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医仙才有的手段
当叶欢等人到达军营时,早有唐兵前去禀报。
随后就看到一大队人马涌了出来。
人马的最前方,体格魁梧,长着圆脸,满脸络腮胡的程咬金来得最快。
此时的他浓眉竖着,抡着胳膊,叶欢等人还没走进,便听到他大声的怒骂:“程处嗣!你好大的狗胆!没有本帅帅令擅离职守,私出军营,休怪本帅军法伺候!”
等到他走进,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打在石牛的脸上!
程处嗣?
叶欢记得这个名字,不就是第二代的卢国公吗!
一旁苏云岚惊讶得捂住了嘴,却不是为石牛的身份而惊讶,而是正在殴打石牛的这个中年人。
叶欢心中一滞,随即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程咬金,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混世魔王!
“既然石牛是程处嗣,那么他们是谁?”叶欢望着昏迷中的承乾和青雀,心中又是一惊,“能让混世魔王的大儿子做护卫的……青雀……青雀!”
叶欢明白了,那个聒噪的熊孩子就是李泰啊!青雀是他老子给他取的乳名!
“青雀的哥哥。”叶欢思量着,“也只有太子李承乾了!”
他的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怪不得白虎叼走承乾时,石牛要抹脖子自杀!
太子死了,他又怎么敢活下来!
叶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收敛好心态,对程咬金说道:“程将军,还是先救太子吧!”
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小子叶欢!”放下李承乾,躬身拜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子?!”程处嗣依旧是个直肠子,坦言说了出来,“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承乾和青雀的身份!”
程处嗣还没说完,他爹又给了他一巴掌,叫他多嘴!
在混世魔王的注视下,叶欢也显得有些拘谨,在他面前的可是久经江湖的老狐狸,别看程咬金性格大大咧咧的,实际上他却是粗中有细的人!
或者说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若非如此,历史上新帝更替之时,为什么唯有他程家依旧得帝王恩宠?
与其被他用审视怀疑的眼光看着,叶欢还不如直接将自己暴露出来。
叶欢无畏众人各色的眼光,他道:“小子绝非坏人,至于我怎么知道他是太子,稍后容我解释,现在还是先救太子!”
程咬金再度深深打量叶欢一眼,这才看向躺在担架上的李承乾,见他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心中大骇!
啪!
程咬金心中怒极,又是一巴掌打在程处嗣的脸上,若非他将太子带出去,太子又岂能性命垂危?!
“快!将太子抬到帅帐中!”程咬金愤哼一声,不再看程处嗣。
短短片刻,三个重重的巴掌下来,程处嗣半边脸都肿了!
这个时候,副帅走上前来扶起他,程处嗣眼中有着泪光,他委屈极了!
“牛伯伯,我……”
他刚想说话,副帅挥了挥手,将他带去了另一个营帐中。
两位元帅走后,叶欢和苏云岚随他们前行。
这时,叶欢才发现苏云岚有些不对劲,愣着神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刚到帅帐前,青雀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他立时道:“来人!将这两伤我哥的小人拿下!”
话音刚落就有一队士兵走出来将叶欢和苏云岚绑了起来。
他得意洋洋:“本王早就说过,伤我哥要你们不得好死!”
叶欢白了他一眼,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
军医很快就到了,听说太子受伤了,提着医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不知伤得重不重。
程咬金焦急地在账外走着,时而叹息,时而怒骂,若是太子有个什么不测他们程家怎么面见圣上啊!
“那个逆子呢?”程咬金怒骂道,“太子若有不测,老子让他跟着陪葬!”
这时,副帅牛进达将程处嗣拎到程咬金面前,他猛然大喝:“给我跪下!”
这一吼倒把程咬金吓了一跳,他都没发这么大的脾气,老牛这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这是他的娃呀!
“给我就这么跪着!什么时候你爹气消了你就起来!”牛进达大声地说着,程处嗣虽然心中不服,但是他也不敢反抗,特别是在这两位前,反抗就意味着找揍!
程咬金满脸诡异地拉过牛进达,悄悄道:“老牛,这是俺的娃啊!你他妈的别跟训自己娃一样!”
“嘿嘿,别说,还只有你家的娃才有这傻福气!”
程咬金蒙了,他家的娃刚闯了这么大的祸,程家都要没了,哪里还有什么福气?若不是这么多年的战友,他都怀疑老牛是在成心取笑他了。
“你别卖关子,给俺说道说道!”
牛进达嘿嘿一笑,只说了两个字:“精盐!”
“精盐?”
“你下重手把处嗣打了个半死,我去营帐中拿金疮药时偶然听说的!”牛进达道,“无比细腻,跟我们吃得完全不一样!他们应该会某种制盐的方法!”
程咬金一听惊了!
“那还等什么啊!抓住他们严刑拷打一番,不就说出来了吗?!”
“你也知道一门制盐法意味着什么吧!”
牛进达连忙拉住程咬金。
“你别急!那两个娃子一看就不是外族人,若制盐是别人祖上的手艺,你这样做反倒行不通。”牛进达细细想着,“若是把他们逼急,抹脖子了怎么办?”
程咬金哼了一声:“俺可以让他们想死都死不了!”
“虽说他们身份可疑,但他们好歹救了太子啊!”牛进达又说道,“我们若是大刑伺候你觉得好吗?”
“这会毁了我军的威望!”
程咬金听到这里面色变了,正巧这个时候军医从虎帐中走了出来,两人连忙上前问道:“太子怎么样?”
军医拱了拱手,松了口气,脸上格外精彩:“太子断臂共有四处骨折,若以常理,唯有断臂方能活命!”
“断臂!”两人脸色一变。
“且听老夫说完,不知何人施圣手,断骨续接,缝肉包扎,竟令右臂恢复如初!”军医被震撼到了,“这已经不是医术了,乃是医仙才有的手段!”
“现如今太子高烧已退,气血两虚而已!”
“是何人有如此高明的医术?!”程咬金和牛进达都被震惊到了。
跪在地上的程处嗣告诉他们:“是叶欢!”
牛进达所谓的救下太子指的是帮忙抬回军营,他却没想到治好太子的依然是他!
两人对视了一眼,如今看来,叶欢拯救了太子,想要得到制盐之法可就真的不能用大刑逼问。
不过牛进达这时道:“莫急,我倒有个办法既可以试探他们,又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交出制盐法。”
第17章 斩石牛!
“太子夜里忽然发高烧,病情恶化了!”
当叶欢从送饭来的伙头兵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呆住了。
军医开了几十副退烧的药,但依旧没有任何效果,高烧不退,太子都被烧迷糊了。
叶欢心里暗道不好,知道李承乾这是感染了!
军中主帅程咬金怒极,今日清晨带着一百名悍将冲出了兰州城,直奔陇右森林而去。不到晌午,一群人高昂地回来了,身后托着庞大的白虎,不止一只,连窝都端了。
白虎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死状惨烈!
正午时,李泰意外地来到叶欢面前,更让他诧异的是李泰居然让人给他和苏云岚松绑。
“别误会,我已听程处嗣说过了,你们那个时候是在救我哥。”
李泰此时意外地有些扭捏,原来他还有这一面。
叶欢拍了拍尘土:“我就当你此行是来专程道歉的。”
“道歉?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道歉!”李泰立即反驳道,“我乃濮王,无比尊贵,为何要给你一个百姓道歉?”
“我此行是来告诉你程处嗣的事。”李泰小脸难得地严肃起来,“他要被处斩了!”
“处斩?”叶欢不信,“石牛可是他的儿子,他下不去手!”
李泰总算找到了机会,呵呵一笑,因为叶欢的无知。
“也难怪,因为你并不了解国公的性格。军中无父子,只有将帅与士兵,石牛违背了军法,程国公为了军纪必然是要选择斩了他的!要不然今后又以什么服众?”
叶欢扶起苏云岚,活动了一下身体:“就算如你说的,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为何没关系?”李泰道,“石牛会被处斩也是因为我哥病情恶化,难道救我哥的不是你吗?”
叶欢有些糊涂了,太子病情恶化是因为叶欢出手相救?
那感情好,早知道叶欢当时就该当做没看见。
而且,当初跟程处嗣约定的承诺还没兑现,他并没有带叶欢和苏云岚进入关中。
说到这里,李泰低下了脑袋,宛如做了亏心事一样:“我希望你救一下石牛!”
这个要求可难为到叶欢了,濮王啊,那可是军法啊!你要他一人对抗军法吗?那你还不如继续绑着叶欢,至少不会因此掉脑袋。
“我做不到!”叶欢果断拒绝。
“不,相反,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他说得很坚定。
“为什么?”叶欢眯起了眼睛。
“总之你一定要救石牛!他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抛下一句话,李泰逃一样跑了。
午时过了三刻,军营中忽然吹起了号角,短短片刻之后,所有士兵都聚集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着,估摸着有五六万人。士兵聚集完毕,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程处嗣背负着两块“斩”字令牌,被押入了场中。
所有士兵的脸色在此刻变得难看起来!
集结完毕之后,程咬金请出帅印,自帅帐中走出,身披明光铠甲,气势汹汹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满脸严肃,不苟言笑。
而副帅牛进达,则坐在一旁搬来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罪兵程处嗣!犯两条重罪:其一,擅离职守、私出军营;其二,致太子于危境,使其遭受重伤!”程咬金大声低吼着,粗犷的声音可以让整个营地都听得见,“今斩其首!以正法令!”
程咬金一句话说罢,就望向叶欢,视线灼热。
“诸军中将士,以此为鉴,不得违背!”
程咬金又一次看向叶欢,视线中有了一丝焦急。
叶欢看到了程咬金的视线,但他沉默着,没有任何行动。
“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招。”叶欢心中这般想着。
这时,程咬金又是一声大喝:“行刑!”
“元帅!父亲!”程处嗣哽咽着说道,“既是军中,您便是我的元帅,若在家中,您就是我的父亲。无论什么身份,属下,石牛都觉得您是我最敬佩的人。属下不力,孩儿不孝,让您伤心了!”
程处嗣说话饱含离别之情,他说的真是离别之语!
“喂!不是吧!”叶欢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动真格了?”
“本帅知道了。”程咬金点了点头,再度将视线投给叶欢。
叶欢实在不清楚为什么程咬金总看向他,又不明白为什么李泰要他一定要救程处嗣,更不明白他们怎么那么肯定自己能救,还不明白他凭什么去救程处嗣!
叶欢难啊!
“元帅!”行刑的前一刻,几万名士兵忽然跪下来了,单膝触地,双手行军礼。
“还请元帅开恩!”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你们要干什么!”见到此景,程咬金发怒了,“军营之中,法令如山,谁敢求情!”
“再有一人,斩!”
所有士兵脸色一阵变幻,领兵勇冠三军,乃真豪杰也,具都为之折服,他们不忍看到程处嗣就这么死了!作为一个军人,死在自己军中人手上那是奇耻大辱!
要死就死在沙场上!
所有士兵,长跪不起!
程咬金再看了叶欢一眼,眼神里已经有些怒气。
“斩!”程咬金收回视线,猛然大喝。
“程国公刀下留人!”李泰此时站了出来,他面有愧色,“此事不能怪程处嗣!都怪本王一时贪玩,程领兵受不了我才答应带我出去的。还请国公饶了程领兵一命!”
“请元帅饶领兵一命!”士兵又喊道。
谁知程咬金一挥手,根本没留面子:“军中之事,自有其法度,还请濮王站远一些,免得血溅到您。”
李泰面色就是一沉,看向叶欢,眼中有着催促之意。
“叶公子,他们想要的应该是制盐之法。”苏云岚此时开口了,将此事看了个通透,“您不知这制盐之法何其珍贵,他们要的就是你自愿献上!”
“所以这是一出苦肉计?”叶欢问道。
“没错,但似乎石牛那家伙并不知情,他真的以为自己要被砍了!”苏云岚并不轻松,“如果事态按照这发展下去,石牛必然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斩。”
叶欢点了点头,经苏云岚一点他就明白了。
“我们如果不救石牛,之后也会死的!”叶欢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制盐法,“他们随意找个借口就可以杀掉我们,比如:经过我们治病,太子病情更糟了。”
想来也是,叶欢他们手中明面上掌握的只有制盐法。
“即便如此,我这时告知他们我自愿献上制盐法,又如何挽回这个局面呢?”叶欢怂怂肩膀。
苏云岚低头思付一下,立即道:“当然有办法!而且他们都准备好了!叶公子,不如让我代你答应下来?”
叶欢点了点头:“可以,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第18章 对角戏
苏云岚檀首轻点,朝着场中走去,却不是程咬金,而是一旁面无表情的牛进达。
苏云岚向他行了一礼:“请牛元帅救救程领兵。”
牛进达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去:“叫那个小子自己过来,让一个女人家来又算什么?”
苏云岚顿时有些苦涩,回头看了叶欢一眼,鼓足勇气说:“女子又何妨?木兰可替父从军,云岚虽为女子身,亦可办成大事!”
叶欢此时也凑了过来,望着牛进达,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没错,牛元帅,苏云岚说的可以代表我。”
“小子也想请牛元帅出手救下程处嗣!”
“程处嗣犯了军法,你们也看到了,老夫也爱莫能助啊!”牛进达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哼了一声。
“牛元帅能让我和叶公子站在这。”苏云岚眼眸深邃,“您不可能没有救程处嗣的办法!”
牛进达哼哼一笑,坐直了身体,牛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俩。
“你们两个倒有几分机灵劲,没错,老夫是有办法就他,但是没理由,没好处我可不干!”
原本以为牛进达跟程咬金一样是个憨厚的人,没想到这家伙玩弄起智谋来也这么让人憋得慌。看他的样子叶欢气不打一处来,最让人吐血的是打又打不过他,而且他们还不敢打!
“不知寻找制盐法这个理由可以不?”叶欢咬牙切齿。
“嗯?小子!你好像对老夫不爽啊!”牛进达看着叶欢,暗中好笑,“先说好,老夫可没逼你哈!”
“当然,是我与叶公子自愿献上的。”苏云岚连忙拉住叶欢,免得他失去理智,遂对牛进达如是说道。
“好吧!”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铠甲上的灰尘,“既然你们央求本帅救下程处嗣,那本帅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说完,他走入了场中。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叶欢忍不住怒骂道。
脸?那是什么东西?
他牛进达和程咬金就没有过那个东西!这么多年来,他们就是靠着“恬不知耻”四个字走到了今天,不但没有丝毫羞愧,而且还对此无比骄傲。
程咬金在场中怒骂了半天,嘴中说着军法如山,眼睛却不时撇向牛进达那里,当看到叶欢和牛进达说了起来时,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招险棋!
程咬金处听牛进达讲述这个计划时,听得那叫个心惊肉跳,这是他的儿子啊,一个不慎就要砍头!
表面对程处嗣又打又骂,心中却还是疼啊!
“若是那两个小子不救怎么办?若是他们糊涂了,不明白我们的意思怎么办?”程咬金心底无时不刻这么想着。
但此时,程咬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欢和苏云岚,他们总算没有让老程失望。
“不恃才傲物,又精明能干。”程咬金这样想着,“倒不失为一个人才!”
牛进达大摇大摆走进场中,挥手示意那两个提着刀犹豫不决的刽子手下去,随后程咬金与牛进达两人的对角戏就这么上演了。
“牛副帅,你这是干什么?!”程咬金看着他,眉飞色舞。
“自然是救下程领兵!”
“牛元帅!”程处嗣眼中有着感激,他很感谢牛进达能站出来。
“你闭嘴,不要说话!”牛进达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
“军法如山!程处嗣既然触犯,那么就应该受到惩戒!”程咬金提高了嗓门。
微微点了点头,牛进达回应着程咬金的眼神,他也放大了声音,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到:“谁说程领兵违背了军法?”
“哗!”场中士兵闻言一阵骚乱。
“程处嗣是本帅暗中派遣执行机密要务的功臣!”牛进达语出惊人,“既有本帅令,又何谈擅离职守、私出军营?”
“哦?”
牛进达向程咬金拱了拱手:“因事出紧急,没来得及禀报元帅就派遣程领兵,是我的失职。”
“即同为元帅,派兵行事的权力还是有的,谈不上失职!”程咬金面色缓和了一些,“敢问牛副帅,程处嗣执行的机密要务又是什么?”
牛进达故作考量之状,半响后说道:“也罢,既然要务已经办成也没必要隐瞒了,我命程处嗣带回掌握能制精盐之法的奇人!”
“可以制精盐的人!”所有士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绝对是天大的事!
怪不得如此紧急!
“那两个奇人就是他们!”说罢,牛进达便是向叶欢和苏云岚指去,转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他们。
众目之中,灼热得让人无法直视。
“其实真正会制盐之法的是叶公子!”苏云岚不敢居功,将话说了清楚,“我也是他教会的!”
“喂喂!”叶欢凌乱了,“你怎么卖我啊!”
苏云岚捂嘴轻笑,受到这么多人敬仰的目光还不好么?怎么一副糟糕了的样子?
苏云岚的话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不仅是士兵,就连牛进达和程咬金都愣住了,原来掌握源头技术的只有叶欢!
牛进达稳住心态,他大声对着所有士兵说道:“没错!叶欢就是会制盐之法的人!他也不是什么可疑之人,据斥候送来的报道,他原本乃是关中汉子,因遭受了蝗灾,落难之时无意中被突厥人抓了去,好不容易才逃脱!”
“嘶!原来叶小哥如此可怜!”士兵们又发表了自己意见。
叶欢听着程咬金和牛进达的一唱一和,心态崩了,这他妈我咋不知道?
程咬金“冷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算这样程处嗣让太子身受重伤,也不得不罚!”
“若是我皇家都不予追究呢?程国公还要责罚吗?在本王看来,领兵不但不应惩罚而是应该受到奖赏!”青雀这时站了出来,替程处嗣说话,其实太子会受伤青雀知道这都怪他,让程处嗣替他受罪,他也过不去。
“该赏!”牛进达道。
“该赏!”所有士兵道。
既无惩罚程处嗣的原因,程咬金正好借坡下驴,他咳嗽了一下:“如此就提升程处嗣为领军官吧,掌一行伍。”
望着场内急转而下的的形势,叶欢都有些不信,没想到真被扭转了局势!
实在是出人意料!不,或者说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叶欢冷静下来,这才明悟从李泰释放他们开始一个局已经布好了!
可怕!真是可怕!
既洗白了叶欢,又让他们自愿献上制盐法,还免去了程处嗣的罪责,更试探了叶欢两人!
现场散了,斩石牛以虎头蛇尾结束,叶欢楞在原地,后背发麻!
所有的危险都是在不经意间,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更加小心!
“叶小哥,程将军请你去虎帐一叙。”这时,一个唐兵走上前来,“当然,还有苏姑娘!”
第19章 拜把子
既是程咬金相邀,叶欢不敢不去。
两人来到虎帐前,却看到一人端正地跪在那里。
正是程处嗣!
他见叶欢到了,感激涕零地看着叶欢:“叶小哥,你能出手相救,俺石牛感激不尽!”他拍拍胸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兄弟了!有事招呼一声!”
“石牛,你不进去吗?”叶欢脸色奇怪地问道。
“额,俺暂且先跪一会儿,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到!”程处嗣满脸尴尬。
两人进入帐中就见到虎帐正中摆着一席饭菜,首位上,元帅程咬金、副帅牛进达端坐着,目光悠长看着他们。
然而,下一秒程咬金就忍不住了,圆脸上嘴巴裂开,哈哈大笑:“两个小兔崽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坐下!”
“小子叶欢拜见程元帅,牛元帅!”
“小女苏云岚拜见程元帅,牛元帅!”
程咬金摆摆手,立即道:“免礼免礼,快快入座,这一顿可是专门为你们接风洗尘的!”
牛进达摸着胡须,脸上洋溢着笑容,默然不语。
老程待叶欢坐下,一把就将他拉了过来,端起一个瓷碗,嘿嘿说道:“军中本来不许饮酒,但奈何今日本帅高兴,小子,你做的很好!”
叶欢只能苦笑,敢做的不好吗?换个稍微反应慢点的这时候又岂会坐在这里饮酒?
早就被送上断头台了!
牛进达看叶欢有些面笑心不笑,对叶欢说:“我看你小子心有怨气啊!怎么?不服老夫的安排吗?”
“没错,老夫的确设计你了!”牛进达直言,“但这不仅仅是救石牛的命和让你献上制盐法!同时我此举也是在救你的命!”
叶欢面色微变,看向牛进达两人:“怎么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牛进达一把从程咬金手上夺过酒,一口饮尽,眼底漏出危险的光芒:“你们真当我军的斥候是吃素的吗?!凭空出现在陇右森林,既不是自兰州城出,那自然只能来自吐蕃、亦或者突厥!”
“光凭你们这个来头就足以送你们去见阎王了!”
“幸好你们遇到的是我和老程,若是李靖,早就一刀砍了下来,哪里还听你们废话!”牛进达呵呵笑着,却让叶欢不寒而栗。
程咬金抢回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浆。
“哎!老牛,他们还是个娃娃,你吓唬他们干嘛?”程咬金一招手,示意他们赶快尝尝桌上的饭菜。
叶欢骇然,忽然间明白了牛进达说的道理,当即给他跪下了:“多谢牛元帅救命之恩!”
牛进达面色缓和了下来,点了点头:“明白就好,从现在开始,若有人问起你的来历,就按照老夫之前所说讲给他听,保你安然无恙!”
叶欢点头答应。
“今日之事,还要多亏你出手救下石牛,此前太子也是,若没有你……”
牛进达正要道谢,叶欢连忙又是一拜,无比诚恳道:“两位伯伯真是折煞小子了!若无您们点醒,他日我必然恃才而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子才要谢您们!”
见此情景,程咬金和牛进达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浓浓的惊诧。
“知情达理!此子有前途!”
程咬金怪笑一声,“倒是我们矫情了!既然你都叫俺老程伯伯了……”他突然大喝,“石牛!给老子滚进来!”
话音刚落,程处嗣就滚了进来,程咬金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这小子给俺的观感就不错,要是俺老程家的儿子,程家不愁不兴啊!
“叶欢小子,我看你跟石牛年纪差不多,又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要不你跟俺娃拜个把子?从今以后以兄弟相称如何?”老程撇着眼睛,看叶欢的表情。
谁料叶欢却摇了摇头。
老程顿时就来气了,薄怒道:“怎么?跟俺老程的娃结拜兄弟就这么辱你的面子吗?”
叶欢长叹一口气。
“不是辱小子面子,相反,小子无比荣幸。”叶欢悲叹地摇了摇头,“但是小子担心自己身份配不上程兄!”
听到叶欢这么说,程处嗣当即辩驳就道:“谁说的!俺石牛就认你这个兄弟!谁敢看不起你,石牛我替你出气!”
不仅是他,就连程咬金也动容地看着叶欢,然而,下一刻叶欢脸上就挨了程咬金狠狠地一巴掌。
程咬金幸灾乐祸地笑着:“你小子,还跟俺老程来这一手欲擒故纵?表面怎么怎么配不上,依俺看心底早就乐开花了吧!”
“小崽子,在我面前耍这一套你还嫩了点!”程咬金得意洋洋,“俺老程早就见识过这招了!”
牛进达这时悄悄告诉叶欢:“之前圣上对老牛用过这一招,把他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别看他这样子,心中还是蛮受这一套的。”
“嗯?老牛,你说什么了吗?”程咬金眼中传来危险的光芒。
以咳嗽缓解了尴尬,随后叶欢就跟程处嗣走完了拜把子的整个流程,真没想到,他叶欢竟然能有兄弟!
再一次正式拜见过两位伯伯,程咬金又让程处嗣滚去虎帐外跪着了,理由是越看越不顺眼。
“小子,你的功劳老程我都写信上报了,这算是你的投名状,今后你要为大唐的繁荣好生出力!”程咬金郑重地对他说道。
叶欢肃然,拱手作揖:“小子谨记程伯伯教诲!”
“此外光一份奏折还是不能让朝中那些老家伙相信,还需要精盐,最好能够当着那些老家伙的面制出精盐,唯有这样朝中才不会对你非议!”程咬金提醒他。
叶欢心中一暖,感激之情难以言说,他如何不明白老程这是在为他进入朝廷铺路啊!
叶欢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更想为唐朝做力所能及的事,但他如果一直是寻常百姓,不登朝堂,拼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孔子一样,游说与诸国,一切都还得看统治者的脸色,以至于他老人家心灰意冷,最终只能办学。
所以说叶欢是必须走入朝堂的,若有实权,就能大刀阔斧地施展手脚,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报国之路。
“这好说!”叶欢看向苏云岚,给老程他们解释,“我的制盐之法苏姑娘全都掌握,就让她进入朝中为众人展示制盐法!”
老程两人看了一眼苏云岚,又看了叶欢,并没有多问什么。
不过苏云岚却是眼中含着泪看着叶欢,心中感激不尽,她明白这是叶欢在帮助她!让她重回家族,让她能够办到那个不能说的秘密!
程咬金点了点头,算是接纳了这个安排。
酒足饭饱,叶欢正要离开时,一个医倌匆匆跑了进来,面露欣喜禀报:“程元帅!牛元帅!太子苏醒了过来!”
第20章 吴牙问药
程咬金众人从座位上惊起,长舒了一口气。
“快!带我们去见太子!”
医倌点了点头,立即在前方带路。
程咬金出来时看到程处嗣还跪在那里,上前踢了他一脚:“你这小子还跪在这里干嘛?滚起来!快些跟我去见太子!”
“承乾醒了?!”程处嗣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但随即又蔫了,“我不去,没保护好太子,我没脸见他!”
程咬金听到他说这话,牙齿咬得嘎吱直响,根本不管他怎么想,拖也要把他拖到太子帐中。
一行人很快到了,程咬金率先进入帐中,正看到太子躺在床上,之前那位军医正在喂他喝药。
二话没说,程咬金就跪了!
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双手作揖一跪不起,默默地。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惊了,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程咬金为何要跪?
“程国公这是为何?快快请起!”李承乾面露慌张,想起身扶起他却又办不到,只能虚弱地说道。
“老程我罪该万死!”程咬金面色悲切,“我不起!”
李承乾轻轻咳嗽了一下,咯出鲜血:“若是因为我的伤势让程国公如此之责,承乾心中定会难安的!程国公还是快快请起吧!”
“都怪老程我失职,没能保护好太子您!”此时的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当初圣上将太子您交给俺,让您来军中历练,俺却没能完好无损地将您带回宫中,这是俺的过错。”
说罢,老程哗地一下抽出长剑:“因为俺,太子您的一臂受损,老程这就斩了自己一臂,以示惩戒!”
叶欢惊骇地张大了嘴巴,原以为这父子俩总算是有一个脑回路正常了,但没想到两个都不正常!
他们是自残上瘾了么?
牛进达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场景,他早已麻木了,这一幕他看到过无数次!
不过,这一招对付李承乾这种菜鸡似乎很有效,他焦急地说道:“程国公且慢!承乾的伤完全是自找的,怪不得您,回去之后我会给父皇详说的!您若断了一臂,父皇也会饶不了承乾啊!”
程咬金注视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太子圣明!有您真乃大唐之福!”
而后,程咬金这才站立起来,但他随即大喝:“你还愣在外面干什么?快给我滚进来向太子赔不是!”
帐帘掀开,程处嗣走了进来,向李承乾深深行了一礼,真诚地道:“承乾,对不起,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李承乾向他握了握拳,示意咋们是兄弟,说这些干嘛?
随后牛进达、青雀等人也相继进入账中,问候着李承乾,然而当叶欢走进帐中时,李承乾脸色就变了!他身体杳不可查地微微发颤,左臂的伤口在这时隐隐作痛起来,脸上浮现一股深深的恐惧。
“鬼!鬼啊!”李承乾突然的大呼让所有人一惊,“不要过来,不要割我的肉!不要吃我的血!”
他近乎本能地远离叶欢,脸色变得乌青。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承乾,要知道他手术过程中意识苏醒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叶欢用尖刀在他的胳膊上划着。他以为叶欢在割他的肉!又感觉自己血液在往外涌,以为叶欢再喝他的血!
这一幕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的意志力算好的了,要不然早就被吓得屎尿失禁了。
叶欢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他也没想到给李承乾幼小的心灵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你便是那个小神医吧!”军医反应过来,终于见到叶欢本人了,“老朽吴牙,见过小友了!”
说着就要一拜,叶欢连忙扶住这个军医,他面容削瘦,脸上布满深褐色的斑点,白胡须,两鬓也已经斑白,这是大他几十岁,不,几千岁的前辈啊!
叶欢受不起他的一拜!
“惭愧死小子了!”叶欢摇了摇头,不能受这一礼。
“哎!学术不分先后!”吴牙撸着胡须摇了摇头,“小友既然在医术上比我更高明,那就受得老夫这一拜。”
“太子莫怕,这位就是救你的那位小神医!”吴牙替叶欢解围,“若非叶小友用割肉缝合之法,您的胳膊就保不住了!”
“割肉缝合?”太子双眼中露出一抹迷茫,“救我?”
吴牙点了点头:“正是!”
“依老朽看,叶小友割得巧妙,割得好!”吴牙发自内心地称赞道,“老朽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医术!”
叶欢不坏好意一笑:“还应该多割几次,多多益善!”
李承乾后背一寒,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还是算了,我已经好了,不用再割了!原来是叶兄弟救了我,承乾在此谢过。”
没想到太子如此平易近人,这让叶欢大感诧异。
不过转而一想也就不觉奇怪了,正是因为他随和的性格导致了他立场不坚,也更容易被他人鼓动,要不然为什么此后被侯君集煽动造反呢?
史书上记载的是侯君集卷入了太子谋反,但现在看来,叶欢更相信太子是被鼓动的。
毕竟太子被臣子鼓动造反这么大的污点,李世民是不会允许这样记录在史书上的。
这对皇家来说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帐营中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太子这时略有尴尬地道:“等我恢复,便带叶兄弟去兰州城转转!”
叶欢欣然接受,一众人也不好再打搅李承乾休息,都渐渐离去,离开时,吴牙忽然叫住了叶欢。
“叶小友留步,老朽想问你几个关于医学上的问题!还请不吝赐教!”
叶欢顿时荒了,他那里懂得这些?之前救李承乾靠的都是电视里学的,又怎敢在真正的大夫面前不懂装懂?
但如果叶欢直说吴牙反而会以为他谦虚,所以,没办法,他只能滥竽充数一次了。
“小友你这接骨缝肉之法是何药理?”
叶欢慎重地考量了许久,方才说道:“中药之理在于调理,西药之理在于毁灭与修补!”
“哦?何谓西药之理?”吴牙听得仔细。
叶欢看着一颗树,对吴牙解释道:“举个例子,中药之理就是当树木枯萎、叶子发黄时用肥水浇灌它,让它吸收后自行变得生机勃勃、叶片嫩绿;西医之理就是单个树枝枯黄,就用刀将其劈掉,或者树的长势没按照你的设想去生长,你用绳子将其绑住偏要让它按照你的生长。”
“对于太子那种情况,调理已然不起作用,唯有让其骨恢复到正常的样子才能救他!”叶欢斟字酌句,“人骨包于皮肉之下,所以小子要割肉接骨缝合!”
“原来如此!”叶欢语惊吴牙,他显得怅然若失“没想到这小友所说西药之理竟如此深奥!”
叶欢心中一缩,神色严肃起来。
“吴老您可别妄自菲薄!这中药之理才是真正的博大精深!祖上传承下的学问,正是需要您这样的人锲而不舍的研究方能绽放璀璨的光华!”
“其实西药之理根本上是被中药之理统帅的!”
吴牙目不转睛地望着叶欢,良久,叹了口气。
“小友真乃奇才也!老朽竟然一时糊涂了!多亏小友点醒。”吴牙摇了摇头,自觉不好意思再在叶欢面前,转身离去,“你方才的话,便是老朽挚友孙思邈听到也会心中震彻的!”
第21章 你不图什么?
吴牙身影逐渐远去,留下孤独与落寞。
“孙思邈?”叶欢似乎听过这个名字,脑海中回忆片刻,这才记起来。
军医吴牙竟然是药王孙思邈的挚友!
叶欢良久伫立,心中大为震动,这时苏云岚轻轻走了过来,柔声道:“我还头一次见吴牙子如此评价一个人!”她眼中闪着莹莹的毫光,默默地注视着叶欢,她只觉得这个人很奇特,也很让人安心。
“吴牙子?”叶欢有些疑惑,“苏云岚你知道吴牙老先生?”
苏云岚轻轻点头:“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过本尊,但小时早就听过他的传闻!”
“隋朝末年战事四起,死的人畜不计其数,忽而间天降疫病,起初是一个小村,而后是一个城池,到了最后整个隋朝都染上了疫病。”苏云岚有些沉重地说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形屡见不鲜,路边、城外死尸遍地,恶臭冲天!”
“活着的人心存侥幸,死去的人黯然神伤,这疫病,让全国人为之动容!”
“天可怜见,吴牙子携众弟子入世,身着一袭白衣,报必死之志!”
“施展医术,救垂死之人,焚病死之人,惊愚昧之人!潜心药理之钻研,终不负苦心,找到了疫病医治之法,救天下苍生于危难间!”苏云岚长叹一口气,无比惋惜,“然而,让吴牙老先生心都碎了的是,他虽救了天下人,但却没能救得了自己的几个爱徒!”
“望着在他怀里死去的弟子,老人一夜间生出了白发!”
纵有盛世名,人死难复生!
后吴牙见世道愈加混乱,遂与挚友孙思邈归隐终南山,后李渊定唐朝,受朝廷盛情邀请遂入世。
震撼!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与吴牙相比,叶欢顿感惭愧,在他看来,吴牙子才是真正的仁义之人。拯救天下苍生,医者仁心,叶欢发自心底对他肃然起敬。
“如此,叶公子你现在可知方才他对你评价的分量?”苏云岚肃然道。
他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板重重压着,喘不过气,这份量实在是太重了!
苏云岚眼中有着奇妙的光,她看着叶欢,其实更让她惊叹的是能让吴牙子做出如此评价的叶欢。这跟她以前见过只知道攀附权利,无所事事,争勇斗狠的纨绔子弟完全不一样,那些人她见了会觉得恶心,叶欢……怎么说呢?让她略有些仰慕!
“叶公子!”苏云岚刚开口。
“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就叫我叶欢就好了。”他挠挠头,“叶公子听着怪别扭的!”
“叶欢么……”
苏云岚忽然向叶欢鞠了一躬,她的眼神清澈:“多谢叶公子,哦,不,叶欢你帮助我!”
“没事!”叶欢拍了拍她得肩膀,“怎么说我们也是共患难过,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这对云岚来说可不是小事!”苏云岚认真地看着叶欢。
“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都没来得急回报你,你不图什么吗?”苏云岚真诚地看着叶欢,“你说一件事,只要云岚我办得到,一定会全力做到!”
额,叶欢汗颜了。
“你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还那么丑,我要是还贪图你什么还是不是人了?!”叶欢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回营地了,程咬金之前给他和苏云岚收拾好了住的帐篷。
“我不求你的回报,也不图你的什么,快些休息吧,明早还要入京。”叶欢提醒她。
之前他们和程咬金二人就商量好了,应该尽早出发,面见圣上,将制盐法展示给朝臣看。
苏云岚望着远去的叶欢,有些疑惑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脯,又摸了摸自己脸蛋和腰,不算小啊,自认为长得也不丑啊,腰也正合适。
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不图我什么吗?哼!到时候别后悔!”
叶欢回到自己营地,就看到帐中摆着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装着冒着腾腾热气的一整桶水。
“这是要让我洗浴吗?”叶欢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面布满了肮脏的泥土,说起来这么久以来他还没好好洗过澡。
然而正当叶欢脱去了外衣时,眼角便看到角落里同样褪去衣物的程处嗣。
“喂!”叶欢当即大喝,“你要干什么!”
程处嗣艰难脱去裤子,望了一眼叶欢:“还能干吗?洗澡啊!”
“可是这里只有一桶水!”叶欢大声道。
“哎!都是男人怕什么!”程处嗣扑通一下跳入木桶中,冲叶欢招了招手,“义弟,快一起来啊!木桶还很大,两个人完全够!”
生无可恋,叶欢捂着额头差点哭了,他是个取向绝对正确的人。
“老子才不要跟你一起洗!”叶欢被气得直接爆粗口。
说罢,叶欢做到自己的木床上,不断想将方才的画面挤出脑外,他娘的,居然面不改色地邀请他,咦!不能再想了!
这时,叶欢在营帐中又看到了另一个床,他问程处嗣:“石牛,这不是程伯伯单独给我准备的帐篷吗?”
程处嗣白他一眼:“你想太多了,营地中帐篷本来就不够用,腾出一顶已经算不错了,苏姑娘住的就是那单独的一顶。”他嘿嘿笑道,“你没得选,从今天开始只能跟我住一个帐篷!”
说到这里程处嗣呸了一口,有些抱怨道:“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倒有些寂寞,不过现在你来了就好多了。”
寂寞!
听到这两个字的叶欢不由得后背一颤,又惊又惧看着他,连忙把自己床拖得离他远远地。
“你怎么将床拖开啊!”程处嗣困惑道,“离得近点,咱哥俩好好絮叨絮叨。”
叶欢果断拒绝:“还是算了,我怕自己受到伤害。”
这一晚,程处嗣都在说着梦话,什么小时候被老爹抽嘴巴子,什么将牛见虎毛给烧了等等。叶欢实在忍不住了,在他嘴里塞了件衣物,本以为能好点了,他又开始哼哼唧唧起来,扶着膝盖在梦里都揉着。
第二天清晨,叶欢顶着个黑眼圈出来为苏云岚送行了。
“义第,怎么?昨晚没睡好?”程处嗣看着叶欢疲惫的样子,问道。
叶欢当即就火起了!
“你他娘的还有脸说!”叶欢恨不得现在就摁住他揍他一顿,扇他嘴巴子,边打边骂道:叫你说梦话,叫你哼哼唧唧!
不过这时程咬金,牛进达他们都到了,苏云岚也牵着一匹马朝他们走了过来。
此时的苏云岚不再是一副邋遢的小乞丐模样,她身着唐军贴身皮甲,身材曲线暴露无遗,脸上也不再是脏兮兮地,一对秋水明眸,细腻光滑胜雪肌肤,修长脖颈,满头发丝扎成一个马尾垂在身后。
美的不可方物!
叶欢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她这幅装扮让她倒是别具一股英气。
叶欢的反应让苏云岚很满意,嘴角悄悄地上扬了一下。
“诸位,日后再见!”苏云岚学做军人离别,拱了拱手,而后走近叶欢,“叶欢,保重身体!”
叶欢收敛痴态,点了点头。
这时候程咬金又给了程处嗣一巴掌:“你也给俺收敛点!”老程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到自己儿子看向苏云岚的眼神,他才意识到石牛已经长大了啊!
“看来得给他考虑一门婚事了。”老程暗暗想到。
青雀嘿嘿笑话着程处嗣:“石牛,还没看出来吗?”
程处嗣白了他一眼:“俺又不是傻子,放心,对于苏姑娘我只是报着……报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青雀回敬了他一记白眼,这个文盲。
“好了!也该上路了!”程咬金这时对护送的人吩咐道,“你们好生护住苏姑娘,若是她有半点汗毛损伤,本帅定要剥了你们!”
那几个护卫吓得连忙点头,随后,苏云岚骑马离开了。
叶欢这时回过头来对程处嗣道:“我突然后悔了!”
第22章 最真实的唐初(一)
兰州城自古以来都是交通要道,军事重地,隋朝开通的丝绸之路便是要经过此处。
宽敞到足以几匹马并排过的街道上,建筑大多是泥土或者石料修建而成,古迹斑斑,透漏着一股厚重之感。
在李承乾胳膊刚可以活动时,青雀早就在军营中呆腻了,这一天怂恿着叶欢和程处嗣去兰州城里转转。太子之前答应了叶欢,说要他做东,请叶欢好生在兰州城中一览唐朝风华。
三个人带着一个伤残,正走出军营,便正巧碰见了程咬金。
“小兔崽子们?这是要去哪?”老远便传来了程咬金的说话声。
青雀推了推叶欢,没办法,叶欢向程咬金作揖:“程伯伯,小子在军中待得闷了,想去兰州城转转,顺便带上承乾,多活动活动对他的伤势也有好处!”
老程看着叶欢跟着,顿时咧嘴哈哈笑道:“几人之中,属你最成熟稳重,你可要替俺看好他们!若有人敢欺负你们,知会俺一声,俺这就杀过去替你们出气!”
听着程咬金的话,叶欢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如何。
他们这里一个未来的卢国公,一个当朝太子,一个濮王,外带一个小平民叶欢,谁敢欺负他们?
他们别欺负别人就好了!
几个人顺利地来到了兰州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一路上程处嗣还不停地抱怨他老子。
“到底谁才是他的儿子啊!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你就别贫了!”李承乾笑着道,“其实程国公对你真是无尽的疼爱!”
说到这个程处嗣就垂头丧气:“是啊,又疼又爱!”
“承乾说得没错!”叶欢也说道,“若非因为你,为什么程伯伯之前要给太子磕头呢?按辈分他可是承乾的叔伯一辈,即便见了承乾也可以不跪的!”
青雀也不明白,他哥不是太子么?
叶欢伸出手指,简洁地说道:“因为程伯伯是圣上的臣子!”
说到这里李承乾面色有些苦涩了,他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你们别看我是太子,但只是空有其名而已,并没有实权!”
“那岂不是我哥当太子的时候就没有人效忠他了?”青雀又问道。
“并不是这样。”叶欢挠了挠脑袋,“圣上应该会亲自替承乾挑选可供信赖的肱骨之臣。等到将来承乾继位大统时,就可以直接启用那些人才了。”
李承乾三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具都呆呆地看着叶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叶欢尴尬一笑:“呵呵,猜测,纯属猜测!”
走在兰州街道上,叶欢忽然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所见之人皆都是妇孺儿童,有的还挺着大肚子,一路行来半个男丁都没有见到。也有一些妇人,刚才出军营时他也看见了,她们被送去军营里。
叶欢问清程处嗣,才得知那些进军营的妇女是来看望当唐兵的丈夫。
而往往事实是,那些妇人自军营出来几个月后肚子就要鼓起来。
叶欢问道承乾,没想到却得到他无奈的回答。
“隋朝的动乱,几十年连绵不断地战争,参军的男丁都死得差不多了!”李承乾叹了口气,“但是我唐朝如今初定,边关需要人镇守,你现在在军中看到的男丁都是征来的!”
叶欢哑然,男丁十不存一,他忽然记起现世看到的一篇数据统计,光是隋唐更替死掉的人口数就达到恐怖的两千万以上!
古代人口又不似现代,两千万基本就是一半的人口了!
李世民为了增加人口也是煞费苦心!
这个兰州城都快要成为女儿国了!
直到现在,叶欢才明白为什么军令中要有一条:不能擅自出营,违令者斩了!
这就是为了防备军营里那些火气正旺的汉子霍霍人姑娘。
但是光如此盲目地增加人口,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又该如何?叶欢陷入了沉思,李世民光考虑到了正面的积极地效应,但却忽略了反面的消极的影响,如此不处理掉这个问题的话,到时候饥民遍野事情就严重了!
一个国家甚至可以因此灭亡!
“到了!”
李承乾的话打断了叶欢的思考,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兰州城最大的酒馆,游玩之前他们总要先填饱肚子。
酒馆内的小厮见有客人上门,脸上扬起一抹热情的笑容,他哈腰驼背地将几位往里面请。
不过叶欢却没进去,他忽然望见了一条特别的街道,方才似乎看到有人在地上爬着,而后好像出现了官兵,将爬着的那个人抬走了。
“那是什么地方?”叶欢以手指着,问道小厮。
“额……”他吞吞吐吐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青雀这时说道:“之前我私出军营时,兰州城官告诉我那里似乎是一群刁民住的地方!生性顽劣,不服管教之辈。”
“对对对!”小厮汗流浃背着说道,“那里就是一群刁民,碍着各位客官的眼了,各位客官还是里面请,小的让后厨准备几味好菜招呼您们。”
“走吧!”程处嗣说道,“既然是一群刁民又有何好看的?咱们兄弟去吃些好的!”
叶欢眯着双眼,看着冷汗直淌的小厮,又回忆起方才他看到的,立即道:“不对!我问你,兰州城官是谁?他是不是将这几位身份暗中告诉了你们!?”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厮心中骇然得厉害。
承乾眉头一皱,问到叶欢:“叶兄弟这是何意?”
叶欢脸色不好看,阴沉到了极点,他边走边说:“你们随我来就知道了!”说着,他便径直走向方才看到的那条街道,程处嗣、李泰、李承乾三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走后,酒倌的掌柜方才溜了出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吩咐着小厮:“快!速速将此事上告知城官大人!”
酒倌失神地点了点头,迅速跑了,口中不停念叨:“要出大事了!”
走入这条街道,初行数十步,他们就觉得异常了,因为没有人!街道上没有人买卖,行走!
空荡荡的情况在他们又走了几十步之后就变了,他们看到了一排官兵,手持长剑背负长弓,腰间还陪着匕首,身披皮甲,可谓是人高马大,全副武装!
他们在防备着什么?
一群百姓!
小厮和青雀口中的刁民!
一个个面黄肌瘦,衣着破烂,腹部恐怖地干瘪着的人!都说骨瘦如柴,如今活生生地摆在眼前!这哪里是什么刁民!
这是饥民!
饿极了闹事被反诬陷成刁民的人!
官兵看见他们四个时慌张了,李承乾他们看到那数也数不尽的饥民时沉默了,饥民看到又走来几个衣着高贵的人时眼中希望没了!
风吹来,冷!
很冷!
第23章 最真实的唐初(二)
“诸位,你们不能进去!”
有唐军站了出来,阻止他们进去。
“滚开!”
程处嗣一把将挡在前面的唐兵推开,面色森然。
这些瘦弱的人大都年迈,多数也是女子,携儿带女具都饿得皮包骨。因为营养不良,这些小孩也都长得矮小,发育迟缓,与侏儒无异。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带着丝丝疯狂,若非身边站着身强力壮的程处嗣,最后一丝理智反复提醒着他们,饥饿险些让他们陷入疯狂!
李承乾一一浏览过姿态万千的饥民,仿佛一副众鬼图在他面前展开,越往街道走下去,李承乾越发沉默,心中颤栗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这是大唐的子民啊!
叶欢不似李承乾那般,他眼神仔仔细细看过那些随意扔在街边的碗里,默然地跟在李承乾身后。
李泰则瞪大眼睛地看着这些饥民,犹如端详着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
程处嗣眼中虽有同情,但更多的是防备,这些人看着他们的眼光不善,上一次他没保护好李承乾,这一次不容有差错!
越往街道深处走去,聚集的饥民也越多,所见之景越发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一条死胡同,整个街道只有方才士兵把守那一个出入口。
兰州城所有的饥民都被赶到这里了,士兵把守着不允许他们出入,这才导致街道上少有乞讨要饭之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叶欢惆怅地想到,随即自问自答,“是做给别人看的。”
“是何人呢?”
“太子?不,是做给圣上李世民看的!”叶欢想的更深。
李承乾并非傻子,相反他是个心思极其透彻的人,当即跟叶欢对视一眼,相互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那抹震惊与沉重。
虚构安康之景?所图又是什么?让李世民安心?还是兰州城官的业绩?
不知道,连叶欢一时都看不透!
这时,他们的前方的一幕让叶欢和李承乾心惊肉跳起来,一个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被摆在了前排,如同货物一样进行贩卖!
叶欢凌乱了,胆寒地望着这一幕,这个时代,人命如同草芥,不值钱!
一个男孩五枚铜板!
女孩则根本不要钱,送给你!你要你能养活她!
这一群娇生惯养的太子少爷,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突然不知作何感想,唯有心酸不断地折磨着他们!
一个濒死的老汉这时用手扒拉着叶欢,他只凭一口气吊着,干裂的嘴唇道:“我的孙女,救她一命!求求你们救她一命!”他惊恐地说着,“我死了!没人保护她,她会被别人吃掉!”
老人浑浊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我不行了,请把我的尸体也带出去,我想留个全尸。”
老人的话轻飘飘的,但雀瞬间让叶欢四人脚发麻,腿肚子发抖,脊梁骨冒着寒气!
他说罢就断气了,在他身边是一个削瘦的五六岁大的女孩,懵懂无知地望着他们,她的眼睛就跟黑宝石一样纯洁。
叶欢忽然抬不动脚了,李承乾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这还只是街道的中段,那最后一段呢?
他们不敢想象!
叶欢抱起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个地方他无法再继续带下去,一股莫名的罪恶感充斥在他的心间,他的思绪很乱,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李承乾亦是如此,心中难受的就像不断被锤子敲击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李承乾喃喃自语,说着便是狠狠一敲木柱,右手砸出了鲜血也毫不在意。
离开街道时,李承乾心中由沉默变得无比的愤怒,李泰对方才的经历感到惊叹,程处嗣背着老人尸体,依旧表示同情,叶欢则继续默然不语。
“酒倌,酒倌!给我一个包子!”
他们回到了方才的酒馆,却是掌柜的汗流浃背出来应诺,拿了个包子给叶欢。
“拿去吃吧。”叶欢将包子掰成两半,只递给小姑娘一半。
“你……”青雀刚开口,就被叶欢打断,“饿极了给她再多的食物都吃的下,没有饱腹感,会被活活撑死!”
“承乾,下令将那个兰州城官斩了吧!”程处嗣捏紧了拳头,“城中居然有这么大一批饥民,可见其根本就没有办实事!”
“不急。”
李承乾心中从未如此愤怒过,纵然如此他们也不可胡乱斩人,所以李承乾打算听城官如何解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兰州城官王丰茂到了,胖胖的身材,膀大腰圆,脸都快跟脖子融为一体了。
他似乎是小跑着过来,满脸都是油腻的汉,见了李承乾,立时跪拜道:“太子来兰州城历练,臣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书生发怒也有三分怒气,何况是李承乾,举止间倒有些帝王的霸气。
他愤哼一声,质问到王丰茂:“恕罪?到底是恕你失职之罪,还是接驾来迟之罪?”
“我问你!为何不给兰州饥民开仓赈济百姓?”
王丰茂面色立即就变了,满脸愁苦地说道:“禀太子,建国以来,隋朝粮仓余留下的粮食早已消耗殆尽,近年来还算风调雨顺,这些刁民不思劳作,却仍想靠着官府救济,兰州城也实在没粮啊!”
李承乾听完就觉火气,一拍桌子:“你难道不知世道艰难吗?百姓又如何安心种粮?我让你开仓赈济百姓也只是解一时之急!若是没粮,你这厮为何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满面?!”
他顿时慌了,肥脸上肉抖来抖去。
“那是军中的粮食啊!程将军驻扎此处,大军的吃穿用度全在那里,臣万万不敢乱动分毫!”王丰茂恳切地道,“就算是放粮开仓,方圆百里甚至几百里的灾民就会闻风而来!”
“太子,您想过若是粮放光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吗?那么多张嘴巴,光这点粮是万万不够的!”
“一方面军队无粮就没了战斗力!另一方面饥民因无粮必定心生怨气,那么大的一批人聚集在一起啊!兰州城又何以抵挡得住?关内又何以抵挡得住?京都长安紧邻着,他们完全可以长驱直入,逼兵到长安!”
“到时又是什么后果您想到了吗?”
李承乾此时竟反被王丰茂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半响后,李承乾又说道:“可是宫中已然吃穿节度,省下那些白银都专用于赈济百姓!那些白银又去哪里了呢?”
“莫非你私吞了?!”
王丰茂脸色剧变,不断磕头道:“纵然给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他这时竟迟疑了,不知是否该说,终是长叹了一口气,“禀太子,那些白银仍旧是杯水车薪,臣……擅作主张用去卖糟糠了!”
“糟糠!”李承乾气得手抖,“那是给畜牲吃的东西啊!”
第24章 槐树下的老人
“太子!”王丰茂悲切地看着李承乾,“灾民还算是人吗?”
“行将饿死的人已经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牲!只要能活着,糟糠那都是好东西!”
王丰茂叹了一口气,语气悲痛:“那些饿极了的人,草根、树皮、泥土都可以吃!易子而食不仅仅是史书上记载的几个字,在这个时代,换孩子吃就是锅里的一堆肉!”
他的话字字铿锵,却深深地传达到李承乾的心中,让得李承乾惊恐失色。
一时半会,李承乾等人竟哑口无言。
良久,叶欢缓缓开口:“承乾,让他先下去吧。”
愣愣注视了叶欢片刻,李承乾挥了挥手,示意王丰茂先下去,不过在他走的时候,他又告知叶欢众人。
“此事,卢国公、琅琊珺公都知晓。”
“什么?我爹和牛伯伯都知道?”程处惊讶了。
又是一阵压抑的气氛,李承乾心情沉重,吩咐着程处嗣和李泰:“石牛、青雀。”他看着老人的尸体,“你们先去将老人好生安葬了吧。”
“叶兄弟,随我走走吧!”承乾用期盼的眼光看向叶欢。
叶欢点了点头,走在兰州街道上,土黄色的城墙,干裂的地面石板,空中刮着带雪的寒风。这是冬天,干燥而又寒冷的冬天!
行走过程中,李承乾忽然问道叶欢:“你说这天下如何才能没有饥民呢?又如何让天下人吃饱穿暖呢?”
人生中的第一次,见识过那样场景的李承乾头一次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他无法避免这样去想,因为方才的画面,方才的奏对实在令人身心震撼,记忆深刻。
望着正处于挣扎中的李承乾,叶欢知道他是想尽了所有办法,最后到了没有办法,才问的他。
“肯定会有办法的,承乾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做好你应该做的就行了。”
“那我应该做的又是什么呢?”李承乾陷入了沉思,叶欢没有刻意引导,这一切还得他自己想清楚。
同样的,叶欢也深知自己也该想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来到这世界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天,叶欢做过最多的事就是思考,寂静,沉默。
回军营的途中,叶欢忽然看见前方有颗树冠庞大的老槐树,树干很粗,几人合抱粗细,虽然到了冬天光秃秃的,但其根系的盘根曲节依旧预示着春天它的生机勃勃。
老槐树下,一个年迈的老人抱着竹简,颇为惬意地随意躺着,书读得津津有味。
叶欢也算是见识过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了,读着圣贤书时没有一人不是正襟危坐,将读书视为最神圣的事情,但这个老人却不同,姿态放松,时而扼腕叹息,时而笑逐颜开。
莫名的,叶欢觉得心中一动,抱着小姑娘走了过去。
“婉儿,客人来了,沏壶茶吧。”
老人头也不抬,话中充满着无尽温柔地说着。
“婉儿?是这位老人家的女儿吗?”叶欢心中想到,“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来?”
“哎!”
回应老人的是另一道充满爱意的声音,从一旁的屋子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她身材不似寻常老人那样臃肿,脚下步子很稳,脸上少有苍老的皱纹。
叶欢可以想象,老妇人此时都风韵犹存,年轻时又该怎样的风华绝代呢?
“这对夫妻倒还真是恩爱,此时喊得应该是亲昵的称呼吧?”叶欢不免吐槽,“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称呼不觉得不妥吗?”
“或者说他们爱彼此爱的太深沉了。”
这位叫做婉儿的老妇人又从自家屋里拿出一方小桌子,四个蒲团,小桌上又摆了些点心,老妇人拿了一个点心给小姑娘:“小丫,拿去吃吧。”
叶欢感到诧异:“您知道她的名字?”
老妇人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我曾见过她,便知道她的名字。”
叶欢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您为何一直看着我?”叶欢摸着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脸上很脏。
老妇人又是微笑着,看了看手捧竹简的老人:“你别介意,我只是觉得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怀念中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人是您的挚友吗?”叶欢问道。
老妇人摇了摇头,四人跪坐在蒲团上,她看了一眼老人便不再多言。
小丫抱着送来的点心,伴着老妇人泡的茶水,填了填肚子。老妇人跪坐着,默默看着叶欢他们,眼底都是温柔。那个看竹简的老人也收敛好,起身跪坐在蒲团上。
老人刚坐下,老妇人便很自然地替他捶了捶腰背,他也不反抗,仿佛这事情经历了无数次。
“这人老了,腰背就不行了,小友见谅。”
叶欢哑然失笑,很奇怪,方才明明很沉重的心情自看到这对夫妻之后就变得安详起来,一切的烦恼和恐慌都被抛到了脑后。
老人宠溺地摸了摸小丫的脑袋,随后看向了叶欢。
直到这时叶欢才看见老人的眼眸,如此的深邃,仿佛能将人看穿,却又如此的温柔,让人觉得暖风阵阵。
这个老人很有智慧!
“老朽公输木!”
“小子叶欢!”
老人点了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一般,他笑着看向这兰州街道,一挥手问道叶欢:“小友觉得这世道如何?可喜亦或是可叹?”
叶欢脑中回忆之前过往种种:“世道维艰,北有东突厥,西有吐蕃,男有土著部族,四方之中唯有东面大海暂时安全。”
“内有藩王作乱,意欲谋反,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犹为隐患,内外皆战事不断,百姓痛苦不堪。男丁十不存一,饥民成千上万。”
老人点了点头,却也摇了摇头:“你还没说完,河南道、河北道洪涝灾害不断,山南、淮南、江南道水系繁杂,江盗湖盗屡剿不尽。”
“这是一个复杂而混乱的世界,也是一个真实而血淋淋的世界!”叶欢道。
老人颇为欣慰:“很好,你没有说这是一个悲惨而绝望的世界!”
“纵然这世界如此,但我却相信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老人郑重地说道。
“为何?”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纵然叶欢是个穿越者都深感无力,为何这个老人如此深信?
“三个原因,让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出现空前繁荣的盛世!”
老人无比敬仰着,仿佛他经历过一样,盛世的宏图展现在他的面前。
叶欢深受触动,起身躬身行了一礼:“还请您老为小子解惑!”
第25章 盛世预兆
“呵呵,小友请坐。”老人和蔼一笑,示意叶欢无须多礼。
叶欢跪坐在蒲团上,公输木又对着叶欢点了点头,这时他才缓缓说道:“小友方才所言皆都是唐初事实,但老夫认为未必不能从破败中崛起。”
“从破败中崛起。”叶欢反复默念,又问道,“为何有此一说?”
公输木看着叶欢,缓缓开口。
“任何一件事都要观其正反两面,唐初实则灾难深重,但却隐有无尽的机缘。这其一,隋唐更替,男丁稀少,人口稀疏,这就意味着人少地广,人心思安。”
公输木看着叶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内若有反叛,得到百姓的支持,相信很快就能平定。另外,小友你所说的唐朝内的反王已平定十之又八,很快,唐朝之内就会安定。”
反王居然就要被平定了!
叶欢心中又是一惊,历史上唐朝为了平定反王可是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个时间点对不上啊!
他面露骇然之色:“莫非历史因我出现又发生了些许变化?”
头一次变化是叶欢蛊惑怂恿薛延陀反叛颉利,结果让薛延陀的反叛比历史上早了几年,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干预历史啊!
叶欢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想起了一句至理名言:当你玩弄时间的时候,时间也会玩弄你!
直到这时,叶欢才恍然间明白,这个时代与认知中的已经不一样了!
公输木嘴角微微扬起,似乎能看穿叶欢此时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接着说道:“时下利州都督李孝常谋反,当今圣上李世民已然派遣老臣武士彟领兵前去镇压,此乃最后一处反叛,相信不日便可平定。”
叶欢仔细地听着,武士彟?这是何人?
“现如今他身在长安的家人,正准备举家搬往利州,他的夫人给她生了个女儿,取名武则天!”公输木这一句话又算是震惊到了叶欢。
他才想起来这是女帝的父亲啊!
“也就是说这一年女帝刚诞生吗?”叶欢暗中思量。
这时又听公输木娓娓道来,她的嗓音和蔼:“当世之人双目被蒙蔽,皆以为隋炀帝杨广坏事做尽,其实不然!”
“哦?”叶欢眉头一挑,他到要看看这个老人如何评价杨广。
“一则开大运河,丝路,虽说劳民伤时,百姓怨声载道。然则鄙在此时,功在千秋!二则创立科举制,能使更多寒门子弟借此鱼跃龙门,为朝廷办事,此制度必将传承千古!影响深远!”
听得老人一席话,叶欢总是忍不住咂舌,一股深深的敬佩从他心底地生出。
公输木全都说中了!
丝绸之路、运河造福后世百姓,科举传承了几千年!
公输木此时问到叶欢:“小友你说这是不是盛世的预兆?”
“内平叛乱,地广人稀,人心思安;水运通达,丝路开辟,科举给了贫穷子弟一条报国途径。”叶欢不得不承认,“此乃盛世预兆!”
“那这第二点原因呢?”
公输木遥遥一拱手,这才开口道:“今有一励精图治的君王!”
“自从圣上登基以来,轻徭薄赋,发展生产;勤于政事,戒奢从简,老朽从未见过如此克制自己享受欲望的君王!”
“不但如此,圣上任用贤才,从谏如流;又有善谋的房玄龄、善断的杜如晦,尽心竭力辅佐圣上。还有敢指着圣上面教训人的魏征!”
“天下人才尽归其有,加之圣上贤明,试问能不出现盛世吗?”公输木反问叶欢。
不得不说李世民是众多帝皇中最为贤明之一,不但魏征敢犯上直谏,甚至其它官员都敢。
就说给事中张玄素,李世民登基之后一直想要修建一所新的宫殿,却遭到他的反对,并将李世民说做亡国之君杨广都不如。
李世民一时接受不了,生气地问:“你说我不如隋炀帝,那么比之历史上的暴君桀、纣又如何?”
张玄素回禀道:“若是圣上您将这座宫殿修成,您就和桀、纣差不多了!”
李世民听后是彻夜难眠,十分震动,最后还是接受了张玄素的建议,罢修乾元殿。
叶欢脑中回忆起这个故事,点了点头:“有此君主,盛世之景不远矣!”
“至于这最后一点原因……”说到此处公输木忽然站了起来,他身侧的老妇人也随即站起,两人此时竟向着叶欢深深鞠了一躬!
“您们这是干什么?”叶欢惊慌失措地站起,扶起他们。
公输木语出惊人:“奇才叶欢,小神医,盛世之景也靠你了!”
“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名头?”叶欢汗颜想到,“难道我献上制盐法和治好太子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吗?”
叶欢脸上浮现一抹无奈:“您们高看小子了,我只是一介凡人!”
“不。”公输木极其肯定地说道,“老朽能看出你是个大才,有许多惊世骇俗的点子,若能用于帮助唐朝上,盛世之景来得更早!”
叶欢脸有苦涩,不知作何回答,如今的他都还在为自己而苦恼,又何谈促进盛世呢?
但偏偏此时,公输木的话就像是一盏明灯,为叶欢指引着方向,只听他说道。
“我能看出小友你处在迷茫之中,被一些问题所困扰,但你在此处的意义不就是活得更好吗?让大唐更好吗?能做的不就是拼尽全力吗?”
叶欢因为这句话豁然开朗,他惊讶地看着公输木,看到他眼底的深邃,叶欢毫无理由地觉得这个老人不简单!
或者说他们都不简单!
每一句话似乎都蕴含着深意,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偏偏在叶欢迷茫,没有目标的时候?
他们如何看穿了他的苦恼?
这一刻叶欢也不知道了,面对未知,人们往往表露的是恐惧,而不是惊叹!
此时他也是这样的!
“看来老朽真是废话多了!”公输木摇了摇头,“人老喽!”
“今日这书真是越读越乏,婉儿,拜托你了!”公输木打了一个哈欠,走进了自己屋内。
老夫人向他们表示歉意,她看了看叶欢身后:“你的朋友来了。”
叶欢转身看到的是李承乾挥舞着右手呼喊着他,叶欢刚想告辞,一转身却发现老夫人已经走进了屋子,闭上了房门。
“叶兄弟,你怎么还在此处?”
叶欢望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哦!我在此处歇息了一会儿!”
“叶兄弟!”刘承乾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决定了,将来当个好君王,这就是我能做的!”
“你能帮助我吗?”
第26章 江上有鬼
“你能帮我吗?”
李承乾热切地望着叶欢,等待着他的答复。
叶欢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眼底可以看出他很认真,叶欢用手指点了点额头。
“如果我答应你,我是说如果,那么我又该如何帮助你呢?”
“而且,你就那么确定我能帮到你吗?”叶欢同样慎重地说道,与此同时他也想看看李承乾是什么反应。
“能!”他几乎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将来等我登基之后,我需要你来辅佐我,和程处嗣一样。”李承乾充满了干劲,“我得做点什么,不能什么都让父皇来替我安排。”
“你就是我选拔出来的第一个人才!”
“是这样么?”叶欢笑着摇了摇头。
“你能帮我吗?”李承乾再次邀请到叶欢。
叶欢心中一动,有感而发问道李承乾:“那你希望自己将来的唐朝是什么样子的?”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国家空前强大,万国来朝;疆域海内升平,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叶欢挠挠头,看着李承乾打趣道:“额,会不会有些太理想化了?”
“是你叫我说的,我当然说我的理想了!”承乾又问道,话语中有了些逼迫叶欢做抉择的意味,“你答不答应?”
“额,那我就勉为其难就答应你吧!”
毕竟是少年人,前一刻还心情沉重,此时两人打着趣往军中走去。
……
夜幕下的兰州城,静悄悄的,不知何处传来寒鸦的叫声,惊起城外荒草丛中休憩的野鸟。
高大的兰州城城墙之上,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照亮着周围地方寸之地。
王丰茂身披一见皮袍,气喘吁吁地登上城楼,身旁有一小仆人提着烛火灯笼,为他照亮前方的路。
他来到主城楼,便看到楼中伫立着一人,连忙地,他跑过去便拜倒在地上。
“使者亲自前来,莫非是有要事要叮嘱小的?”王丰茂语气之间颇为谦卑。
再看伫立的这个人,他身着黑衣带帽袍服,整个人都处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身材,看不清相貌。只是那黑袍边缘掺杂着土黄色的丝线,显示着此人的地位。
族使!
“近期行事可有纰漏?可被人察觉?”黑袍下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才有的磁性声音。
“使者请放心,您交给我办的事小的都办成了,并且过程中无人察觉。”王丰茂十分肯定地说道,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
“我等行事处处需小心为上,哪怕再小的事也不能疏忽,你有何事快快道来!”黑抛下的中年人催促道,他不得不防,事关重大,任何一处都不能疏忽。
“近日来忽然冒出一个奇才,据说会制作精盐之法,且身负足以让吴牙都惊叹的医术!”王丰茂细细道来,并且添油加醋一番,“今日他还找了小人的麻烦,险些害得小人被杀头!”
“奇才?”
“呵,奇才。”黑袍中的中年人似乎对这两个字麻木了,这年头谁还不是奇才呢?他们那里一抓一大把,“所谓的奇才不过是跟庸人比起来聪明了一点。”
真正的奇才是在一群人中出类拔萃的,那种人的耀眼是无法抵挡的,中年人嘴角带着一丝苦涩,比如他就见过一个。
跟那位比起来,他们这些所谓的天才就像是鸡群里的鸡,而那个人是仙鹤!
“区区医术而已,我等并不看重,不过那个制盐之术倒有些意思、”黑袍中年人问王丰茂,“那人叫什么名字?”
“叶欢!”
“既然他威胁到你,那么就杀掉吧。”黑袍中年人语气徒然转冷。
“但是使者,叶欢此人与太子李承乾、濮王、混世魔王的儿子程处嗣走的极尽,很难下手啊!”
“这些人倒是碍事。”黑袍中年人呼出了一口白气,“若不是不想这么早撕破脸皮,打草惊蛇,让我们的谋划败落,我倒想一并将他们杀了!”
“你这件事便交给我,安心做自己事,去吧!”
黑袍人一抬手,王丰茂再度拜了拜,转身离去。
咕咕!
便在这时,一只黑羽信鸽飞入了城楼,黑袍人抓过信鸽,取下字条,浏览起来。
其上只写有寥寥几个字:已开始行动!
浏览完毕后,黑袍中年人屈指一弹,纸屑当即化成粉末。随后,他走到城楼之外,遥遥望向南方,喃喃自语。
“这就开始了吗?”
唐朝的冬天很冷,作为母亲河的黄河此时河面上早已冻结了一道很厚的冰层。而长江,因为离赤道更近的原因,江面上虽有冰盖,但却不厚,江面上依旧可以行驶大型船只。
同样是如墨般黑暗得化不开的夜晚,江面上忽然飘荡起雾气。
辛劳一天的渔民吴老汉在这鬼天气里什么东西都没打捞到。
他拖着疲倦的身体,摇着船桨慢悠悠地朝紧临江边的小渔村赶去,他望了望四周,除他之外宽阔的江面上便再也没有渔火。
江面两岸郁郁葱葱的山中,忽而传来高亢嘹亮的猿啼,惊起一众飞鸟。
黑夜中,吴老汉忽然看到了一簇绿油油的火焰,凭空出现在江面上那团浓雾之中。朦朦胧胧,看不清远近,无法丈量大小。
他擦了擦眼睛,在再度仔细看去,却见到一团浓雾涌了过来,他急忙摆动船身,但那股浓雾来得实在太快,转瞬间便将他和小船笼罩进去。
一个寒意扑面而来,让他腿肚子有些发抖:“难道是触了龙王?”
吴老汉连忙龟缩着,然而过了许久,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他试探着站了起来,心中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寂静的江面上忽而传来一阵嘎吱嘎吱声,像是木头和什么挤压摩擦发出的,让人牙酸的声音。
他将目光缓缓移动过去,下一秒,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头顶,他心中颤抖的厉害!
那是一艘山一样庞大的船只,相形见绌之下,吴老汉的船只就像是海中的一片树叶。让人诡异的是,这艘船仿佛是从江底驶出来的,船身之上,布满带着腥味的泥土和潮湿的苔藓,更有寄居的贝壳类生物吸附在船身两侧。
这艘船很破烂,一个巨大的窟窿穿过了船体两侧,便连桅杆都折断倒在甲板之上。
“这是遭了难?”吴老汉壮着胆子打量着。
吴老汉心中有很多猜测,他继续观察着,然而下一刻,他发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
这艘船吃水很深!
怪就怪在此处,明明船体内空荡荡的,甲板上也没有大型货物为什么吃水还这么深?或者也可以说,这简直就是一艘废船,为什么还能在江上飘?
诡异的事不断地冲击着吴老汉的勇气,他想离开!
噗!
不过就在他划桨打算离去时,方才看到的绿得妖异的火焰突然自船舱上燃了起来!
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无比的庞大,如同火山即将喷发!
江面开始咕嘟嘟冒着气泡,如同煮沸了一样,不再平静!
吴老汉连忙扶着船舷向江面之下看去,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他看到个比他小船还大的血红瞳孔正冷漠地盯着他!
第27章 福兮?祸兮?
同一时刻的京都长安,灯火通明的皇家内院之内。
甘露殿。
李世民身披着明黄绒袍,借助着烛火灯光,正伏案批阅着奏折,此时,夜已经深了。贴身太监王升伫立一旁,正细细地研墨,听得李世民忽然剧烈咳嗽一声,王升忍不住劝道。
“圣上,夜已深了,您今日就歇了吧!”
李世民没有回答王升,握在手中的朱笔依旧时而勾勒,时而批注,时而写下命令。
王升从李二尚且年幼时就跟着他了,他如何不知道李世民这么勤勉的原因。
他做了一件天下大不韪的事,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有人很不愿意看到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同时他也心怀着怨气,他要证明自己更贤明,自己更适合做君王!
所有人都正在看着他!
直到厚厚一摞奏折批阅完毕,李世民这才缓缓抬起头。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透着疲惫:“河北道,河东道,关内道,陇右道之内,大量的州、县、府都在上奏雪灾之严重,朕的天下里,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冻死、饿死,王升啊王升,你叫我又如何安稳入眠?”
“世道如此艰难,若我还安于享乐,你叫这天下百姓如何看我李氏?又如何肯将天下交于我李家?”李世民慨然长叹。
“这一批文书,都是上报雪灾事宜的,朕得仔细看完才是!”
王升脸上都是忧虑:“可是圣上,您也要保重龙体啊!”
“说的没错!”甘露殿外传来一道充满威严的女声,嗓音柔和,咬字清晰而缓慢。
王升闻之,则迅速站到一侧,跪拜了下去,他喊道:“恭迎皇后!”
嘎吱!
朱门被宫女缓缓推开,身着宫袍,头戴彩凤金簪的长孙皇后迈着莲步优雅地走了进来。
她的声音轻柔,虽未衣着华丽,但步履之间,举手投足之内皆都带着高贵的气质。
“若是圣上您的龙体抱恙,那才是天下的不幸!”长孙皇后檀首轻点,示意王升这里就交给她吧。
王升点了点头,使了一个眼色便和宫女退了出去。
长孙皇后轻轻从李世民手中拿过朱笔,暂且放到了一旁:“圣上为政事如此操劳,臣妾心中不忍,您还是先休息片刻。”
李世民脸上终于缓和下来。
“臣妾见圣上晚膳不和胃口,这是为圣上您熬的银耳莲子羹,您趁热喝些吧。”
长孙皇后温柔地说着,给李世民盛了一碗。
端过银耳莲子羹,李世民眼中闪烁着光,看着长孙皇后沉默了许久,他道:“观音婢,跟着朕让你受苦了!”
“皇上为何语出此言?”长孙皇后来到李世民身后,用芊芊玉手轻柔地按摩着李世民的太阳穴。
“哪个朝代的皇后穿着像你这般清贫?”他有些自嘲地说道,“又有那个皇后会将后宫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像你这样事事操心?”
“圣上,这是臣妾应当做的。”长孙皇后并无半点抱怨,“国家并不丰盈,臣妾也想帮助到圣上您。”
“身为皇后,并不需要穿戴得太过华丽。”
长孙皇后体贴的话在李世民耳边响起,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佳人手温,李世民心中难言地感动。
李世民伸手揽住长孙的柳腰,往自己身边一带。
随后便听见长孙皇后一道轻声柔媚的娇呼,躺在李世民怀里,长孙脸上浮现一抹动人的绯红。
“知朕心着,唯观音婢!”李世民声音也温柔下来。
长孙皇后双眸含俏,轻呼一声:“皇上。”
正当灯火摇曳,就要遮挡住两道缠绵的身影时,甘露殿外,王升的声音响起。
“圣上,户部尚书赵兴有要事求见,另有程国公加急书信一封、装满物品的荷袋一包。”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微微皱起眉头,放下长孙皇后。
“宣!”
“宣户部尚书赵兴!”王升嘶哑的声音响起。
声音落下,一宫内信使手捧一封书信和一个荷包随同一个身着官服,头戴蜻蜓乌纱的老头,缓缓走进甘露殿,正是这个时候,老头看到长孙皇后仪架从殿中走出。
刚踏进甘露殿,赵兴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大呼:“臣万死!坏了皇上的好事。”
咳咳!
李世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爱卿深夜前来必有要事相报,又有程国公加急书信,朕又岂会分不清孰轻孰重?”
“先取程国公书信来!”李世民犹豫了一下说道。
取过书信,李世民浏览起来,起先之时,读到突厥忽然撤兵退去,这让李世民眉头紧锁。毫无疑问,此时的突厥单从兵力上来说应该是略胜大唐的,原本的形式应当是双方相持不下。
突厥是没理由撤走的,但偏偏他们采取了反常的行动,这让李世民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随后读到李承乾重伤将死之时,李世民的呼吸险些停滞,他迅速一目十行地扫下去,最后看到了叶欢这个名字。
“叶欢,是他将濒死的承乾救活的吗?”李世民点了点头,心中算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随后,当他读到“制精盐之法”这几个字时,手掌猛然握紧了几分,特别是再次看到献上制盐之法中又有叶欢这个名字时。
“这叶欢竟是何许人也?”李世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于甘露殿内来回踱步,“莫非是一个江湖骗子?”
没有见到叶欢,李世民不敢相信书信上所写,但随即他摇了摇头,有程咬金这几个老油条在,江湖骗子又岂能骗得到他们?
“对了!信上所说还有一袋精盐!”李世民走过去抓起荷包,缓缓打开,果然看到一整袋精细无比的食盐!
这是真的!李世民长呼一口气,随即郑重地吩咐道:“将此盐好生收好!此后会有一名叫做苏云岚的女子进宫展示制盐,切记好生礼待!”
信使领了命令便退了出去。
李世民心情大好,脸上那抹凝重也缓和不少,制盐之法啊!如此精细的盐,若是普及便是让百姓感念他最好的方法!
“百姓对朕所做之事产生的嫌隙或许能通过此事完美解决!”李世民想的更深,感慨道,“叶欢么,你到底是何方得道高人?”
“对了,赵爱卿有何喜事禀报?”李世民差点忘记了户部尚书赵兴。
他如此一问倒让赵兴面色难看起来,迟疑了许久,赵兴才说道:“臣要禀报的是坏事!”
第28章 出师未捷
虽然会坏了李世民高兴地兴致,但户部尚书赵兴还是说了出来。
李世民的手微微握紧,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兴,伸手将他扶起。
“爱卿请起,快快将事情讲与朕听。”
赵兴感激地拜谢李世民,他直接道:“回圣上,实不相瞒,此事也正是与盐有关!”
“与盐有关?”
赵兴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近来微臣核实陇右上报的原盐矿石的产量似乎有些出入!”
“爱卿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盐的账本上动了手脚?”李世民手掌握得更紧,思绪激荡起来。
户部尚书赵兴略微迟疑了一下,心中有些发虚。
他还是说了出来,跪拜下去向李世民请罪:“微臣失职,臣也正是在今晚,对监察司赵策上报的账目与清点司高以升上报的账目一一核对之后才发现了端倪。”
“察觉到不同之时,微臣连忙将之前每月例行呈交户部的账目也一并进行了核对。”
李世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有何发现?”
“此前账目也有对不上的地方!”户部尚书赵兴的姿态愈加恭敬,此前都未察觉乃是他的重大失职,“还请皇上治罪!”
李世民眼神变幻,却又再次问到赵兴:“那两本账目何在?”
赵兴连忙从衣袖中拿出,呈给李世民,李世民将账目翻开,便直接看到用朱笔勾勒出的不同之处。
元月甘日产盐四十九斛八斗九钱,李世民看去明白这是监察司赵策所记账本,他又看到清点司高以升的账目:元月甘日产盐三十九斛八斗九钱。
竟然相差十斛之多!
李世民视线在度对比其他日子的账目,却再也没有发现不同。
呈给李世民的账目还是赵兴专门挑拣出来的,盐的生产是大事,关乎一个朝代的兴衰,无论是哪个朝代都是对其无比看重。
因此,小到产盐人员的身份,大到每日采出多少原盐矿石,都要记录在册,而每月又需要将所有的账册抄录一份送至户部进行最终核查。
面对不同官员送来的账册,光是一个月的都可以足足写满几大本,因此户部光是要核查账本就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能从如此海量的数据中找出只有一处不同,赵兴算是拼了老命去做。
李世民对此也是明白,因此他并没有怪罪赵兴。
“如此的账目不同已有几个月了?”李世民坐回椅子上,眼眸中光芒闪烁着,思量着什么。
“已有半年有余。”
“半年么?”李世民心中盘算着,他暗暗想到,也就是朕刚刚登基的时候么?
一切似乎太巧了,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李世民从来都不缺的是危机意识,以及从事件的表象窥探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六十斛吗?”李世民喃喃自语,已经足够供给几万人的军队吃上半个月了。
李世民端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指不断地敲打着桌子,过了许久,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明亮。
“张爱卿,此事不要声张!”李世民历史吩咐道,“你只需按照往常一样,你明白了吗?”
李世民眼眸深邃,多了一分冰冷,看着户部尚书赵兴。
赵兴心中一震,心中已然惊骇不已,这种眼神让他觉得浑身犯冷。上一次他见识到这种眼神的时候,面前这位还是秦王,而他毫不犹豫向自己哥哥和弟弟挥下了屠刀。
那一天,正是玄武门事变结束的日子!
“圣上若没有其他事吩咐老臣,那老臣告退了。”赵兴询问道李世民。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不过,正当他刚要踏出甘露殿时,李二似是无意识地说起:“若朕没有记错的话,那监察司赵策是你的一个侄子吧?”
冷汗,止不住的冷汗刷刷地往下流,这一句话险些将赵兴的胆子给吓破!
赵兴老眼转动,立即浑身颤抖着又跪了下去:“圣上!赵策确是老臣的一个远房侄子,但他能做到监察司的职位,靠的只有圣上您的提携和他实干,微臣并没有……”
“好了好了!”李世民不在意地说道,“我并没有怀疑你帮他,也并没有认为你故意瞒着盐账目的不同,下去吧。”
“是!”赵兴腿肚子发着抖,退了出去。
在他走后不久,李世民吩咐王升:“将狄清给朕叫来。”
做完这一切,李世民大口喝掉长孙皇后给他盛的银耳莲子羹,眼中摇摇看向远方,有着危险的光芒。
“朝堂中竟然还隐藏着老鼠啊!这一次朕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如何隐藏……”
……
经过昨日槐树下公输木老人的点拨,加之李承乾真诚地邀请他帮助,叶欢想了一整夜,心中的迷茫也逐渐褪去。
他明确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目的:第一、寻找离开这里回到现世的办法,第二、在寻找到离开这里办法之前,在唐朝活下去,按照他长辈教导他的话就是:混得人模狗样的!不能受人欺负!第三、在李承乾登基之前,改变这个贫穷落后的世界。
这就意味着叶欢必须改变一个历史,就是让李承乾顺利继位大统。
历史上李世民之后继位的是李治,叶欢又不是没改变过历史,管他什么李治,登上皇位的一定是李承乾!
至少李承乾把它当做兄弟,给他讲了自己掏心窝子的话,你李治又算什么?现在只不过还是李二身上的一个细胞!
然而,心中埋下了雄心壮志的叶欢,宏图还没展开的时候就遇到了第一个困难。
他看着摆在眼前的早饭,胃中就是一阵剧烈的翻腾,昨晚吃得还没消化,便直往嗓子眼上涌来。
叶欢用筷子在碗里搅了搅,他可以看清碗里有多少颗米粒!这是什么?粥?还是清水?你早饭就让我吃这个?
“还好有窝头可以吃。”叶欢拿起一个一肯,差点硌掉他的牙齿!
又冷又硬,咯着喉咙生疼!
反观一旁的程处嗣,左手抓一个,右手拿一个,真可谓是上下其手,吃得津津有味!
“唔……义第……你咋不吃呢?”程处嗣吃饭的动静就像是猪吃着食物,“俺爹……特意怕你不够……给你加的餐……你不要我全吃了哈!”
叶欢翻翻白眼,现世中的他作为一个吃货,口味不可谓不挑剔。
“算了,慢慢适应吧。”叶欢想起了那些饥民,他们想吃一个窝头还吃不着,最后他还是拿起一个强忍着翻腾的胃,吞咽下去。
呕!
没到正午,叶欢就将早上的吃得吐了出去,他的胃拒绝消化石头一样的东西。
这几天,除了程咬金给他们接风那一顿还像点样之外,叶欢便再没有吃下过东西,他都快要贫血了!
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糟,叶欢想着自己必须得自己亲手弄点吃的了。
“依我看军营里那些伙头军就应该拉去砍了!”叶欢有气无力道,“那么好的面食弄出来的东西扔给狗狗都不吃!”
愣了一下,叶欢发觉这么骂不对。
“真是糟踏食物!”叶欢暗骂一句,“看来在大展宏图之前还是先解决吃的问题吧!”
第29章 伙头军营前的比试
程咬金军营很广阔,除了专门的休息区外,还有供所有人练兵的校场,几万人整齐地喊着口号,舞枪弄棒,排练阵势的场面倒也足够震撼人心。
伙头军的营地位于整个营地的北方,临近正午这个做饭的地方乱成一锅粥。
程处嗣晋升为军中一只领军,这个时辰还在校场之中玩命地训练自己的兵。
叶欢独自一人来到伙头军做饭的地方。
“叶小哥,您这是什么意思?”伙头军的领军皱着眉头看着叶欢。
“我说,你们做的食物太难吃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分享一些食物的做法,能让食物变得更加好吃!”叶欢再次重复了一次。
伙头军领军孙连呵呵一笑,有些不以为然。
他看着叶欢,眼中有着尊敬,但此时却多了一分看毛头小子的眼神。
“叶小哥,若是论及制盐之法、医术上来说,小的们自然是比不上您的,但若是说到做饭,小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您不行!”
孙连以俯视的眼神看着叶欢,他从军多年,早已以一手好厨艺著名于各军之间,甚至就连李靖这样的大将军都以能吃上他亲手做的食物而感到幸福。
在他看来,叶欢方才的话无遗是对他厨艺的质疑,虽然叶欢让人尊敬,但怀疑他厨艺的人便是不行!
而叶欢则是眼神一凛,居然有人敢说他不行?他当时神情就变得认真起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火药味。
“怎么?敢比吗?”叶欢虚着眼睛,还以居高临下的视线。
“我孙连还没怕过什么,比就比!”但是这时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都要到正午用饭的时间了……”
“正好!”叶欢知道他的忧虑,“放心,若是程伯伯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就是!军中将士便是评定我们厨艺高低的人员,如何?”
“再好不过!”孙连没有了顾忌,完全不畏惧叶欢逐渐高涨的气势。
伙头军领军赵兴拿来了午餐这顿饭总共所需要的面粉,除此之外,叶欢居然看到了一些肉食,孙连告诉他,是之前在陇右森林打的猎物。
除此之外,叶欢还从孙连的一百多人伙头军中抽调出一半的人手来帮助自己。
军营不大,奇才叶欢要与伙头军孙连比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军营,操练结束得早的士兵,受如此趣事的吸引下,很快便在伙头军营地之前聚集了一大批人。
“兄弟,怎么看这场比试?”一人问道身边的一个士兵。
“嘿嘿,孙连的饭菜我们也吃了许久,量大也管饱,但是叶小哥这个人捉摸不透啊!”
“这么说你是支持叶小哥了?”
士兵摇了摇头:“要不我们赌一赌?我先来,我将这个月所有的军饷全压孙连这边!”
前一个士兵一阵错愕:“额?你方才不是说叶小哥这个人捉摸不透吗?”
那个士兵耸了耸肩:“谁让孙连的饭菜是各个将军底下做的最好吃的呢?不是我看不起叶小哥,但叶小哥总是个人吧?他不可能面面俱到!所有方面都很擅长。”
赌局一旦摆开了,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之中。
不过大多数人看好的都是孙连,至于那一边,少有人看好叶欢。
这个时候李承乾走了过来,拖着一个受伤的手臂,毫无底线地支持起叶欢。
“承乾,嘿嘿,你身上有多少银子?”叶欢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要干嘛?”
“那边有人开设了赌局,若是信得过兄弟我,把你的全部银子压我赢!”
李承乾吞了口唾沫,那是他藏的私房钱啊,一时之间还有些肉疼,他又一次询问到叶欢:“你真的能赢吗?孙连的饭菜我吃着都还挺合胃口的。”
“少废话!快去押注!”叶欢催促道。
李承乾在一众人奇异的眼神之下,将全部身家都压在了叶欢这一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承乾看不懂叶欢为什么将面团擀成长条状,随后居然还将面团当做绳子,反复拉长又折叠之后拉细。
“我在做兰州拉面!”叶欢眼中有着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兰州拉面?”
“哦!”叶欢解释到,“回族老人马保子发明的一种面的吃法。”
实际上兰州拉面首创于光绪年间,在近百年的漫长岁月之中,以肉烂汤鲜,面质精细而蜚声中外。这是唐朝之后面的吃法,所以叶欢并没有告诉李承乾具体发明时间。
叶欢说罢,用刀将拉好的面团上握手的地方切掉,随后再撒上一层干面粉,立时一条条粗细均匀的拉面便做好了。
用竹子做好的汤勺装好,随后放入到已经煮沸的锅中。
叶欢示范了一遍,身后五十多位伙头军立即按照叶欢地做法开始进行拉面的制作。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李承乾又问道。
叶欢将已经拨去皮的猎物,用自己的带来的主厨刀将肉切成细末,又令人倒了一锅的油煮沸,没有辣椒等调味料,叶欢只能用伙头军中一些可食用且带有辣味食材代替,同样切成粉末。
等到油开之后,叶欢将调味料和肉末一起倒入油锅中翻炒起来,一时间,香味铺散开来。
“这叫做臊子,用来下面最好不过!”
做好之后,李承乾忍不住尝了一口,当即烫的上蹿下跳,不过那竖起的手指显示着他对此的赞不绝口。
“哦!”闻到香味的人群开始朝着叶欢这边聚集。
孙连眼见他这边的士兵开始大批次往叶欢那边而去,眼角一阵抽搐,当即喝道:“开蒸笼!”
噗!
一大团白气随着窝头的蒸好,一股甘甜的香味随即弥漫开来,空气中,两种味道碰撞着,而那些闻到味道的士兵,又是一个转身,朝着孙连那边涌了过去。
“喂喂喂!”李承乾心都在滴血,情况不妙啊!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钱袋再跟他挥手作别了!
叶欢嘴角轻扬,看着这样的局势并不显得慌张,因为他还没有拿出自己的秘密武器。
苏云岚走之前,给了他一小袋精盐,这时他将一碗煮好的拉面捞进了碗里,撒上合适的食盐,又舀了一瓢骨头汤,最后将做好的红油臊子泼到拉面之上。
然而,面做好了,却没有人吃。
相比于他们这边的冷冷清清,孙连那边人流简直是拥挤不堪。
叶欢仿佛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孙连得意的神情。
“你确定你这拉面会被人喜欢?”李承乾此时都有了一丝怀疑。
“现在还差一个试吃的人。”叶欢看向了李承乾。
“别看着我。”李承乾摇了摇头。
正愁没人肯吃,程处嗣披着铠甲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坐到了拉面面前,语气无比悲壮地说道:“作为兄弟,我不挺谁挺?就让我先吃吧!”
程处嗣这般说道,让叶欢心中一动,真是我的好兄……
“对了,吴牙军医呢?”刚夹起面,他就立即说道,“如果俺中毒了,立即让他来救我!”
噗!
叶欢差点吐血。
“呜呜……”程处嗣吃了一口,默默流泪,“可惜了俺一个月的军饷啊……早知道投孙连那一边了……”
然而,原本哼哼唧唧的程处嗣,这一口下去,忽然不做声了。随后,在众人逐渐放大的瞳孔中,他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第30章 饭桶,全是饭桶!
吸溜吸溜!
程处嗣大口吞咽着面条,整整一大碗,他几口就吃光了。
喘着粗气,程处嗣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宛如冲锋陷阵过一样,面红耳赤。明明被辣味刺激得满头大汗,但他犹未满足,支支吾吾地叫喊道。
“再给我来一碗!”
看到他这个样子,叶欢轻轻扬起了嘴角,立时应道:“好嘞!再给他来一碗!”
一碗接过来,程处嗣低头大口地吃着,他这番动静,却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叶欢这时递给李承乾一碗拉面,示意他尝一尝。
李承乾半信半疑,刚吃了一口,眼睛瞬间就变得明亮。
红油臊子麻辣鲜香,骨头汤味道醇厚,拉面劲道十足,三者奇妙的组合,构建出李承乾从未尝过的美味,他也并未没有吃过面条,但像这样香味十足,引人食指大动的一碗拉面从未吃过!
同样的,他被辣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但手上的动作,吞咽的喉咙根本停不下来!
程处嗣吃着吃着忽然哭了,他明白了,为什么叶欢会对他们吃的食物表示厌恶,为什么吃了会反胃,跟现在吃的比起来,原来的还算是食物吗?
那就是石头!又冷又硬的石头!
很快,第三个人来了,是李泰。
毫无意外,他跟前两位一样,都是吃相狼狈。而且是饭桶,吃了一碗还不满足,嚷嚷着不再给他一碗就是跟他作对!
叶欢给小丫盛了一碗清汤,小姑娘虽然因为之前饿得害怕了,但终归吃相比前三个好得多。
先前原本还处在观望的士兵,眼见三位都吃得浑身冒汗,一脸痛快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窝头,在这鬼天气里不到一会就被冻成一块冰块,他们吞了吞唾沫,决心尝试一下。
太子吃了都说好,东西又岂会差?
一个士兵。
两个士兵。
现场的情况忽然间就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多的人们望了一眼手中的馒头,小心揣在怀里,朝叶欢的拉面阵营走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军营的空气中都溢满了浓郁的香味,成百上千人坐到一起,浑身冒着热气,大汗淋漓吃着拉面的场景惊愕了所有人。
“呵呵,下一个!”伙头军领军孙连满脸笑容地呼喊着,机械地从蒸笼内拿出一个黄皮窝头,这才发现没有人接住。
他惊骇地抬头,却目瞪口呆地发现先前还人山人海地排着队,现在竟然没有见到一人!
孙连忽然意识到了,连忙转头看向叶欢那里,瞬间他便愣住了!
吃面的吃面,排队的排队,几乎全军营的人都来了!
“我可从未见过有人这么积极地吃我做的饭!”孙连嘴角有些苦涩,免不了暗自神伤,他明白自己输了,转瞬间就输得如此彻底!
“走吧,停下手中的活!”孙连吩咐他手下的五十多个士兵,“他们都忙不过来了,我们得去帮他们!”
叶欢此时并没有胜利的愉快,相反,他有些发愁地看着已经排了很远地队伍,他感觉这些人简直就是嗷嗷待哺的雏鸟,刚端上一碗拉面,他们就跟整个吞了一样,立时又有两个人大喊着再来一碗。
看着身边已经吃了三四碗的程处嗣,叶欢真的想问一句你的胃是不是无底洞……
“快来帮忙!”但程处嗣打着饱嗝就要喊再来一碗时,叶欢拒绝了他,“吃了就该干活!”
像吆喝着猪啰一样,叶欢喊道程处嗣。
“堂堂一个领军,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忽然间,孙连响起,他接替过叶欢的位置,眼神里充满着诚恳。注视了孙连片刻,叶欢脸上扬起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好嘞!”孙连脸上激动起来,“兄弟们!加紧学!加紧干!让叶小哥看看咱们的效率!”
有他们出手帮助,叶欢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来到小丫身边。
“小丫,我做的拉面好吃吗?”
几天下来,这个头上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小姑娘算是认识了叶欢,她充满着童真,但却十分低胆小,只允许叶欢一个人靠近她。
就连李承乾也不行,程处嗣试过用糖果引诱小丫,但结果是即便小丫口水流个不停也不朝程处嗣那里靠近一步。
这可着实打击到了程处嗣这个愣汉子。
“嗯!”小丫奶声奶气地说道。
这个时候程处嗣又靠近过来,讨好般地说道:“小丫,俺这里有块肉,你抱我一下我就给你,怎么样?”
“小丫不馋嘴,不要。”说着,她将小脸转到一边。
叶欢哈哈笑着,这家伙又吃瘪了:“石牛你放弃吧!为什么那么执着小丫呢?”
“哼!”程处嗣全然不理叶欢,“俺早就想有个妹妹了,可是俺那个老爹……哎……怎么说呢?”
“一言难尽?”叶欢刚说出口,脸色就变了,立即端正地坐了起来,一副乖乖小伙子的模样。
“哎!对对对!”程处嗣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想有个妹妹,可我爹不跟我娘生一个啊!”
“这么说俺老程很让你小子失望啊!”程咬金站在程处嗣身后,眼神森然地看着他,说不尽地意味。
“回头再收拾你!”老程给了石牛一个嘴巴子,眼睛转向叶欢,听不出喜怒地说道,“这是你小子搞得局面?”
程咬金指着万人吃面的壮观场景,带有质问意味地说道:“可以啊你小子!俺就说为什么一处虎帐整个军营里的人都不见了呢!俺还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叶欢逃一般霍然起身,强烈的求生欲:“牛伯伯您也来啦!您二老坐好,小子亲手给您二位下几碗拉面,小子只有一个请求,要打要骂先吃完面!”
牛进达和程咬金对视一眼,眼底皆有着好笑,但面子上却没有轻易表露。
当叶欢见识过这两位的食量之后,他不得不重新刷新对人类这个词的认识,一个正常人会吃完整整一桶的面粉吗?一个正常人会只说半饱这个词吗?
不,不会,叶欢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饭桶了,简直整个军营都是啊!
程咬金打了一个饱嗝,和牛进达对视了一眼,他道:“既然你小子这么闲,那么本帅就任命你为伙头军领军,孙连降至副级,从今往后,你就管理军营中的伙食!”
“嗯?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想拒绝?”牛进达哼了一声,“别人想坐这个职位还真坐不上呢!”
叶欢解释道:“您二位让小子任什么职位都答应,只不过孙连……”
程咬金看出了叶欢的心思,他喝道:“孙连,给本将滚过来!”
孙连连忙赶过来。
“我问你!本帅调叶欢做伙头军领军你可有异议?”
孙连看了一眼叶欢,脸上表情精彩起来:“叶小哥能到我们伙头军,小的求之不得!”
“那好!本帅责令你从今日起,掌管伙头军,若有差错,军法处置!”程咬金转头对叶欢命令道。
叶欢无奈,只得拱手答应:“是!小子谨遵帅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