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一宗大阵
就在方行与大金乌两个挨雷劈、遭水劫,被整治的苦不堪言之际,神州北域关于那南瞻小魔头与灵巧宗立下赌斗的传说,也正风风火火,被无数人议论了开来。
毕竟灵巧宗乃是北域大宗,声名显赫,而方行在天一宫几番大闹,也引来了无数注意力,无论是身份,还是其一身的本领都让人倍感好奇,虽然表面看起来,方行对上灵巧宗简直与送死无异,但无论怎么想,也不觉得他会凭白送死,引得众人纷纷猜测起他的目的。
有人觉得,这小魔头不过是死鸭子嘴硬,早晚都会低头认输,乖乖交出灵巧宗法宝。
也有人认为,说不定这小魔头便是龙君暗中指使,有心要给灵巧宗挖个大坑。
只不过无论如何,都无人相信方行是真的敢一人独斗灵巧宗,这件事说起来太吓人!
一人之力就是一人之力,便是再强,总也有个限度。
若是小魔头一身本领真达到了神子级别,那么灵巧宗不出元婴,还真有可能奈何他不得,毕竟派人追杀,打不过他,谴人围巢,见机不妙他也可以逃走,事后再伺机报复,这是一种任谁都头疼的局面,但若是对方亮明了车马,任由他来强攻的话,怕连神子也做不到。
灵巧宗的底蕴可也不是白给的,三峰五谷,高人无数,仅那三峰峰主,便是三名金丹大乘修士,个个修为深厚,尤其是那奇秀峰峰主施法印,本来就是上一代的青年俊彦,更是有希望成为北域最年青元婴的人物之一,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声名比普通元婴都显赫。
而另外两峰之主,便是修为不如他,却也相差不远。无论是谁,都不觉得那小魔头有本事在他们这三位金丹大乘修士的围攻下活下来。更何况,那小魔头要赌的还不仅仅是这样,他是要与整个灵巧宗对赌,他要在离开天一宫时,堂堂正正的闯一闯灵巧宗的大阵。
说句不好听的,这简直就是找死!
如今灵巧宗上下早已动员了起来,虽然稳操胜劵,但在施法印主持下。灵巧宗却并未露出丝毫轻视之意,不仅门下三千弟子、一百长老皆调来天一宫这一带组成大阵布守,更是将灵巧宗宗门底蕴掏了大半出来,各种厉害法器、玄奥符篆流水般发了下去,如临大敌,更是以灵巧宗元婴老祖的名义,颁下法旨,邀请了诸多精研各道的修士前来坐镇,拾缺补漏。
据悉,本来灵巧宗都想着将元婴老祖请出关来。只是碍于沧澜海龙君的面子,却不好意思做这么绝了,再加上元婴不便出手。他们便也绝了此念,只以金丹御敌。
但就算元婴不出手,也有知晓内情的暗暗传出了风声,灵巧宗这一道大阵下了血本,别说那南瞻来的小魔头只是金丹中境修为,就算他是元婴,怕也没把握闯过来。
这一来,神州北域众修心间便更好奇了,有一些特意到这里来招婿。后来见招婿之事无疾而终,本打算打道回府的人也留了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看那传说中的小魔头究竟怎样闯这道大阵。又或是如何自己打自己的脸,乖乖向灵巧宗认输,将来也是一番谈资。
“哼,吾宗已放出话来,绝不接受那小魔头的赔礼,定要借这场赌斗割了他的人头不可,毕竟是他亲手斩杀了施长老的儿子,施长老又怎会不想报仇?之前不提,大概是碍于龙君的面子,如今抓到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他了,本来得到了这等消息,我们南瞻修士该当与他通通气,提前劝他小心些才是,但那小魔头既然与我们割袍断义,就由得他去送死吧!”
岳州城某一家偏僻的酒楼里,十几名南瞻出身的修士盘膝而坐,沽酒谈论,这群人修为有高有低,却多是筑基后期,偶有三两金丹,也皆是金丹一重两重,修为如何都不算高,其中倒有四五位,皆是出身灵巧宗,虽然未被选入守阵人选,但也获知了不少隐秘。
听了灵巧宗的一名南瞻弟子说的话,另外一名拜入了一气宗的南瞻弟子亦冷笑道:“不错,那小魔头本就声名狼藉,曾在南瞻时有弑师之举,更是结下了皇甫家这等恶仇,我们不计前嫌,寻他共商大事,他却凭着攀了沧澜海的高枝儿,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甚至怂恿着施长老对我们下杀手,这是何等狠辣的性子?待他被人斩了头颅时,我倒要去瞧上一瞧!”
一时间,楼内足有三四人纷纷发声,冷笑讥讽,说起了那小魔头。
其中,甚至还有一人转向了叶孤音问道:“叶师姐,当初你说那小魔头赠了你三千灵精,此事可是真的?以他这冷漠性子,怎么可能如此大方,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言的叶孤音,听到了这一句话,眉头更是微微皱了起来。
“他当然有阴谋!”
叶孤音还未回答,却忽听得窗外一声冷哼响起,旋及紧闭的木窗被一阵阴风刮的四下大敞,楼内众修惊愕回头,便见到窗外一个身穿大红裙的女子面容冷漠,周身带着一股子寒气,冷扫了众一眼,而后迈步,直从窗外走进了房中,身上威势,却让众修神情肃穆起来。
“厉……厉师姐,你何时回来的?”
半晌之后,才有人陪着笑脸,讪讪开口。
“是啊,厉师姐,您不是去了妖地吗?”
有人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异常拘谨的招呼,似乎大气也不敢喘。
而厉红衣却未理会他们,只是淡淡的续道:“在你们眼里,他做什么事情没有阴谋?”
她望着先前开了口的几名修士的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顿了一顿,才恨声道:“若我早知你们这副德性,当初我也不会掺入到这趟浑水里来!呵,王师弟。我刚才听到你说若是方行未与你们割袍断义,你们就会与他通通气,帮他一把。那我倒想问问了,在你的想法里。若是他没有拒绝你们,现在他碰到了这件事,你这灵巧宗弟子,又怎么帮他?”
未料想厉红衣一出现,便发难诘问,那先前冷笑声声的王一法已经面色尴尬,但在厉红衣的森冷眸子下,又不好回答。蕴酿半晌,才小声道:“虽然灵巧宗这一次避开了我们南瞻出身的弟子,但我们还是获得了一些布阵与灵巧宗请来的坐镇高人的消息,若是那……那小魔头不是如此绝情,我们少不得也得拼着犯了门规,将这些消息传递与他知道的!”
“不错,在这神州,咱们南瞻修士本就该抱团取暖,这一次,我宗长老其实也曾有意让我们去守阵。但我们都拒绝了,毕竟那厮也是出身南瞻,我们总不会去为难他!”
另有一人开口。亦是灵巧宗弟子,说话倒也慷慨激昂。
但厉红衣脸色却更为难看起来,冷声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帮忙?呵呵,拼着受罚,拼着责骂,传几句消息便是帮了大忙了?可你们想让他帮的呢?是拼命!你们想让他来代表你们拼命,承受神州诸修带来的巨大压力,还觉得是抬举了人家不成?真是荒唐,王一法王师弟。李幕然李师弟,你们二人若真算是个男人。就瞧在同为南瞻修士的份上,抽刀子帮那南瞻出身的方师弟共同闯灵巧宗大阵。我厉红衣还能高看你们一眼,可你们敢吗?”
这一番话,实在不留情面,却那两人说的面红耳赤,想要驳斥,却又不敢。
而厉红衣则长叹了一声,缓缓在叶孤音身边坐了下来,手按在桌子上,良久才开口:“我刚回到神州便听说了此事,却是好好想了一想,呵呵,我倒想问问你们这些口口声声小魔头的人,在那种局面下,谁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保住你们的小命,而不予人把柄?”
众修听了,尽皆愕然,似乎被厉红衣戮中了心间的痛处。
“他……他会有如此好心?”
“当时对他来说,不过是交出抢自别人的法宝而已,为何偏要拿我们的性命来赌?”
半晌才有人迟疑开口,但口气却已不如适才那么强硬了。
在这时,忽有一人恨恨开口:“我不信,最起码当时他那一刀不是假的,他是真想杀我!”
众人转头瞧了过去,却见是那灵巧宗的弟子王一法,此时也是当时在天一宫内,与方行割袍断义,又远远朝他吐了口唾沫,结果却惹怒了那小魔头,险些便一刀劈了他的人,挨了那一抹刀气之后,直到如今,他还不停的咳血,可见受伤之重,对方行的恨意也最深。
“那一刀确实是真的!”
厉红衣淡淡开口:“换了我,当时也会出手杀上一人,好教灵巧宗及北域各方势力死了这份拿人质来要胁我的心思,你既蠢又废,偏偏还这么大的脾气,又有谁比你更合适?”
“你……”
那王一法直听的面红耳赤,怒气飙升,却牵动了内伤,又连声咳起血来。
“厉师姐,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大家……其实也明白的!”
在此时,叶孤音终于轻轻开口,向厉红衣说道。
“我自然知道他们明白,能来到神州的,又有几个笨的?一些事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去想而已,哼,我也懒得理会了,这一次过来便是找你的,有件事需得你知道!”
厉红衣却不再理会场间诸人了,直拉起了叶孤音的手,便这么飘出了窗外,只留下了南瞻诸修面面相觑,久久无人开口,而厉红衣与叶孤音在外面空中,低声交谈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却只听的叶孤音忽然惊的连声音都变了:“此事当真?怎会……怎会如此?”
声音里,竟似带了哭腔了。
ps:亲爱的兄弟姐妹们,现在已经是2016年了,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哈!《掠天记》现在也写了大半年了,谢谢你们陪老鬼度过了2015,对我来说,有你们陪伴,这个2015就是圆满的,没有遗憾的,让人想起来就激动,也希望2016年里,你们继续陪老鬼码字,讲故事,当然啦,老鬼可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一定努力加更,三天元旦假,我已经规划好了,哪里也不去,就呆在家里码字,攒存稿,也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努力加更,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惟一的一个2016,是你们陪着我走过来的,好了,本来该开单章的,但我又不太好意思,就写在这里吧!新的一年开始了,大家跟我们的小魔头一起努力吧!
第六百四十五章 明日午时,斩你人头
一个月时间很短,但某些时候也过的很慢,就比如说在方行与大金乌终日倍受折腾的情况下,俩人都恨不得时间可以走的快一点,但偏偏得用心惨悟,知道龙君传法一事,乃是难得的机会,尤其是一方强者,毫不藏私的将一族秘法倾囊相传,更是让人不敢相信了。
一个月来,雷劈、水劫、挨脚踹,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当然,天一宫内最痛苦的可不是它们俩,而是道无方,天一宫少宫主。
简单来说,方行与大金乌如今每天的时候,就是听经,挨虐,堵胖子。
听经,便是听龙君*,诠释法理,了悟真谛,挨虐,就或是雷泽,或是真水潭,在被雷劈的七窍冒烟,水淹的肚子溜圆的情况下,感悟龙君口中所说的“万物之理”,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两个家伙才算能得到点乐趣,就是去堵那个天一宫的少宫主打架。
“与人厮杀是最好的悟道方法,所以你们现在需要一个合格的对手来练手!”
龙君的原话便是如此,说完了之后,就暗示他们两个如今神州北域最合格的对手其实就在天一宫内,那个像座肉山一般的天一宫少宫主,在龙君口中乃是不输乃父的奇才,丹成五法不说,还将雷术修炼到了极致,再加上一身肥肉,其实也是将肉身修到了极致的外显。
方行和大金乌一听就上心了,而道无方就倒楣了。
“死胖子,你钻哪个老鼠洞里去啦?给小爷出来!”
“呱呱,早看你这胖子不顺眼了,你别躲,大金爷我已经看见你啦!”
天一宫内。一金一灰两道影子到处乱窜,口中不停的呦喝,吓的天一宫诸弟子战战兢兢。一个个缩在洞府里,连头也不敢探。真不知道天一宫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引来了这么两个煞星,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一个敢在天一宫内说出“胖”这个字的人,可如今,却有两个家伙每天在傍晚时分准时从天而降,一面喊“死胖子”,一边到处找少宫主。
不光如此。倒了楣的还不只少宫主,十大真传里没挨过揍的可真不多。
这两个王八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到处找人干仗,天一宫内除了几位身份尊贵的长老之外,哪个没被他们两个挑衅过?偏偏宫主与湖君长老,竟然对此事视而不见,由他们去,连吃了几回大亏,在初时还忍不住出来喝斥他们的天一宫弟子,现在已经没人敢露头了。
“他娘的。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入云峰下一处偏僻的山谷里,阴云遮掩之下,满身是伤的道无方缩在一处山洞里。恨的咬牙切齿,本来一开始打算好好处用一下方行的他,却万万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大的本领,不但战败了护道盟众修,更是将龙君都惊了出来,偏偏龙君似乎还很看好他这个女婿,以致这厮在天一宫内都成了贵客,自己别说利用他了,反倒得刻意交好。与他拉近关系。
然后,在道无方忍了三天。终于再次设宴宴请这王八蛋时,噩梦开始了。
喝了半个时辰的酒。这王八蛋口中说出了一千四百五十二个“死胖子”,道无方忍了!
那头大金乌向自己身边的娇美侍妾抛了五百六十九个媚眼,道无方也忍了。
那王八蛋可怜自己的八个轿奴每天抬着自己,压力实在太大,月例又实在太低,私自给人家提了十倍的月例,还逼着自己打下法印捏着鼻子认了这份契约,道无方还是忍了……
那只大乌鸦非得表演一番用翅膀喝酒,摔了自己珍藏的蓝田玉杯,道无方忍了!
可等到酒宴一散,这两个王八蛋就合伙把自己的私人宝库给偷了时,道无方忍不住了,这大胖子,在玉榻上一弹,便像个肉球一样朝着那两个王八蛋居住的洞府飞了过去,有心要一屁股坐死他们,却无意中看到,这两个家伙竟然都全副披甲的等着自己了……
再之后,痛苦生活开始了。
道无方着实不凡,肉身强横,飞剑、武器、乃至山脉,打到身上不疼不痒,而只用雷法跟他对敌的方行和大金乌两个,也在他自悟的雷法秘术“球形闪电”的克制下,全然不能还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绕着整个天一宫跟他溜弯,一边逃一边骂。
于是天一宫上容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只犀牛一样大的金色乌鸦与一个穿着灰袍子的人族少年在天上飞,一边飞一边骂“死胖子”,在他们后面,自家的少宫主圆滚滚如一座肉山,驾驭闪电,云笼雾罩,轰隆隆自后面碾压了过来,也不知撞塌了多少座山峰。
第一次大战,道无方全胜而归,顺利抢回了自己宝库失窃的法宝。
但第二天,那两个王八蛋又来了,全副披挂在洞门口叫阵。
道无方冲了出去,一番大战后,又撵的这两个家伙满天乱跑,吱哇乱叫。
但是第三天,他们又来了……
然后第四天,他们又来了……
第五天……
第六天……
道无方不是傻子,第三天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有心要避战,但在那两个王八蛋面前,他想避战真是万万不能,每次都被他们两个骂的七窍生烟,六神暴跳,杀心都动了好几回了,偏偏那两个家伙跑的是真快,搁谁也经不住这样溜腿啊,每次都是追杀半天,悻悻回府。
第七天时,道无方甚至想要躲过去,不在天一宫内呆着了。
可是没用,湖君长老亲自下旨,不许他外出,好好在天一宫内呆着。
于是道无方就想纠集天一宫诸真传,一次性给这两个王八蛋来次狠的教训。
可几番大战后,诸真传都吃了大亏,连自己都不忍心叫他们了。
于是道无方只能自己扛。反正就一个月时间,自己还扛不过去不成?
直到他发现,那个叫方行的小王八蛋的雷术修为进境竟然一日千里。初时与自己的雷法对上,简直溃不成军。只有逃身就逃的份,但不到三天,他就隐隐可以和自己过招了,不到十天,就连自己也只能用尽了全力,才能在雷法上败他,而半个月时间之后,他赫然发现。对方在雷法一道的造诣,赫然已经让自己都感觉惊愕了,稍不留神就会吃大亏那种……
此时论秘术精深,自己还是自己胜了一筹,但那厮的法种品质却极高,可以弥补。
到了这时候,道无方如何还能不知自己堂堂天一宫少宫主,外人口中真实本领完全有资格进入三道七子之列,甚至排名还不低的自己,已经被那个王八蛋当成了磨刀石?
悲哀啊……
从七天前开始。道无方就感觉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小魔头的对手了,愣是被他和那只只会捡便宜的贼乌鸦收拾了一顿,本以为反正自己都输了。他们两个总不会来找自己了吧?没想到那两个王八蛋这么有恒心,还是天天来,挨不过这个苦头的道无方欲哭无泪,只好躲到这个天一宫最为不起眼的山谷里来了,并借着这山谷的残余法阵躲避他们的神念扫视。
“找到了吗?”
空中的方行与大金乌碰头了,方行大声发问。
大金乌摇头道:“没有,他的洞府,还有他十八个相好的洞府,还有他那第四个模样最漂亮的相好泡温泉的地方。甚至还有他相好裙子底下,我都看了。没有……”
下方的道无方直恨的牙痒,妈的。这色乌鸦就是占自己侍妾便宜去了吧?
找人哪有找到裙子底下去的?
老子这一身的肉,得多大的裙子才能盖得住?
方行点了点头,自语道:“他的宝库,经阁,丹坊,我也找了,一点好东西都没有!”
下方的道无方更是一呆,欲哭无泪,这是找人吗?
这他娘的分明洗劫去了吧?
本少宫主这点家底,已经被你们洗劫了七八遍了你还不放过?
心里恨的不行,但想着好在他们两个找不到自己,也该走了吧?
却不成想,只听得半空之中,那个小魔头嘿嘿冷笑了起来:“死胖子,只要你还在这天一宫内,躲到老鼠窝里去我都得把你揪出来,想躲是吧?哈哈,看我布雨大术……”
却只见,小魔头一声大叱,挥手从下方的小镜湖里抄起了一把湖水,而后掐起法诀,向着空中一洒,立时见到空中乌云密布,半晌之后,开始有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了下来,范围并不大,却也笼罩了十里之域,一时间包括道无方藏身的小山谷在内,一片烟雨蒙蒙。
“不好……”
察觉到小雨落下的道无方大吃一惊,一脑袋就往洞府深处扎去,只是为时已晚。
他身躯太过庞大,这小小洞府,藏不下他所有的身子,仍有一部分被雨淋到了。
而空中的方行,微闭起了双目,伸出手指撩拔雨丝,丝缕神念便通过雨幕笼罩了十里之内所有地域,哪怕是神念所不能达之处,他亦在一瞬之间了若指掌,忽然哈哈大笑,身形一动,俯冲了下来:“死胖子,那么大个屁股在外面露着呢,小爷我看你往哪逃?”
“妈蛋的,跟你拼了……”
道无方又憋屈又愤怒,大吼一声,从这狭窄的洞府里倒着爬了出来,一声大吼,肉山一般的身体弹上了半空,两只看起来又短又粗的胳膊分向两侧一探,竟尔捞起了两道铁鞭也似的雷电,轰隆隆向着迎面冲来的方行抽打了过去,对雷法的运用,可谓登峰造极。
“驭雷大术!”
要是以前的方行,肯定抱头鼠窜,如今却已今非昔比,大笑声中,一声暴喝,头顶之上的乌云里,便陡然间有四五道大腿粗细的闪电从天而降,轰隆隆向着正冲过来的道无方劈了下去,又惊又怒的道无方只好两道雷鞭上卷,要消弥了那四道天落罚雷,但掌御的雷法毕竟比不过方行,却只消弥了两道。另外两道雷电接连打在了身上,惨叫着向山谷落去。
“哈哈,死胖子你前两天不是很凶吗?”
大金乌斜地里抄了过来。双翅一卷,两道狂风自翅底掠来。反将道无方送上了半空。
“欺负人也得有个够吧?我堂堂天一宫少宫主已经躲了你们半个月了,至于这么天天不死不休的寻摸么我吗?我知道因为一开始我算计了你,你们两个心里不满,但如今都追着我打了一个月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不说我吃多少亏……就问你们两个腻不腻?”
道无方又沮丧又愤怒,大概也是绝望了,竟然不反抗,横横的往空中一坐。嚷嚷起来。
吼完之后,又感觉后悔,如今可是在天一宫内啊,不知多少人看到了自己这模样。
恨呐!
几百年的形象全毁了!
“嘿嘿嘿嘿,死胖子你少装蒜,小爷固然是找你切磋雷法,好尽快领悟大术,但你这个王八蛋收益也不少,如今的雷法造诣比起一个月前强了不知多少,装什么委屈?”
方行嘻嘻笑着落了下来。蹲在道无方身前的腾云上笑道。
道无方哑口无言,横横的转过了头。
小魔头说的不错,实际上。却不是因为这等切磋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他父亲以及湖君长老也不可能放任这两个王八蛋天天满宫里追杀自己,实话说来,自己与小魔头切雷法,获益也当真不少,他气的是……非得这样切磋吗?不能找个隐秘地方,留点面子给自己?
“若真是为了切磋……那你把我那宝库里的东西还我?”
道无方转头,怀着一线希望问道。
方行嘿嘿一笑,道:“斗法是假的。抢你宝贝是真的!”
大金乌插嘴道:“可不是,当你交学费了!”
道无方登时恨的牙痒。对这只死乌鸦的恨意比对小魔头还深,实际上若真动起手来。他是不怕这贼乌鸦的,偏偏这厮不肯正面交锋,要么就是躲在小魔头身后,要么就是凭借疾速满天跟自己溜腿,自己的速度一道恰是短处,那可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追不上它。
“放心吧,今天小爷不是来找你切磋的,是为了找你告个别!”
见道无方沮丧,方行笑眯眯的说道,模样里倒有几分不舍。
“终于要走啦?”
道无方肿胖的脸抬了起来,表情竟然有些激动。
方行笑道:“可不是,一个月时间快到啦,你们天一宫也被灵巧宗堵山门堵了一个月了,小爷我再不走都不好意思了,不过你放心,等我摘了那施浑蛋的人头,再回来你们天一宫作客……”说着叹了口气,有点留连的道:“说老实话,我还挺怀念你们天一宫的!”
道无方哆嗦了一下,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天一宫绝对不会怀念你,你尽管走好了,祝你旗开得胜,永远回不来,天地悠悠,咱们永远不相见……你抢走的宝贝我都不要了,还有我那些小妾里,你们看上哪个尽管带走,祝你们百年好合,只要别回来就行……”
“这你大爷的,是真想赶我们走啊……”
方行气的在道无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愤愤道:“小爷都已经开始把你当朋友了!”
道无方哭笑不得:“我以前虽然算计你,但把你当朋友是怎么做的,请你饮宴,花大价钱雇来仙子唱曲儿歌舞,还想介绍几位道友给你认识呢……虽然被你一巴掌抽到湖里去了吧,但好歹我那心意是有的……你呢?你呢?追着我打了半个月,朋友就是这样做的吗?”
“嘿嘿嘿嘿,打是亲骂是爱嘛……”
方行与大金乌对视了一眼,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心里暗想,这段时间是不是做的太狠了?
他们知道道无方这死胖子一开始接触自己就没安什么好心,因此后来得到了龙王的暗中点拔之后,兴奋异常,天天堵着道无方斗法,一半是为了磨砺方行的雷法,另一半也真是想撒气,不过看到把那个曾经十分冷傲自得的少宫主打成了这副模样,也心怀歉疚啊!
“哈哈,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借你这天一宫少宫主的印签,帮小爷发个法旨!”
方行把道无方提溜了起来……凭他如今的力量提溜这胖子,都感觉有点废劲。
“好,法旨上怎么说?”
道无方一听方行是真要走,顿时来了精神。
方行嘿嘿一笑,望着山门方向,低声道:“明日午时,斩你人头!”
道无方听了这话,重重一点头,也不啰嗦,肉山一般的身体直接向自己的行宫冲去了,不多时,便有一道以天一宫护山大阵为根基的法旨升腾了起来,飘飘摇摇上了半空,悬于半空,金光四射,法旨之上,雄浑法力扩散了开去,方圆万里之内,众修皆心有感应。
“明日午时,斩你人头……”
轰隆一声,本就一直在等着方行闯阵之时到来的神州北域登时沸腾了。
瞧热闹不嫌事大,他们本来就担心这小魔头所谓的闯阵等等,只是虚言,最终还是会因为龙君或是天一宫宫主的求情而雷声大,雨点小,在看到了这道战书一般的法旨之后,他们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这场好戏逃不掉了,无尽议论中,也有无数修士往天一宫赶了过来。
“明日小魔头要闯阵了!”
“法旨都已发了下来,这次可不会落空了!”
“走走走,去观战,无论谁输谁赢,一场好戏逃不掉了……”
若有神祇从九天俯视,便可以看到,天一宫一带,再次热闹了起来,不知有几万修为不等的修士皆赶来观战,人气汇聚之盛,甚至不输于当初的沧澜海龙女招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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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六章 文武双全小魔头
“那小魔头要明日午时闯阵?”
此时的天一宫山门之外,一片幽荡荡看不见边际的乌云横亘虚空,身为修行者,灵动境或许只能从这一片乌云里感受到森然惧意,筑基境界则会感受到天威一般不可忤逆的威严,而金丹境修士,则感受到了其中那森然刺骨的杀气,让人心惊胆颤,不敢直视。∽↗∽
了解内幕的人都知道,灵巧宗除元婴老祖之外的所有力量,全放进了那道大阵里。
在如今元婴不插手小辈之间纠纷的背景下,谁若是破了那大阵,等若是败了整个灵巧宗!
若是平时,几乎无人敢去想凭一己之力破此大阵,但如今,却有人要这么干了。
南瞻小魔头方行,赫然放此豪言!
而且并不只是说说,天一宫上空,已有法旨出现,立誓天地!
四野八方,已有无尽的修士赶来,只为一观明日的小魔头闯阵壮举……这是往好听了说的,也有相当一部分,其实就是要过来看那声名显赫的小魔头如何自寻死路!
“他要明日午时斩我人头?”
此时那天一宫山门外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的大阵之中,灵巧宗奇秀峰峰主施法印盘坐在一个晶莹如玉的蒲团之上,身形若隐若现,望着那道从天一宫上空飞出的法旨,他面容讥诮,甚为不屑,朝身边的童子道:“既然他有法旨出来,有礼来无往非礼也,还他一道法旨!”
“是!”
那童子应声而去。半晌之后。便已捧了法旨与施法印的法印过来。
铺开法旨。施法印以灵力着墨,龙飞凤舞,挥就一道法旨,而后让童儿捧了往大阵深处去了,半晌之后,这黑压压的灵巧宗大阵也陡然间光芒流转,一张大如房屋的法旨升上了半空,其上紫光大作。金灿灿的大字三百里内都看得见,旨上的文字更是在法力加持下,浩荡荡传向四野,万里之内,除非闭了观窍,所有的修士都会感知到这道法旨上面的内容。
“为诛不义子,何惜一人头!”
正气凛的十字便是施法印所书的法旨内容,不仅回应了方行那一道法旨的挑衅,更像是在向众修宣告,与那小魔头订下这赌头之约。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诛灭不义之子。
此前方行在天一宫内。笑言“你尽可斩杀南瞻修士,赌我皱不皱眉”的事情,也已经在他们灵巧宗某些人的刻意推动下流传了开来,当然说法与事实有些出入,说是施法印为了揭穿那小魔头真面目,便与南瞻修士商量好了之后,试探了那厮一下,结果恰好曝露了那小魔头的阴冷狠绝一面,这件事的传播,有很多南瞻修士的身影,诸修便大半都已信了。
如今,不管其他,南瞻方行在“义”字一方面,已被无数人斥骂。
施法印的法旨之中,提到的“不义子”三个字,却恰是将这一事重又提了出来。
天一宫外,山间天上,已聚集了不知多少北域修士,纷纷低声议论。
“那南瞻小魔头自打在天一宫现身,先是大闹小镜湖,又化身大盗,做下了不知多少案子,更是在龙女招婿大会上,用阴诈手法废掉了苦家云家那前途无量的大剑客,实可谓做恶多端,这倒也罢了,曾有人替他分辨,说他不过是想替南瞻修士报不平,可后来怎样?哼哼,凡持这种想法的人都被狠狠打了脸,那小魔头漠视自己同乡之人性命,反而为了保住从灵巧宗夺走的法宝,不断怂恿施长老下杀手,也还好施长老修为精深,才没上他的当……”
“使阴耍诈,是为不正,做恶多端,是为不仁,漠视南瞻修士性命,是为不义,呵呵,还有传言出来,说他在南瞻时,曾经出手弑师,这不孝二字也结结实实的坐实了,也亏得龙君心大,竟然真有意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这样一个不正不仁不义不孝的魔胎……”
“呵,那龙君本来就名声不佳,他被人称为百世龙君里最不成器的一个,这可不是乱给他扣帽子,如今因为他贪恋美色,整个沧澜海都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这样的人选一个小魔头当女婿又有什么不妥?呵呵,说不定这坏岳父与贼女婿一见如故,关系匪浅呢!”
人多口杂,一说起别人家事来,那纵深面可就广了,有人连龙君都骂了。
不过也有人为龙君分辩:“也不见得,龙族重诺,那小魔头当初在招婿大会上,大败北域诸子,夺得了大会魁首,按照道理,沧澜海长公主本来就该与他订亲,龙君便是不满,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呵呵,你们看这一次小魔头本是必死赌约,龙君却迟迟没有与灵巧宗商量,放他一条生路的意思,说不定这就是龙君乐于看到的,等着小魔头自寻死路呢……”
“唉,若是这样也好,总好过长公主一块好肉,落进小魔头嘴里……”
种种议论里,甚至还有人替龙女惋惜起来,以年青修士居多。
“他娘的,人家那法旨说出来比你好听啊,法旨也比你的大……”
天一宫大殿屋脊上,方行与大金乌也看到了灵巧宗内横亘在虚空之中的法旨,却比他们借了道无方的法鉴发出去的法旨大了三倍,而且话上一行字,说的也要好听多了。
“你的法旨怎么这么小?”
方行也觉得被人比下去了,十分不满意的向道无方埋怨道。
道无方很是有些无语,翻个白眼道:“我的就这么大,要不你去借我爹或湖君长老的去!”
方行琢磨了一下,摇头道:“还是算了,就不愿跟那些元婴打交道!”
回头与大金乌鬼鬼崇崇商量了一阵子,又向道无方说道:“你再帮我发一道!”
道无方都吃了一惊:“法旨还有连发好几道的?”
方行两拳互捏。指骨“啪啪”作响。不怀好意的看着道无方:“你发不发?”
道无方相当的无语。自己这又是被威胁了么?
堂堂天一宫少宫主啊……
不过也无奈,这小王八蛋揍了自己,连自己的亲爹都不会说什么,没奈何,只好又将法旨收了回来,然后方行就和大金乌嘀嘀咕咕的去商量要写什么东西去了,吵的不可开胶,隐约听见了什么“既然不如他大。那就在气势上压过他”、“直接骂娘不好,得委惋一点”、“他写了一首诗,咱们也还他一首诗”、“小爷文武双全、作诗不在话下”等等片言只语。
“他会写诗?”
道无方偷偷听见了,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嗯?那小魔头的法旨收回去了!”
此时的天一宫外,也有无数修士留意到了天一宫上空的法旨已经不见了。
一番错愕之后,登时有人冷笑:“那小魔头终究不义不仁,理义上大亏了!”
“呵呵,还未闯阵,气势上便已输了,小魔头明日危矣!”
“本来就是一个不正不义正仁不孝之子。气不正则势不直,被灵巧宗施道友一句话驳斥的收回法旨也正常。现在可不是他死不死的问题,是怕他死了之后都没人收尸啊……”
“哈哈,不错,如今听说,那群南瞻修士对他印象可不怎么样,这一回都没人围观!”
“咦?说的也是,怎么没见到南瞻修士的影子?”
“许是不愿见他,这谁又知道呢!且看这小魔头吃瘪!”
看到了曾经在招婿大会上接连挫败北域诸子的小魔头吃瘪,不知多少人都冷嘲热讽起来,当初方行击败的那些人,可都不是普通人物,不是一宗真传,便是一家道子,足以影响一域,他们的师叔师伯师弟师妹一起来说一个人的不是时,这个人便浑嘴是嘴都说不清了。
更何况,这些事情还不是空穴来风,有理有据,说起来自然更为理直气壮。
不过也就在他们议论纷纷时,忽然之间,天一宫上空又有一道法旨飘了上来,悬在半空。
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金光大作,一道法力催动的神念呼啸四方。
“施法印,不要脸,又坏又蠢又阴险,睡了徒弟还不算,生下闺女抢道源。异兽腾蛇自天授,无福无份愁白头,借子御兽被人宰,自己出头也打脸。别看现在叫的欢,明天给你拉清单,过来帮忙的王八蛋,小心被我杀个遍,不管你是谁家人,和他一起上西天……”
后面还跟了个后缀:“当里个当!”
这道法旨一发出来,方圆三百里内都呆了。
怎么回事?
法旨通常都是敕令,代表了一种意愿,一旨既出,便等若立誓天地,绝不更改。
什么时候见过还有发了一道不解气,再发第二道法旨的?
而且这他娘的算什么法旨?
人间快板么?
你还当里个当,当你妹的当里个当?
不过好歹朗朗上口,众修还真下意识的念了一遍,而后知情者会心一笑,不知情者惊愕无比,窃窃私语的向周围人打听了起来,自然而然也就听到了那个传闻。
一些事私底下流传是一回事,众目睦睦之下被人提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施法印的做法知晓真相的人也不少,只是知道此事的人皆是这北域各宗门里的长老级人物,为免与灵巧宗交恶,心照不宣,不去提他而已,但如今来了诸多外域散修,这消息便轰然流传开了。
窃窃私语里,看向灵巧宗的眼神,已多了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意。
“尊长,要不要再发一道法旨驳斥他?”
就连那童儿也面色难看的来到了施法印身边,低声说道。
施法印面色冷漠,半晌才道:“随他去吧,生王败贼,且看谁取了谁的人头!”
童儿应声而退,而施法印眼中则骤然释放出了两道惊人的杀机,心里蕴酿起了如何斩杀此子,而不会被人阻拦的各种计划,只可惜一个念头还未落下,那道法旨上金光大放,惊人的法力从法旨上涌现,挟着强横的神念传向四野八方,竟赫然又有一行字从法旨上显化了出来:“总而言之一句话,施法印,你别怕,取你人头不算完,杀你全家不讲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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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被人阴了
“好一个杀我全家!”
天一宫上空那道法旨一祭出来,周围百里之内一片寂然,原本当成笑料来看的北域众修在这最后一句上,却感受到了一股子真切的森然杀气,一时无人回应,就连施法印,也是怒气一时入了脑,豁然而起,声音朗朗,向着天一宫内大喝:“施某等你来杀我全家!”
这一声断喝运转了灵力,却如雷霆,直震的四野无声。
却也没有再以法旨传话,而是一个声音大叫了起来:“好,我先打你闺女!”
话音刚落,眼睁睁看着一个金色大鸟浮到了半空。
金乌背上,却盘坐着一个灰衫的少年,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却见那少年在小娃娃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小娃娃立刻哭了起来,灰衫少年却与座下那只金色的胖乌鸦“哈哈”“呱呱”的大笑,小娃娃哭声虽然不响,但周围修士修为不弱,却是都听在了耳朵里。
这诡异的一幕,登时使得众人面面相觑。
施法印则是怒气冲天,厉喝道:“真有种,何不下来打我?”
“哈哈哈哈……他承认这是她闺女了……”
大金乌与灰衫少年同时指着施法印大笑,像是抓住了什么要点。
而施法印也是心间一凛,意识到自己急怒之下,果真险些露了马脚,不过毕竟心思机敏,厉喝道:“我不识得这小娃娃是谁,但无论是谁家的孩子,也不容得你这般毒打!”
一句话倒有了种正气凛然的感觉出来了,道貌岸然到有了一种仙风道骨的意思。
不过这等机变显然对方行这没什么用处,听了这句话反而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冲着大阵喊叫:“施法印你个臭不要脸的,有本事你就当着众人的面发个血誓下来,说这不是你的亲生闺女!如果你发了誓。小爷明天就不闯阵啦,直接认输好啦!”
“你……”
施法印眉心一皱。却未接上话来。
修行中人修的便是天道,相信冥冥中的气运与力量,自然不可能发这等血誓。
更何况,哪怕不遭报应,当着这么多心知肚明的修士发这血誓,也有一种真个儿睁眼说瞎话的感觉,却是丢不起这人,事情做就做出来了。哪怕是被别人知道了,也只会觉得他心思毒辣,或畏或惧或忌惮,但发了这血誓,却会让人瞧不起,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本座一把年纪,不与你这黄口小儿斗嘴,只在此地,等你明日闯阵!”
说是说不过他了,索性施法印心一横。什么也不说了,放下了最后一句话,盘膝坐下。
“臭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是被你大爷说瞎话哄大的吗?”
“你们灵巧宗是不是都是你这样的,真恶心,你儿子是你亲生的吗?”
天一宫上空,小魔头却不依不挠,又骂了半个时辰,而施法印则已察觉这小魔头就是想激怒了起来,好引得自己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却索性听而不闻,闭了观窍。倒是一些灵巧宗的弟子心下不服气,跳出了几个人来喝叱方行。只不过他们笨嘴笨舌的,再加上师长在侧。也拉不下来脸来跟那小魔头还有那只贱乌鸦骂街,不一会全都败下了阵来。
好在半个时辰后,那小魔头却也骂得累了,落了下去,那法旨却又升了起来,金灿灿大字悬于当空,大放光明:“明日午时,小爷先斩你狗头,再断你香火!”
“好,明日午时,我倒要看你有何本领!”
施法印阴瘆瘆睁开了眼睛,眼底怒火大炙,活了三百年,挨的骂还不如今天一天挨的多,这也让他心里升起了一种极度抓狂的感觉,强自压抑怒气,转头吩咐座下童子宣他法旨,命宗内子弟齐做准备,迎接明日那小魔头冲阵,心下冷笑,也亏得这小魔头犯傻,主动定下了闯阵的时间,这样法阵中的弟子也不必轮值,明日午时,将力量集于一处就可以了。
至于神州北域众修,都眼睁睁瞧着那一人一鸦把个偌大灵巧宗骂的哑口无言,甚至还有一些长老级人物施展屏障遮在身前,用以隔断那小魔头的骂声,也真是倍觉惊奇,神州奇人异士多,不乏某某年,哪位强者杀上某山,将对方一派之人杀的全无还手之力的传说。
但靠一张嘴,骂的对方全宗之人都一片死寂的,今儿个可真是第一次见。
“好了,估计火侯差不多了,实在不行老金你呆会再上去骂一阵!”
天一宫内,方行笑嘻嘻将怀里的小东西递给了捧着豹子奶等了半天的牡丹姑娘,然后笑嘻嘻的跟大金乌商量:“等把他们骂的心浮气躁了,明天日出时,准备闯阵!”
天一宫少宫主道无方呆呆道:“不是说明日午时闯阵吗?”
方行与大金乌齐齐转头看了他一眼,那鄙夷的眼神已经连话都不用说了。
“就这死胖子当初还想算计咱们俩?”
“唉,别说了,傻子都觉得自己很聪明!”
鄙视之后,一人一鸟转头就走,嘀嘀咕咕的交谈,留下了道无方在原地狠狠拍自己脑袋。
“他娘的,让这两个王八蛋气的我脑子都不好使了……”
半晌之后,又宽慰自己,可不是咱笨,实在是这两个家伙把无耻当家常便饭了。
有心要跟上去,看看他们究竟商量如何闯阵,只是看那两个家伙已经走远了,道无方也犹豫了一下,打消了这个念头,估计那两人也不会笨到让自己听到他们的密谋的。
“你真打算明日闯阵?”
前方,龙女身形幽幽出现,长裙浮空,仙姿动人。
“媳妇来啦?”
方行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
龙女神情顿时又有些不自然,顿了一顿,道:“我可以随你一起闯阵!”
“额……”
方行倒是一怔。似乎没想到龙女会这么说,倒让他有点不自然了,但还是很快摇了摇头。笑嘻嘻道:“这就不用啦,舍不得让你跟我一块冒险啊。旁边看着就行!”
“那它怎么可以?”
龙女神情淡淡的,看了大金乌一眼。
大金乌忽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下意识挺起了胸膛。
方行却是瞅了它一眼,道:“它又不是人,死了我也不心疼啊……”
“呱……”
大金乌怒了,挥着爪子就朝方行冲了上来,一时间撕鹤爪与王八蛋又打到了一块。
眼看着这两个家伙打闹着走远了,龙女倒是轻轻一叹。神情有些寥落,远处山巅上,怀里揽着一个娇美的天一宫女弟子的龙君,一边嘻嘻笑着勾起了那女弟子的下巴,一边似有意似无意的下方看了过来,眼神里却也不轻意的露出了一抹凝重之意,心下轻轻叹息。
“我这女儿,就是太笨,适合做道侣,却不适合做情人呀……”
一夜时间。很快就已过去,旭日将升未升时,一道金影。悄没声息掠上了天一宫山门。
前方一座大阵之内,乌压压一片黑云密布,却悄无声息,似乎无人护阵,而在两侧,一些高低起伏的山巅上,虚空中,甚至一些巨大的浮空法舟里,那些盘坐的诸位观战修士。此时也正在闭目瞑想,采集这旭日初生时的第一缕紫气。天地间倒有了一丝奇异的寂静。
而全副披甲的方行与大金乌,蹲在山门时。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一下头。
深吸一口气,一人一鸦忽然间同时掠向高天,身形如闪电一般在空中穿行。
一掠便是百丈,而后方行直接与大金乌的飞行路线合在了一处,却蹲在了大金乌背上,借着它的疾速前冲之势更为猛烈了几分,带起了滔天风浪,而与此同时,旭日升生,跳出云海,天地间阴晦之气一扫而空,就好像是那一道横空而过的金光劈开了黑暗一般。
“杀……”
“呱呱……”
一人一鸦同时大喝,杀气腾腾,却也震散了这世间的片刻寂静。
“唰唰唰……”
周围等待着观战的众修感应到了杀气,几乎同时睁开眼睛,无数道神念扫了过来。
“怎么回事?”
“那小魔头离开天一宫了,他要在此时冲阵不成?”
“时间还没到啊……”
一时之间,这漫天诸修竟然有些绕不过弯来,感觉诧异。
但也有一些反应快的,冷笑起来:“荒唐,这小魔头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口口声声说要午时闯阵,却在卯时刚至便杀出来了……”
“不愧小魔头之名,简直无耻到了每一步!”
众修惊愕之余的议论里,空中那一抹金色闪电却已经挟着难言威势,仿佛一道旭日光芒组成的金色剑光一般,直直斩入了天一宫山门前的黑压压云阵之中,这一冲之势着实太猛,几不输于元婴一击,却是赫然将那一片云阵冲散了几十丈,像刀切进了豆腐一般。
但也只有这几十丈了,然后那一道金光便就此停住,显露了大金乌与方行的身影。
他们面上似乎都有些惊愕。
在他们身周,黑色云气更缓缓散开,赫然露出了一片黑压压的灵巧宗弟子,每一个人都是全副披挂,身穿法衣、宝甲,手持法器或是符篆,更有一些人身边蹲着杀气腾腾的凶兽,一排一排,一堆一堆,整整齐齐,暗合阵理,却将大金乌与方行团团围在了中间。
“真以为我们灵巧宗上下都是傻子?”
不远处,一朵乌云散开,露出了盘坐在蒲团上的施法印身形,满面讥诮,法衣飘飞,一派仙风道骨,声音都似乎有些轻蔑而慵懒:“从子时便等你,已侯了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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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欺负人(二更)
“被包围了?”
刚刚从沉寂中惊醒过来的观战众修,忽然间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过来,大感兴奋,神念如蛛网一般向着大阵投了过去,远处还有腾云朵朵,却是听到了消息的散修们正飞快的赶来看热闹,一边飞还一边相互打听着“什么?小魔头这就被擒住啦?”“好快”等等。
“呵呵,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果然会吃大亏!”
“奇秀峰峰主人称‘小诸葛’,神算无双,又岂会被他这点小计谋骗过?”
“自昨日法旨升起时,灵巧宗大阵便已推洐到最强力量了,只能这小魔头来投!”
众修心里,皆以为方行打就是约定在午时闯阵,却提前杀来,好打灵巧宗一个措手不及的念头,这等伎俩,类似于偷袭,若是灵巧宗真的全无防备,还真有可能被他冲个手忙脚乱,呆可惜,此计早被施法印识破了,三千弟子全副披甲,严阵以待,却又虚开中门,故意引这小魔头入瓮,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轻轻松松将他陷入了大阵包围之中。
一时间,无数声议论嗡嗡响起,望向阵中方行与大金乌的眼神,皆是鄙夷与耻笑。
本以为最终还是需要灵巧宗三位金丹大乘的峰主出手,才能镇压这小魔头,但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被宗门子弟全副披甲困住,大阵一旦运转起来,层层叠叠,冲杀不断,便是一方神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闯出来的了,十有*,小魔头会被困死。高手都不必出面。
而此时阵中的方行与大金乌,也像是呆了一呆,然后那小魔头强行挤出了满脸的笑容。笑眯眯向施法印叫道:“峰主有礼啦,我不是来闯阵的。是来跟你谈谈的!”
远处在云间,身形若隐若现的施法印面无表情,淡淡道:“哦?”
他身边的童子却在此时迈出一步,厉喝道:“小魔头,死到临头还想耍什么心机?我灵巧宗没有什么可与你谈的!自你离开天一宫山门时,便是脱离了天一宫庇护之时,吾宗弟子,见你必杀。如今你陷入吾宗大阵,就自求多福吧,灵巧宗弟子听令,五行逆转……”
大喝声中,挥起了令旗,竟是立刻就要命人强攻。
方行却似吓了一跳,叫道:“他妈的小兔崽子,小爷跟你们峰主说话,你给我滚回你娘肚子里投胎去!”一句话就骂的那施法印身边十来岁模样的俊俏童儿额头青筋直跳,险些哭了出来。而方行却不与他说了,直向施法印叫道:“姓施的,你这般围攻小爷不公平!”
施法印听了此言。倒也眉心一凛,睁开了双眼。
他可不想授人话柄,以免天一宫内的龙君等人在最后关头出手干予,因此必然要在道理上挤兑住这小魔头,让他输的无话可说,便冷声开口:“此前定下赌约,便是你说了要我们灵巧宗上下尽管调集全部人马,前来堵你,如今我灵巧宗自重身份。甚至都未请动元婴老祖,已是瞧在龙君的面上。对你让了三分,现在你自投大阵。还说什么公不公平?”
方行哈哈一笑,挺起胸膛,望着周围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灵巧宗弟子,大声道:“说是这么说,但你看你们灵巧宗所有的弟子都手持法器、符篆,还有他娘的牵着凶兽过来的,小爷我却是赤手空拳,别说大阵了,被法器淹也淹死了吧?这样又怎么算是公平?不如这样,你把大阵撤了吧,咱们两个就在北域众修的面前单对单来一场生死斗法,以定输赢如何?”
“这小魔头身陷绝境,已开始怕了……”
周围虚空之中,无数修士皆心间冷笑,一眼看破了方行的心事。
便是周围包围住了方行的灵巧宗诸弟子,此时也个个面含讥笑,眼神轻蔑之极。
“与我单对单斗法?”
施法印冷笑了一声,他内心里,倒不认为自己亲自出手,会拿不下这小魔头,但事已至此,以他的谨慎性子,却不会自寻麻烦,当即冷笑道:“事前赌斗,可没说不许使用法器,你若有何法器破阵,也尽可使出来,这才叫公平!至于赌斗……呵呵,以施某的身份,你若在之前给我下了战书,施某没有畏战的道理,但到了此时,赌斗已然开始,受伏吧!”
这一句话,便似做了收尾,身边的童儿机灵,已顺势挥起令旗,用力一挥。
“不义之子,速速伏诛!”
“轰隆!”
围堵在两侧的诸灵巧宗弟子立时动手,距离方行最近的,同时祭起手中的符篆,几百道符篆升起在空中,灵力联系,赫然交织成了一道大网,铺天盖地卷了下来,犹如道道巨网,将方行束在中间,之后便是千百道飞剑,简直将这一片虚空化作了剑海,森然气机要人命。
此外,还有诸多凶兽,咆哮不已,各种喷吐毒火幽光,围着方行嘶咬。
几乎一瞬间,大阵第一轮围巢便已启动,赫然便是最人命的打法。
而那施法印,目光幽冷,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本是赌的能否留下这小魔头,分出输赢时才赌人头,但他已然下了严令,大阵启动之时,便立下杀手,直接便要这小魔头死在闯阵的过程之中,却也是担心就算这小魔头输了,在自己追讨赌注之时,龙君等人会现身硬保这小魔头,到时候灵巧宗还真不好拒绝。
但若直接让他死在了闯阵的过程里,一了百了,龙君哪怕发难,灵巧宗也有话说。
“轰隆!”
大金乌见无尽危机涌来,也立刻双翅一展,两道飙风从翅下显化,而后陡然变大,丝丝风力便如刀割一般,赫然将它与方行周围十丈范围化作了一片死域。正是它修肉身,以双翅之力搏击虚空逞现的妙处,如今随着它随方行一起听龙君讲道。威力更上一层楼,双翅一挥间。飙风之间,甚至夹杂有道道雷蛇,却使得这一式威力更强,诸般攻击挡在外面。
“喀喀……”
一片飞剑袭来,赫然被它卷起的飓飞切割成了碎片,如雨般坠落虚空。
只不过,更多的飞剑,更强的攻击如潮水一般涌来。眼睁睁看着这屏障在收缩。
“火侯差不多了……”
堪堪抵挡住了大阵攻击的大金乌疾向方行低喝。
“是差不多了!”
方行在此时,也是轻轻点了下头,而后面上升起了一抹冷笑,忽然间直身立起,向着远处的施法印大叫:“臭不要脸的,真以为仗着人多,仗着法宝就来欺负你家小爷?”说话间,将腰间小塔摘了下来,灌入灵气,放声大叫:“哈哈。拼法宝,真当小爷没有吗?”
声音滚荡,如闷雷扫向四野。竟然将周围的喊打喊杀声镇压下去了几息。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小塔,已有疯狂气息涌动,潮水一般涌向四面八方。
周围观战的修士之中,也有无数人动容:“到了这等死地,小魔头还有什么后招不成?”
“也是,他本来就不像是送死的性子,莫非还有什么破局的本领?”
“听闻,这段时间在天一宫内。龙君一直在点拔他的修为……”
窃窃私语中,不知多少道目光紧张的看向了虚空。
“我知道龙君点拔了你一个月的修为。我也知道,你四处劫掠。收敛了不少法宝,但我就不信,灵巧宗一个月的准备,布下了这足以困死元婴的大阵,拦不下你!”
施法印在此时也是眼底寒光大溢,一身煞气冲宵而起,身周四面青铜大印凭空浮现,带着古朴的气机,虽然沉重如山岳,但却又灵动飘忽,随时准备出手镇压过去。这四方铜印,正是他从灵巧宗元婴老祖手中借来的法器,专门用来应付那小魔头的厉害法宝。
几乎与此同时,法阵各处,同时有数道惊人气息显露,然后也有好几件厉害法宝升起在空中,却是这一座大阵之中修为最高的几位金丹大乘,同时做好了准备,祭起各式法器,不管那小鬼施展的是什么诡异法术,厉害法宝,都立刻一起出手镇压,管教他逃不出去。
只是他念头一闪间,赫然看到,大阵之中异变陡生。
他本已做好了迎接某个气息暴涨变化的准备,但赫然没想到,被重重包围的那头大金乌与方行本来气势极盛,但就在他们心神皆已提到了极点之时,那气息却非但没有暴涨开来,反而陡然间之间为之一敛……忽然之间,那头大金乌与小魔头,竟像是消失不见了。
而本来围在方行与大金乌身周,吃出了全副灵力向中间碾压,要将大金乌化出来的屏障击碎的灵巧宗阵内弟子,也在此时陡然感觉眼前力量一松,竟一时收不住脚,轰然一声向着中间撞了过去,一时间惨叫连连,被误伤的,被挤压到了中间惨叫连连的不知凡几……
“那小魔头去哪了?”
在这一刻,施法印以及另外两峰峰主,以及被灵巧宗邀请了过来坐镇的几位金丹大乘之修,同时身形冲天而起,双目散发出了湛湛幽光,神念如潮,狂涌了出去。
此时的他们,心间皆震惊之极,无论那小魔头取出了什么法器,力量如何狂暴,他们都提前准备了克制之法,哪怕是世间最厉害的掩息之术,在被大阵困住之后,也断然不可能就在他们面对面的地方失去踪景,可谁也没想到,最终那小魔头竟然会忽然消失了。
这又是什么鬼门道?
“那小鬼挪移走了不成?”
“不可能,我们已封锁虚空,他自从踏出天一宫山门时起,便施不得挪移之术了!”
“他去了何处?揪他出来!”
灵巧宗大阵之中,无数道厉喝声响起,疯狂怒吼,掩饰心间的震惊。
“想仗着人多,法宝厉害欺负小爷?”
也就在此时,方行的声音沉沉响起:“今天小爷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负人!”
第六百四十九章 撞死他(三更)
“他就在我们中间,速速找他出来!”
随着方行的声音响起,犹似在耳朵,却让施法印等人皆大吃了一惊,从这声音看来,那小魔头分明离他们不远,但为何神念扫视之下,竟尔看不见他的影子?这一惊可是不小,立时大喝,灵巧宗阵内弟子尽皆满心惊恐的四下扫视,惟恐那小魔头混在了自己身边。
“出了什么事?”
“那小魔头哪里去了?”
在远处观战的众修,也尽惊愕出声,甚至有人站了起来,举目远眺。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预感不太妙,纷纷窍窃私语。
“诸道友勿慌,由我大目真人来看破他踪迹……”
惊慌之中,灵巧宗法阵之中,一声大喝起,赫然有一个身穿粗布僧袍的矮胖男子跳起到了半空之中,僧袖鼓荡,向着空中一张,竟然从袖子里飞出了一颗圆圆的东西来,在空中大放光明,仔细去看,赫然是一个眼珠的模样,宛若活物,光芒湛然,霎那间扫过诸域。
“有劳真人!”
施法印心间稍安,高声道谢。
这大目真人,却是北域一位野修,只因修为精湛,也在九目山设下了自己的道场,年青时曾有奇遇,却在一处灭佛之后荒废的小庙之中,寻到了一卷佛门秘术、几件法器,以及一位高僧坐化之后留下的枯骨,正愁修行之道的他,便照班修炼,修炼了佛门秘术,炼化了几件佛门异宝,模样也变了,成了如今这半佛半道的打扮。没人受人嗤笑。
只是外表虽然滑稽,一身本领却是不俗,他祭起的那件法宝。乃是当年那佛道高僧枯骨上的一颗眼球炼成,此宝神通莫名。并无降伏之能,但却可以堪破虚侫,一些便是元婴老祖都无法识破的障目之术,在他这件法宝下也会原形毕露,灵巧宗花了大代价请他过来坐镇的意思,便是为了防着方行施展了某种掩息之术,或是干脆龙君出手帮他遮蔽身形,瞒天过海。
见大目真人祭起了法宝。灵巧宗众弟子心间稍安,一个个摒息凝神,警惕四周。
却只见那颗祭起在空中的法眼光芒横扫过虚空,下方的大目真人则袍袖鼓胀,御空驾云,微微闭起了双眼,右手十指掐起法诀,不停的推演着什么,半晌之后,他双目陡然睁开。半空之中光芒乱扫的法眼也忽然一停,一道光华直直的照向了空中某一处,就此不动。
“他在那里!”
大目真人厉声大喝。抬手一个钵盂罩了过去。
“唰”“唰”“唰”
灵巧宗内不乏修为高深之人,在大目真人指明了方向之后,立刻数道神念齐齐扫了过去。
先前一片混乱,人员混杂,法器、符篆、飞剑等等灵光四溢,乱作一团,便是以他们的神念也一时找不到方行,但如今确定了方向,又被法眼投射出来的光华指住。却清晰了不少,一扫之下。立刻发现了不对,在那法眼光华笼罩之下。赫然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象牙小塔正在空中疾飞,便如一道白色闪电一般,悄无声息,见缝插针,从法阵之间快速游走。
众人看去时,恰逢大目真人的钵盂罩下,但小塔实在滑溜,竟然没罩住它。
“是那小塔……”
“小魔头便在小塔之中,拦住他……”
无数人同时大喝起来,各自祭起手中的法器镇压了过去。
轰隆隆!
施法印的四道铜印,另外两位峰主的仙网、大刀,大目真人的钵盂等齐齐罩了过去,法器还未到,气息便已镇压了虚空,一时间在法宝光华笼罩之域,就连流风似乎也凝固了,时间都好像停住了流转,正是那四道铜印的玄奇之处,仅仅是光华,便足以镇压虚空。
只可惜,对方行,或说对那小塔用处不大,此时的小塔之中,方行与大金乌看起来只有米粒大小,但却一样的嚣张,将周围变故皆掌握在脑海之中,一见众多法宝罩了过来,方行立刻跳了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凭这些破烂货也想拦住我?虚无塔,给我遁……”
“嗖……”
那本来速度便已经非常惊人,但为了避免被人发觉,没有催动到极致的象牙小塔速度霎那间再增三倍,“嗤”的一声,就连虚空都割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周围被凝固住的虚空在这一道虚空裂隙出现之际,完全失去了效果,眼睁睁看着那小塔破出重围,向前疾遁。
“啊哟,不好,拦住他……”
“人呐?塔呐?”
“在那里,打他……”
“去你大爷,那是本座的火华珠,你打错啦,还我法宝……”
小塔实在太小,这般势如闪电一般的在大阵之中穿行,所过之处登时引发了一阵混乱,就好像战场之上,千军万马列阵,武艺再高强的剑客也无法硬生生杀出重围,但这披甲持戟的千军万马,却不见得能拦下一个飞行迅速的苍蝇一般,你来我往,非但没有成功拦下小塔,反倒成为了其他人的阻碍,大部分的攻击,倒被他们自己人拦住了,罩不到小塔上去。
“哗”
一道仙网落下来,没网住小塔,却网住了几十个灵巧宗弟子。
“嗖”
一柄神剑飞来,小塔从剑锋下溜走,却被他一剑劈死了三两个旁边的人。
“轰”
四道大印盖落下来,没镇住方行,倒旁旁边斜刺里冲过来的两头凶兽砸晕了。
这堂堂灵巧宗大阵,实在已经乱了套了。
“小魔头,往哪里走……”
混乱之中,却还是那大目真人借着法眼,再次捕捉到了方行的踪迹,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威风霸道,横立在了空中,手持一杆黄金大杵,迎头向着小塔敲了过来。
“他妈的,弄死这秃驴……”
方行是个记仇的人,见这和尚拦路,非但不躲闪,反而加速撞了过来,咚的一声,那杆黄金大杵敲在了小塔上,出人意料,小塔完全没被他砸飞,反而震得他手中大杵倒飞了出去,一条胳膊酸麻难言,与此同时,小塔急射,如一道闪电般穿进了和尚右眼,穿颅而过。
“篷……”
一道血光伴着小塔从和尚后脑飞出,再次投向虚空。
大目真人惨叫连连,实在得不偿失,哇哇叫着坠向地面去了,也不知摔死没有。
整片灵巧宗大阵,已经乱作了一团,而落在观战之人的眼里,却又感觉不同,从虚空之下向下看去,那灵巧宗所布大阵,皆被黑色阴云笼罩,遮天蔽日,阴冷肃杀,但在那小魔头冲进了阵中之后,却分明看到,不断有灵光、惨叫、血肉飞溅而起,各混乱之地连成了一条直线,迅疾无比的向前直划了过去,足有百里方圆的一片黑云,竟像是被一柄无形仙剑划过一般,眼睁睁看着从北至南,正在快速的被分割成两半,如今已分裂了七十余里了。
“不好,速请元婴老祖法相降临……”
阵中的施法印这时候也顾不得维系自身形象了,双目如灯,疯狂大叫。
那小塔实在太诡异,让他们诸多手段都落了空,眼睁睁看着那小魔头就要冲阵成功。
到了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只能请元婴老祖法相降临,镇压此子。
“呵呵,小子,留下来吧!”
却不用他说,在灵巧宗这一道大阵靠后的位置,一个隐匿在法阵中间的祭坛之上,陡然间有一道光华升腾了起来,却在空中,化作了一个身高百丈的白袍老者模样,呵呵大笑,手掌从天往地盖落了下来,五指之上,法力凝聚,中间锁定的一个点,赫然便是那小塔。
灵巧宗元婴大修赫然已出手。
又或者说,他早就在严阵以待,只等局势不妙之时,便会出手收拾残局。
施法印不是傻子,灵巧宗元婴老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一次的赌斗,看似小魔头与灵巧宗的奇秀峰之主赌人头,实际上已经牵扯到了灵巧宗的颜面,若是灵巧宗赢了,也无甚光彩,毕竟只是集全宗之力,赢了一个南瞻来的少年人而已,但若是灵巧宗输了,却真是颜面扫地,几乎无法再自称为北域大宗了,也正因此,各种后备手段层出不穷,就是为了预防万一。
这灵巧宗元婴老祖的法相,早就隐匿在了大阵之中,若是小魔头无力破阵,他自然不会现身,但此时眼见得全宗之人,都抓不住那个小塔,没奈何,他也只能现身救场了。
拿下了这小魔头,无非会被人暗中说些闲话,大面上还是保住了颜面的。
“不要脸,竟然暗藏元婴在大阵之中,小强盗,这回怎么办?”
小塔之中,大金乌感受到了外面如道道铁莲一般的强大束缚力,又怒又气,呱呱大叫。
驾驭小塔的方行也怒了,望着端坐于前方虚空,冷笑声中,将大手朝着自己盖落下来的灵巧宗元婴老祖,小暴脾气一下子上来,灵力疯狂灌入小塔,大叫起来:“撞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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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拿人头来!
元婴出手,自是不凡,在大阵之内穿梭自如的小塔赫然已被锁定,那位灵巧宗元婴老祖五指之间,五道灵力交织成网,最中间点赫然就是这对于百丈高的元婴来来小如芥子的小塔,无论小塔冲向何处,都会被他的灵力锁定,五指合拢时,便是小塔被他捏住之时。
而面对这一局面,方行也发了狠,不再躲,干脆硬冲过去。
一声“撞死他”吼声响起,本来只如成年人拇指大小的小塔,赫然间光芒四射,竟然不停变大了起来,几乎如霎那之间,由拇指大小变成了一人大小,又由一人大小变成了巨象大小,最后冲到了那元婴老祖身前三十丈时,赫然已变成了小山一般,轰隆隆硬冲过去。
“嗯?”
那元婴老祖一把抓来,本拟手到擒来,但直到五指向着小塔抓去之时,才赫然感应到了,那看似普通的小塔内里,竟然交织了道道强横至极的法则之力,他的五指一指之间,灵力绞碎,虚空混乱,滑不溜手,竟然握了空,眼睁睁看着小山一样的小塔直朝面门砸来。
“不好!”
这位灵巧宗的元婴老祖察觉了不妙,一声大叫,便欲闪开。
只是为时已晚,小塔疾冲之极何其凶猛,三十丈距离眨眼便到,只见“嘭”的一声,这座小山一样大小的小塔,竟然直直撞在了这位元婴老祖的额头上,与他百丈高的法相对比起来看,活似一块板砖扣在脑门上,直拍的这元婴老祖一声惨叫,一个跟头翻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
“呱呱呱呱……”
小塔里面传来了小魔头与那只贼乌鸦张狂的大笑声,小塔再次变小。继续向前冲去。
而周围观战的众修,则直接呆了。
与适才小塔化为拇指大小,隐匿前行不同。这一次小塔变得足有小山般大小,那位灵巧宗元婴老祖的法相也足有百丈之高。但就让人一眼看了个清楚……三百里内,所有的修士都看到了堂堂元婴老祖被那小塔撞了个跟头的模样,一时嘴巴大张,甚至忘了闭上……
“竟……竟然……竟然把元婴老祖都撞翻了,那是何等宝贝?”
观战诸修,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肝都颤了起来,委实这一幕太过惊人。
不过。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人物敏锐的发现,在撞翻了那个元婴老祖之后,那座小塔看似不变,实则光芒已然在快速黯淡,就像美玉失去了宝光,明珠失去了晶莹,正在快速流逝掉一些珍贵之极的力量,小塔上面的某种气息,也正在快速的流逝之中,渐次削弱。
对于剩下的大阵来说。剩下的力量却也足够了。
撞翻了元婴之后,小塔立刻快速缩小,再次化作拇指大小。闪电一般直向前飞掠,灵巧宗在这大阵之中藏身,以防意外的元婴老祖,也只有这么一个,他既已被撞翻,后面的宗门诸弟子便再也无人有能力拦下这座小塔,只能绝望的看着它一骑绝尘,冲向法阵另一端。
“嗤……”
从虚空俯视,遮蔽了方圆百里地域的黑云大阵。终于在此时,被完整的分割成了两半。
“哈哈哈哈。小爷赢了,施法印。你个臭不要脸的,拿人头来!”
冲出了法阵之后,小塔悬于半空之中,里面一道灰光、一道金光飞了出来,却在虚空之中化作了那小魔头与大金乌模样,方行放声大笑,手掌一摊,小塔便飞回了他的掌心,气机敛去,重又化作了那毫不起眼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这赫然是一种变化随心的半仙器。
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吼过后,却又愁眉苦脸的看了小塔一眼,模样心疼。
这小塔,却是根伯给他的保命法宝,在他急急火火带了大金乌离开妖地之时,根伯将这小塔给了他,说的很简单,就是说看你这小王八蛋宝贝太多,贮物袋已经放不开了,老头子我送你个盛东西用的,然后就将这小塔给了他,变化如意,空间极大,最适合放东西。
只不过,若只是贮物之用,那根伯却也不必这么郑重的赐下来了,此塔却还有另一个妙用,那就是构建了空间稳定之后,可以容纳人身,躲进了塔里,塔身不损,塔里面的人便不会有事,而后在塔内驾驭法宝,左冲右突,便可以借机脱离险境,实在是妙不可言。
虽然根伯未说过此塔来历,但根据大金乌讲述的一些妖地的传说,再加上自己以阴阳神魔鉴的鉴定,方行也大致推演出了这座小塔的来历,妖地曾出过三位妖帝,法力通天,纵横一世,硬生生在当时妖族势弱被逐之际,逼退了神州仙兵,让妖族在妖地安身,还联手创建了妖帝阁,保存妖地一线气运,让后世子孙,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三位妖帝之中,却有一位名唤虚空妖帝,最擅长的便是穿梭虚空,来去无踪,在妖地上,开启妖帝阁时所用到的兽皮、骨骸,其实就是这位虚空妖地坐化之后,残留的骸骨制成,而后来根伯传给的方行这一座小塔,模样制式与妖庭上方的妖塔别无二致,应该有些关联。
当然,具体来历,方行是懒得理会的,好用就行。
听说了小塔的妙用之后,一直心痒难捺,想必就连当初传塔的根伯也没料到方行是这样的破性子,旁人拿了这小塔,肯定珍而重之的留着,可方行拿了,却一直琢磨什么时候使一下……以前的胆子是别人的三个大,有了这东西,就成了别人的十个百个大了。
当初大闹天一宫,面对追来的湖君长老,他就想用一次,看看能不能真个从元婴手下逃命,可惜湖君长老被那块袁家的符令吓住了,没来得及使用小塔,后来在抢媳妇的时候,被元婴包围,也想使一次来着,但最终龙君出现,也没用上,到了今天,可算派上了用场。
藏身小塔之上,硬冲灵巧宗大阵,真是想想就刺激啊!
一番大闹,果然妙用无穷,只不过用完了之后又开始后悔了。
小塔太过玄妙,当初是根伯出手,在塔内留下了一个符文,可以让方行以金丹修为驾御此宝,但也只有一次而已,这一次使用过后,符文黯淡,小塔就能用来装东西了,下次再想人进去,却也得与贮物袋一样,先把人变得气机全无,死人一般,才能丢进去。
大金乌见了他这模样,也相当的不屑:没用的时候你老琢磨用一下,用了之后又心疼!
听了方行一声大喝,灵巧宗上下也一片死寂,人人面带忧重之色,沉默无言。
就连观战修士,也个个惊奇,目光沉重的看向了这个方向。
谁也没想到,那小魔头竟然真的闯阵成功了。
干净利落,短短盏茶功夫里,成功贯穿大阵,来到了另一端,期间搅得堂堂大阵人仰马翻,甚至还把一个藏匿在大阵里的元婴老祖撞了个跟头,破阵破的不能再破了……
只是,毕竟感觉还是有点怪啊!
仗着一个能把元婴撞翻的法宝闯阵,这还叫闯阵么?
分明就是炫富啊!
也正是因为心里这种怪异的感觉,使得无论是灵巧宗弟子,还是观战的众修,竟然一个个保持了奇异的沉默,足足四五息功夫,天地一片沉寂,全无一人开口。
“你……你凭这等法宝闯阵,算什么本事?”
四五息功夫之后,才有一个距离方行最近的灵巧宗长老愤然大喝,怒斥起方行来,这位长老守在最后一关,已是抱了必死的心思守阵,以前施法印曾对他有大恩,他也发下了毒誓,自己可以死,但这小魔头想要闯阵,就得踏着自己的尸首过去,可谁也没想到,小魔头驾御小塔而来,“啪”的一声就撞碎了自己手里的长剑,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过关了。
这让此老又愤怒又憋屈,一腔热血,还未挥洒,便已被人临头浇了盆冷水。
此时的他,怒斥方行,模样几欲择人而噬。
然而方行却对他爱搭不理,挖了挖鼻孔,冲着灵巧宗方向一弹,修行之人宝体无垢,更何况方行这等肉身修到了接尽极致的修士,挖是挖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猖獗到发贱,把无数的灵巧宗修士都气的火冒三丈,那个愤怒向他大吼的老修更是险些晕了过去。
“闯阵之前我已经问过啦,是你们说法宝没问题的!”
方行懒洋洋开口,模样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一句话噎的灵巧宗众宗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才想了起来,小魔头闯阵之前,还真个专门叨叨了几句,而施法印为了让他死的理所当然,还真个说出了那句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的话,当时只是为了堵住这小魔头的嘴,可谁能想到,结果竟然真的是这小魔头借一件法宝,把个灵巧宗众修打的全无脾气?
“王八蛋们,是你们先全副阵仗,带法器,配符篆,驭凶兽,几千人围堵小爷我一个,结果小爷我只凭一件法宝闯阵成功,你们还倒不认了不成?”方行深吸一口气,放声大喝起来:“少他娘的废话,我还没说你们藏了一个元婴在大阵里的事呢,施法印,拿人头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嘴脸
小魔头一声断喝,却如雷电横空,喀喇一声传遍四野。
一时天地寂静,无论是灵巧宗弟子,还是观战众修,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表情既复杂又诡异,有人想开口,却赫然不知该说什么,还有人根本就不相信眼前这一幕,不停的揉搓着眼睛,更有一些德高望重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忍不住低声长叹,目光复杂。
那小魔头真的赢了?
要割人头吗?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赌注,但到了这一刻,众修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毕竟是灵巧宗一峰之主,全宗上下排名前五的大长老,有可能成为北域最年青元婴的天之骄子,如今竟然要因为一场赌斗,将自己的人头输给一个南瞻来的小辈?
一时间,众修忽然发现自己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而灵巧宗上下,也皆是面色难堪。
他们虽然为赌斗之事准备了一个月之久,可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输……
如今可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交出施长老的人头?
这自然是难以接受的,但若不交,灵巧宗的颜面可又往哪里放?
隐约之间,不知有多少道目光悄然向施法印脸上望了过去,闪烁不已,而施法印一张脸也已变得铁青,他手掌僵直,冷汗涔涔流淌,先看了法阵之中,那个先前被方行驾驭小塔撞了一个跟头,如今却沉默不言,端坐于祭台之上默不作声的元婴长老一眼,手里的念珠已经被他拔的如车轮一般飞转,一番蕴酿,这才冷声开口:“小魔头。你诡计多端,用这等不光彩的手段赢了我灵巧宗也不算什么本事,若真想取施某人头。何不与我堂堂正正较量一场?”
听了他这番话,灵巧宗众修皆笑容微苦。似乎这话觉得有些耳熟!
闯阵之前,那小魔头不也是这样说的么?
却被施法印严辞拒绝了,如今掉转了过来,小魔头会同意?
“哈哈哈哈,好不要脸……”
方行果然大笑了起来,眼睛发亮,像是逮到了一个求之不得的话口,小嘴噼哩啪啦说的欢快:“施法印你大爷的真不是东西。明明已经输了赌斗还要小爷跟你单独斗法?你要斗法也行,一码归一码,你先把欠小爷的人头给了我,咱们两个怎么斗这个法都成……”
大金乌在旁边帮腔:“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先把人头拿来再说!”
施法印一时面色铁青,沉默不言,目光闪烁不停,急思脱身之计。
而方行与大金乌的话。却登时惹的所有灵巧宗弟子皆脸色大变,纷纷怒喝起来。
“小魔头,你已夺了吾宗至宝。还定要赶尽杀绝不成?”
“不过是凭借法宝之利才成功闯阵,莫要真以为你就此无敌了!”
“诸位师兄弟,何必与他废话,咱们冲上前去杀了他!”
连声怒喝里,火气倒是不小,只是却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足的底气了。
施法印见到方行这样说法,也知道事无善了,又急又怒,非常担心元婴老祖宗在一番思虑之后。会为了保住灵巧宗的名声而葬送了自己,这时候已经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就将这场赌斗的消息昭告北域众修呢?以致于现在观战的人太多,灵巧宗已经无法轻易下台了。
心思急转之下。他心间升起了一抹戾色,表面不动声色,慢慢走上前来,似乎在沉吟如何作答,但陡然之间,身形忽而一闪,竟已施展了挪移之术,借灵巧宗大阵之内,霎那之间便欺到了方行身前,森然手掌直直抓下,口中厉喝,传遍四野:“之前的赌注是我灵巧宗能否留下你,可不是你单单闯阵就算完了,现在将你拿下,我灵巧宗一样赢了这场赌斗……”
“这王八蛋,就知道他得玩这一手?”
方行愤声开骂,掌间小塔往身前一推,暴涨数倍,却如盾牌,恰好挡在了身前。
塔牙坚逾玄铁,神器难伤,施法印这一抓,赫然连个痕迹也没留下,反而被小塔上的诡异光芒一弹,整个人似是失去了御空之力一般,闷吼一声,跌回了法阵之中。
见到了这一幕,别说周围观战之修,便是灵巧宗诸弟子也尽皆惊愕,他们却是知道,就算施法印在此时擒下了那小魔头,灵巧宗的颜面也丢光了,举目向元婴老祖的法相望去,赫然见到那元婴老祖一脸寥落,抬手按向虚空,一道法力潜运过去,制住了想要挣扎着起身再斗的施法印,淡然道:“输了就是输了,莫要再斗了,好歹为我灵巧宗留上一分颜面吧……”
施法印登时面色大惊,回头叫道:“师叔,你……你真要我……”
那元婴老祖缓缓摇了摇头,看向了方行,淡淡道:“小友,你虽然是借助了法宝之力,但你确实成功闯阵,再来一次,老夫也没有把握拦下那件法宝,所以今日这场赌斗,就算你赢了,但给老夫几分薄面,咱们就此作罢如何?你若心有不甘,我灵巧宗可赔你几件法宝!”
“想拿钱赎命?”
方行面对着堂堂元婴老祖,却全无惧色,咬牙冷笑,声声发寒:“你们灵巧宗最值钱的宝贝就在小爷手里呢,还有什么法宝能入我眼?既然你也认输了,那就废话少说,立刻将那厮的人头割来给我,否则小爷就将法旨昭告天下,让你们灵巧宗颜面无存!”
“你!”
这灵巧宗的元婴老修似也没想到方行如此难缠,全然不给自己台阶,一时羞恼难言,目光也阴鸷了起来,施法印的人头他是不想交出去的,总不能夺回自家的法宝不成,反倒再搭一个有可能近些年便能结成元婴的苗子进去,思虑之下,老脸渐沉,一时未曾作答。
与此同时,却有一道神念释放了出去,传向周围几位德高望重的观战之修。
“呵呵,南瞻来的小友,这一番赌斗,本就是灵巧宗刻意让你,你赢了也就罢了,成名便在当下,恐怕过不了几日,整个北域都会知道你这样一位少年天骄出世,说起来还得感谢灵巧宗成全了你的美名,何必在此得理不饶人呢?依我看,这件事就罢了吧……”
虚空之中,一位身穿淡黄道袍的老头子笑呵呵上前,温言相劝。
“是啊是啊,小子,你真以为灵巧宗的德昭真人拿不下你不成?还不是爱惜你的性命,怕你与这小塔同时毁了,这才被你钻了个空子?依老夫看,就各自退一步,你呢,别再提什么人头不人头的,将人家灵巧宗的任意之门还来,算灵巧宗欠你一个人情可好?”
一个满面横肉,却穿的像个儒生一般的壮汉走了出来,亦笑着开口相劝。
“你当初斩杀了施道友的儿子,他都以和为贵,没有找你偿命,如今你怎么就如此不领情呢?呵呵,神州不比南瞻,事情做的太过了,可是会引发众修不满的哦……”
又有人走了出来,一时间,竟足有七八位在北域有头有脸的老修出来相劝。
方行听的简直呆了,与大金乌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怎么越听越觉我满身是错,都不好意思要这赌注了?”
大金乌亦道:“对啊,说的就好像你输了,他们不会借机宰了你一样……”
两人眼神都有些不对,从来没想过做人还能这样,真的假的,就如此容易颠倒?
“小友,我们也是以和为贵,替你考虑,你毕竟是借了法宝才闯阵成功,却不是凭了真实本领,现在留上一线余地,将来没准就是自己的一线生机,可要考虑清楚哦……”一个圆圆脸,笑的像个弥勒一样的胖子笑着开口:“如今?今天这件事,便就此罢了吧?”
“你们说的都好有道理……”
方行也无奈的垂下了头,轻声道叹。
众修听了他的话,皆已微笑了起来,向灵巧宗德昭长老递了个眼色,几位老修皆是与灵巧宗关系匪浅的,自然知道此时拿话头拿捏住了这小魔头,救得施法印性命,灵巧宗事后必会承自己的恩情,会有厚礼奉上,此时看这小魔头的模样,分明是火侯已经差不多了。
而方行下半句却让他脸色大变:“可惜这道友在小爷这里行不通,愿赌服输,人头拿来!”
“唰……”
一群有头有脸的北域老修,同时脸色大变,神情复杂之极。
“好不知进退的小子,老夫已让你一步,还敢依依不饶,人头在此,有本事你来取!”
那灵巧宗德昭长老脸色也已变得异常难看,沉声说道,隐含杀机。
“这他娘的就是耍赖啊……”
方行又气又急,愤怒的看着那元婴老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幸好在这时,有人替他回答了:“无防,别人欠他的东西,我这长辈来取也是一样的!”
随着那一句清朗低喝,一道青影、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青影背负了双手,乃是两鬃微白,风华无双的中年男子,女子则是身材高挑,倾世容颜的年青美人儿,怀里抱了一个小小的孩子,这两人一出现,登时周围一片寂静,人皆稍稍向后退开,以示不敢冒犯之意。
这二人,自然是龙君与龙女两父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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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平步青云,大好前程
此前对于方行冒死闯阵之事一直不闻不问,也没有中间调和之意的龙君,赫然在此时露面,那一句话,却也让灵巧宗德昭长老面色暗惊,转向龙君施了一礼,苦笑道:“沧澜海主,本是小辈中人的胡闹,你又何必非要插手进来?难道真要逼死我灵巧宗一峰之主不成?”
龙君笑的很是温和,不带丝毫火气,却又有着不容人置疑的威严:“赌斗我不管,那是你们和这小子的事情,你们灵巧宗把全宗人都拉来对付这样一个小猴子我也不管,那丢的是你们灵巧宗的脸面,你堂堂元婴老祖躲在大阵里伺机对付一个小辈,我也不管,那毁的是你自己的名声,但你明明就已输了,倒还想耍赖,是觉得我们海族修士软弱可欺么?”
声音不大,却镇的周围众修,无一人发声,鸦雀无声。
在方行面前,龙君嘻皮笑脸,没个大人物的架子,但在北域众修面前,板起脸来,冷声开口,却犹似一柄大锤重重砸在了北域众修的心上,让人胆站心惊。
哪怕名声再坏,也毕竟是沧澜海之主啊!
灵巧宗德昭长老看看在自己身边面色铁青的施法印,一张老脸也拉了下来,半晌之后,才沉声道:“沧澜海主,老夫不敢冒犯海族威严,但据我所知,此子可非海族中人!”
龙君也敛去了面上笑意,淡淡道:“哦?不是我海族中人,却又是谁?”
德昭长老冷声道:“老夫只晓得他是南瞻来的一个小辈,来到了神州北域胡作非为,做下了不知多少劣迹,后来更在天一宫杀了我灵巧宗的一位真传,夺去了我灵巧宗异兽腾蛇。又抢去了灵巧宗镇宗之宝,如此一个南瞻小儿,你便是沧澜海主。也不好过份插手吧?”
“老王八蛋,你说小爷胡作为非有证据吗?”
旁边方行听的怒气冲冲。嚷嚷大叫起来。
“小子,你敢骂我?”
灵巧宗德昭长老怔了一下,旋及勃然大怒。
方行道:“不敢……老王八蛋!”
“找死!”
那德昭长老气的胡子都飘了起来,杀气毕露,似乎让周围气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呵呵,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却也在此时。龙君呵呵一笑,扰乱了这天地气机运转,使得周围恢复如常,而他则偌无其事的在方行屁股上踢了一脚,喝叱他滚到一边去,方行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又瞪了那灵巧宗德昭长老一眼,便回身走到了龙女身去了,那模样也真是嚣张到了让人牙疼……
“谁说他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南瞻小辈了?”
龙君轻轻笑了一声,音量微微提高。便更有大量无形威严散布了出来,隐隐让周围众修都有些忌惮之意,而后他才缓缓说了下去:“若是他只是一个南瞻来的小野猴子。本王自然懒得理会他,别说你们灵巧宗赖账不还,就算是翻脸不认,也不关我的事。但若他是我海族道统的神子,是我龙君的女婿呢?”说到这里,迎着众修惊诧的目光,他声音微寒:“你们灵巧宗先是设下大阵,以全宗之力战我族小辈一人,又伏下元婴在阵中。无耻行径且不去说,甚至在最后输了赌斗。还敢强行保人?灵巧宗,我只问你们哪里来的胆子?”
一番质问。如雷霆劈落,却将灵巧宗诸弟子一个个震的面如土色。
那德昭长老张了张嘴,赫然没有半句话说出来。
而这还未完,龙君厉喝之后,便已举步迈出,竟尔直直向着灵巧宗大阵之中闯了进去,此时灵巧宗大阵未解,法则还在,他一步踏入,自有无形气机呼啸反击,而龙君全无动作,袍袖微扬,无尽电蛇激荡,所过之后,却将身边的灵巧宗法阵撕裂,诸弟子震飞了出去。
“四方龙蛇印……”
这一刻,那德昭长老身边的施法印也是大惊,已然明白了龙君的目的,不顾一切,将那四道青铜印祭了起来,轰隆隆盖向了龙君,与此同时,自己转头就逃,一下子便捏碎了藏在袖子里的四道符篆,身周虚空扭曲,向着空中一跳,身形便已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面对龙君的出手,他赫然祭起青铜印拦阻,再以符篆逃走,反应着实不慢。
只可惜,在龙君面前,这等伎俩,却似全无作用。
大袖一拂,便似袖子里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空间,直接便将四方青铜大印收了进去,而后手掌不停,直向前方虚空里拍下,手掌之下,虚空便如平静的湖面一般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在这涟猗之中,正借符篆之力穿梭虚空逃走的施法身,身形赫然显露了出来,而龙君却只是变拍为抓,向着下方一捞,便直直将施法印提了出来,按在了自己身边。
只一手拂手,以袖收印,以掌力乱虚空,变掌为抓拿人,威风霸道到了惨绝人寰。
“老泰山真他娘的威风啊……”
方行在旁边看着,都满眼亮星星了,由衷叹道。
倒是龙女不满的向他白了一眼:“提到我父王的时候不许骂娘!”
方行翻个白眼:“不骂他娘不足以表现我心中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敬仰之情啊!”
龙女顿时又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大长老……叔父……救我……”
施法印被龙君拿下,一身本领全无使不出半分,惊惶之下,回头向德昭长老求救。
然而在龙君面前,便是德昭长老这样的堂堂元婴老祖,也只是低低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小鬼,这个赌债,你要是不要?”
龙君转头看向了方行,轻声笑道。
方行连想也不想,高声叫道:“要,要啊,割他人头,我要祭奠小东西!”
说着伸手去龙女怀里抱孩子,龙女打开了他的手,埋怨道:“她还没死呢!”
方行呆了一呆,道:“那我就祭奠她娘!”
而龙君也轻声笑道:“适才你也听到了,你若只是那南瞻的野猴子,本王可无法帮你讨这赌债,但你若是我四海道统神子,是我女儿的夫婿,我这做岳父的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了,那么在割这人头之前,你倒要说上一说,你究竟是谁?”
望着龙君似有深意的目光,龙女已面颊泛红,低下了头,方行也是呆了一呆。
而周围观战的诸修,到了此时如何还能看不出龙君的用意?
四海神子!
龙女夫婿!
好家伙,这可真是高到了没边的身份了!
龙君看似不正经,实则一举一动皆有深意,他出手替方行取回灵巧宗欠了他的人头,又哪里只是一时兴起了,分明就是要借灵巧宗做踏板,以施法印的人头作祭礼,在北域众修的关注之下,向整个修行界,堂而皇之宣告这南瞻出身的小魔头新的身份啊……
“我是谁?”
方行呆了一呆之后,旋及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了龙女的纤细的腰肢,龙女大窘,要推开他,但被他紧紧搂住,哪里能推得他开,不过龙女高挑,方行却只到她耳边,索性把脑袋往她肩上一歪,笑嘻嘻道:“这是我媳妇,你们说我是谁?都给我听着,小爷我当然就是……”
一句宣告,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只要说了出来,割了施法印的人头,便象征着一个新的身份诞生。
在这众修面前宣告,比立魂灯都好使!
只消一句话,便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大好前景!
再也不是那终日被人从东撵到西,又从西撵到南的小魔头,小祸胎!
也不再是那个出身匪窝,脑袋捆在腰带上的孤苦伶仃小魔头!
将一跃而成为天地间最具身份的年青人之一,沧澜海龙宫驸马爷,四海道统神子!
这其中滋味,若不细细品味,着实难以体会。
但偏偏也就在这时,远处的虚空之中,忽然有一个身形狼狈的女子,驾御腾云,拼了命一般的冲了过来,她衣衫狼藉,法衣之上满是烟尘,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看起来灵力已即将枯竭,就连脚下腾云,都已快散掉了,等若是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音。
“方师弟……方师弟……不……不好了……速来救命……”
“叶孤音?”
方行看到了那个女子,微微一呆,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啦,跟让人抢尖了几天似的?”
呆呆望着扑到了自己脚下的叶孤音,方行怔怔问道,心里莫名有点发沉。
“不好了……现在封禅山那里……”
叶孤音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说了一下,方行则直接呆了。
“臭娘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一把拎起了叶孤音,方行急的眼眶都红了,转身就喊:“金六子,咱们走!”
周围人都呆呆的,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而眼看着这小魔头就要一飞冲天,龙君却身形一晃,拦在了方行的身前,淡淡道:“孩子,你可要想清楚,本王瞧在女儿面上,才给了你这一个机会,但也只能给你这一次,你若是选错了,以后后悔都没机会了!”
“可是我……我不能不管啊……”
方行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高声大叫。
而看着他惊惶的模样,龙君久久不语,末了,低声一叹,让了开来。
ps:好容易在前十呆了两天,怎么又有往下掉的意思呢……大家能不能再帮老鬼一下,多在前十呆两天啊……
第六百五十三章 五老赴神州
“南瞻大雪山,献鬼王丹经一部、自编无品阶道典《万罗杂记》一部、初神阶功法《皇道行龙诀》一道、神阶功法《仙音洗神曲谱》一部、上品玄阶《凌虚剑经》一卷、阵图《鬼神阴阳阵》一卷,上品玄阶功法《多情道诀》一卷,另有未统入道诀七十三道、经文四十一篇、未开采灵脉契书一百零五十二封、宝药三十株,金丹二十七枚,以为拜礼!”
一个月前,神州北域,靠近封禅山一带,北域最大的三个宗门纯阳道、符器道、阴灵道三道之首纯阳道山门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纯阳道宫门口,五个身穿黑灰二色杂袍的老者,跪坐在道宫门口的广场之上,头顶炎炎烈日,献上了贺礼,静等眼前那位知客老道宣示。
“呵呵,五位南瞻来的道友有礼了!”
半晌之久,那木门半掩,内中黑洞洞的纯阳道宫里,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倒也有些礼数,不过也没有将人请进去的意思,似乎对这献礼有些意兴索然。
他话音还未落下,却有一个阴瘆瘆的老妪声音响起:“这等破烂道诀、鄙陋功法,在我三道藏经大殿之中多如沙河,吕道友,你巴巴将我们二人请来,就是为了看这几件拜礼?哼哼,连无品阶的杂记都献了上来,只能扔给外门弟子垫桌脚,值得咱们三人专程来接吗?”
“回禀三位道主,鬼王丹经,乃是我南瞻鬼王厉家的绝学,亦是一门之基,炼化鬼丹,开死生迷窍。实乃转生秘术!万罗杂记,乃万罗道友一生所学汇聚,丹器符术。包罗万象,只因近日刚刚成书。尚无人品鉴,才称其为无品阶道典。皇道行龙诀,乃是楚域之主楚王庭奠基神诀,源自沧澜海龙宫神法,几十代王庭先贤推洐而出,最合人族修炼皇道!”
在纯阳道宫前面,一个身穿杂衣,身边放着一架胡琴的老者淡淡开口回禀:“仙音洗神曲谱》乃老夫修行一世。以音入道,所得的微末心德,或不入高人法眼,但也有些用处。凌虚剑经,乃我老友龙剑庭年青时所得的半部剑经加上了他的心血推洐而成,自有独到之秘,鬼神阴阳阵则是大洐宗总纲阵图,堪称我南瞻阵理之源,多情道诀,则是南瞻北域多情道宗的本源功诀。炼化阴阳,其理称玄,那些宝药与金丹。却是当初南瞻玄域所得,一并献与三位道主,望表南瞻虔诚之心,亦希望三位道主看在我们五人的诚心份上,听我们……”
“呵呵,不必自卖自夸了!”
纯阳道宫之内,一个有些尖利的年青嗓音响了起来:“本座好奇的是,为何东渡神州,商量立道的事情会是你们五个?南瞻皇甫家为何不谴人来?那云遮雾罩的灵山寺近些年收拢一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图谋不小,为何这等立道大事。他们也没有派人过来?”
随着话声,纯阳道宫木门被一道冷风吹得四下敞开。却露出了道宫之内的三个人形来,却有三位气息高深恐怖的修者坐在蒲团之上,居中一个,乃是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身穿一件白的耀眼的道袍,左边一位,则是一个面如鸡皮的老妪,身穿一件暗红色道袍,右边那位,却是一个外貌年青,目光却有些沧桑之意的男子,穿一件淡青法袍,适才正是他开口。
道宫门口广场上跪坐的五位老者,对视一眼,还是那身穿倚着一具胡琴的老者轻声回答:“皇甫家曾言,这一代金丹修为之人殒失怠尽,没有堪用人选,元婴老祖又碍于九天之盟和以前的一些故往,不便东渡神州,至于灵山寺,本是化外之人,不理世事,择来选去,南瞻四域,楚域、西漠、南疆、北神山,也惟有我楚域大雪山,可以来神州一行了……”
话说的诚恳之极,那坐于左边蒲团上的老妪,却是阴冷一笑:“就算皇甫家与灵山寺的人都来不了,你们大雪山五子的修为与身份,想与我们谈立道之事也有些不够资格啊……嘿嘿,四年之前,我神州北域诸道,已大开方便之门,允许你们南瞻小辈拜入诸道修行,别说那些玄域神碑留名之子,便是一些废物,也瞧在你们这群老家伙望子成龙之心的份上收了进来,如今才四年时间,你们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商谈立道之事,是对我们的安排不满意吗?”
听了这老妪的话,广场上的五老面色皆有些沉重,尤其是其中一个满头怪发的老头子,眼底更是怒意狂涌,手掌微抬,似欲喝叱出声,却被那胡琴老人按住了手,而后向着道宫拱手一礼,沉声道:“不敢对三位道主的安排提出异议,只是我们修为低劣,后知后觉,一年前才堪堪醒悟了天地运转之机,此南瞻立道之事,只为南瞻留一丝气运,不作他想……”
“呵呵……”
那右边蒲团上年青人模样的修士,符器道道主轻笑了一声,细声细语的道:“怕是你们听说了妖族要来神州立道,而后海族也要立道,这才坐不稳了吧?实不相瞒,你们来我神州立道,偏又立道在北域,分去的可是我北域气运。那妖族立道,一是我们看在当年的逐妖大战份上,给他们一些补偿,再者也有那位老圣人的面子,与沧澜海龙母给出的一些交换之物在这里。海族立道,则是龙族本身就与神州修行界交情匪浅,龙君亲至神州商谈此事,我们也不好拒绝!至于你们南瞻么……呵呵,你们真以为这么几件残经破卷献了上来,再加上你们五个名不见经传的金丹修士一番求恳,我们就会乖乖将气运分出,容你们立道神州?”
“这……”
被人这般说到了脸上,胡琴老人面色微沉,已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而在他身边,那一头怪发的老头却已按捺不住怒焰了,抬起头来,冷声说道:“如果老夫记得不错,四年前玄棺天降,落于南瞻,神州分去七成机缘,我南瞻众修亦未说过一个‘不’字,如今我们五人不过是要求在神州立下一份道统,给我们南瞻的小辈一份微末气运,前后沾了这丝气运的一代南瞻小辈,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又能分走多少?这要求不过份吧!”
道宫之内的三人,听了他这番话,面上似有些许不悦之意,那右侧的年青模样的符器道道主,更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还未请教这位道友的道号?”
一头怪发的老头抬起头来,冷声道:“老夫道号万罗,诸道友皆唤我一声万罗老怪!”
“呵……万罗老怪……”
那符器道道主轻轻点了一下头,而后眉尖一挑,眼底流露出了些许冷意:“道号不错,我却未听过,却不知你修为几何,又有什么本领,敢在我们三人面前放此厥辞?”
最后时一声淡喝,却已搬出了一方道主威严,虽不响喝,却震人心魄。
“嘿嘿嘿嘿,蛮荒野修,果然不知礼数!”
那左侧的老妪也冷笑了一声,淡淡说了一句,面含讥讽。
那万罗老怪登时怒火大炙,立刻便要站起身来,但胡琴老人再次拦住了他,轻轻摇头,面上抹过了一丝凄苦之意,旁边几人,也尽皆起身,按住了此老,皆是一副无奈又无法的苦意,万罗老怪见到此情此景,也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长叹一声,愤愤忍了。
“三位道主,吾南瞻之修,本就道起神州,上古之前,因南瞻、北俱、西贺三州蛮野不化,妖魔横行,这才被谴送出去,教化三州。上古道旨曾言,凡往三州者,皆有教化之功,若其后辈有意回神州立道,神州诸道皆当以礼奉之,我们五人,便是凭此道旨而来……”
胡琴老人抬起头来,轻轻一拱手,说出了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提的一件事。
“你们竟然也知道那道旨?”
这三位道主面色却是微变,左侧的老妪,阴灵道道主冷声开口:“凭你们五人的这点修为与身份,还接触不到这道道旨的内容,何不与我们说清楚了,这道旨的内容是谁告诉你们的?皇甫家那几个躲在黑水湖修炼的老不死?还是灵山寺那位装疯卖傻的野和尚?”
大雪山五老皆沉默不言,静静的看着道宫内的三道道主。
符器道、阴灵道两道道主面色又有些不满,他们二人中间,那位纯阳道的道主却终于在此时开口,目光沉静的望向了大雪山五老,淡然道:“你们说的不错,南瞻当年并无人种,如今南瞻大地上繁洐的道者与人族皆与我神州同源,你们要回归神州立道,我们按律却也不可拒绝,只不过,立道一事,非同小可,乃是传承自上古圣贤立道教化之意,并非简单的建几座道观的事情,你们要立道,就得证明你们南瞻修士,或法或术或器或阵,总有自己的领悟与推演,如此才能在我北域立下道统,教化宗门弟子,老夫此言,可有理否?”
“有礼!”
大雪山五老听闻此语,沉思良久,皆开口回应。
而那符器道道主,在此时已然目光微亮,明白了纯阳道道主的意思,冷笑声中,淡淡开了口:“既然你们也觉得有礼,那就在立道之前,去封禅山上一柱香吧……”
第六百五十四章 封禅山上一柱香
封禅山位于神州北域,是这偌大地域,百千宗门道统的中心,亦是北域圣地,上古年间,人族圣王便曾在此山之上封禅,立下人族十万年道统,因此而得名。△,神州北域故老传承,凡欲在北域立下自己道统的宗主老祖,皆需在诸道首恳之下,登上封禅山,敬上一柱香,这才算名正言顺的开宗立教,哪怕千百年后,宗门势微,也是受诸道认可的正统道门。
若是不上这一柱香,哪怕老祖修为高深,宗门势大,也只算野狐禅,弟子被人视作散修,上不得台面,稍有不慎,便会被其他诸宗群起而攻,宗门覆灭只在倾刻之间。
封禅山上香,一向都是北域大事,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动四方围观、恭贺。
而如今,南瞻大雪山五老得到了往封禅山上上一柱香的消息,却非常诡异,几乎无人知晓,神州北域三大宗门,符器道、纯阳道、阴灵道三大道统及与此事相关的几个世家外,都没有得到多少消息,就算是这三道及内个世家,也口风严谨,暗中调兵谴将,却无人声口相传,似乎预示着,这一次封禅山上上香之事,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这一柱香并不好上啊……”
纯阳道道宫之外,拾阶下山的大雪山五老神情都有些肃穆,过了良久,才有一个神情威严的老道冷声开口,正是楚王庭老祖楚太尚:“欲登封禅山,便须闯十阵,以身怀道意破诸幻境。败护阵之人。借以展示自身的修为。搁在往常。闯此十阵不过是一个过场,走走形式罢了,但如今三道并不希望我们真的立道,只要我南瞻一天不立道,南瞻气运便是他们囊中之物,但我们立道了,南瞻小辈退出宗门,承我南瞻气运。他们四年前的一番谋划,便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这一次的十阵定然难闯,说不定咱们五个老家伙都会……”
“再怎么样,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谴出元婴老祖来拦我们的上香之路,左右不过是金丹境修士前来守护,怕他何来,咱们五人难不成还真像他们说的如此不成器?”万罗老怪冷声厉喝:“闯阵之时,老夫第一个上。倒要领教赫赫有名的北三道神通!”
“呵……咱们五人虽然也是金丹大乘,却不见得能轻松闯阵啊……”
龙剑庭一声长叹:“咱们修行之时。功法残缺,资源缺乏,全凭自身悟性,虽步入了金丹大乘,却也不见得是神州诸子对手,呵呵,说不定咱们一大把年纪,人家二三百岁的金丹修士便不输于我等,他们碍于上古道旨,给了我们这个机会,但恐怕只是镜花水月啊!”
“唉……”
胡琴老人轻轻叹了一声,淡淡道:“镜花水月,亦要让他成真,我们别无选择!四年之前,本以为迎来了南瞻气运低靡之转机,谁又料到,却是我们的短视,害苦了那些孩子们?罢了,罢了,咱们都有后辈在神州,为了她们,这十阵便是龙潭虎穴,也须得一闯了!”
“也好,便是闯阵不成,也要教他们知我龙剑庭的剑道,我那徒儿,不可白白殒落!”
龙剑庭眉尖一挑,森然低语,背后剑匣之内微作龙吟,似急于出鞘一战。
“师尊,徒儿不孝……”
五老神情肃穆离开了纯阳道山门,却在山门外,一棵花树下,看到了一位紫裙的女子满面泪痕,快步扑了过来,盈盈拜倒在了胡琴老人脚下,而在不远处,一位红裙飘飞的娇美女子神情肃穆,远远向着五老拜了一拜,心高气傲的厉红衣,在此时拜的意诚心切。
“呵呵,不欲让你们知晓,你还是来了!”
胡琴老人见到了紫衣的叶孤音,也是微露愕然,而后满面苦笑,轻轻拍了一下叶孤音的脑袋,然后伸手虚浮,将拜倒在地上的叶孤音扶了起来,目光慈爱,略带歉意。
“师尊……徒儿……徒儿丢了你的脸……”
叶孤音眼眶红肿,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这么大个人,竟然胆小的像个小女孩。
胡琴老人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轻声一笑,道:“莫要胡说,为师年青时也曾穿梭于烟花柳巷,为人弹琴谋生,只要心正气直,无愧于心,却在意那些表象做甚?呵呵,说来是为师害了你,若不是我一念之差,也不至于让你来神州受这委曲,你莫怪为师就好……”
师徒二人,言辞皆具歉意,一时倒说不了那许多了。
而一头怪发的万罗老怪,则背手腆肚,向着不远处的厉红衣走了过去,先是满眼欣赏之意的看了厉红衣一眼,笑道:“厉鬼王长的比我还难看,生了个儿子比我那弟子还难看,这个闺女倒还挺俊哩!丫头,你怎么又多嘴,把胡琴老儿的弟子招了过来,哭哭啼啼烦人?”
以厉红衣如今的身份地位,怕是在阴灵道内也没有几个金丹会如此小看她了,但她在万罗老怪身前,却笑盈盈像一个执礼甚恭的小辈,轻声笑道:“晚辈只是觉得,五位前辈大义凛然,为我等后辈弟子谋一线气运,不惜东渡神州,实在可钦可叹,一众小辈受如此大恩大惠,不可糊里糊涂,不知感激,这才自作主张,将此事先告知了叶师妹,前来参拜!”
“哼哼,大义凛然也不见得,为谋一名而已,将来南瞻若真的立了道,我们五个老家伙可谓名正言顺的神州道统老祖了,岂不比窝在南瞻混吃等死强得多?”万罗老怪把个大义凛然的事情说的很不大义凛然,又瞧着厉红衣道:“你别搞这么大阵仗,都告诉了谁?”
厉红衣轻声一笑,盈盈再拜,道:“该知道的,晚辈都送去了信符,只不知有几人会来!”
万罗老怪一呆,摇头苦笑道:“何必如此呢?”
说完之后,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问道:“我那个王八蛋徒弟呢?”
厉红衣顿了顿,低声道:“他不在天一宫内,据说被龙君带在身边修行!”
万罗老怪面上似有些许失落之意,末了却又笑道:“算啦,算啦,一见这个小王八蛋我就生气,骂他他还还嘴,不见就不见了,我倒是听说他最近混的挺威风啊……”
厉红衣知道他想听什么,微笑道:“方师弟英雄了得,来到神州之后,大闹天一宫,又接连做下了诸多大案,毁掉了三道四家无数生意,各道却都拿他不住,后来在天一宫龙女招婿大会上,又出手废掉了苦海云家的天才云独,斩了灵巧宗奇秀峰施法印之子,一棒子敲晕了龙女抢亲,把个龙君都气的无何奈何,据传已经打算捏着鼻子认他这个女婿了……”
说到这里,想了一下,又道:“我本欲传信给他,但他现在亦与灵巧宗定下了人头赌约,不欲让他分心,更兼得……云家、宋家、灵巧宗、一气宗等诸大宗门,几乎被他得罪了个遍,若他来了,恐这几方势力都会来与五位前辈为难,立道之事反倒徒生波折,再者……”
万罗老怪听的满面喜色,笑着挥了挥手,道:“果然不愧是老夫教出来的,可真他娘的比我年轻时威风多了,龙君的女儿也敢敲晕了抢走……好啦,剩下的不用说老头子我也明白,这小王八蛋既然有了高枝可攀,我这老浑蛋又如何扯他入浑水?若真成了龙君的女婿,那身份可比做一个南瞻道统的弟子强多了,此事不告诉他也好,等我们立道成功了再去见他!”
“前辈,南瞻立道一事……”
厉红衣欲言又止,低声发问。
“已经答应啦!”
万罗老怪笑着摆了摆手,道:“剩下的就是上柱香而已,你就别担心了!”
“晚辈修为虽低,却也想助一臂之力!”
厉红衣听万罗老怪说的轻松,却眉有蹙意,淡然开口。
“你的命灯还在阴灵道里,便是阴灵道弟子,这件事就别插手了!”
万罗老怪笑着摆了摆手,又豪情万丈的道:“再说了,你现在修为进境虽然不弱,却也只是金丹中期,非但帮不上忙,倒有可能受牵连了,而且这是我们老辈人的事情,你插手进来也不合适,难不成你一个小丫头,还要跟我们这群老家伙争名不成?就看着吧!”
厉红衣微微怔了一怔,知道此老说的虽然调侃,实际上却是实言,她命灯在阴灵道里,便须遵守阴灵道门规,虽是南瞻子弟,却助不得南瞻,实际上,她没有给方传讯,亦是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即将入道四海的方行,便不再是南瞻之人,因此听说了方行的事迹之后,她便没有再传讯给他,此时的她,也只能无奈叹道:“那晚辈就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万罗老怪却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低声道:“听说神州有种喝酒听曲儿的地方啊,美酒珍馐无数,大把灵精撒出去要什么有什么,还有漂亮的仙子嘞……能睡的那种……”
厉红衣一呆,苦笑了起来:“本来有个红妆楼,但被你徒弟砸了……”
万罗老怪呆了半晌,瞪眼了眼来:“这小王八蛋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ps:在公司上了一个小时的班,还是回来了,感觉身体特不舒服,一身的冷汗,应该是病了……唉,有没有人能提两斤猪头肉再拎两瓶二锅头来看看重病的我啊……u
第六百五十五章 五祖登山
封禅山,高万仞,下有似通幽冥的恶谷,上有直接九天的险峰。
险峻之外,又自有王道气魄,便如定世大印一般,座落于神州北域,自上古年间人族圣王封禅以来,就代表着人族道统倚立不倒,又像顶天立道的五道气运大柱之一,与东域仙岛蓬莱阁、南域天上白玉京、西域昆仑瑶池,中域玄武神相,撑住了如日中天的神州道统。
于封禅山顶上古仙人讲经的道场上,有一尊高九丈、径九丈,三足两耳的铜鼎,此鼎无神力,亦非法器,但里面却插满了神香,细数下来,竟足有百数,每一枝都,都青烟长燃,枭枭袅袅,仿佛无形气运一般,捉摸不定,变化无形,上应苍天,下接道统。
而通过山顶道场的路上,则有崎岖天路蜿蜒而上,分别有九个转折,每一个转折之处,皆可布下一阵,在通往道场的最后一阶处,又有一阵,一共有十阵,神州北域古来传统,凡欲通往封禅仙路,往到上古仙人讲经道场上的铜鼎上上一柱香的人,都要闯此十阵。
此时的封禅山脚下,一道不知倚立了多少年的宏阔石门之前,大雪山五老皆已到了,跪坐于蒲团之上,面朝着封禅山山顶的古仙道场,行三拜九叩大礼,而在他们身后各处,则有诸多南瞻出身的年青弟子,一个个神情肃穆,随着五老参拜,神情凝重,无形压力浮空。
石门两侧,纯阳道道主坐在右侧,阴灵道及符器道道主坐在右侧,静静等五老参拜完毕。
“五位归祖道友,封禅山上一柱香,你们便可在神州立道。再无人可再视你们南瞻小辈为蛮夷,你们欲送多少小辈拜入道统,只要容得下。我北域诸道也不会过问,甚至之前拜入了其他诸道的小辈。陈情厉害,得尊长允许,也可以回归南瞻道统,没人会无端阻拦!”
纯阳道道主淡然开口,分说这立道规矩,五老及寥寥在的一旁观礼的南瞻小辈都静静听闻,有一些心思浅显的,听到了这些话时。面上已有按捺不住的喜色出现。
“只不过,这上山需闯十阵,显露尔等修为,闯过了这十阵,才有资格在北域立道,闯不过此阵,便是老夫也帮不了你们什么,此十阵皆依循古礼,由我三道及其他几个宗门金丹境长老或真传弟子守护,你们若是不敌。可以提前认输,那些弟子也不会为难你们!”
纯阳道道主又淡淡开口,说到了十阵规则。
符器道道主尖声细语的笑道:“若是闯不过。可别强撑,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厉师姐……这……这十阵很危险吧?”
后方,叶孤音忽然心里一颤,忍不住向身边的厉红衣看了过去。
在她身边,一个怀里抱着一具古筝的青衣女孩和一个身穿一袭流云水袍、身材玲珑,但表情却似有些有木讷的女孩,也有些紧张的向她靠了过来,两个女孩修为不高,如今皆只有筑基巅峰的修为。距着突破金丹,还有登天的一步。胆量也小,尚看不清这局势。
“几位老前辈说的非常轻松。但我也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就连厉红衣,此时也有些紧张,低声叹了口气,目光直直看向了封禅山山门。
“老夫活了一千多岁,寿元无几,死在哪里不是死,就不知道诸道弟子,有没有本事拿走我这条老命了,呵呵,四位老友,咱们这就走吧,老夫为你们开路……”
一头怪发的万罗老怪大笑着起身,整理了一下法袍,便要大步迈出。
“老友且慢,你这杆老而弥坚的硬矛,还是使在后面吧!”
胡琴老人却在此时,拉住了万罗老怪,笑道:“封禅十阵,一阵更比一阵难,越在后面,越是艰险,你在前面出了力,岂非占了便宜?老夫做了几百年的楚域第一人,也将这名头还你了,加上你修行宽泛,所知所解也远比我们多,前面几阵,就先掠阵吧!”
说话间,这位胡琴老人目光从另外三位老友面上扫过,似乎在琢磨什么。
“这第一阵,我来主导!”
一身剑袍,仿佛年青了百岁的大雪山洗剑院院主龙剑庭站起身来,背后剑匣之内,龙吟大作,望向前方大半隐入了云雾之中的封禅山,他低声长叹:“我自诩剑道不凡,一世未娶,不曾有子孙后人,又固步自封,一世未曾出过南瞻,未曾去魔渊征战过,也未曾去妖地落日大漠感悟过苍茫剑道,可谓遗憾多多,好容易年老收了一个弟子,天资不俗,远胜于我,本来以为这会成为我此生惟一一件值得大傲之事,可谁又料到,她竟然来神州不久便……”
说到这里时,声音里已有些哀意,顿了一顿,才压抑住了声音里的悲色,提气朗声道:“红衣丫头,若吾身亡,还望你们帮我找到那萧雪徒儿,试着……治好她!”
说罢,再不留连,大步向前走去。
厉红衣颤声道:“前辈放心,我踏遍神州,也会找到萧师妹!”
“五老之中,我最年青,便由我来闯这第一阵,替几位老哥哥探探路吧!”
“嗖!”
龙剑庭右手一张,背后剑匣飞上了半空,而后紫竹匣破开,一柄剑跳进了手里。
“慈儿,老祖知晓你的心意,此前我经常骂你,但以后,不论老祖我是生是死,都不再骂你了,我知道你其实非常勤奋,或许天资比不上煌儿……算了,其实你的天资不差,只是性子弱些,若日后开了窍,修为比老祖,比你皇兄都要强的多,以后的路,自己做主吧!”
楚太尚特意换上了一袭皇袍,负手而立,背着身吩咐。
“老祖,慈儿明白,慈儿一直都明白……”
在他背后,身穿一袭流云水袍的楚慈凝噎答应,盈盈拜倒在地上。
楚太尚犹豫了良久,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胡琴老人有两个弟子在身后,却没有多说,白发苍苍的他此时倒像是豪情万丈,只是顿了一顿,才向欲言又止的叶孤音和应巧巧招了招手,轻声道:“为师给你们上最后一堂课,老夫年青时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为了生计没少逾矩违规,但为师自忖,一时荒唐,也只是年少轻狂,行事狷介,也无非小节,只消大义守得住,便对得起人心,对得起天地!”
苍老的目光落在了应巧巧脸上:“徒儿,恨他就骂他,打他,甚至杀他,但别躲他,一口怨气别憋在自己心里,以免伤了道心,忘不掉,就顺其自然,别难为自己!”
应巧巧忽然就泪流满面,身体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抱住了胡琴老人的腿,号陶大哭。
“这卷道书给了你,我可就真没藏私了……”
不远处,张道一也在偷偷摸摸的将一道阵图塞给了侯鬼门,略显尴尬的说道。
“我早就偷着自己拓印了一份了……”
侯鬼门亦是眼眶红肿,低声说道,气的张道一吹起了胡子。
万罗老怪看看四周,却无人告别,只好凑到了胡琴老人身前,对应巧巧道:“打可以,骂可以,别真杀……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他,吃他的,喝他的,再替他生几个娃娃,天天烦死他……”然后又凑到了楚太尚身边,望着跪地抽泣的楚慈,小声道:“你也一样!”
诸南瞻小辈,在此时已经哭成一团,莫名心酸,悲痛,却倍感无力。
他们的修为,高者堪堪摸到了金丹门槛,最厉害的也只如厉红衣这等,却在金丹中境,还不足以闯这封禅山十阵,再者便是,他们四年前拜入了神州各宗门,命灯都在宗门手中,却根本无法插手,不然他们背后的宗门,行使门规,立刻便能将他们制住,反抗不得。
而大雪山五老交待了后事,也是相视一笑。
“诸位道友,立道南瞻,咱们便是五祖,名传万古的机会就在眼前,这就走吧?”
“也好,老夫之前算是井底之蛙,如今倒要领教一下神州的秘法!”
“胡琴老儿,你说万罗老怪是楚域第一,老夫并不服气……”
“楚太尚你个老浑蛋,谋算了一辈子,有本事今个儿拿点真本事出来让我瞧瞧?”
五老沿着山门后一条崎岖蜿蜒直通山顶的小道,直往上走去了,嘻笑怒喝,声音渐低。
“呵呵,还是我先拿出真本事来让你们见识一下吧,尔等破关,护阵之人由我来斗!”
小道上面,约三里处,第一个转折的地方,笼罩着一片烟云,里面玄机不定,剑意森然,正是封禅山十阵里的第一阵,也是第一关,五老来到了这第一关前,大雪山洗剑院龙剑庭大笑一声,第一个开口大喝:“南瞻楚域,大雪山洗剑院院主,龙剑庭,前来叩关!”
烟云之中,亦传出了一个苍老声音:“苦海云家,执令大长老云遥率百名剑修在此守关!”
“云家?”
龙剑庭微微一怔,旋及面上掠过了一抹喜色,低语道:“徒儿,为师运道不错啊!”
第六百五十六章 南瞻道统第一祖
大雪山五老最后对视一眼,一身气息皆提到了至强,而后同时厉啸,联手闯进了大阵之中,眼前情景陡然一变,赫然已变成了一道森然剑山,五老皆悬浮于空中,周围道道银光剑景飞掠,对面一位负剑老者傲然盘坐虚空,背后一百剑修各有利剑持在手中,气机浩然。
“呵呵,南瞻剑道,先让云某前来领教……”
那空中的剑修老者,正是苦海大长老云遥,见到五老入阵,冷笑一声,宝剑在手。
“龙道友,劳你抵住阵主,万罗牵引大阵之力,楚道友与我定住阵眼,护定张老道,由他推洐大阵关窍,后面还有九阵,咱们莫要大意,以最快速度冲阵……”
胡琴老人断喝一声,五老阵型转化,龙剑庭在前,胡琴在左,楚太尚在右,万罗老怪在最后,而大雪山鬼神谷张道一则被围在了中间,轰隆一声向前冲了过去。
“封禅第一山,若教你们这般轻易闯过去,岂非笑话?”
苦海云家大长老云遥一声大喝,剑展如潮,森然剑气直笼罩了五老,看这气魄,竟似要以一人之力败尽五老一般,而在他身后,百名剑修亦分散开来,十人一组,守住了各道阵眼,这一散开,却登时身影消失不见,但大阵之中,已无处不是剑,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苦海云家……且看我凌虚剑道如何!”
“唰!”
洗剑院龙剑在此时根本不理会其他,眼中只盯住了剑主云遥,森然出剑。
这一霎,身周剑气高涨,无形锋刃直掠上苍,将空中一朵遮天蔽日的乌云都劈作了两半。云后烈日光芒普照,而在烈日光芒之下,龙剑庭单手持剑。直向那气机雄浑难言的第一阵阵主云遥冲了过去,一身剑袍飘飘洒洒。竟似有了难言的仙风古蕴,剑上寒芒,映亮虚空。
轰隆!
第一阵内,烟云涌动,无尽剑气冲霄而起。
阵内剑气划破烟云,闪亮不休,激荡云海。
“区区剑道,也敢在我苦海云家面前卖弄。回南瞻去,练上三千年再来闯阵!”
盏茶功夫后,苦海云家大长老云遥的断喝声响起,龙剑庭身形踉跄后退,奋力喘息,剑袍之下,竟有鲜血汇聚,汩汩如雨洒落,身边分工明确,正在极力破阵的几老。登时各自大惊,正在最后定住了大阵运转之力的万罗老怪,更是怒吼一声。想要冲上前来相助。
“我还没死!”
龙剑庭挥手,示意自己不必相助,吐出了一口血沫子,笑道:“没死就没输!”
似乎已受重伤的他,喘息几口气后,忽然间一声大笑,再次出剑,呼啸剑气再次升起。
“竟然死战不退?你是在自寻死路!”
云家大长老云遥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杀机,神剑龙吟之声不绝于耳。再次与龙剑庭斗在了一处,这等闯阵。便需要有人抵御阵主,也有需要推洐大阵运转。更需有人定住大阵阵源,使大阵不致于运转如意,否则就会压力倍增,而在此之外,大阵的运转毕竟是无法完全镇压的,杀机自会随着大阵的运转随时涌现,就需要有人随时抵御这些杀机了,缺一不可。
大雪山五老的分配自然没有问题,但云遥却不满。
只分出一人来对付自己?
这些南瞻的野修,也未太看得起他们自己了吧?
心间一怒,出剑便更为迅猛,道道剑气如潮如浪,一波一波的向前推了过去。
龙剑庭已然落入下风,但却不要命一般挥洒剑气,硬生生抵住了这位阵主的所有攻击,不教老友受影响,在这种拼命一般的打法下,他双眼都似释放出了白茫茫的剑气,背后有丝丝白雾升腾了起来,几如仙云,随着他剑势的催发变幻不定,掌中剑颤,犹如仙音。
“咦?拼命了?现在使的剑还略略有些意思,但还不够……”
云遥冷声喝斥,剑势稍缓,而后再度催发。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本想以剑势将龙剑庭逼得后退,以此阻其破阵之力,却未想到,龙剑庭陡然之间,如疯魔一般,剑势跟着一变,竟直朝着他冲了过来,剑势竟显得毫无章法,甚至全然不顾后面的四位道友了,拼着性命不要,招招递向了云遥的诸道要害。
“你……你胡闹,哪里有你这等破剑阵的?”
云遥亦一时手忙脚乱,被迫退后了几丈。
龙剑庭紧跟着他直冲过来,声音森然:“龙某今日就不是来破阵的!”
“轰隆!”
他一剑劈出,震荡虚空,几乎是用处了所有的力量劈出了这一剑。
云遥面对此剑,也只能格起剑锋稍稍抵挡,被震的身如纸鸢般速退。
而龙剑庭则飞身扑来,剑华如匹练:“我今天是替我徒儿出气来的!”
轰!
他这般直冲之势,却与后面的四老暂且脱离,后背无人防守,这大阵之内,随着法阵的运转,有剑气凛冽涌动,瞬间之间劈伤了他的后背,鲜血迸溅里,他的剑气已沾染了血气,赫然化作了一头血龙一般,张牙舞爪,毕全身功力于一处,直向云遥俯冲了下来。
“找死!”
云遥面临这一剑,又羞又恼,就像一个正常人面对着一个疯子,赫然没有试图以剑破剑,而是双手一张,再向中间一拢,立时引动了整座剑阵之力,直向最中间的龙剑庭呼啸冲去,身为阵主,他可驾驭整座大阵之力,威力何其之大?赫然是要逼龙剑庭狼狈而返。
只是他没想到,龙剑庭竟然不退,任由自己被剑阵之力侵蚀,一道血龙完美展现了出来。
“嗤嗤……”
云遥胸口中剑,血染法衣,踉跄后退。
而龙剑庭却也身中无数剑气,金丹碎裂,缓缓向下坠去。
“龙道友……”
后面的四老也震惊大喝,拼命向前赶来,而被围在最中间的张道一也趁着整座大阵之力被云遥引去对付龙剑庭,抓住了一线契机,霎那间寻出了此阵运转诡迹,而后神念如电,弹出了周围三老识海之中,这一刻,四老齐齐冲前,胡琴老人抱住了龙剑庭,另外三老则身形如幻如电一般,同时出现在了云遥身周,各持法印,呼啸着向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云遥盖落。
“原来那厮是用命在替他们争取一线破阵机会……”
云遥大吃了一惊,知道他们已然掌握了大阵运转规律,此时大阵已困他们不得,看这三人的仇恨模样,分明立刻就要联手将自己击伤,再不敢强项,掌中一杆令旗出来,急急一摇,周围剑山却如幻影一般散了开去,云家一百剑纷纷落地,露出了原来的小径……
“过关啦!”
云遥挥舞令旗之时大喝,眼睁睁看着三老的煞气已袭近自己眉睫,才缓缓收回。
此时的山径上,胡琴老人抱着龙剑庭,这位五老之中最年青的老祖,却即将成为最早死去的一个,只是眼神依然仇恨的看着云遥,吐出了一口血沫子,声音冷的像是在血海里捞出来的:“你该庆幸这是在闯阵,不然我此时一定自爆金丹,拉着你与我一起去死……”
“你疯了不成?我云海何曾与你有这等大仇?”
云遥又怒又恨,几乎咆哮着大喝起来。
“之前你们云家子废掉的那个女孩儿,是老夫的徒儿……”
龙剑庭勉力大喝:“谁欺负我徒儿都不行,神州的人也不行!”
“你徒儿……”
云遥怔怔,想起了一事,想起了那个至今还躺在床上的苦海云家大剑客云独。
“你知道我找到这样一个好苗子有多难吗?你知道她是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培养起来的吗?她将来成长起来,会是比我强大百倍的剑仙,她传承了老夫的剑道,她会将老夫的剑道推洐到世间极致,可是她……她这样一个好苗子,竟然被你们云家废了……废掉了!”
龙剑庭面色灰败,却仍然激动的喝骂着,心间怒火难以压制。
“那你可知道?我云家千年难出的一位剑道骄子,却被你南瞻的小辈废了?”
云遥也忍不住低喝了起来,怒火几乎比龙剑庭还暴躁:“更可恶的是,我那位子侄,直到被废掉,都没有来得及出剑……他是一位天生的剑修,可他竟然硬是输在了那小魔头的阴谋诡计里,他还未出剑,就已败了……而且,他将永远没有再去复仇的机会……”
“所以说……”
龙剑庭苦笑着开口:“那是个好孩子,老夫不如他啊……”
笑声中,这位南瞻楚域修行界里首屈一指的大剑师,表情凝固,命源流逝。
“龙道友,将来若南瞻立道,我五人开宗做祖,你将排于首位!”
胡琴老人将龙剑庭手边的剑归鞘,助他盘膝坐起,又将剑立在了他身边,对视了一眼,几位老头谁也没有说话,向着坐化于第一阵尾的龙剑庭拜了一礼之后,余下四老继续向前走去,他们心里都有些沉重,第一阵便损了一人,虽然是龙剑庭刻意寻死,也让人心惊。
像是预示着,某种不好的局面。
第六百五十七章 断人希望
封禅十阵,一阵更比一阵艰难,但随着龙剑庭的伤重垂亡,破阵之人的力量却愈发削弱,然而既已下定了决心,五老却没有半刻迟疑,发起狠的老家伙带着不输于小辈人的凶悍之气,也不再大喝,反而带着一股子沉沉哀气,一言不发的向着下一阵中杀了过去,一往无前。
第一阵,金行大阵,以剑演法,割裂虚空,凭着龙剑庭一腔恨意,破阵。
第二阵,则化成了水行大阵,由幕姓道姑守阵,一海之力倒悬虚空,这一阵,楚太尚上前,接替了龙剑庭的位置,以楚王庭皇道秘术,人身化龙,背负一海,足足坚持了七息时间,七息时间之后,张道一寻出阵中变化,胡琴与万罗击退文家一众符师,水行大阵破之。
而在此时,楚太尚面色灰白,沉默不言的落地,再向前行去时,脚步踉跄,还大笑道:“万罗老鬼,老夫适才那道秘法使的如何?可是我新近参悟出来的,能否败你?”只是他自己似乎没有感觉到,在他后背,乃至身体各处,正有道道裂痕出现,血浆迸溅。
“呵呵,三百年前,你若是能参悟这道秘法,说不定能败我!”
万罗老怪拉住了他,手掌用力,强行按他坐了下来。
“唉,老夫在楚域纵横一世,到了今天,才明白自己果真是井底之蛙……”
楚太尚苦笑了起来,一腔豪气,似乎有点外强中干。
“井底蛙又如何,好歹还知道抬头看看天,胜过那些生在田野,却一辈子只知道盯着虫孒的蛤蟆。老楚,你放心,这一次南瞻立道。五祖之名老夫不与你争了,龙道友自为五祖排名第一人。你就是第二,我万罗再怎么看不上你,这排名也只会在你之后了……”
“第二……”
楚太尚凝神发呆,半晌之后,面色发苦:“一辈子没争着第一,临死还是争了个第二啊!”
最后轻轻一点头:“好歹赢了你,知足了!”
说罢了,盘膝坐起。看了一眼山下,就此气绝。
“老祖……”
山下,楚王庭小公主楚慈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不是……不是说了可以认输的吗?为何阵阵都下杀手?”
叶孤音脸色苍白,忽然颤声大喝起来。
如今修为好歹不同往日,见识也广泛了些,自能看出些门道来。
第一阵时,若说龙剑庭是恨上了云家,自取死道的话。那么这第二阵,便分明是文家守阵之人痛下杀手了,以往封禅山上上香。每隔百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位宗师踏上登山路,有人只是走个形式,轻松走到十阵尽头,有人却需要凭真本领闯阵,力有未怠,惭愧败下阵来,但总能活命,出人命的事情很少听说。毕竟这封禅山,乃是圣仙遗址。沾血不详。
可怎么却又怎么了?
接连两阵,便坏了两位大雪山老祖的性命?
“老头子。不要再闯啦,他们……他们是在要人命啊……”
不远处,侯鬼门看到再次出阵的师尊张道一一身阵袍沾满鲜血,也只吓的浑身颤抖,拼命大叫,甚至还想跑上前去,将那个老头子拉回来,但还未奔出一步,便被一股浩然大力镇压,双膝砸在了地上,将地面碎片压成了粉沫,别说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此乃封禅山圣地,也是你们可以聒躁的?”
符器道道主收回了手掌,森然冷喝,凶意之盛,只吓的南瞻小辈瑟瑟不已。
而此时,张道一、胡琴老人、张道一三人赫然马不停蹄,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下方小辈们的嘶吼,又像是听到了,却无暇理会,直向着第三阵冲了出去。
这一阵,乃是火行大阵,赤焰滔天,炙如烈日,而在三老冲入了阵中之后,一丝沙哑艰涩的胡琴之音响了起来,琴音之中,竟蕴含苍凉之意,却如凛冽寒冬,镇压下了此阵之内的火意,山下小辈们向上望去,只能看到琴音显化出来的一只冰鸟,在半空之中与滚滚烈焰恶斗,其势直冲九天之上,嘶哑琴音,压下了万赖之声,硬生生将一阵烈焰镇压了下来。
“此老倒是不凡,他献上来的琴谱,可以一观!”
阴灵道老妪眼睛眯起,倒是难得的赞了一句。
“呵,先等他破了此阵再说吧,能过第三阵,还略略有些意思!”
符器道道主淡淡开声。
轰!
话音未落,赫然见到空中烈焰随之一敛,冰霜之意落满山道。
“火行大阵破了?”
诸修皆讶然,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些本领!”
符器道道主轻轻点头,道:“此老根资一般,甚至所修功法也一半,倒是对术理的参悟不浅,以琴御剑,剑化玄鸟,硬生生斩去了火行大阵的根基,算是一号人物!”
在他们谈笑间,三老已继续闯阵,胡琴老人大发神威,一架古旧的胡琴在他身上绽放了无上华彩,琴声悠扬,却苍凉哀蹙,其中自然演化道法,连破第三阵火行大阵,第四阵木行大阵,将山门下三位道主都震惊住了,面面相觑,心里甚至隐然升起了些敬佩之意。
“封禅十阵,由我们特意安排,守护之人实力皆是不俗,阵理亦是由我三人亲手推洐,等阶步步增强,本以为他们能闯三阵便是极限,到没想到,如今只剩了三人,还有余力再闯两阵,却不知这第五阵能留下他们的性命否?”符器道道主淡淡开口:“可惜了,若不是事关气运之争,凭这五老的实力,倒也可以请入吾宗,做一个高阶供奉,为我驱使!”
“也就要在第五阵止住了吧!”
纯阳道道主,也在此时轻轻开口,补了一句。
第五阵,山行大阵!
巍巍山力,镇压虚空,五行大阵之中,最难取巧的一阵,就好像世间各种精奇机关,愈是精妙,在行家人眼中看来却愈是脆弱,然而那等纯粹以巨岩大石布下的粗陋机关,有时候却最让人头疼,因为一应技巧皆难运使,惟有蛮力才可以冲阵破关,第五阵,就难在这里。
闯入了第五阵的三老,竟然久久无声,便连那胡琴之音,都愈发低沉,偶尔响起,也几乎难以听闻,在山下的南瞻诸小辈,心神皆已紧紧提了起来,尤其是叶孤音与应巧巧师姐妹,抓着彼此的胳膊,已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腹内像吞了块冰,由内至外的寒……
“万罗老弟,我们过不得此阵了,且由老夫来为你开路,送你过阵!”
几息之后,阵内已经一片哑然,却忽然有一声断喝响起,正是胡琴老人,而后只听琴音陡然扬起,吱呀呀响了两声,而后嘎然而已,也就在此时,一道剑光呼啸而起,裂石穿金,赫然将那空中显化的巍然山影劈裂了一条影子,一道身影借机飞出,踉跄立在空中。
而后,山行大阵之内,久久无声,大阵闭合,再无人出现。
胡琴老人与张道一,赫然都留在了阵内,生死不明。
而万罗老怪,回头静静的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继续向前走去,入阵时五人,如今才不过五阵,便只剩了他一个,形单影只,大袖飘飘,摇摇晃晃向山上行去,脚步虚浮,像是也受了伤,但身上的煞气,却越来越重,甚至影响了虚空,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影。
“南瞻老友,你能闯过五阵,实属不易,只不过,前五阵为五行阵,尚有相生相克之理为依持,你们的法种,感悟,能够起到作用,而这后五阵,乃术法演化,杀伐之意比前五阵还要强,前面五阵你有四位同伴相助,尚且闯的如此艰难,更何况后五阵你剩下了孤身一人?呵呵,退回去吧,若是此时认输,或许还来得及救第五阵里你的两位老友性命!”
第六阵里,有黄巾力士虚景飘浮,一个声音淡漠传出,稍含敬意。
“我若认输了,他们岂不是白死?”
万罗老怪没有退的意思,身上煞气越来越强:“你们真的这么强么?让老夫来试试!”
嘭!
说完了这句话,万罗老怪陡然间冲上前去,便似一条发了怒的老龙。
“老夫乃是南瞻修士万罗,今天就要寻死,谁来送我一程?”
山石迸碎,天昏地暗,万罗老怪直冲入了第六道大阵之中,带着必死之志。
“师姐,师尊他还没死,你快想办法,想办法救他啊……”
应巧巧紧紧拉着叶孤音的袖子,已经泣不成声,怀里的瑶琴都扔到了地上。
叶孤音也是神情绷紧,嘴唇都已咬出了血来,犹豫得一息功夫,忽然转头就跑,但是身形刚一动间,却被一人扯住了袖子,正是厉红衣,他咬着嘴唇,还要再说话,厉红衣已快速将一个贮物袋塞进了她手里,神念传来:“我们阴灵道道主在此,我若稍有异心,她心念一动间,便可以将我废掉,你不同,你们灵巧宗并不在这里,拿着我这些法器,去请他来!”
叶孤音呆呆的看向了厉红衣,却见此女眉睫之间,闪过了一抹厉色。
“本以为他们只是不会这么轻松让我们如意,哪里想到……他们是要断我们的希望啊!”
良久,她才从牙缝里吐出了一句话。
第六百五十八章 聊发少年狂
“北三道设下了真传在封禅山外域伏击,不许人外出,幸好我借了红衣师姐从妖帝阁内取来的法器,瞒天过海,短距离穿梭虚空,才得以突破重围,赶来这里找你,只是就算这样……也已经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啊……我不知道我师尊他们怎么样了,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过去啊……”在天一宫前,叶孤音哭哭啼啼,用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告诉了方行,却只听得方行勃然大怒,只觉心里一道怒焰腾腾燃烧了起来,又像是被人捏了一把心脏。
“我管你师傅死没死?”
他一把扯住了叶孤音的领子:“万罗那个老王八蛋死了没?”
“我来的时候……他……他准备闯第六阵……”
叶孤音几乎被他的一身凶气吓到,喉咙发干。
而方行听了这句话,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叶孤音的话里他已听了出来,大雪山五老联手闯前五阵,都死伤如此惨重,如今只剩了万罗老八蛋自个儿闯第六阵,那不是上赶着被人人欺负吗?如今已经足足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啊,自己就算赶过去了,估计尸体都凉了吧?
“他妈的,让∵∵∵∵,m.♂.co←m一群老头子替你们拼命,你们怎么不去死?”
大怒之下的方行,眼眶都急红了,大叫了金六子,就要赶往封禅山。
此时周围的众修,都呆成了一片,全然没料到这一片变故,又惊又疑,更是被叶孤音话里的事情惊呆了,封禅山上香,这是何等大事,但因何众修竟然全没听到风声?
龙君望着那魔头惊惶的背影。也只是低头叹了口气,没有话。
眼底有一抹失望之意,他看到了一道无上剑胎,若是磨砺的足够了,将来却可以替海族斩裂劫数也不定,但如今看来。哪怕自己废了一番心血,这柄剑胎,终究还要回到他原来的位置,自己的想法却成了奢望了,到了这时候,做什么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但也就在此时,大金乌已经卯足了劲要呼啸而走,一条白色的身影盈盈飘落了下来。
是龙女!
方行惊讶的转头向她看了过来。出奇的有木讷:“你怎么来了?”
龙女淡淡道:“我和你同去!”
方行怔怔道:“我去了,就不能做你们四海道统的神子啦……”
龙女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轻轻一笑,道:“没关系的!”
一笑倾城!
至少倾倒了一人!
方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眶还红着,却笑的异常张狂,伸手搂住了龙女的肩膀,眼睛里射出了两道血芒。放声大喝:“金六子,咱们走。杀光那群王八蛋……”
大金乌双翅之下,已然凝聚起了两道强大至极的飙风,一翅扇下,瞬息千里。
专修肉身的它,在大鹏一族秘法的加持与根伯长生大术的温养下,妖躯强横。施展了秘法之后,单凭速度而论,几已不输元婴肉身,只是腾挪转化间,不如元婴的法相心随意动罢了。平时这厮架子大了,方行赶路的时候请不动它驼着,但如今形势紧急,自然另当别论。
“龙君,那儿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看样子做不得你们四海神子了,你还要替他取了我们灵巧宗长老之命不成?你乃沧澜海主,却与南瞻一道无甚关系,就算是你的女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事上照料他们也罢,但在这等大事上,却不方便出手了吧?”
灵巧宗德昭长老,赫然也在此时开口,法眼之上,寒气萦绕。
“呵呵,不错,他若是我四海神子,本王自当帮他,但他既然做出了选择,自然与本王无甚关系了!”龙君五指一张,镇压住了施法印的无形法力消散,袖子里的四方大印也飞了出来,落向灵巧宗大阵之中,而他则面色平淡,沉默了许久,忽又朗声笑道:“诸位同道,本王久不来神州,却未想遇到了闯阵封禅盛事,闲来无事,一起去观礼如何?”
大笑声中,双袖往背后一拂,脚踏虚空,往北而去。
周围众修面面相觑,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往封禅山方向赶去。
南瞻立道?
这可是大事啊!
妖地已确定了要立道神州,四海海族即将立道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这倒也罢了,众修心里还能接受这结果,但南瞻要立道的话,却着实让人有些意外了!
这热闹得看啊!
一时间,众修如鱼,浩浩荡荡,皆往封禅山而去。
……
……
“谁老夫独自一人,便闯不了封禅大阵?”
而此时的封禅山第六阵内,一身血淋淋的万罗老怪,豪迈苍茫,大声呼啸,用力将一杆阵旗插在了第一百零八个阵眼之中,转身怒喝,既像是看着这一道大阵的三十六位守阵之人以及那个阵主,又像是对着封禅山下,以为他必死在第六阵的那些观战之人回答。
第六阵的守阵人,乃是一个肩扛大风旗的年青人,他左肩法衣破碎,似是挨了一掌,嘴角亦有着淡淡的血痕,在他身边,三十五位守阵人,亦是目光敬畏,望着那个如疯似狂的老头子,那年青人望着万罗老怪的身影,久久沉默,末了才躬身行了一礼,极为钦佩。
“老前辈,我一直以为南瞻无才,今日才知道我是井底之蛙!”
这年青人行了一礼之后,起身轻叹:“这第六阵,子自忖并无半心软,已将大阵催动到了极致,但老前辈你一边化解我这大风旗的威力,一边推算出了第六阵内一百零八个阵眼所在,而后分别以阵旗插入其中,改变大阵走势,这等修为、学识,晚辈佩服!”
“老夫可过关了?”
万罗老怪怒睁怪眼,望着这个年青人。
肩扛大风旗的年青人,将大风旗插在了地上,拱手高喝:“恭送老前辈出关!”
“哈哈哈哈……”
万罗豪迈大笑,背负了双手,转身向着第七关走去。
“前辈……”
第六关的守阵年青人忽然迟疑开口,顿了一顿,才道:“第七阵不好过!”
万罗稍稍止步,冷笑一声:“若是好过,如何显我本事?”
年青人不话了,半晌之后,再揖一礼。
而此时的下方,南瞻诸修看着万罗老怪那踉跄的身影,也皆眼角含泪,谁也没想到,一个多时辰的苦战,众人皆以为万罗老怪已命丧第六阵,但他竟然还是踉踉跄跄走了出来,而后豪情不减,直往第七阵走了过去,脚步有些虚浮,但绝无半迟缓,一往无前。
“何苦呢?你知道自己今不可能闯过十阵!”
第七阵内,却有一个大红袍子的老者盘坐在一株古松之下,形容古雅,正自品茗,望着万罗的眼神里,既有一丝欣赏之意,更多的则是不屑与冷漠,望着万罗进来,他座下数十个青衣弟子都已经满眼警惕,他却不急着催动大阵,慢慢饮了一口茶,轻轻向万罗开口。
“废话少,有本事就使出来,老夫赶时间!”
万罗老怪一入阵中,精气神便是一提,手掌虚按,冷声喝道。
“呵呵,老夫只是有些好奇,明知不可为,你又何必非要一意孤行?”
红袍老者轻轻一笑,淡淡道。
“本来是可行的,只是没有想到你们堂堂神州,也如此不要了脸面而已!”
万罗老怪移步上前,冷声开口:“你真以为我们五人来神州前没有做过功课?近三百年来,闯封禅十阵之人足有七人,有五人成功立宗做祖,其中一人赫是从魔渊那边叛过来的,以他们闯阵的难度,哪怕再强三倍,我们五人也接下了,可如今,难了何止三倍?”
万罗老怪的面上,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慨之色。
“闯不过就是闯不过,找这么多理由做甚?”
那红袍老者面上也有些不愉,双眸一翻,寒光暴射。
“呵呵,若不是你废话连篇,老夫哪里用得着这些?”
万罗老怪呵呵大笑,一步迈出,胡须飘起,挥掌便打:“哪怕你们将神州北域所有的力量都搬到了这封禅山上,我们五个老家伙也敢闯上一闯,能闯一阵是一阵,就算最终上不了封禅山,立不得道,也要教你们北域修行界,教这天下人,知道一个道理……”
一霎间,虚空炸裂,这蕴含了真力的一掌,瞬息之间,连化三重力道,直击怪汉身前。
“什么道理?”
红袍老者看对着这一掌,看也不看,翻掌拍了出去。
二人掌力相交,立刻引动了一片雄浑气流,巨大的力量鼓荡的笼罩了整座大阵的烟云震颤不已,犹似大厦将倾一般,而那红袍老者本拟一掌将万罗击倒,赫然没想到,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的万罗老怪一身修为如此强横,竟震得他气血翻涌,身前劲力一震,打翻了茶盘。
经此一掌,他立时不敢再大意,豁然起身,双目炯炯望向了万罗老怪。
而万罗老怪,则冷冷一笑,继续回答了刚才的话:“别他娘的老是眼睛长在头上,若是老夫年青时能有你们这样的修行功诀与资源,你们又能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