中有误会,我必须得回去,解释清楚!”这一刻,苏云岚有种感觉,若是她不说清楚,将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第26章 诗会开始
程处嗣带着苏云岚重新返回思怜庄,等二人来到春风亭,却见诗会已然开始。
一众才子以春风亭为中心,身下垫着蒲团,默然端坐,恰逢此时一抹暖阳从云层中钻出,和煦阳光撒在众人身上,只觉暖春已到,春意融融。
春风亭内,杜赋、魏言、上官珏、以及身为主人的庄思怜坐在首席,次席则是一些长安同样久负盛名的才子,再次席则是一些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和不远万里赴京赶考的秀才。
至于叶欢他们这些偏要来凑热闹的武将之后,则被安置在最靠后位置,明显是看不起他们,但因为不好强行驱赶,也只能给他们准备了席位。
只期望他们能安静地看着,不要捣乱诗会就好。
苏云岚与叶欢相隔甚远,如今诗会已然开始,两人只得等到诗会结束后,在寻找机会将事情解释清楚。
……
春风亭内。
杜赋端起身前的一盏浊酒,轻抿了一口,道:“魏言,听闻你方才在思怜庄外与人斗诗,败了?”
此时提及此事,莫非是想看我的笑话?
魏言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随意而为,输了便输了。”
言外之意,要是本才子认真而为,胜过那叶欢只是轻而易举之事。
杜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作诗这件事是有感而发,率性而为,毕竟,不同时刻不同感情作出的诗作好坏也参差不齐。
不过,若是他们听过思怜庄外叶欢念的诗,他们一定不会认为。
一首千古绝句又岂是他们能够比拟的?叶欢甚至可以拿着这首诗,大喊一声在座各位都是垃圾,恐怕,都没人敢吭一声。
一首诗,吊打全场足矣,就这么狂!
“哼,你也莫狂,这次诗会魁首一定是我!”魏言豪气万丈地道,方才他见一瞥间看到了芍药,心中顿时大喜,认定她是来为自己助威的,当着佳人的面,他提起了十分干劲,决定要大出特出风头。
正好让芍药姑娘见识一下我的惊才艳艳,让她认识到叶欢之辈多么粗俗。
杜赋轻声一笑,自信道:“魁首是谁争过便知,不过,既然我败了你一次,那就便不会输了你,这一次同样如此!”
杜赋偷偷看了上官珏一样,同样的,他又何尝不想人前显圣,在倾慕之人面前光芒万丈?
……
咚!咚!
开场鼓响过两遍,杜赋与魏言同时闭上了嘴,这时,长安四美之一的庄思怜自席位上站了起来,她转向众人,款款施了一礼。
众人视线聚集在她身上,赏心悦目。
庄思怜自小到大都在习武,面容也是极其漂亮,身材是四美中最好的,一袭白衣,窈窕的小蛮腰,一双大长腿能夹死人。
她虽然习武,但也喜文,尤其喜欢新进兴起的诗文,对仗工整,念诵起来郎朗上口,且余韵悠长。
文人之事,她素来喜欢。
“诸位,春寒料峭,寒冬去迟,吾等却依旧相聚于此,为何?”庄思怜清亮的话语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只听她继续道,“因文而聚,因诗而乐,因酒而醉,因人而忘归!”
“诗词酣畅,管玄丝竹,投杯而痛饮!”
“让我们暂忘愁苦,只谈风月!”
庄思怜言之凿凿,却说道每一个人的心坎里去了,引得众人涌起一股意气,不由得赞同并大声叫好!
“上官姑娘,此番诗会以何为题?”
“庄思怜姑娘以为呢?”
这两个绝色女子,一转眼在众人面前表演起来,诗会诗题早在很久前就确定好,一问一答,目的是将众人情绪引导向最高。
“不如,就以‘风花雪月’为题如何?”庄思怜嫣然笑道。
上官珏点了点头,说出早就排练好的词语。
“甚好!”
庄思怜转向众人,清亮声音再度响起:“诸位以为如何?”
“甚好!”
所有才子的意气都被调动而起,“风花雪月”正好切合现在的意境,与现在最切合不过,因此一经提出提出,没有一人提出反对。
不过,就在这时却有人大声道:“光以风花雪月作诗太过简单,要玩就玩大点,就做藏头诗如何?”
众人寻声看去,见说话的人是个少年,坐于最后。
一众才子面露惊讶,因为说话的人是个武夫!
区区一介武夫来搅和干嘛?乖乖看我们人前显圣不好吗……才子们本来就看不起武夫,如今见诗会被搅合,顿时面露不喜。
负责安排的现场的仆役,眼见这诗会还没开始,这几位武将之后就开始闹了,面容有些难看,低着脑袋,生怕因此被少庄主庄思怜责备。
爷啊,您们消停点行吗?他们心中苦苦地暗道,这得罪又不能得罪,想赶走又不敢赶走,到最后还要因此被庄主教训,难做人的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啊!
春风亭内,魏言远远看向方才说话的人,眉头又是一跳,脸色阴沉下去,怎么又是叶欢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杜赋看着叶欢,眼神虚眯着,不做评价。
上官珏和庄思怜却是微微抿嘴,两美自然认出叶欢,这个风流胚、登徒子不久前还偷看他们洗澡来着,嗯,这么低劣的人给她们的印象自然深刻。
不过,此时的他们却在思考叶欢刚才说的话。
“增加难度么?也好,只做寻常的诗的确沦为普通了,没想到风流胚在这上面有些聪明点子。”
两位美女在心底如此想到。
叶欢将众人饱含怒火的视线直接无视,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春风亭内,接着道:“想来光做藏头诗,诸位定还认为不够尽兴,呵呵,不如就玩接龙?”
“怎么接龙?”上官珏眼睛一亮,她有种感觉,或许这次诗会会变得很有意思。
“当然是一人一句,四人成诗,诗歌成了便写重新做一首,以此接下去了!”叶欢以理所应当的语气道,“不光如此,还要求每人递减接下去!”
哗!
这尼玛还玩个屁!这么难,笔给你,你来试试……众才子脸都黑了,又要藏头,又要玩接龙,接龙还要递减,正当我们是诗圣降临?
不,即便是诗圣也不敢玩这么嗨!
呵呵,不是要玩么……叶欢冷笑地看着他们,他自己自然不惧,脑内大唐诗作无数,信手拈来而已。
喝,我可以叫大唐小诗库了。
此时,就连向来对作诗抱有极大自信的杜赋也是黑着脸,他沉声道:“这样多的约束条件,我等做不到,叶公子不妨先做一首来试试?”
“呵呵!”
除了为他诸位的武将之后和苏云岚外,没有人给叶欢丁点好脸色,他们倒要看看,叶欢是否能做出这样的诗,想让他们难堪可没有那么容易。
在他们看来,叶欢只是在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而已。
不过,叶欢沉吟了片刻,却是在众人骇然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当然,我身为玩法提出者,不率先做出一首诗,难免叫诸位看不起。”叶欢没有丝毫担心,他接着道,“那各位在我念出诗后,就要玩下去。”
“当然!”
叶欢呵呵一笑,接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深吸了口气,似是在酝酿。不过,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却是嘴角微微抽搐,这要是装逼的前奏啊!
“门前立地看春风。”
“潼江水上杨花雪。”
“画出王城雪覆桥。”
“湖光秋月两相和。”
……
场中很寂静,所有人愣了一愣,什么?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喔潮,还真被他做出来了!品质虽说不高,但却是自有其韵律,妙啊!
叶欢嘴角上扬,故意道:“怎么?诸位没听清楚?那小子在献上一首吧。”
这……这小子居然还可以做一首!
所有才子惊呆了。
他们耳边,叶欢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人不肯醉春风。”
“越王台殿蓼花红。”
“古寺多同雪夜吟。”
“南中三月蚊蚋生。”
……
“诸位,到你们了!”叶欢念完两诗,看不到众人铁青脸色一样,大声道。
“这……”
“我……”
一位位才子哑然,垂着头,想骂娘。
叶欢又看了看众人,见所有才子沉默下来,忽地一拍脑袋,又道:“哦!是小子的不是,这不还未给给为起个诗头嘛。”
才子们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扶了扶要掉下来的脸皮,立即道:“没错,若是你起个诗头我们便会接下去!”
“这好说嘛,小子张口就来。”叶欢徐徐道,“内扇穿多减半风。”
“楚……楚……花怨。”一才子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然后,他暴怒了,将桌子一掀,“靠!本才子受不鸟了!”
“马儿的,到底是谁的诗会,你哥武夫瞎参和个屁!”
有才子直接爆粗口,附和,再这么下去他们的心态要崩了。
被一个武夫在作诗上怼得如此狼狈,一旦传出去,按照他们那脆弱的小心灵,恐怕会自挂东南枝。
因此,他们开始闹了,不想跟叶欢说一句话,试图将诗会搬入正轨。
“对,这不公平,真是扫兴!”魏言此时也是喊道。
叶欢看着魏言,惊讶问道:“哦?魏公子认为怎样才尽兴?”
魏言哼了一声,看向杜赋,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叶欢是个刺头,点子硬,因此两人对视间就达成了一致,先练手,将叶欢排挤出去!
要不然再这么下去,人前显圣的机会都被叶欢抢去了,他们还要不要玩?
“哼,诗作毕竟是新起之物,还不如对对子!”对对子最早起源于西周,这东西够老,祭奠了千年,他不信还对不过叶欢。
“对对子吗?”叶欢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道,“正好,好久没对对子了,那便来!”
第27章 “对”战群雄。
春风亭。
众才子相互对视一眼,一拍手,对对子?妙啊,诗词比不过,难道对对子还输了不成?正好,借此打压一下叶欢的气焰,一众人还惧一个武夫不成?
他们要夺回身为才子的尊严!
“献丑了!”叶欢向上官珏,庄思怜,芍药三美礼节性的鞠了一躬,至于一众才子不放在眼里。
“各位出对吧!”叶欢负手而立,挺胸抬头,自信满满,纵然面对全京城的才子俊杰,气势上也不落下风,三美看着叶欢,竟有着文学大家站在他们面前的感觉。
这家伙竟然要一人战群雄?!
狂妄!
一众才子瞬间明白了叶欢的打算,眼神虚眯着,一股沉凝的气氛回荡在春风亭周围。
“叶小哥,加油!”
一众助阵来得武将之后,见此情形激动得面红耳赤,痛快,太痛快了!刚才叶欢一人压服众才子的模样,当真叫他们长舒了口气,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向来看不起武夫,但今日却偏偏被一个武夫打脸了!
只看才子们脸黑如煤炭,他们就心中大快。
唯恐天下不乱的他们,只期望叶欢再次大发神威,让这些才子吃瘪!
苏云岚眼中异彩连连,望着春风亭内那道并不伟岸的身影,叶欢越是出彩,她便对他越发爱恋。
“自我第一眼见到叶公子,便觉他不是一个凡人,既有文人的风雅,却并不显得做作,他的举止都是率性而为,也有武将的血勇,甘愿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重情重义。”
苏云岚以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一颗芳心,只为那道身影而悸动。
芍药看着叶欢,虽然她对诗词仅仅一知半解,但她知叶公子方才念的诗是极厉害的,因为他念诗之时,所有才子都哑然无语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公子时,他背着重伤的义弟,闯入了济世堂。我才知他便是吴牙先生信中所说医术高超的天才,本来是不服的,谁料后来他与义父辩驳,才知他是真有学问的。”
“即便是义父,都需要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芍药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这是怎么呢?终会不经意间寻找叶公子的身影,莫非是病了?
……
“呵呵,叶欢你未免太自大了些,既如此,那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魏言一声蔑笑,大声嘲讽道。
“不是我自大,而是你们太弱了,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叶欢意气上头,冲着所有才子,直言不讳!
“靠!忍不了!”
“狂妄,当真是狂妄!我第一次见如此狂妄的人!”
一时间,场中骂声四起,被气得拍案而起者有之,脸色铁青者有之,更有甚者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昏迷过程中还不忘喃喃到:一定要让这小子知道天高地厚!
一语气煞所有人,叶欢群嘲的本事可谓相当不弱。
而所有才子此刻也结成同一阵营,同仇敌忾地看着叶欢,那眼神要吃人!
“呵呵,小子如此狂妄,那本才子便来试试你有几斤几两!”一位才子受不了了,他要教教叶欢做人要懂得谦虚,只听他念到,“冰冻兵船兵打冰冰开兵出。”
叶欢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吸收灵感,更是在装十三,他缓缓道:“尼姑泥鞋尼洗鞋泥落尼归。”
嘶!
那才子原以为叶欢绝对回答不出,就等他怪怪认输,然后他作为前辈,以长辈的姿态训斥一番,教导他谦虚做人,嗯,然后自己便成了众才子眼中尊崇之人,自此名声大燥,举国轰动。
然而,设想的挺好,岂料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美好的想法在此刻破裂了。
“他居然对了上来!”才子惊叹不已,难以置信的同时忍不住又在心中默念了叶欢之对,忍不住拍手叫好!
“对的太好了!”
这原是他一日相处的对子的上阙,可苦思之后,竟发现自己对不出下阙了心中留下了遗憾,转交给同僚看后,同僚也一时半会儿无对可对,今日之所以拿出来,本是为了教训叶欢,那料到他朕对出来了。
虽然心服,但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叶欢对完,朝那才子看去,露出一丝笑容,这灿烂的笑容,却是让才子后背发凉,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呵呵,既然你出的对子我已对出,那小子也出一联,不如你试上一试?”
我可以拒绝吗?才子心中一沉,点了点头,至少不能表露出惧意,被人看到,他的脸面也就丢尽了,他点了点头。
叶欢嘴角一扬,想起那逗扮家丁的唐寅,随即开口,“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艺,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您请。”
叶欢说罢,朝那才子拱了拱手。
才子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对,对个屁,这尼玛谁对的出来?
“这……容本才子想想。”才子只好找了个借口,叶欢点头后便来回走动起来,绞尽脑汁和胸中的满腹经纶,就算是瘪也要憋出一联来!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才子终于放弃。
而其他才子也趁着这一段时间绞尽脑汁,试图思量出这首对子从何而来,也失败了。
叶欢视线扫过一个个才子,后者便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生怕叶欢叫他们起来对对子,这是因为他们直到此刻也没想出来。
叶欢见上官珏,庄思怜都陷入了沉思中,时而欣喜时而哀叹,似乎进展很大,快了,就快要对出来了。
这时,叶欢徐徐开口:“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寂静,春亭内又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以看妖孽的眼神看着叶欢。
他对之前竟然知道下联!
上官珏叹了口气,将脑中对出的下联远远扔到脑后,听过叶欢所对,她顿时觉得自己对的真是太垃圾了。
完全比不上!
……
魏言拍案而起,道:“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叶欢张口就来:“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魏言败北,胸膛剧烈起伏,遭受重创般颓然坐了下去。
杜赋站了起来,不服地道:“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叶欢跺了一步,转身就道:“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开始逢春。”
……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或许自己错了,叶欢哪里是个目不识丁的武夫,比他们都要惊才艳艳得多!
长安何时出了个叶欢?!
他们本想就此结束,双方认识一下,客客气气地此间事就算过去了,讨回面子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谁料叶欢根本不想就这么结束,叶欢声音越来越响亮,道:“月照纱窗,半个孔明朱阁亮(诸葛亮)!”
“诸位才子,请对。”
众才子默然。
叶欢又道:“青林口,白铁匠,坐红炉,烧黑炭,坐北朝南打东西。”
“诸位才子们,请对吧!”
众才子一声不吭。
叶欢声音越来越激烈,他又道:“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俊;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诸位,怎么不对了呢?!”
知道此刻,所有人才察觉到叶欢情绪的不对劲,他似在发泄,似在狂怒,众人只觉他很悲伤,只是这狂怒为其掩盖着。
芍药担忧地看着叶欢。
苏云岚眼中含着清泪。
上官珏与庄思怜想去劝慰什么,但到嘴的却又说不出。
“哈哈,何其可笑!尔等直视甚高,看不起武将之后,认为他们是莽夫,给予各种冷眼。我叶欢就是武夫,正是你们看不起的武夫!但你们连一个武夫都胜不了!”
“魏公子,你不是以满腹经纶自傲吗?如今我摆出了对子,你能耐你便对啊!”叶欢突然欺身而进魏言,“对不了?那你就回去在多学几年吧,少来外面丢人显眼!”
“哦!对了,以后我别让我再见到你骚扰芍药,知道吗?”
叶欢拍了拍脸色苍白的魏言,后者似乎被吓傻了,木勒地点着头。
“你们还看不起武夫……呵呵,在我看来,你们给他们提鞋都不配!”叶欢言辞激烈,似乎想到了什么,“国难当头,尔等却在此吟诗作乐附庸风雅,可知,北方突厥屡次犯境,暗中图谋,狼子野心,都昭然若揭了!”
“或许现在,正是你们看不起的武夫,正拼尽全力奋勇杀敌,血溅三尺英雄归魂!你们,却在此乐乐呵呵,食美酒赏佳人!”
“程处嗣!”叶欢猛地大喝,这一声如闷雷一般响在所有人耳边,“我们走!此地真冷,冷得让人心寒!莫让我们也被冻着了!”
“好!”
程处嗣站了起来,激动万分地大吼了一句,冷眼扫视着所谓才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远远地,叶欢声音悠悠,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第28章 办法
叶欢走了,带着终于扬眉吐气一回的一众武将,留下一众才子楞在原地,面色涨红,一脸的惭愧。
他的心情很糟,既是因为李世民约定的日期临近,同样也因为再见苏云岚。
冬去池边,湖边坚冰微微冰释,一些地方冰盖还很厚,但另一些地方却很薄,若是不小心站了上去,很可能掉入里面。
叶欢站在冬去池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以及冰盖下游过的一位位肥美的游鱼,微微失神。
而春去池旁的亭子内,一个个武将之后大呼痛快,哈哈的笑声接连不断。
“痛快!痛快!”程处嗣哈哈大笑,“以往那些文人,何等看不起我等,没想到今日却被我义弟教训得吐不出一言。”
“叶小哥当真是神人啊!文武全才,我看以后谁还敢说我等粗鄙!”
“哈哈……”
这时,苏云岚来了,美貌的脸上香汗淋漓,几根发丝湿润地贴在脸颊上,脸蛋酥红,是个绝美的人儿,事实上众人也认得她,长安四美之一。
咕。
一群武将谈笑声立时停了下来,望着似有些充满而来的苏云岚,垂涎地吞了口唾沫,这般美人,要是自己的娘子就好了。
啪!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程处嗣一掌接一掌拍到武将头顶,几个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更是挨了他一脚,“你们都给我注意点,平日里调笑青楼女子也就罢了,苏云岚可是我义弟的女人,以后见了都给我客气点!”
一众武将之后面色肃然下来,“既是叶小哥的人,我等自当礼待,石牛你放心,我们再不是人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呸,什么是他的人!苏云岚红着脸啐了一口,却没有说出否定之语。
程处嗣走近叶欢,轻声道,“义弟,苏云岚来了。”见叶欢脸上露出一丝温怒之色,程处嗣接着道到,“你别急着怒,听我说完,这其中有误会。”
“有何误会?”叶欢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能有何种误会?那可是苏云岚的亲笔书信。
“这我就不知道了。”程处嗣撇了撇嘴,“你自己听她解释吧。”
随后,程处嗣带着一众武将之后离开了,很识趣地没有当个大灯泡。
苏云岚走了上来,亭亭玉立在叶欢身旁,这还是第一次叶欢见到苏云岚精致打扮的模样,秋水般的眼眸,修长而优雅的脖颈,身材曲线极好。
一瞥一笑间,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城。
“兰州一别,已是一月有余,叶公子可还好?”静默的氛围内,苏云岚终是第一个开口。
“呵呵,我好与不好又与苏姑娘又有何干?姑娘还是保重自己身体,您身份娇贵,不是我这等贱人可比拟的。”
叶欢轻声长长长一叹,默然神伤的同时,脸上有些落寞。
“苏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吧,小子还有着圣命在身,可没空陪您再此闲聊。”
即便知道这是误会,但听到叶欢那番悲伤而刻薄的言语,苏云岚心中也不好受,她也很委屈:“叶公子,云岚未曾知道你来过苏府,更不可能写下那等刻薄之言将公子你拒之门外。”
叶欢手掌微微一抖,面无表情道:“此时再说这些已是无用,我已经不在乎了,你与我之间也本无什么纠葛。”
“叶公子,你可知我自回长安以来,多少长安贵公子前来苏府拜访吗?”苏云岚轻声道,“那些人想见我一面,真是叫人厌烦至极。”
“苏姑娘想告诉我的就是你多受欢迎吗?如果是这样,那我知道了,苏姑娘也可以离去了,此后也无需找小子我,我不是贵公子,配不上您。”
苏云岚含着泪摇了摇头,继续道:“那日,管家告诉我,有一名公子想见我,我被那些长安公子弄得烦了,不知是你,故意写下那个字,目的是告知他们我并不想见他们,也没有婚配的心思。”
“那个管家是苏石的人,他故意未告诉我你的名字,若非如此……叶公子,您误会了……”
苏云岚解释完毕,抹着泪,提着衣裙,转身哭泣地跑走了。
原来是这样……叶欢走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看着伤心而去的苏云岚,伸出了手,做出了挽留的姿势,可脚下却无论如何也跨不去。
“唉。”
良久,叶欢长长叹了口气。
……
“叶公子为何哀叹?”
苏云岚走后,一道柔和的询问声传了过来,叶欢回首看去,竟然是上官珏!
“我认识你吗?”
上官珏抿嘴一笑,“小女子上官珏,呵呵,叶公子方才的言论倒是振聋发聩,让人羞愧不已啊。”
叶欢抱了抱拳,“只是说出了自己心里话而已,谈不上其它。”
“小女子还听说下人您是个登徒子?流氓?”上官珏柔和一笑,立即道,“不过想来应该是坊间闲谈,做不得真。”
叶欢嘴角扯了扯,还真传遍了全长安,他审视着上官珏,心想您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揭我伤疤?
“上官姑娘若是无事,那我便走了。”叶欢抱了抱拳,今日这诗会本是来闲逛舒心的,没想到越逛越窝心,他要回去了,想好生想想如何解决北方诸道流民的问题。
“叶公子……”上官珏叫住了他,有些犹豫。
但还是吐出一口气,道:“您走后,小女又出了一首填字诗,众人才子都曾尝试,但依旧不得小女子满意,不知您可想试试?”
“我为何要帮你填字?”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为何要花力气帮你?而且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烦躁得很,叶欢毫不客气地说道。
“……”
上官珏被噎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绝了,心道,这叶公子真是与众不同,心中话也不隐瞒,直接就说了出来。
并未因此恼怒,上官珏想了想,道:“就当小女子请你帮忙,以后若公子有所请求,小女子也不会推辞。”
叶欢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说吧。”
“小女子几日前做了一首诗,唯独诗眼不尽满意,不瞒公子,我曾去过一趟江南,见其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心中有感。”
“故写下:《江南》一诗,春风又()江南岸。”
叶欢陷入了沉思,所填诗眼,既要表现出全江南的春意,又要表示一个过程,是有些难度,难怪那些才子填不出。
不过,叶欢却开口道:“小子倒有幸知道一首诗,正是写思乡之情,又写春景。”
上官珏脸色一喜,心道果然找他没错,又问道:“愿闻其详。”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上官珏微微一愣,喃喃道:“春风又绿江南岸,‘绿’……这个绿字用的妙极!”
叶欢呵呵一笑,转头回望冬去池,不再言语。
“叶公子真乃一代诗才也,小女子佩服。”上官珏鞠了一躬,而叶欢依旧没有言语,皱眉远眺,并未理会上官珏的恭维。
这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流民北方流民问题,将所以一切都寄希望去找鱼糜仓,过于孤注一掷,叶欢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上官珏见叶欢直直地望着冬去池,以为他在垂涎池中的美味,便道:“这冬去池中野生的三大家鱼,冬日最为味美肉肥,可惜,湖面冰封很厚,若是能够有办法取到冰盖下的鱼便可让叶公子一尝美味。”
“恐怕只一尾,就足够饱餐一顿啦。”
如果有办法取到厚厚冰盖下的鱼,一尾就可以饱餐一顿,冬日的鱼最为肥美……叶欢喃喃念叨着这句话,忽地身体一震,似有一阵电弧自脑中闪过。
“有了,有了!真是个好办法!”叶欢大喜,激动得拉着上官珏就是一拥,哈哈大笑,随后才觉得不妥,面色尴尬地松开上官珏。
而后者早已是飞霞上涌,满脸娇俏。
叶公子的胸膛……很温暖啊……
第29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次日朝会。
叶欢昂首阔步步入太极殿内,一扫之前的忧郁,无论是文官大学士还是武将将军,皆都奇怪地看着他。
这小子难不成真有办法?
文官眼神交汇,面面相觑,倒是与叶欢打赌的孙泰阖着双目老神在在,不见慌乱。
从始至终,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娃子,能做成什么?孙泰并不觉得自己会输,因此心有静气。
朝廷所有人都觉得为难的事,他一个小屁孩又能如何。
这时,李世民在宦官的拥护下坐上龙椅,叶欢随着视线望去,只见强干的中年男人此刻脸上带着难以掩盖的疲惫,神色间竟给人了一种苍老感。
李世民这是……
李世民坐于龙椅之上,单手揉着太阳穴,闭目道:“诸位爱卿,可有要事上奏?”
他的声音中也有着难以掩盖的劳累。
户部尚书走出朝班,躬身道:“启禀陛下,那江南鱼糜仓,依旧寻不到踪迹。”
一名将军同时走出朝班,抱了抱拳,“陛下,北方几道的流民已经开始暴动,再无粮草,恐怕会再现隋末乱世之境。”
啪!
一声巨响响彻在太极殿内,众朝臣愕然地看向首座怒而拍案而起的李世民,“堂堂一朝大臣,竟然连流民都安置不了,朕要尔等有何用!”
李世民眼中带着血丝,带着憔悴和愤怒,发怒了。
就在昨夜,他分别收到镇守北方的程咬金、秦琼、李靖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快报,快报内的核心意思就是:北方突厥有动作了!
收到这份快报的李世民,坐于龙案后良久良久,手中茶水干了许久都未发觉。
李世民一双泛着精悍强干的眼神变得格外沉凝,静静地坐到了天明,此时他的眼中泛着平静的光,但知晓他的大臣才知,那眼底的是波涛汹涌!
内忧外患,流民遍地,李世民只觉大唐的大厦在风雨中开始摇摇欲坠。
李建成余党、隋末杨姓残部、颉利以及背后谋划的古族……李世民眼中有着疯狂的光芒,总有一天朕要将他们尽数铲除干净。
户部尚书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硬着头皮继续道:“圣上,老臣还有一事要报。”
“讲!”
承受着李世民近乎咆哮的声音,户部尚书道:“据传来的密报,长江之上,有鬼船与怪物!”
“荒唐!”李世民终于彻底震怒,“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之书你都念到狗肚子了!”
户部尚书身子一颤,立即拜服在地面,“圣上息怒!”
他的全身都在抖,“老臣所言句句属实,不少江南道打鱼的渔夫都曾见过,陛下可以派人去核查。话说,那鬼船诡异无比,来时常伴一阵迷人的烟雾,没载重物,却吃水极深,哪里的渔民都说鬼船是载着东西的……”
李世民眼神虚眯,“何物?”
“鬼将鬼兵!”他接着道,“曾有一老汉夜半而归,恰逢鬼船而来,据那老汉说,鬼船是被江下一魔物载着的,那魔物眼睛比他的小舟都还大,他说他听到了鬼船上鬼魅得到声音!”
“装神弄鬼罢了!”叶欢撇撇嘴,心想。
而那户部尚书却是知道众人不信,又道:“但那老汉随即回村叫来全村人,回来时鬼船早已消失不见,他们顺着江而下,划了几百里都未再发现鬼船的踪迹。”
“那应该是中途被人弄走了,自然不会顺着江而下。”叶欢心道,忽然心中一动,有了某个猜测,“等等,鬼船会不会跟鱼糜仓有关系?”
叶欢是从不信神拜佛的,他思量起方才户部尚书说的话,“吃水极深,说明鬼船上载着东西,若是运的是粮草,为何不堂堂正正地运呢?只能说明,调动粮食的另有其人,多半不是朝廷的人,至少李世民是不知道。这么大批粮草,谋反足够了,等等,谋反!”
叶欢一下想到了兰州盐失案,“难道鬼船的背后也是墨族布置的?那些粮草现在又在何处?”
还有一个问题。
“但为何渔夫说船上没有任何东西呢?”
叶欢走出朝班,问道:“那些渔夫可曾踏上鬼船?”
户部尚书摇了摇头,“这我派人打探过,一听说是鬼船,渔夫们哪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看到过。”
叶欢陷入了沉思。
这时,户部尚书反应过来,不对啊,老夫什么位置什么地位,为何要回答你说的话。
他皱起了眉头。
李世民敏锐地嗅到了什么,问道户部尚书:“可有派人沿途寻找过鬼船踪迹?”
户部尚书点了点头,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叶欢看到了这一细节,皱起眉头,他这是在畏惧李世民?不像,他毕竟是一个尚书,李世民再怎么恼怒、怨恨他们无用,也不会真的砍了他,那他是在畏惧什么呢?
“自然是派人搜查过沿途水域……”说到这里,户部尚书面色愈加苍白,似乎有什么堵在心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恐惧,让他难以吐出。
李世民望着忽然顿住的户部尚书,冷声道:“说下去!”
“有渔夫亲眼看到鬼船朝江底沉下去,消失不见,但是……一旬后又在江面见到了鬼船!依旧自上游而下,带着迷雾!”
哗!
所有朝臣面露震惊,难以消化这个骇人的消息,即便是叶欢,都皱着眉头,试图以科学知识解释。
“鬼船驶入江底后消失不见,怎么可能!有派人去江底查看过吗?”叶欢刚想开口,心中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的。
“江底有人潜下去看过,没有半点踪迹……”户部尚书艰难无比地开口。
所有人一下子沉寂了下去,默然不语,有人心中悲呼,传闻亡国之时,妖孽横生,难道这是我大唐要亡国的迹象?所有人面色惨白了一分。
李世民颓然轻坐回龙椅,面色变幻。
一下子,朝中变得沉寂下来,诡异莫名的气氛弥漫在太极殿内,所有人面色都不太好。
“呵呵!我叶欢这辈子不信神、不拜佛、不惧鬼,哪有什么鬼船、哪有什么鬼兵鬼将,有的只是一些打着鬼神之名,暗中行事的宵小之辈而已。”
“胡闹!”户部尚书呵斥,“不尊鬼神,必受天谴!”
叶欢呵呵回忆冷笑,反问道:“照你这意思,尊敬鬼神便受得他们保佑?那好啊,如今局势如此危机,怎不见鬼神给出启示拯救大唐?”
“朝堂之上,只有天子,何来鬼神!”叶欢的话来得振聋发聩,让一众人一震,醒悟过来,这其中包括李世民。
叶欢走出朝班,沉声道:“请圣上派人彻查此案,免得被宵小之徒瞒天过海,做成了某些事,一旦晚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住口!你一个小小男爵,何来胆子与资格插手朝廷之事?”户部侍郎走出朝班呵斥叶欢,“圣上,此事涉及鬼神,还得从长计议。”
一群愚蠢的文官,叶欢心中暗暗咒骂。
李世民身旁,王升见诸位大臣吵得不可开交,低声道:“圣上,鬼神之事自古便是禁域,得小心处置啊。”
李世民斜了一眼王升,后者立时闭嘴。
“兰州盐案差不多结束,此事不可姑息,随后我会派狄清赶赴江南道彻查此事。”李世民沉吟片刻,给出了抉择,此案诡异不可不防。
随后,李世民看了一眼王升,道:“王升,将昨晚的折子递给诸位大臣吧。”
……
第30章 血溅太极殿
杜如晦、房玄龄等诸多大臣面面相觑,疑惑地接过王升递来的折子看了下去,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这……”
魏征手掌微微发颤地将折子传了下去,抬眼望向房相两人,恰逢二人的视线看向自己,三人眼神交汇间,皆都布满了凝重。
“颉利终于有动静了!”
身为朝堂文官中地位最高的三位,他们能够预料到大唐与突厥必有一战,但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一战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如今大唐境内一片狼藉,百废待兴,突厥此刻来犯,大唐挡不住!
流民问题、外患问题……李世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扫视诸公,“诸位可有应付的策略?”
这……诸公一瞬间哑然下去,李世民越发恼火,胸膛剧烈起伏。
就在即将发作之际,他见房玄龄走出朝班,作揖。
李世民心中一喜,立即道:“房相有何计谋,快快说来与朕一听。”
“圣上……”房玄龄语气有些沉重,以往的他中气十足,有话直说,可不像今日这般优柔迟疑。
李世民手掌紧了紧,声音柔和了些,“房相有话但说无妨,朕不会怪你。”
李世民不愧为明君,在体恤下属这方面倒是比其他皇帝强多了,叶欢今日算见识了,其实,不仅他这样想,诸位大臣也是这样认为的,换做前朝暴君杨广,这会早就提刀砍人了,谁跟你轻声细语。
房玄龄长叹了口气,“微臣却有一计,可接流民与外患。”
李世民心中一颤,隐隐猜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愈发沉重,“何计?”
“受寒灾影响,北方流民遍地,饿殍千里。朝廷已经没有粮食,饥饿的百姓却越来越多,北方已然爆发了几场不大的暴动,但都被朝廷镇压,但这只是一时之计。若再没有粮食,更大的灾难迟早到来。”
房玄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眼都是让朝堂诸公心尖一颤。
“中原刚安定没几年,而北方突厥却早已养精蓄锐了许久,这场战不是微臣长他人志气,难赢!此刻硬悍突厥锋芒,无异于自寻死路,倒不如求和……”
哗!
房玄龄此言一出,朝堂诸公便觉一股电流蹿过自己身体,将他们电麻了。
“不可!”
立时有人面红耳赤站了出来,须发都尽数张开,他大声道:“圣上不可啊,向敌寇低头,古往今来,皆是奇耻大辱啊!”
“此事若被天下百姓知晓,该教百姓如何看待圣上?如何看待我朝?意难平,意难平!”这人一头白发,双眼透着沧桑,乃是前朝时都声名极高的前辈,便是李世民都要尊敬三分。
后李世民特将他接入朝中,以展现给天下人看自己的求贤若渴之心。
但此刻,老人却月说越激动,“我大唐男儿,就没有向贼寇求和的,房玄龄你出的什么计策!圣上,快快将此贼击杀,免得他祸害朝纲!让我大唐男儿失了志气!”
李世民轻叹,劝道:“爱卿莫急,房相从朕起事起便跟在朕身边,忠心耿耿,他的忠诚不容置疑,房相能有此策,其心中想来也气难舒。”
“且听房相说完吧……”
房玄龄眼中透着清澈的光,再度作揖,“圣上知臣!”
老人哼了一声,看向房玄龄,且听他后续如何个说法。
“突厥羊肥草沃,战力达到一个顶点,大唐却内忧外患,难以为继。”房玄龄看来战败是必然的,求和是他能想到唯一的计谋。
但站到突厥角度来看,大唐既然无法匹敌自己,又怎会是你想求和就求和的,肥沃的大唐疆域不香吗?
因此,有武将问道:“若是颉利不肯求和又该如何?”
房玄龄语气徒然一厉,“那便只有一战了!”
“我大唐初建,纵然羸弱,颉利那老匹夫想要啃下也得崩掉他几颗牙齿!”房玄龄顿了顿,“坚壁清野,不给突厥劫掠的机会,这是最基础的,另外……”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这个智囊从来就没有让他失望过,他问:“如何?”
“流民是一个极大的烂摊子,便如人体腐肉,不如割去!”房玄龄语气格外沉重,那个时候,或许只能抛弃他们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只能这样……房玄龄心中不断这样告诉自己,试图让自己好受点,但抛弃百姓的念头却萦绕在心头,折磨着他,摧残着他,当初起事,他的本心就是择明主,安天下,福泽万民。
“没想到此时提出抛弃百姓的居然是自己。”房玄龄只觉心头淤气,喘不过气来,一时间苍老了许多。
“我说了什么啊……”房玄龄眼神暗淡。
……
“呵呵,哈哈!”老人突然大笑起来,身体踉跄不稳,随时要倒下的样子,其他大臣伸出手想来扶他,却被他掀开,朝廷诸公在他看来便如豺狼,坐在龙椅上的是一只老虎!
“抛弃黎明百姓……抛弃黎民百姓……”老人不断念叨这,如同陷入了魔怔,他忽然看开了,看透了。
千古多少事,悠悠兴亡百姓苦!
“无论哪个朝代,终究是没变的,可笑我还存着一丝愚蠢的念想!”老人摇了摇头,悟了,百姓在帝王看来便如商品,便如浮萍草芥,随手可弃!
殊不知,李世民心头如被钝刀割肉一般,在滴血。
“昏君!奸臣!”老人狂啸一声,冲着龙柱撞了上去,“我今日便死在这太极殿!”
众朝公惊了,见老人撞上了龙柱,血溅当场!
“快!传太医,给慕爱卿看病!”李世民从龙椅上站起,立时大喝,哪里还在意慕老对自己大不敬的言辞。
这慕老声名显赫,德高望重,他肯入朝在当时被百姓口口称道,诸多百姓仅因他一人便对朝廷改观颇大,甚至太祖李渊对李世民的感官也缓解了不少,这老人就是一个能量这么大的人。
但若是传出慕老因皇帝弃百姓愤而撞死在太极殿,那百姓对朝廷,对李世民的感官是致命的。
“唉……这就是白马盟誓前的朝廷吗?”叶欢叹了口气,在太医救助慕老的同时,缓缓走出朝纲,他与大唐同气连枝,大唐亡了与他并无半点好处。
这烂摊子我接下吧。
叶欢身着束腰华服,来到大唐许久,头发也长了,被盘成一个发髻绕在头顶,其眉如剑,其眸若星辰,穿上这身衣服,忍不住让人眼前一亮。
倒是不输为一个俊朗男儿。
“圣上,小子已有一计……可解内忧!”
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这小屁孩,此时可不是胡闹的时候,圣上此刻怒极,群臣都沉默了,谁敢在这时触霉头?孙泰冷视着叶欢,心道,快退下啊。
虽然叶欢跟自己过不去,但看一个年轻血液就这么无了,他是做不到的。
……
第31章 何不食肉焉?
李世民皱着眉头,正心烦意乱,“叶小子,此乃朝堂之上,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他的声音冷漠。
朝班前列的李承乾、李泰二人,连忙给他使眼色,李世民这个表情明显是怒了,想让他莫做傻事。但是叶欢却自动无视了他二人,目光明亮地看向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太极殿外。
一个面皮白净的小宦官贴耳在墙上,闭着双目细细听着什么,小宦官身后,有一宫中女眷衣着的少女,青色腰带,披着御寒衣物,面色红润漂亮,双目闪烁着狡猾的光。
“怎么样?”少女连忙问道。
小宦官脸色有些难看,叹着气摇了摇头,“圣上在气头上,诸公都沉默着呐,叶爵爷这时出头,圣上想来是怒极的。”
“这该如何是好?”少女顿时脸现愁容。
她见小宦官沉默下去,焦急中立时轻骂,“你这狗奴才,平日不是鬼点子多吗?一到关键时刻,便是没了办法。”
被少女骂了一通,小宦官一脸冤枉,这种情形便叫蜀国诸葛来也是无计可施。
少女一下子忧愁起来,好不容易遇到个有趣的人……也是第一个叫她又气又恼的人,少女心道,可不能就这么饶过他。
少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走了出去。
她来到太极殿正门,刚想踏过门槛迈入殿内,左右护卫立时将武器一横拦在她身前。
“你有事要禀报?”护卫沉声问道,警惕地看着她,殿内诸公议事,闲杂人等一缕不得靠近,若非见少女一身宫装,早就拔刀斩了。
少女对护卫的询问不屑理会,伸出手臂想去拨开挡在身前的武器,哪料自己这小力气作用在武器上,武器动都没动。
有些尴尬……
她转而娇喝起来,“狗奴才,瞎了眼了?”
两护卫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女子,下一刻,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恐,连忙恭敬下来,“您怎么穿这一身……小的眼拙。”
少女哼了一声,“既知我身份,还不让开!”
说着,迈着高傲的小步子又想往内踏入,谁料依旧被挡了下来。
“圣上发怒呢,您就不要让我们难做,您闯就闯了,圣上怪罪下来我等是要被砍头的。”朝廷重地,让人闯了进来是失职,想不砍头都难。
连护卫对视一眼,更何况是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您就饶了我们吧。
两护卫见少女真容的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进去。”
……
“叶小子,你可知你方才说的有什么后果吗?”李世民严肃地看着叶欢,众朝臣也具都惊惧地看着他。
说出来办不到那就是说大话,逗弄君臣,此罪欺君,当斩!
李世民终究心软了,对叶欢他还是有好感的,因此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叶小子,退下吧。”
李世民叹了口气,有些憔悴,“朕乏了,今日便到这吧,退朝!”
说罢,起身离去,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依旧瞥见一道挺拔于原地的身影,李世民心恼,这小子,真当朕舍不得杀你吗?
叶欢依旧位于朝班外,平静冷淡无悲无喜,保持着拱手的姿势。
静悄悄地,太极殿内诸公没有散去,惊愕的目光望着那个少年,一时间,他是视线的焦点。
“……以言从善如流,以疏朕耳,致天下之才尽归朕之麾下……”寂静的朝堂内,叶欢的说话声轻声想起。
下一刻,李世民老脸红了,从善如流广纳箴言,这话当初是他自己说的,如今却因叶欢未及加冠,便不听他的一句话。
叶欢说出李世民自己的话,打了他的脸。
“圣上,小子有一计……可解内忧!”叶欢依旧重复着这一句话,不卑不亢,之前他的选择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不是闹着玩的!
李世民重新坐回龙椅,这一刻,不再将他看做黄毛小儿,而是朝中真正的一位臣子,“讲!”
叶欢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语气波澜不惊,“北方境况,小子已经明白,既然没有粮草,流民饥肠辘辘,何不食肉焉?”
寂静。
太极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诸公看向叶欢的目光中,讥讽有之,扼腕叹息有之、冷笑有之、愚蠢的目光有之……百姓艰难,能说出这般愚蠢的话,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诸公心道,叶欢能说出此话,想来应该自小生活在衣食无忧之地,锦衣玉食,哪里知道黎民百姓的艰辛!
“可笑!蠢货!”
李世民面色阴沉到了极点,夺过不知何物猛地砸在地上,怒道:“叶小子,你敢消遣朕!真当救了太子一命,我便不敢斩你!?”
李承乾此刻也是急忙出列,跪伏在地,“父皇,叶欢一时糊涂,小子之言,息怒……”
李泰心底骂了一句叶欢蠢货,也是走出朝班,劝到李世民息怒。
啊……我知道,你连同胞骨肉都挥得动屠刀,我一个小子又哪里会让你手下留情?叶欢心中调侃了一句,道:“圣上您不听我将话说完,又怎知怎么个食肉之法?又怎不知食肉之法解不了内忧?”
李世民见他依旧镇定,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冷静了些许,心道叶小子应该不是那等愚蠢的人,坐回龙椅,“便给你这个机会,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你知晓后果!”
不就是砍头嘛……叶欢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倒请教,所谓食肉,食用的是何肉?”杜如晦问道。
叶欢徐徐解释道:“食物来源无外乎天上飞得、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魏征点了点头,一副这个办法我也想过的样子,“北方流民数以万计,天上飞的,且不说捕捉难度,就算动用全部军力恐怕也不够几万张嘴。地上跑的猎物,狡猾的很,耗时耗力,一天又能捕获多少?至于水中游的,倒是个办法,只是这都阳春三月,依旧是春寒料峭滴水成冰,江面、湖面冰厚实无比也只是望梅止渴而已。”
魏征说罢,看向叶欢,道:“不知叶小子你又从何得到肉食?莫非是变出来?”
朝堂诸公哑然失笑,摇着脑袋,能想的办法早就想了,都说三个臭皮匠臭死诸葛亮,何况朝堂百名诸公?
若非无计可施,他们也不至于整天愁眉不展。
魏公啊你out了啊,哦,不怪他不怪他,因为他不知道因纽特人凿冰捕鱼,不过那个方法只适用于人数少的情况,几万人口自然不能用那种方法……叶欢无视诸公眼神,“魏公说的没错,小子自有手段冰下取鱼,所食之物,便是鱼肉。”
这让叶欢想到一个好笑的,那就是穷到只能吃大闸蟹,含泪吃下几大碗。
“荒唐!”魏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冰下取鱼,闻所未闻!
“你要是能……”
叶欢连忙打断魏征,真想告诉他魏公啊,这flag不要乱立啊,免得到时候社会性死亡,小子与您无冤无仇,不想打你脸啊。
叶欢自信道:“诸公若是不信,不如我们做个实验。”
……
第32章 丰收之景
宽阔的湖面上。
啪!
一摞重重的渔网被扔在结满厚实的冰层的江面上,程处嗣喘着粗气,有些忧虑,“你有把握吗?”
叶欢翻了一下眼皮,淡淡道,“你有这份闲心,到时候便多出点力吧。”
又是一大堆渔网被扔在地上,响起李泰的抱怨声:“堂堂皇子,为什么非要被你拉来干这些粗活?不是有这么多奴仆吗?”
叶欢懒得搭理他,转身对身旁的召集而来的木匠道:“你们的任务是将干燥的木材制成球,中间穿孔,不需要问数量,越多越好。”
吩咐完这边,叶欢又走到另外一处,那是一群懂渔猎的汉子,但即便是他们,此刻也不懂叶欢想要干什么。
叶欢来到这群汉子身边,看着堆砌在众人面前的一大堆渔网,思付起来。
“弄来的渔网都是一小片一小片,冰下猎鱼要的网很大很宽,临时纺织来不及,只能将这些小网合编为一户大的。”
心中有了决定,叶欢便开始指导这群汉子。
叶欢先是让汉子将所有渔网一块块缝制成长约两百米的长方形的一整块,在丈量了这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湖水深度后,宽度定为十五米。
“叶爵爷,完成了,接下来怎么做?”
一群汉子手脚利索,很快就完成了叶欢布置的任务,叶欢在检查完成果后,满意地颔首,接着让他们将这巨大的渔网对折,指着中段道,“给我缝出一个网肚。”
叶欢有条不紊地吩咐时,李世民带着朝臣诸公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世民见又是木匠又是渔夫,还有一些铁匠在岸边燃着炉子烧铜,一时不知叶欢在做什么。
叶欢抱了抱拳,答道,“如圣上所见,小子这是在做冰下捕鱼的准备工作。”
“就凭几张缝起来的破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捕鱼。”
孙泰略带不屑地问道,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问出了诸公心中的疑惑,他可还记得当日在朝堂上与叶欢的打赌,如今叶小子说他这办法可解内忧,那他到倒是要好好见识一下,一旦叶欢此法无用,他会不予余力地嘲笑之。
叶小渐笑得从容,“孙公何必这么急?您待会就知道了,对了,咱们之间可还是有赌约的。”
孙泰一哼,“那当然,我也不是抵赖的人,愿赌服输,如果我输了向你道歉便是。”
你记得就好,那便拭目以待……叶欢走开,进而去指导铁匠将铜烧制为一个个留有孔隙的小铅锤。
做完这一切,已然未时,看着眼前的渔网,叶欢微微颔首。
这是一张以木球做浮力来源,铜钱做沉砣的大网,网的边翅长约八十五米,网肚长约十五米。
“应该足够了,反正只是做个实验。”叶欢心想,而后向李世民禀报,“圣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李世民和诸公在岸边搭了一个虎帐,好家伙,内铺上好虎皮,燃着火炉,李世民坐于案后手捧名茶,喝的满脸红光。
温暖如春的虎帐内,与外面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叶欢心中有些不平衡,腹诽道,“我在外面忙死忙活,冻成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唐我的呢。”
这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李世民颔首,没有动身出去观摩的意思,身为皇帝,他看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有手下狗腿负责,就像叶欢。
叶欢撇撇嘴,钻出虎帐,身子被寒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开始!”叶欢朝着五十多人大喝一声,忽然看见被冻得鼻子耳朵尖都透红的李承乾和李泰,心中忽然好受了很多。
“叶欢,接下来怎么办?”李承乾缩着脖子凑上来,发髻上有着一层冰霜,皮下泛红,这家伙回长安这么久皮肤变得细皮嫩肉的,比娘们皮肤还好,但很怕冷。
“凿冰!”
李承乾愣住了,像是听错了,“这得凿到什么时候?算了,你还是现在向父皇请罪吧。”
叶欢翻白眼,“凿入网口、冰眼、出网口。”
这时,程处嗣、李泰也靠了过来,看着被冻得十分狼狈的三人,叶欢忽地一下笑,“你们冷不冷?”
三人点了点头。
“想不想热和一下,出一身汗?”
三人又点了点头。
“最好能在有点烈酒就好了,这鬼天气真冷!”程处嗣骂骂咧咧,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李世民所在的虎帐,眼露垂涎。
这时,叶欢推来一个插着四根粗木的转盘,拍了拍,“交给你们了。”
说罢,转身离去,寒风中的三人望着交代完所有事情的叶欢随后钻入虎帐的背影,想骂娘。
汉子们领了叶欢的吩咐,面面相觑,虽说一头雾水,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踏踏实实地照着叶欢的指示干了下去。
先是在湖面上凿开一个边长一米的正方形入网口,随后隔百米又凿开一个更大的出网口,然后又在出网口和入网口连线两侧开凿大腿粗细的椭圆形冰眼,每隔两米一个。
再然后十几个汉子就开始下网,网的两个边翅各被一根大绳子牵引,大绳子后绑着细绳,细绳上又有一根笔直的浮杆。
渔网全部下到冰下后,浮杆就像是一根穿着线的针一眼,通过冰眼调节方向,最后自出拉出,整个过程,浮杆一直行走在冰层之下。
网一入水,拉动起来就很费力,这时转盘就派上用场了,茫茫湖面上,程处嗣、李泰、李承乾三人便如拉磨的驴一样,推动着转盘给冰下的网提供动力。
三人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那双眼神别提有多幽怨。
心底早就将叶欢祖上问候了一边。
收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等待。
虎帐内,叶欢大大咧咧坐下,端起一杯温好的茶水牛饮而下,咕嘟咕嘟喝水声响起,朝堂诸公眼神怪异地看着叶欢,看不出息怒。
“这小子怎如此没规矩?诸公在前,竟然直接坐了下来。”魏征皱了皱眉头,心想,换做自家后背,这会儿铁定吊起来家法伺候了。
不过皇帝李世民都没说什么,一众朝臣也闷着头喝茶,先让他蹦跶一会,等实验失败的时候不肖诸公进言,李世民只会惩处这小子。
“为何进账了?”李世民忽然问道。
“自然是将能做的事都做了,接下来只需等待结果。”叶欢答道。
“还要多久?”
叶欢估计了一下,“一个半时辰左右便可分晓。”
“好,那朕便再等个一个半时辰。”李世民不再说话,默默品着茶,虎帐内陷入了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过,一个宦官走入虎帐,在贴身太监耳边耳语了一句,王升这才道:“圣上,一个半时辰到了。”
李世民抬眼,望了望叶欢,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人禀报冰下捕鱼的消息。
诸公的视线也望向叶欢,一瞬间各色的眼光都有,静悄悄的。
我就说嘛,什么冰下捕鱼,简直是天方夜谭!孙泰哼哼一笑,摇了摇头,松了口气,这个赌约赢得终归是自己。
诸公的注视下,叶欢心有些慌了,但面色依旧镇定自若,他望向虎帐,心道不应该啊,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小子,方法不管用,必将面临圣上的怒火,还在此装作镇定,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何时……孙泰心笑。
令人压抑的寂静还在持续,而就在李世民想怒而离去时,虎帐的帘子终于被掀开了,一个满身鱼腥味的汉子匆忙地跑了进来,无视护卫、无视诸公、甚至无视了李世民,那双视线直盯着叶欢,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的汉子开口:“叶爵爷……出……出鱼了!”
“这!”
诸公一瞬间惊了,视线再度看向叶欢,无比惊骇。
孙泰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与诸公心思一样。
这时,叶欢从椅子上站起,面色有些冷意,声音中带着责怪:“怎么这么慢?!”
那汉子立时跪下了,心悦诚服的那种,惶恐无比,“爵爷息怒,这……程小公、太子、濮王中途停了下来,耽搁了许久,这才导致进度慢了。”
啧,这三个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叶欢抹去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差点吓尿。
叶欢挥手让汉子下去,刚想禀报李世民,却见他急匆匆地带着诸公走出了虎帐。
一抹夕阳之下,二三十个汉子卖力地拉着渔绳,出网口,一条条肥硕无比的湖鱼被网拖了出来,每一条都有十五六多斤重,数量之多,网都拉不动!
又是二十多个汉子冲上去拉网,一尾尾鱼跳动着,嘴唇开和着,这一幕让李世民醉了,这一幕是丰收之景!
“混蛋,那三个还躺在那干什么!快去帮忙啊!”忽然,一阵呵斥声在李世民耳边响起,是叶欢发出的。
而冰面上躺着的三个,累成狗,正是李承乾三人。
故意的,李泰咬牙切齿。
“百姓有救了啊!天不亡我大唐!”房玄龄声音激动,眼窝中两股老泪顿时流了下来。
这一幕,震撼到了所有人,诸公愕然不已,下一刻,疯了一般冲了上去,此刻哪里还顾忌形象,卷起袖子加入一众浑身冒着臭汗的汉子堆内,伸手往外捞鱼。
“这便是粮食,这就是一条命啊!”诸公哭了,老泪潸然而下,抱着一条十多斤的鱼哇哇大哭。
李世民与叶欢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很好。
“王升,速速将此消息告诉暮公,让他明白,朕不是昏君,告知天下人,朕是一代贤明之主!拟旨北方,告诉他们,无粮那便食肉!”
李世民眼中有光,看向叶欢亦光彩奕奕。
……
第33章 一如当初
不多时,慕老包着脑袋匆匆赶来,一见到堆积如山般的鱼,愣了很久很久,随后,弓着腰缓缓离开。
他的背影越走越挺拔。
这一天开始,工、户两部联合一起,开始了织网的工作。
这天朝会结束,叶欢正打算离开太极殿,王升来了。
“叶小爵,圣上想见你一面。”
叶欢面色一喜,心道,来了来了,有他的出谋划策,流民问题基本已经解决,按理说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李世民也高兴,怎么就没赏赐呢?
“此时招我前去,应该是说赏赐的事的”叶欢心道。
叶欢跟在王升身后,来到后花园,一处亭子内见到了精神矍铄的李世民。
“叶欢,朕想派你去北方。”李世民手捧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欢。
“啊?”叶欢一脸困惑地挠了挠脑袋。
“捕鱼之事有你掌控着,我很放心。”李世民喝了一口茶,似是看出了叶欢的心思,道,“你放心,就你这小崽子想跟突厥人碰还不够格,此行你只管解决流民之事。”
倒不是因为畏惧突厥人,叶欢摇了摇头,“小子困惑的是这么大的事,圣上敢交付给小子?”
按理说户部能人大有人在,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更何况这件事事关数以万计的流民。
“少废话,此事就交给你了,还是说你想抗旨?”李世民面色一冷。
……
李世民刚喝了一口茶,呵了一声,“你是不是困惑为何解决了一见难题,为何朕不赏赐于你?”
“我觉得圣上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小子没有记恨。”叶欢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给出了标准的回答。
李世民方才之问,叶欢一听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是送命题啊。
敢说李世民不是?不敢不敢。
李世民呵了一声,负手身后,朝后花园走去,叶欢落后一步,跟在他的身后,李世民说起另外一个话题,“兰州盐铁案,江南道鬼船案,突厥的突然有所动作,叶小子,你觉得这些事间有何关联?”
叶欢一听,面容严肃下来,知道李世民这是在考教自己。
叶欢陷入了沉思。
李世民以为叶欢忌惮自己身份,随即道:“直说无妨,朕不怪你。”
叶欢点了点头,道,“盐铁案后墨族在暗中操纵……小子便实话实说了吧,臣曾在突厥人中也见过墨族之人。”
“哦?”李世民凝视着他。
“臣怀疑盐铁案和突厥忽然有动作很可能与墨族有关,甚至是墨族在背后推动着这一系列的事,至于江南道鬼船案,臣便不知了。”叶欢静静地讲述着。
李世民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能看到这一步,足以说明你小子足够聪慧,但你只知其一。”
叶欢认真起来,听李世民的口气,似乎他知道得更多?也对,身为一国之君手眼通天,加之知道许多叶欢不曾知道的密幸,能够窥探到的更多。
叶欢拱手恭敬行了一礼,“还请圣上指点小子。”
李世民今日心情格外高兴,深深看了叶欢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一截一株梅树的一段枯枝,道,“这梅树的枯枝实在碍眼,明明已经死了,却还留在树上,碍眼!”
说着,李世民伸手一折,将折断的梅树树枝放在叶欢手掌中,“某些东西死了,朕便不会让他们再出现。”
叶欢看着手掌中的这一段枯枝,似有所悟。
“当年,朕摔义军铲除衰败的隋朝,被隋朝杨氏一支人逃了。”李世民语气波澜不惊,“那日朝堂上,你还记得诸公说过什么吗?”
叶欢回忆着,道,“隋炀帝杨广荒淫享乐,聚敛天下钱财?”
“没错,世人皆以为杨广是个庸君,但在我看来他却是个聪明的君主。”李世民目光直视着前方。
叶欢屏住呼吸,恰当接住他的话问,这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捧哏和马屁精的职业操守,“圣上何出此言?”
“隋朝的灭亡是大势所趋,面临那种困境,换做是朕,朕也不见得比他做得好。”李世民悠然一叹,说的话让叶欢云里雾里的,“如今倒是一个好机会,想来逃掉的那一支杨氏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初,隋炀帝杨广见社稷将亡,已然无力回天,便大肆收集民脂民膏,数量之巨世所罕见。”李世民眼神悠悠,似在回忆当初的情形,“烽火燃到隋都,却不见金银珠宝。”
“有人说被隋炀帝挥霍完了,但朕不信,朕更相信那些珠宝被逃掉的杨姓人带走了。”
那么大的一批财宝,被杨氏人带走了?叶欢心想,按照李世民的意思,隋炀帝见亡国之势已然无法阻挡,便开始谋划后路,也就是说整日醉酒享乐只是假象?目的是掩人耳目?
“那为何隋炀帝不逃?”叶欢思量着,问道。
“这便是他的聪慧过人之处。”李世民淡淡道,“以自己之死,掩盖杨姓人逃走的事,不得不说,他瞒过了所有人。”
李世民也不例外,他也是最近才得知此事。
“也就是说,那一支亡国后裔,企图光复隋朝?”叶欢直接点明了核心。
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还不笨。
“可就算是这样,想撼动一国之根本也是做不到的。”叶欢提出自己的疑问,心道何止是做不到,简直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这只是一方势力而已。”李世民话语淡淡,但在叶欢听来,却是犹如冬日惊雷。
还有哪一方势力?
“……”
李世民没有说,看着叶欢,却道:“苏府与墨族勾结,朕欲屠其满门。”
他看着叶欢,似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叶欢沉默良久,却是忽然问道,“小子何时去赶往北方?”
“明日你便启程。”
“好。”叶欢点了点头。
李世民见叶欢没有什么想说的,便挥了挥手,将他遣走。
……
离开皇宫的路上,王升跟在他身边,忽然道,“老奴自小便跟在圣上身边,可从未见过圣上如此对一人说过今日这番话,叶小爵未来老奴或需要拜托您多多照拂。”
叶欢心中很乱,面对王升的恭维只是抱了抱拳:“王公公说笑了。”
两人说话间,一对禁军穿戴整齐,全副武装经过他们,叶欢望了一眼迅速离开的军队,哪个方向通往皇城外。
“有些话,有些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升看了叶欢一眼,分明有事要说。
果然有话……叶欢拱了拱手,“王公公但说无妨。”
“当初,太子李建成一党仍有残部未清理干净。”王升脸带笑意,但眼中却很冷漠,注视着叶欢,“老奴并非非议圣上,有些事圣上不愿提,也提不得,今日所说是受圣上授意。”
此刻,叶欢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说圣上说的另外一个势力是太子余党?隋朝余党和太子余党也结盟了?叶欢敏锐地想到,墨族,突厥,不仅仅是流民的问题,更有内部的反叛。
内乱与外患,事情比想象的更加严重。
“那么些党羽又暗中潜伏在何处伺机而动?”
王升一笑,注视着叶欢,道,“依叶小爵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在何处,好了,老奴便送到此处。”
王升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欢却陷入沉思,忽然间他抓住了一个念头,骤然间一切都觉得豁然开朗。
“江南道!那些党羽潜伏在江南道,难以不怀疑鬼船与他们没有关系。”叶欢十分肯定,“甚至鬼船所载的正是消失的粮草珠玉!”
这一切都是李世民想告诉我的吗?叶欢忽然想到,但为何他早就洞察到这些,为何不采取行动?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认为时机未到。”叶欢心中震惊得更加厉害。
……
离开皇城,叶欢回到了程府,心中久久没有平静。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子,门外一位苏姑娘想要见您。”
良久的静默,叶欢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顶,很平静。许久后,叶欢似有些疲惫地道,“就说我没在府上,去吧。”
程府外,苏云岚衣着有些凌乱,神色间难以掩盖的慌乱,眼中有着暗淡,但却仍旧有着一丝光芒。
丫鬟出来了,“苏姑娘,叶公子并未在府上。”
并没在府上……苏云岚低声喃喃,这一刻,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逐渐逝去,“今日便当我没来过吧,无需告知叶公子,小玉,我们走吧。”
小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分明之前亲眼见叶欢回府了,叶欢这是不想讲小姐。
忽然间他明白了,只是咬着银牙叹息人之无情。
唯一能救苏家的希望,断了。
苏云岚心很痛,每走一步便觉心被刀扎一般,孤寂地离开。
城府内,丫鬟又回来了,“苏姑娘离开了。”
叶欢点了点头,静坐了半日,程处嗣回来了,兴奋道:“圣上令你负责北方流民粮草事宜,好事啊。”
叶欢没有回答,依旧坐着。
“嘿嘿,我会跟你一起去。”
叶欢还是没有回答,程处嗣便不理他了。
傍晚时,叶欢又去了一趟皇宫,随后,苏府抄家的禁军撤了回来,在苏云岚绝望,以为整个苏府都会遭殃时,却只是声势大雨点小,只带走了苏石和现任族长,苏石之父。
苏云岚满脸疑惑地看着撤走的禁军,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圣上震怒,叶爵爷不再是叶爵爷,被派往北方抵抗突厥人了。
那一瞬间,苏云岚眼中有光。
……
次日清晨。
叶欢带着程处嗣朝北方出发。
“义弟,真不敢相信,为何圣上忽然任命你辅佐李靖抵抗突厥?”程处嗣惊骇无比。
“因为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
“对,驱逐突厥人的计划。”叶欢声音低沉,“胜算极大的办法,圣上决定赌一把。”
这时,叶欢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程处嗣,吩咐道:“你拿着这个信封,去兰州率领我训练的伙头军,快马加鞭寻找薛延陀,将此信交给他。”
程处嗣见叶欢一脸认真,知晓不是开玩笑,便郑重地点了点头,“领命!”
“一路小心。”程处嗣离开时,忽地说道,“再中毒箭可没人能救你。”
程处嗣身子僵了一下,驱马而走,背朝他挥了挥手。
见程处嗣身影消失不见,叶欢呼了一口气,虽然大唐如今的形势虽然内忧外患,但并非无解,昨日晚上他便与李世民谋划好了一切,决定与突厥硬磕。
“解局的第一步已经做好,接下来就看我的了。”叶欢望着北方,心想,“突厥与大唐兵力悬殊,既然决定要打,为解决这个问题,他打算调动流民而战。”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辅以叶欢的练兵法,未尝不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一支数十万的力量。
至于内患,有了流民力量的补充,李世民也可以腾出手好好与隋朝余党和太子余党博弈一番。
叶欢明白,胜利的天平在向大唐倾斜了。
长安城外,白雪茫茫,天地空阔而悠远,叶欢一人驱马朝着北方而去,他的心有孤寂,便如初来唐朝时,孑然一身。
人始终是孤独的……即便有所交集最终依旧归于孤独。
“人本来如此。”叶欢压下心中的情绪,正欲驱马远去,忽见路边一窈窕身影亭亭玉立,那是苏云岚。
“公子既然离去,为何不带我?”
叶欢一脸复杂,“此去凶险。”
“我不怕。”苏云岚踩着马鞍坐了上来,依偎在叶欢怀中,“一如当初,公子与我,同时南下,应当一同北上。”
“两人作伴也好。”
叶欢轻轻一笑,策马扬鞭,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