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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卯牛     余一丁txt下载     余一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战争阴云

    好好的一顿答谢宴被余一丁嚼出了鸿门宴的味道,他不禁又想,现在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年代?柳四七也没有给他讲得很清楚,又不好贸然去问其他人,看来真得找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当下的具体年代了,不过汉朝该过了吧?这帮库赛人难道就是历史上的匈奴人?卫青霍去病跑哪里去了?不过这俩好像就是汉朝的……

    不对不对,余一丁急忙收回心思,那钟离宇应该就是见着自己的异能厉害,以为自己是个不出世的神医,希望用自己的医术为大梁做点事,可以帮助战争中受伤的大梁士兵,怎么也不至于扯到到鸿门宴那边去嘛。

    钟离宇见余一丁皱眉转眼,一副深思熟虑犹豫再三的样子,也没开口催促,夹了一口菜缓缓地吃着,末了还呡了一小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微微笑望着余一丁。

    “大哥……”柳翠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既想余一丁帮助边军,又担心他会有危险,左右为难。

    “宇公子,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受伤的?”这时余一丁开口问了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是明知故问。

    “什么?”钟离宇没想到余一丁这样发问,明显有些愣神,紧接着回答道,“我就是在翠山一战中受的伤。”

    “哦,那些库赛人拼死也要攻击你们的理由就是因为宇公子身在其中吧?”余一丁接着问道,他回忆起悍不畏死的那几十个武艺高强的库塞人,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拼死也要冲击边军护卫营了,看来就是冲着钟离宇去的,发生战斗绝对是他们计划好的,只是因为库赛人没想到会在翠山山顶碰上林啸天的部队,所以变成了一场遭遇战。

    “是的,前些日子我带了几个贴身侍卫潜入草原侦查库赛人的备战情况,不料事情败露,侍卫们拼死掩护我撤退,等我赶到与林统领约定好的会合地点时,身边只剩两人。”钟离宇平静地回答,就像是在述说与他无干的事情。

    “科塔利部落的刺客非常厉害,我还不清楚他们是否知道我的身份,也可能只是将我当成大梁的细作而欲杀之后快,我带去的十名侍卫都是武功绝强之人,结果三日之内居然折损了八人,这些人跟随我的时间最长的已有五年……”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顿,似乎此刻心中才有些伤感。

    “库赛人的刺客?”余一丁从怀中摸出那把匕首,递给钟离宇,“宇公子看看可曾见过这样的匕首。”

    钟离宇将匕首拿在手中一瞧,立刻说道,“见过,我的一名侍卫也是死于这样的匕首,余先生这把是从何而得?”

    余一丁将那天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钟离宇仔细听着,最后奇怪道,“这么说那个巴尔虎最后很有可能是被一名库赛人的刺客所杀?”

    “我也有这样的怀疑,但是没有道理啊,难道还有库赛人帮助宇公子你逃避追杀?”余一丁依然不解。

    “不对,我再想想,你说巴尔虎他们三个是卡亚那部落的人,但是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部落首领尼斯格巴日派出三人的目的是跟着林兄的部队看看到底是接应谁。这个卡亚那部落是距离大梁最近的一个草原部落,没有战争的时候经常与我们大梁有商贸往来,他们对大梁的态度算是比较友好,尼斯格巴日本人也到过临云,我原来也见过他,此人不希望同大梁发生战争,而更愿意通过通商贸易的方式获得库赛人需要的资源。而科塔利部落是草原的王族部落,掌握着草原七大部落的实际统治权,应该是他们部落的莎林娜女王不希望卡亚那部落与大梁交好,干脆杀死派出的人,然后栽赃是边军所杀,以打消尼斯格巴日的消极避战念头,这样就说得通了。”钟离宇推测道,顺便又将那把匕首交还给余一丁。

    “哦,库赛人内部居然如此复杂,宇公子能否给我具体讲讲库塞人的情况?”余一丁收好匕首又问道。

    “库赛人占据着整个方圆千里的阿古达木大草原以及部分草原西面的山地,由七个大部落组成,分别是科塔利、索多努、山鹰、哈斯、班赛、土罗尔和卡亚那,很奇怪的是十年前库赛人居然拥立了一位女王,也就是现任科塔利部落的首领莎林娜女王,此女野心极大,她继位后直接断绝与大梁的官方商贸活动,并不时派兵侵扰边界,残害无辜百姓,不久前又要求草原各部落征兵集结,希望使用战争的方式掠夺我们的土地粮食布匹人口等资源,以达到库赛人自给自足的生存需求。”

    钟离宇简单却明确地给余一丁讲解了一下目前库赛人的内部情况,接着又说道,“我这次潜入的就是科塔利部落,得知在莎林娜女王的召集下,科塔利、哈斯和班赛三大部落共集结大军八万余人,由她的兄弟伊勒德亲王率领,已经于五天前我离开科塔利部落时向土罗尔和卡亚那部落开拔,到达这两个部落的时间大概就是从今天算起再过十天左右,后续还有四万人是从距大梁更远的索多努和山鹰部落赶来,可能会晚两三天,一旦土罗尔和卡亚那部落不从中作梗,他们两个部落还有三万余人会加入集结部队,那样的话库赛人超过十万人的大军最快再过十天就会对我们大梁发动攻击,其中的七成骑兵部队从卡亚那只需一天的时间即可到达庆阳,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也就只有这区区十天了。现在京师任命薛长龙将军为大梁守军元帅,临云边军本部已经整装待发,青岩、祁水和隆丰三镇各营随时听候调遣,京师援军十万人也已出发,沿途取粮补给,预计半个月左右可进入临云境内,到达庆阳应该是在二十日前后,我父亲已经派出快马催促援军加快行军速度,大概可以提前一两日抵达庆阳。”

    余一丁安静地听完钟离宇的叙述,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心底里却已是惊涛骇浪,原来战争离自己已经如此之近,前面自己还说库赛人集结需要时间,实际情况却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出发了,而且这一点钟离宇再清楚不过,却未明言,看来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不过转念又一想,以他现在的能力,保证自己和柳翠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那就趁此机会见识一下以前只能在影视和游戏中才能见着的战争场面吧。

    想到这里,余一丁有了决定,他盯着钟离宇的眼睛说道,“宇公子把战争准备的情况给我讲的这么详细,看来我想离开庆阳都不行啊,何况按照公子的说法,虽然庆阳在京师援军抵达前防御可能会比较艰苦,但边军以逸待劳,据城而守,库赛人想在几日内攻下庆阳也绝无可能……”

    “哈哈,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岂敢强留?”钟离宇急忙打断余一丁的话,又道,“只是人若犯我,大梁岂惧一战?把目前的情势全部告诉余先生,也是想让先生安心,如果有先生这样的奇人异士加入,庆阳将更为稳固。”

    “好!我们夫妻二人就暂且留在庆阳吧。”钟离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余一丁也就顺水推舟立刻应承下来。

    钟离宇和林啸天自然是满心欢喜,随后就要给余一丁二人安排住所,不过余一丁的意思还是继续住在客栈,钟离宇想想庆阳就那么大的地方,有事骑马片刻既到,也就没有再坚持。

    辞别钟离宇和林啸天,二人回到客栈,柳翠兴奋地搂着余一丁的胳膊道,“大哥,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几万人呢,到时候我们会上城墙与边军并肩作战吧?”

    余一丁无语,他还没见过这么希望去打仗的人,看别人打仗和自己去打仗完全是两回事好不好,于是严肃地对柳翠说道,“小翠,打仗可不比打猎,那可是千军万马,一个不留神小命就可能搭进去了,到时候你必须紧跟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我可就你一个娘子。”

    “哦。”柳翠开头还低头作委屈状,听到最后却低头却暗暗发笑,又拿眼角瞟余一丁,小声说道,“那到时候大哥不会一直躲在客栈不出去吧?”

    “怎么会!你以为钟离宇会让我那么闲着?再说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边军都抵挡不住,我躲在客栈有啥用?”余一丁没好气地说道,“你只要记住了,你安全我肯定安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但你千万别自己主动往危险的地方蹭。”

    “嗯,这个我知道的。”柳翠开心回答。

    余一丁想了想又说道,“钟离宇现在只是知道我的医术厉害,到时候免不了会让我救治一些负伤的重要人物。但是万一他知道我会气流攻击那就不太好了,也许还会让我去干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此人心机很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使用此术,可是你若犯险,我就很有可能不得不使用了,那样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啦,都听大哥的。”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庆阳都在备战中度过,每天都不断有斥候回报,库赛人大军正在步步逼近大梁边境,预计将在第九天达到卡亚那部落。

    第二天前方就传回一个不好的消息,土罗尔首领卓力格图和卡亚那首领尼斯格巴日已经分别向莎林娜女王效忠,将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参与进攻大梁,土罗尔和卡亚那共计三万余骑兵已在卡亚那部落所属草原集结,并由这支部队作为库塞大军前锋,将在八万人大军抵达卡亚那部落的当天对庆阳发起进攻,库塞大军则在卡亚那修整一天后跟进……

    大梁军队的调动也是有条不紊。

    第三天临云边军本部及护卫营一万二千余人由边军大将薛长龙亲自率领到达庆阳,分出四千人由本部偏将袁文广率领在城南土龙岗上扎营,其余人马在东门外官道两旁野地扎营,林啸天的护卫营除了一百人留在临云守卫郡王府外,剩余的不到四百人已经全部抵达庆阳,并在镇内寻找空房驻扎,他们也成了庆阳边军主帅的直属亲卫队。

    第四天祁水和隆丰两镇边军共一万人分别抵达庆阳北门,并在北门外牛背山上各自扎营。

    第六天青岩骁骑营三千人由南门进入庆阳,紧挨神弩营在西南面城墙与庆阳西大街之间空地扎营。

    同一天据快马回报,京师援军先头骑兵部队四万人已距临云只有七八日路程,其余六万步兵将于骑兵之后五天内抵达临云,同时县郡境内靠近阿古达木草原的各村镇乡勇团已经日夜戒备,防止库赛人小股部队偷袭。

    战争的气息越来越近……

    余一丁倒是清闲,每日待在客栈中闲坐喝茶,看着庆阳镇内居民携家带口,收拾细软暂时从东门而出向大梁内地撤退避难,百姓眼看各处援军不断进驻庆阳,傻子都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纷纷逃离此地。及至骁骑营进入庆阳时,镇内已是十室九空,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东西两条大街已经基本看不见百姓身影。

    柳翠连续两天缠着余一丁,说是战斗还没有开打,趁着机会要去城头看看,余一丁没法,终于答应她找到李忠副将带着上了城墙箭塔,结果在看到箭塔内固定的军用床弩以及神弩营的军士们配备的神机弩后,见猎心喜的柳翠又熟练地操作了几次神机弩,就向李忠副官要了一副弩箭,对余一丁说是至少可以保证她自己的安全,见状余一丁也就随她去了。

    于是接下来每一天她都会拉着余一丁一起到神弩营的靶场练习神机弩的操作射击,她本就是个打猎弓手,几天训练下来已是个二十丈内十中八九的女神箭手了。

    庆阳西门外直通阿古达木草原的大路现在已经被边军破坏得坑坑洼洼,而且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被开挖出好些一两丈宽半丈深的壕沟,同时路面和道路两旁的野地也摆放了许多拒马和鹿角木,有的上面还插着拒马枪,原来碧水河上有一座木制的小桥,现在也被拆除。

    从城墙上放眼望过去,碧水河东岸这一大片平地显得杂乱无章,除了河边长势茂盛的一人多高的芦苇,剩下的一直到城墙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其中摆放的拒马枪头和鹿角木冷森森斜刺朝天,如果骑兵贸然冲锋,等待他们的不是陷入壕沟就是被拒马拦阻。

    城墙距碧水河也就大约一里的距离,东岸空地全部在床弩的射击范围,而骑兵冲击到第二条壕沟时就已经可以被神机弩攻击,因为军用战弩远距离攻击都是抛射,随着骑兵的冲锋,城墙后面的箭塔甚至地面的弩兵也可以对骑兵群进行扇面抛射打击。

    一旦骑兵群冲过了壕沟拒马的拦阻,在城墙三十丈距离左右,弩兵的直射攻击将给他们最后致命的杀伤,这一大片空地会成为草原骑兵的噩梦和坟场。

    站在城头,听着李忠副将的介绍,余一丁不难想象几天后的战斗将是怎样的一种惨烈,心中不禁对这场战争有了点惶惑,也有点期待……

第十六章 又见刺客

    薛长龙到了庆阳后,李忠的大帐自然升级为中军帐,待边军各营全数到齐,第一次边军将领军事会议就在第七天上午召开,参会人员包括:元帅薛长龙,少主钟离宇,护卫营统领林啸天,神弩营参将李忠,骁骑营参将刘豹,神枪营参将公孙志,神刀营参将宋义,边军本部副将袁文广及另外几位副将,以及列席会议的余一丁夫妻和一位薛长龙从临云带来的中年道士。

    军事会议上首先确定了目前边军的战略目标,就是以防御为主,库塞人大军来势汹汹,又擅长野战,所有斥候务必严密监视库赛大军动向,防范敌军的进攻,各营依托庆阳城墙和大营防御工事拒敌,以确保援军到达前庆阳的安全,给后续反攻做好准备。

    紧接着是薛长龙点将:

    神弩营参将李忠,率部坚守庆阳城墙及箭塔。

    骁骑营参将刘豹,率部待命于庆阳城内本部大营。

    神枪营参将公孙志,率部隐于城北牛背山脚本部大营。

    神刀营参将宋义,率部隐于城北牛背山腰本部大营。

    边军本部副将袁文广,率部隐于城南土龙岗本部大营。

    城外诸营各自就地修建防御工事,以备敌袭。

    边军本部剩余人马和护卫营作为预备部队在城内集结待命,随时听候将令调遣。

    一旦敌军准备渡过碧水河,箭楼号兵升起白旗,箭塔内床弩立刻准备攻击,且骁骑营即刻由南门出城至土龙岗列阵,其余各部均各自出营列阵待命。

    待敌军渡河登上西岸,箭塔升起绿旗,床弩射击。

    待敌进入弩兵攻击范围,箭塔升起红旗,神弩营所有弩兵一齐抛射。

    待敌接近城墙,箭塔升起黄旗,城墙之上弩兵转为直射,城下弩兵继续抛射。

    根据敌剩余数量与增援态势,箭塔升起蓝旗,骁骑营与神枪营分别从敌骑兵左右两翼以楔形阵冲击,其余两部以雁翅阵随后跟进掩护两营冲锋,不见蓝旗,除神弩营外各营绝不可妄动。

    待敌溃退或无援兵继续渡河时,箭塔升起黑旗,神弩营立即停止射击,其余各部继续追击敌溃散士兵,但不可越过碧水河。

    以上各部均依照号兵旗语行事,令行禁止,违令者军法从事,诸将应诺领命而去。

    刘豹在离开营帐前还对余一丁挤了挤眉眼,余一丁报以点头微笑,从骁骑营昨日抵达庆阳后余一丁还没有见过刘豹,刚才会前余一丁等人进帐,刘豹一见他们夫妻二人也来参会顿时面露异色,看来会后肯定还会找余一丁详谈。

    将领们散去,大帐内只剩下薛长龙、钟离宇、林啸天、中年道人和余一丁夫妻几人,薛长龙年约四十,生的眉清目秀,却又是长髯及胸,配上威风凛凛的精钢链子甲,外套一件单臂土色长衫,真是一副儒将样貌,余一丁想到民间传闻他是一员以一敌百的猛将,看这相貌倒是有些名不副实,却又暗自思量传闻的确不可不信,却也不能全信。

    余一丁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薛长龙开口了,“余先生,几日前我军抵达庆阳时宇公子和林统领就已将你夫妻二人之事告知本将,在此我也替钟离郡王感谢余先生对宇公子的救命大恩。看茶!”

    说完就有左右侍卫用托盘盛上三杯热茶,薛长龙自取一杯,示意余一丁和柳翠取茶,又道,“本将久经军阵,滴酒不沾,从来都是以茶代酒,望余先生见谅,请!”

    “薛元帅言重了,小子区区微末岐黄之术,不值一提,其实也是宇公子吉人天相,请!”余一丁说完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柳翠依样画瓢满饮一杯,薛长龙深深地望了余一丁一眼,微笑着将自己手中的茶水喝下。

    “余先生,你夫妻二人的医术之精妙乃是本将平生所仅见,还请勿过谦,我大梁边军有得先生相助实乃幸事,如若战事需要,望先生不吝异术,替我大梁守军救死扶伤,本将在此替将士们感谢先生。”薛长龙放下茶杯,换了一副严肃的口吻,最后还郑重抱拳行礼。

    “不敢,好说!”余一丁连忙回礼,正色道,“我夫妻二人既已接受宇公子之邀,必不会藏私,定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哈哈哈哈……”薛长龙本已有些严肃的面庞骤然变得轻松起来,闻言抚髯朗声大笑。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薛长龙就把话题转移到中年道人身上,其实对于今天这种军事会议余一丁本没有多少兴趣,但他现在属于钟离宇招揽的奇士,和那中年道人一样都被特许列席会议,因此就对那道人多了几分关注。

    道人自称凌云子,来自大梁东部峡关郡,游历到临云时途遇一伙山贼袭扰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于是用玄门异术实施惩戒,碰巧遇见郡王钟离杰途径此地,惊为天人,遂受招揽,以助郡王平定边郡。

    当他听说余一丁来自晋国时非常高兴,因为峡关郡就是大梁和晋国之间的边界郡,自古便是黄河西岸渡口,而东岸渡口则是晋国的河口郡,以前凌云子经常会渡过黄河到晋国寻经问道,在晋国也有不少的道友。

    余一丁则更为兴奋,终于听见一个自己熟悉的地名了,而且还是华夏的母亲河,就是不知道峡关郡是在黄河的哪一段,也不便直接询问,只是胡乱敷衍一下凌云子的询问,说自己是晋国京城偃都人,略懂一些医术,本是带着柳翠回老家,不想被钟离宇招揽,为大梁抵抗侵略略尽心意。心里想着却是等此处战事结束,怎么也要找机会去一次峡关郡,凌云子也与他相约峡关郡于他的居所再会,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会后,余一丁本想带着柳翠先回客栈,哪想到刚出大帐就见刘豹立在一旁,见他出来刘豹忙出声招呼,“余兄留步,我骁骑营营帐就在近旁,可否小坐一叙?”

    “哦,原来是刘将军。”余一丁拱手道,“多日不见,刘将军还是风采依旧。”

    “哪里,哪里,这边请。”刘豹客气地伸手引领余一丁二人向他的大营走去。

    原来昨天骁骑营达到庆阳后,刘豹就到大帐报到,被告知今晨将要召开战前准备会,只是在林啸天和李忠说起余一丁情况时,他大致介绍了一下他们夫妻乃是柳河村猎户,因为在碧云峰剿灭了二十多个进犯的库赛人,被他碰上查证真伪就这样认识了,顺便给开了路引,却并未被告知余一丁还身怀高超医术,又被钟离宇招揽之事,因此在会前见着他们夫妻二人居然参加这种级别的军事会议而感到惊异,这才在会议结束后在大帐旁等待二人出来询问。

    三人直接来到骁骑营刘豹的营帐,落座后,刘豹说道,“余兄是真人不露相啊,我以为你就是普通猎户,原来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刚才一出大帐,刘豹迫不及待地向李忠询问了情况,才道他救治钟离宇的事情。

    “哪里,我也就是碰巧见过宇公子所中之毒,也是公子吉人天相,侥幸的很。”余一丁还是这套说辞。

    刘豹知道余一丁客气,呵呵一笑,说道,“蒋大夫是边军医官中医术佼佼者,他对公子所中之毒都束手无策,看来余兄果然不凡。”

    余一丁听后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刘豹,静待他往下说。

    “呵呵,不说这个了。”刘豹打了个哈哈,“余兄在青岩临走前跟小弟说起有刺客欲对我行刺,还救了小弟一命,兄还记得否?”

    “当然啊,那个女刺客差点要了我的小命呢,怎么会不记得。”余一丁听他提起朵丽娅,不禁又想起那个漂亮却狠辣的异族小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柳翠却是没好气地捶了捶他的胳膊。

    刘豹见他如此作态,笑着摇摇头,又说道,“余兄,就在我骁骑营出发前一天的夜里,又有刺客探我大营,被卫士拿下,现已解押至庆阳,余兄可愿随我一起审讯?”

    “哦,还有这种事?那我倒想看看了。”余一丁很意外,他觉得朵丽娅在见识过他的异术后应该不会再去找刘豹的麻烦,看来应该是其他的刺客。

    “好!来人,将刺客带上来!”刘豹吩咐卫士提那刺客过堂。不一会儿,几个卫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库赛人走进大帐。

    “跪下!”卫士喝到,那人倔强地立而不跪,一名卫士在他的腿弯处一踢,那人却只单膝跪地,扭头对着卫士怒目而视,卫士作势要拿马鞭抽打此人,刘豹见状抬手制止,说道,“好了,随他吧。”

    随后转头对着这名库赛人说道,“自从前夜我骁骑营将你擒获,可曾虐待于你?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你死我活本是正常。但你作为刺客,欲行刺本将,失手被擒你还有何话说?现在将你所知据实招来,也省得受皮肉之苦。”

    那人斜睨了刘豹一眼,低头不语,满脸的桀骜不驯。

    看他如此,刘豹还想再开口,余一丁却先说话了,“在你之前,已有一名刺客也想行刺刘将军,结果被我夫妻二人擒获后放走。”

    余一丁伸手制止了满眼惊讶准备打断他说话的刘豹,继续说道,“我是晋国人,本不欲参与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只是前有你们的刺客对我夫妻出手,后有我救治身中箭毒的大梁将领,而我现在也受大梁边军统帅之邀,为大梁守军做事,所以现在我已经算是被迫参与了这场战争。”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那刺客眼中闪现了一丝异样。而听了余一丁后面的几句话,刘豹也没急着打断他,只是面露思索之色。

    余一丁接着又说道,“我不知道你跟那位名叫朵丽娅的女刺客有何关系,但她已经知道了我的厉害,我可以擒她也可以放她,如果你愿意实话实说,我也可以向刘将军求情,战斗结束后就放了你。”说完余一丁不再看刺客,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刘豹。

    刘豹听见余一丁的话抬头,看见余一丁正望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没等开口,那刺客却缓缓说道,“原来你就是朵丽娅口中的那位‘神人’,我还以为她是差点被大梁人抓住后害怕了,这才离开青岩返回草原,想不到真的是被你擒住又放回,看来你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余一丁心道,怎么是个库赛人的汉语水平都比朵丽娅强上许多呢?这人的汉话几乎跟巴尔虎他们三个不相上下,难道是卡亚那部落的人?

    正这么想着,那人又道,“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是莎林娜女王派出的刺客,我和朵丽娅的任务就是刺杀刘豹,像我们这样的刺客还有很多,大梁各个大营的主将都是我们的目标,看看你们大梁的将官能不能顶得住草原勇士的轮番袭杀。你们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乌恩其,草原上没有怕死的男儿,我接受这件任务时就做好了回不了草原的准备,你们可以杀我了。”

    说完抬头挺胸,再不说一句话,他根本不相信余一丁说的放了他的话。

    余一丁看看乌恩其,又看看刘豹,对这个刺客如何处置还是得刘豹做决定,这时刘豹也正看向他,两人相视苦笑,这算什么事?!其实刘豹也没有现在就杀乌恩其的打算,片刻后只好吩咐卫士将他带回关押处严加看管。

    刺客在青岩可以找机会袭击刘豹,毕竟青岩只有骠骑营三千人马,下辖那么多的乡村都需要这些人马巡护,青岩大营本身的防卫也不算严密,朵丽娅大白天都可以潜入而不被骑兵捕获。

    但是庆阳就不一样了,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军事堡垒,现在又有三万兵马驻守,各营都是剑拔弩张,枕戈待旦,这种形势下刘豹真想不出刺客怎样找机会行刺,不过他还是差人将这个情报上报给薛长龙,由他来定夺此人生死。

    余一丁和柳翠告别刘豹回到客栈后,就把乌恩其的事抛到了脑后,在余一丁的内心深处还是坚持认为,这是大梁和库赛人之间的战争,他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方,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本就在历史上多次发生过战争,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这次到底是历史上的哪一次交锋,反正不是游牧人把农民们彻底打败获得绝对的统治权,就是被农民们驱赶到草原的深处,继续过他们的游牧生活。

    只不过因为柳翠是大梁人,柳四七和云兽还在碧云峰待着呢,他希望大梁可以打退库赛人的进攻,让这些游牧人老老实实地待在草原继续过他们游牧的小日子,那样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带着柳翠在这个世界到处周游了,不过首先要到峡关郡去看看,穿越前都没去过黄河,没想到穿越后居然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余一丁转头一瞧,看见柳翠又在摆弄她的神机弩,对着客栈的墙面瞄来瞄去,这让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看来这场仗大梁可不能输,要不然这妮子肯定要亲自上阵跟库赛人玩命,那样才是真够自己头疼的了……

第十七章 庆阳之战(一)

    第二天清晨,余一丁刚刚起床,正和柳翠在客栈中吃着早餐,忽然听见客栈外马蹄声急,眨眼间一名跟余一丁已经很熟识的传令官急匆匆跑进客栈,一眼瞧见了坐在桌边的余一丁二人,过来行礼道,“余先生,元帅有请!”

    “哦,原来是李兄!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我们随后就到。”余一丁猜测库塞人的军队就要来了,打发走了传令官,两人几下吃完,随即赶到薛长龙的大帐。

    此时帐内已是众将列坐,薛长龙正站在上首的地图前查看,听见余一丁二人进帐动静,转头挥手示意,已有军士抬了木凳让二人在凌云子身旁就坐,薛长龙也不废话,直接站在将军案前说道,“现在人已到齐,本次会议开始。”

    接着就将最新的敌我双方态势给大家做了一个简单地介绍,原来库赛人大军昨日傍晚抵达卡亚那部落,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的骑兵部队三万余人在昨天半夜已经向庆阳进发,估计今天下午就可以到达碧水河,而我方援兵还需至少六天才能到达庆阳。

    现在前方斥候传回一个最新的情报,这支库赛人骑兵部队带有抛石机、弩车等攻城武器,如果投入对庆阳的攻城战,将会对大梁边军造成严重地威胁。

    余一丁听着薛长龙的讲述,心中暗暗吃惊,在他的记忆中,游牧民族虽然嗜血成性,好勇斗狠,但基本都是步骑混合进行野战,那样骑兵的优势可以获得最大程度地发挥。

    他们最缺乏的就是有效地攻城手段,所以面对有着坚固防御的城池基本上是绕道而行,就像是过境蝗虫一般地劫掠乡野,烧杀抢掠之后就扬长而去。

    余一丁之所以不担心大梁守军对庆阳的防守,也有很大一部分信心是建立在库赛人就像历史上其他的游牧民族一样不善攻城,可是现在薛长龙通报给大家的敌情居然是对方有抛石机、弩车一类的攻城利器,这让余一丁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针对新的敌情,薛长龙对各营布防也做了相应的调整,城内的神弩营防御计划不变,神刀营进入城内原骁骑营的大营驻守,庆阳南北的小山上布置的其他两营立刻向东撤离两里后在山腰设防,骁骑营到庆阳东门外的野地扎营并等候命令,预备部队出东门待命,敌军有抛石机,可以远距离投掷火弹,各营务必注意粮草辎重的保护,以防敌军火攻。

    众参将副将领命后离开大帐各自回营调动兵马,待众将离去后,林啸天对薛长龙进言道,“元帅,若今日下午库赛人前锋赶到庆阳,必不会在夜间攻城,待他们在碧水河西岸安营扎寨后,由末将率护卫营于今夜偷袭库赛人的投石机和弩车部队,用猛火油烧毁他们的攻城武器,以绝后患。”

    听完林啸天言语,薛长龙不置可否,只是捻须沉吟,钟离宇却急忙阻止道,“林统领不可,敌军刚至,情况不明,贸然出击恐怕得不偿失啊。”

    而凌云子和余一丁柳翠三人对行伍之事并不在行,都没有插口。

    思考片刻后,薛长龙缓缓说道,“林统领对大梁的忠心可嘉,但偷袭之事虽可为,却并非如此行事,依本将看,还应另出奇计,方能事半功倍。”

    听闻薛长龙此言,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此时却见凌云子起身开口道,“贫道游历天下,立誓惩奸除恶,虽有微末之术,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见他出此言,除了余一丁夫妻,钟离宇和林啸天都脸现恍然之色。

    薛长龙微微一笑,说道,“有劳仙师,此行人数不宜众多,我欲在护卫营中挑选三五十个武艺高强之人,由林统领带领,协助仙师成事。”

    凌云子闻言单手打个稽首,坐下后闭目不语。

    林啸天面对薛长龙抱拳道,“末将这就回营挑人,定不负元帅重托。”

    薛长龙和钟离宇又对林啸天叮嘱一些其他事项,林啸天领命而去。

    余一丁听完薛长龙的安排,暗自思量,片刻后有了主意,起身拱手道,“薛元帅,在下愿与凌道长同往。”

    说完这话,不仅薛长龙钟离宇惊讶地看着他,就连凌云子也睁眼诧异地看了余一丁一眼,柳翠也是美目圆睁,一下就拽住余一丁的衣袖,满眼都是疑惑,她知道余一丁对这场战争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却想不通这回为何要主动请缨。

    钟离宇率先开口道,“余兄,偷袭不似疗伤,千万不可小视。”

    凌云子听完此言也是微微点头,薛长龙虽未言语,但满脸也是不解之色,他到庆阳后跟余一丁接触不多,也就是知道他救治钟离宇一事,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而已。

    余一丁想得到大家是这个反应,他拍了拍柳翠拽住他衣袖的手,示意她没事,然后转头环视众人,说道,“我夫妻二人本是猎户,有些功夫在身,况且前去袭营不是与敌正面交锋,我自认可以自保。而且我身怀医术,必要时也可救治伤员。”

    余一丁说完就望着薛长龙,可薛长龙却看向钟离宇,余一丁毕竟是钟离宇招揽之人,他又是郡主公子,薛长龙不想越俎代庖来做定夺。

    钟离宇一脸不解,他也不明白余一丁为什么要去,想了想道,“余兄……”

    “宇公子,相信我。”余一丁沉声打断他的话。

    钟离宇一愣,随即点头道,“好,就依余兄之意。”

    会后余一丁夫妻返回客栈休息,静待消息,柳翠问起缘由,余一丁告诉她此战的关键就是敌军的攻城武器能否被毁,如果偷袭成功,庆阳基本无忧,反之则危。柳翠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历史上的游牧民族打攻城战败多胜少的主要原因就是缺乏攻城利器,他们更擅长的是野外作战,可是一旦当他们掌握了这种武器的制造技术,就会像成吉思汗的军队一样可以横扫四方。其来源要么是俘获工匠,要么是偷学技术,卡亚那和土罗尔两个草原部落本就紧邻大梁,获得抛石机的制作技术也是很有可能。

    庆阳不守则大梁危,那样柳四七和云兽也会遭池鱼之祸,这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中午时分,二人刚用完午饭,柳翠本想拉着余一丁再去靶场射弩,没想到钟离宇和林啸天来访。

    双方落座客气了几句,钟离宇道,“余先生坚持要参与夜间的行动令我吃惊,不知先生是否还有其他倚仗?”

    “宇公子见识过我的医术,我跟去肯定可以减少人员伤亡,这是其一,另外我夫妻二人也有功夫,应该不比护卫营的军士差,这是其二。”余一丁说着看向林啸天,有些歉意地说道,“林统领莫怪。”

    林啸天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自从见识了余先生的神奇医术后,我对先生同去可是充满信心的。”

    “另外还有其三,请宇公子恕我不便直言,只要你明白,我此去定不会有危险就可以了。”余一丁继续说道。

    “好!既如此,我就在城内静候二位佳音。”钟离宇盯着看了余一丁片刻,见他信心满满,也就不再多言了,如果余一丁能够建功,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毕竟余一丁夫妻是他招揽的。

    等钟离宇二人离去后,余一丁就陪着柳翠去靶场练习射弩,这次她没有再用神机弩,而是找护卫营要了一把手弩,神机弩虽然威力强大,但属于踏弩,操作繁琐,重量不轻,携带不便。而手弩相比于神机弩则是轻便了许多,缺点只是射程近威力小而已,不过夜间的行动既是偷营,手弩便已足够应付。

    练完射弩后二人登上箭塔遥望西方,等待前方传来的消息,接近傍晚时分,有斥候来报,库赛人骑兵已距庆阳十里,这时薛长龙也带了一众将官登上城墙观望。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远方天际烟尘滚滚,黄色烟尘和绿色草地之间一条黑线缓缓向着庆阳方向推进,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条黑线也变得越来越粗,余一丁极目远眺,渐渐地可以看清楚马背上一队队库赛人骑兵挥舞着弯刀,驾马缓缓前进,大概一顿饭功夫后,这支军队终于抵达碧水河西岸。

    站在箭塔上放眼望去,骑兵队列密密麻麻,左右宽度大约有两三里,基本覆盖了庆阳城正面整个战场的宽度,纵向还望不到头,直等到烟尘渐渐散去,才看见骑兵队伍后面隐约竖立着二十多个高度已经超过箭塔的巨大抛石机,弩车却被骑兵群遮挡看不真切。

    望着两三万骑兵的森严阵势,余一丁和柳翠都不禁有些骇然,柳翠拉着余一丁的胳膊,有些颤声地说道,“大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马,真的有些吓人呢。”

    “我也是啊。”余一丁舔了舔嘴唇,他感觉以前肯定被电影电视骗了,那里面描写的千军万马看着比这少多了,估计能有上千人就不错了。

    紧接着对岸骑兵纷纷下马,不到小半个时辰,就有无数顶灰白色帐篷在河对岸支了起来,待库塞人骑兵搭好帐篷,一股股炊烟又冉冉升起,隔着碧水河在一里之外的箭塔上余一丁都可以闻见烧烤的肉香。

    此时已是残阳如血,隐隐约约间还可以看见有小股的库赛人骑马越过碧水河,在河边的芦苇丛后面向着庆阳城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天色渐暗,余一丁二人只能看见河对岸的一簇簇篝火,星星点点地有如满天繁星般遍布整个对岸。

    两人下了箭塔来到城墙,正碰上薛长龙率领着众人准备返回大营,于是两人跟上来到大帐,凌云子仍旧是在凳子上闭目打坐,林啸天禀报五十人的小队已经挑选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薛长龙与凌云子耳语几句后,命令林啸天带队在亥时由南门出城,从土龙岗西坡下一处浅滩渡河,绕至库塞人军队后方抛石机和弩车营地,子时动手,城内但见敌后方火起,神刀营即出西门作冲锋状,众军士一齐呐喊,扰敌判断,以便林啸天的队伍撤离。

    薛长龙布置完毕,余一丁夫妻也随众将离开,回到客栈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开始整理行装,两人各自换上一身深色的夜行衣,柳翠将她的短刃别在腰间,三十支手弩箭矢置于箭袋中斜挎在右肩头,箭袋处在身体左侧腋窝下方的腰部,取用非常方便。余一丁还是只带了他的三把匕首,插在腰间皮带穿着的麂皮口袋里。二人收拾妥当后就出客栈直奔大帐而去。

    两人来到大帐时,五十名护卫营军士已经在帐前列队,人人腰间挂着一把手弩,林啸天立于队伍之前,这时有旁边军士给两人各递过五支竹筒和一张黑色的蒙头巾,每个竹筒一尺来长,三寸粗细,一头以竹节为底,另一头被布匹塞住,拿在手中略显沉甸,用两根细绳将五支竹筒绑成一串,可以系在腰间,林啸天告诉他们竹筒内装有猛火油,到时就以此物点燃破坏库赛人的攻城武器,余一丁二人点头将竹筒系在腰后,又将蒙头巾收好。

    片刻之后,薛长龙和凌云子并排出现在大帐门口,只见凌云子一身黑色道袍,背负一柄长剑,身上斜挎着一个布包。

    余一丁还在猜测布包内装有何物时,薛长龙朗声说道,“众位将士!今有库赛人虎狼之师侵我大梁,现在敌寇就在对岸虎视眈眈,我边军将士上为报效朝廷供养之恩,下为妻儿老小免受荼毒,自应以一当十,奋勇杀敌!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来人!看酒!”

    立刻有一旁军士给出征的每个人一个陶碗,又有军士提着酒罐依次盛满,最后薛长龙也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只盛满的酒碗,双手端于胸前,又道,“跟随我的人都知道我滴酒不沾,今日为尔等壮行,我干了这杯酒,待将士们凯旋归来,再与诸君开怀痛饮,来!干!”

    说完伸手仰头,饮尽一碗水酒,一抹长髯,将手中陶碗砸于地面,众人纷纷效仿。

    “亥时已到,出发!”林啸天砸完手中陶碗后说道,并率先向南门走去,众军士一起列队跟随,余一丁夫妻和凌云子最后看了一眼薛长龙,各自对他拱手行礼,转身跟随众人向城外走去……

第十八章 庆阳之战(二)

    出了庆阳南门,所有人都用蒙头巾把头脸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今晚确实适合偷袭,月光不明,夜风正急,正应了那句“月黑风高好办事”,众人急速地在树林和乱草丛中行进,只能听见身体与野草枝叶摩擦后发出的“唰唰”声,却又迅速地被晚风的呼啸淹没。

    顺着土龙岗的山脚一直往西南方向前进,直到看见一棵孤零零的大树紧临着一块大岩石矗立在眼前时,林啸天停止了移动,对身后的一名军士耳语几句,那人听完后转身朝碧水河而去,不一会儿,那边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声,林啸天率先朝那个方向走去,众人紧跟其脚步,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大家借着昏暗的夜色看见了面前的碧水河,河水从山区流经此处已经变得比较宽阔,流速降低了很多,也听不见流水声。

    那名军士已经挽起了裤管,站在齐膝深的水中,手中举着发给他的五支竹筒,待众人来到河边,他对着林啸天点了点头,慢慢地朝对岸走去。

    河面大约十来丈宽,最深处也就过了那人的腰腹,没过多久,对岸又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声,林啸天示意众人准备过河,大家已经在那人渡河时纷纷做好了准备,此时就跟着林啸天一起趟过河去。

    上了对岸,众人隐在岸边的芦苇丛中,余一丁看见他们的北面一箭之地以外的地方还有零星的篝火,那里应该就是库赛人的营地,此时已是接近子时,除了哨兵以外,大部分库赛人正在休息,准备养足体力应对明天的厮杀。

    余一丁他们过河的这个地点相对于对岸其他地方有点凹陷,所以是漆黑一片,四周静悄悄地,林啸天在观察了一阵后带队往西猫着腰悄然潜行,过了岸边的芦苇丛,基本上都是过膝的草地,走了大约一两里远,队伍停止了前进,余一丁夫妻处在队伍最后,他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只能朝四下观望,借着微弱的天光隐约间能看见好些个巨大的黑影矗立在北面的夜色中。

    这时军士间依次口头传递的命令过来了,林啸天让余一丁夫妻到队伍头前找他,凌云子和林啸天一直在一起,正蹲在草地上,见余一丁二人过来,林啸天挥手招呼他们,四个人一起蹲下围拢一圈。

    林啸天指了指远处抛石机的巨大身影,压低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敌军的抛石机营地就在那边一箭之地,弩车营地还看不清楚,现在我们安排一下分工。”

    “一切依林统领安排。”余一丁应道。

    “这次偷袭以凌道长为主,我们以他马首是瞻。”林啸天道。

    “事急贫道就不推脱了,接下来我将给各位每人一张御风符,一柱香内能提升脚力八成,便于事后脱身。”

    说着凌云子从布包中掏出一叠符纸,先给他们三人每人一张,然后把剩下的交给身后军士,告诉他用法和功效,然后依次传递给每个人。

    余一丁拿着符纸大感神奇,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家玄门异术的一种?就这么一张纸片往腿上一贴就能提高跑动速度?他还以为只有小说中才会有这样的情节呢,不过看林啸天等人都是将符纸郑重收入怀中,想必这东西作不得假,于是也叠好揣在怀里。

    分好符纸,凌云子又道,“一会儿由贫道先行,林统领和余小友夫妻随后,靠近抛石机营地后分头行事,也由贫道先行点火,待我这边火起你们三人再动手。”

    “好,其余军士五人一组跟随我们分散警戒,但见我们四人点火后敌混乱之际再各自行事,每组至少要点着一台抛石机,事成后向渡河点撤离。”

    林啸天传下军令,待最后一名军士都收到指令后,对凌云子说道,“凌道长,可以了。”

    凌云子点了点头,一个旱地拔葱就飞身而起,只听见衣袂飘飘之声,转眼间兔起鹘落就到了十丈之外。

    余一丁见他飞起的高度最少有一两丈,而且滞空时间完全违背了物理常识,惊讶地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这是轻功或是道家玄术还真不好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穿越过来就获得的异能还不是一样惊世骇俗,看来在这个神奇的世界里奇人异士绝不会少,自己更要小心谨慎。

    林啸天在凌云子飞身而起时就跟着向前冲去,不过他就显得正常多了,明显是习武之人的那种迅猛之势,身轻如燕却又劲道十足,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也是飞快地向库赛人的抛石机营地飞纵而去。

    就这么一愣神,凌云子和林啸天两人已经在十多丈之外,柳翠疑惑地歪头看着余一丁,她才不管什么军令将令,只是以余一丁马首是瞻,余一丁也来不及解释了,眼见前面二人越来越远,急忙拉起柳翠就追了上去,身后望着余一丁发愣的众军士这才一起冲出。

    一箭之地也就百丈左右,按照凌云子的速度就是十来个呼吸的事,脚下的野草也越来越浅,直到最后已经是刚过脚踝,地面也是坑坑洼洼,余一丁估计是库赛人的马匹踩踏所致。

    抛石机的巨大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库赛人营地中未熄的篝火也越发地明亮,少数几个围着篝火的库赛人哨兵的脸庞都已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余一丁看得真切,凌云子在接近敌营的最后一跃又将身形拔高了丈余,整个人在两三丈高的空中居高临下,双臂平伸,犹如一片轻飘飘的羽叶悬浮在半空,背后的长剑好似人为一般自动飞出剑鞘,有如一道寒光射向暗中某处,旋转一圈后又飞向另一处,每到一处旋转一圈就有物体倒地或是穿过血肉之躯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肉眼却是看不真切,就这么射来射去五六次后,再次折回飞到凌云子身旁,围着他的身体不停旋转。

    篝火旁边的哨兵似乎有所察觉,有人起身向声响处走去,待他刚走出几步,身形正要隐在火光照亮的范围之外时,凌云子的飞剑再次如一道寒光般射出,在那人的脖子侧面一闪而过,瞬间又飞向篝火堆旁的两人,分别在两人脖颈处掠过,就见三人立刻委顿于地,等余一丁三人过去查看时,那几人早已没了气息,都是脖颈处一刀致命,其他一些暗哨的情形也是如出一撤。

    凌云子没有理会余一丁等人,继续向营地深处飘去,他的飞剑要么围着身体旋转,要么快如闪电般射出,每次出击必定带走一条甚至几条性命,看得余一丁不禁感叹这老道的狠辣果决。

    随着几人继续深入,凌云子渐渐不能照顾到所有地方,余一丁夫妻和林啸天也分开了一些距离,他也开始使用气流离体攻击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好几个库赛人哨兵,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就是手指一抬白气一闪,那些哨兵的额头或脖颈处就留下一个血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栽倒在地,柳翠只是跟在一旁警戒,到现在还未放一箭,跟随余一丁的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林啸天在距离他们十多丈外的另一侧,已经用手弩干掉了几个哨兵,他不仅盯着凌云子的动静,也会不时瞟眼看余一丁夫妻这边,见他不用手弩也无兵刃,就是手中像有暗器似的对敌抬手施放总是一击毙命,也是心下吃惊,心道此人绝不能仅仅看作一名大夫,确实有杀敌的真本事,不由得又对余一丁高看一眼。

    片刻之后,几人已经深入敌营有五六十丈,凌云子终于不再用剑,落回地面后,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手中快速掐了几个指诀打在符纸上,那些符纸立刻冒出蓝莹莹的幽光,凌云子复又深吸一口气,再次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双手将几张符纸四面打出,几道蓝光如幽魂鬼火般各自飘向一台抛石机,在接触机身的一瞬间,符纸蓝光化作一团火球,附着在抛石机的臂杆上熊熊燃烧,彷如魔火,须臾间就能听见噼啪之声,火势立刻跟着猛然大涨。

    余一丁和林啸天见凌云子那边火起,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竹筒拿出,将筒口白布用火石点燃,不仅扔向其他的抛石机,还有几个扔在了几顶帐篷边上,当竹筒中的猛火油被引燃后火势呼的一声大涨,借着风势向四处蔓延。

    担任警戒跟进的五十名军士早已分散开来,各自按五人一组,两人放火,三人掩护的方式一齐行动,霎时间抛石机大营中就是一片火起。

    ……

    庆阳城头之上,薛长龙亥时将尽就登上城头,子时已到却迟迟不见火起,本在暗自焦急,忽然看见西面天边火光大盛,片刻之间就映红了半边天际,心下大喜,立即让副将下令,顿时庆阳城这边喊杀声大起。

    库赛人的营地已经乱了套,本来身后抛石机营地火起就已经让前方的骑兵营陷入混乱,现在庆阳城这边又是喊杀声起,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从睡梦中惊醒,急忙让亲卫队通知各个纵队长各自安抚本队的五千人马,集结迎敌。

    其实火起时每个千人队的千夫长就已经让手下的百夫长各自收拢部队,一方面靠近抛石机营地的纵队有人帮着救火,另一边靠近碧水河的几个纵队已经集结成阵防备庆阳边军的偷袭。

    只怪抛石机营地的大火趁着风势越烧越旺,本来库赛人也有猛火油,准备在明日攻城时浇在包裹了干草皮革等物的巨石上点燃用抛石机抛打庆阳的石木混合城墙,结果这些油料干草等物现在却成了大火的助燃物,使火势越发地凶猛,大有火烧连营之势;加上余一丁他们这一小队人边撤边不停用手弩射杀库赛人,部分马匹受惊到处乱窜,更让一部分库赛人死于马蹄踩踏之下。

    四面都是喊杀声,惨叫声也是此起彼伏,让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不清楚边军偷营的人数到底有多少,而在碧水河边已经列队整齐的两三个纵队的纵队长也传来消息,庆阳城方向只有喊杀声却无人渡河,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这才心知中计,大悔之下急命除了参与救火的一两个纵队以外,碧水河边再留两个纵队警戒,其余两个纵队立刻向抛石机营地两侧和后方搜索,希望消灭纵火的边军。

    余一丁夫妻和众人已经分散,大火刚刚燃起时他还可以看见林啸天用手弩和长剑对付库赛人,后来四下一片混乱,他将分给自己和柳翠的十支竹筒全部用完后,点燃了至少四五台抛石机,却并没有发现弩车的踪迹,只好带着柳翠看准撤退方向一路疾驰。

    二人边退边用异能和弩箭杀伤追赶的库赛人骑兵,柳翠腿上贴了御风符,基本保持着和没贴符的余一丁同样的速度,库塞骑兵的箭矢不断从二人身旁掠过,只要有可能射中余一丁时,他全身就会微微发出绿光,就像有一层护盾一样包裹着他,箭矢根本无法穿透,而待敌人追近了距离,余一丁回手就是几指点出,追击骑兵的下场基本都是人仰马翻,吓得其余骑兵立刻放慢了脚步,眼睁睁看着余一丁二人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二人兜了一个大圈,摆脱了追兵后才向渡河撤退点潜行过来,到了河边的那个凹陷处,只见十几个边军正端着手弩趴在坑边警惕地望向库赛人营地,其中还有几个负了伤,已经被同伴简单包扎了一下,余一丁查看了一下伤兵,有箭伤也有刀伤,于是用手分别按在他们的伤口处渡进一些气流,缓解了一下几人的伤势,然后才向众人询问情况。

    原来火起后大家就已分散行动,凌云子和林啸天也不见踪影,这里的十几个人是放完火拼了老命才跑到渡河点,据他们讲撤退途中最少已有二十多人已经丧命,幸亏有御风符,而且这一段距离不是很远,加上一开始追击他们的库塞骑兵并不是很多,那二十多个身受重伤的弟兄拼死掩护这十多人撤退,要不然可能五十人全部都要把命丢在这里。

    余一丁听后默然,这就是偷袭的代价,如果以这二十多人的死亡换取库赛人的抛石机尽数被毁,那拯救的也许是成千上万边军士兵的性命。

    余一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这些军士带着伤员先行过河,他和柳翠再等等看,可军士都不走,不是不愿而是不敢,首先军令在前,不敢擅自做主渡河;其次如果林啸天阵亡,他们却活着回去,那等待他们的只有连坐,全部都会被处死,所以没人敢走。

    听完这些军士的诉说,余一丁也挺无奈,古时候军队的纪律就是如此,何况大梁边军军纪严明,士兵们都不敢违抗。

    于是想了想跟他们说留下来肯定是等死,万一库塞骑兵找到这里大家全都回不去了,不如他们先渡河,在对岸等待即可,库塞骑兵肯定不敢半夜过河。

    众人想想也是那么回事,人越少目标也越小,况且余一丁的本事大家也有目共睹,由他们夫妻二人在这里接应林啸天和凌云子应该没有问题,看众人思想上有了松动,余一丁又说只要回城他一定会在薛长龙面前力保众人,这是九死一生的敢死队干的活,不说立了大功,至少不应降罪,听闻余一丁如此一说,众人这才安心渡河而去,走之前还把剩余的一些弩箭留给了柳翠。

    余一丁想的是自己和柳翠再守候一阵,凌云子和林啸天一个身怀玄术,一个武功高强,他不相信这两人会轻易死在乱军中,只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等等。

    这时候库赛人营地那边的嘈杂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看来库赛人基本上消灭了剩余的军士,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再没有一个人来到这里,余一丁感觉不会再有人能够坚持这么久没撤到这里还能存活了,有些复杂地又有些失望地望了望库赛人营地那边已经快要被扑灭的大火,悻悻地带着柳翠向河边走去……

第十九章 庆阳之战(三)

    正当两人准备下水的时候,忽然从西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余一丁大惊,急忙拉着柳翠伏低身子隐藏在芦苇丛中,紧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片刻后就见一人纵马疾驰而来,到了凹坑边缘时飞身跳下马背,滚落在凹坑之中,下马前还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那马在无人骑乘后继续沿着碧水河向北狂奔而去,那人在跌入坑中接连几个翻滚卸了力道就趴伏在芦苇丛中一动不动。

    几个呼吸后紧随而来的又是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十几个库塞骑兵顺着前面那匹马跑的方向急追而去。

    过了一阵待马蹄声渐远后,余一丁才小声开口道,“林统领,我们在这边。”

    那人一惊,随后听出是余一丁的声音立刻猫腰过来,不是林啸天又是何人,他一见余一丁夫妻面露惊喜,急问道,“余先生,其余的人呢?”

    “活着的都已渡河,就等你和凌道长了。”余一丁回道。

    “凌道长已经穿过库赛人营地向北而去了,他将从牛背山那边过河,我抢了一匹马绕了个大圈把骑兵吸引过来,以便道长脱身,我们也快些走吧。”

    “好!”余一丁就等这话呢,说着就和柳翠一起跟随林啸天趟水渡河。

    三人回到碧水河东岸,那十几名军士果然就在离岸边不远的树林中等待,听见响动过来查看,正见着三人过河,林啸天又毫发无损,俱是皆大欢喜。

    等大伙返回庆阳,天色已是微亮,刚进营门望见大帐,就见薛长龙和钟离宇正陪着凌云子站在帐前,看见大家回营,薛长龙连忙走过来迎接。

    林啸天和众军士受宠若惊,齐齐下跪,薛长龙紧走几步扶起林啸天,对众人说道,“众位将士辛苦了,快快请起,先回营歇息。”

    众人应了个喏就返回各自营帐,伤者自有医官处理。

    薛长龙又叫住林啸天和余一丁夫妻,说是大帐议事,于是几人一起进到大帐,三人与凌云子寒暄几句,得知他也是才返回庆阳不久,谈及与林啸天分开后经历之事,凌云子自是对林啸天一番感激,后者表示掩护凌云子安全撤退只是分内之事,切勿多谢。

    后来几人才从凌云子口中得知,林啸天将敌骑兵引走后,凌云子没有直接向北,而是使用探查术发现了库赛人遮盖隐蔽的弩车,因为时间仓促,只用符火点燃了其中的五六台时就有大批的库赛骑兵蜂拥而至,迫使他只有飞纵回避,在他的探查感知下,库赛人剩余的弩车不下三四十台,如果攻城使用还是会对庆阳守军造成不小的威胁。

    不过弩车再厉害,主要也是对付人畜,不能像抛石机一般对庆阳城墙造成毁灭性打击,这次行动基本已将库赛人的抛石机烧毁的一干二净,剩下的三五台已经不能左右战局的发展。

    最后薛长龙说道,“如若此战获胜,诸位应记首功,到时本将必将据实奏明朝廷,自会对各位论功行赏。”

    几人皆是客气了一番,遂退下歇息。

    回到客栈已是清晨,余一丁二人草草吃了些东西,柳翠进屋就瘫在椅子上,这一夜往返几十里路,还要跟库赛人作殊死搏斗,当紧张的神经彻底放松后,她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向自己袭来,眼皮不由自主地就耷拉下来,余一丁见她如此,急忙握住她的小手用异能帮她恢复了一下,其实他也是觉得浑身疲乏。

    柳翠心疼地望着他,说道,“大哥,你也累了一晚上了,休息一下吧。”

    “没事,你去床上睡一觉,我在这里坐着打个盹儿就好。”余一丁摸摸她的头道。

    “不要,我就要你陪我一起睡。”柳翠撒娇,她看得出余一丁也很疲惫,昨晚他没有使用御风符,就是因为要保护自己,而且余一丁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是损耗过度的表现,她希望余一丁可以更好地恢复。

    “好吧。”余一丁没再坚持,这可能是他出娘胎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夜了,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来恢复体力。

    ……

    余一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是被巨大的嘈杂声惊醒的,那些声音仿佛一把铁锤突然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就像是在做噩梦,脑子里一阵嗡嗡直响,同时还能隐约听见门被拍打的声音,余一丁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恍惚中先伸手去摸身边的柳翠,却摸了个空,猛然清醒,只见她已经起身下床朝门边走去,边走边问道,“谁啊?什么事?”

    “余夫人,库赛人攻城了,元帅请余先生和夫人前去大帐。”听声音是薛长龙的传令官。

    “好的,你先回去吧,我们随后就到。”柳翠打发走了传令官,转头看向床上的余一丁,见他已经坐在床边穿鞋,看他的模样大概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赶往大帐,帐内只有薛长龙、钟离宇、凌云子和林啸天四人,其他的参将副将都不在,估计他们已经各自回营准备迎敌。凌云子还是坐在一旁闭目不语,另外三人正在帐内交谈。

    余一丁二人进帐,薛长龙抬眼正好看见,忙道,“余先生来了,快请坐。”其余两人也同余一丁夫妻打招呼。

    林啸天说道,“余先生,休息的可好?要不要我陪你们登上城墙一观?”

    不等钟离宇说话,柳翠喜道,“好啊好啊!”余一丁看她一眼无奈摇头。

    钟离宇见状笑道,“余先生勿忧,现在城墙上还很安全。”

    薛长龙也说道,“是啊,余先生可能少见两军对垒厮杀,正好可以让林统领带二位见识一下。此时敌军才渡过河准备出击,城墙上观战还算稳妥。”

    柳翠闻言跃跃欲试,余一丁见她这样,也就不多说了,对着林啸天拱手道,“那就有劳林统领了,不过我们夫妻二人刚起来还没有吃东西呢。”薛长龙笑着让卫士弄了点吃的给二人。

    待余一丁夫妻吃完东西,三人出了大帐往城墙走,路上两旁空地站满了身穿皮甲的一队队弩兵,余一丁就看见城墙后面每座箭塔顶端的两个射击孔中不断有三四尺长一两寸粗细的箭矢射出,一次就是三支并排同出,远距离后会散开形成一个小扇形斜面,间隔两三个呼吸就发射一次,林啸天告诉他这是床弩在击发,每个箭匣装箭十二支,分四组射出,箭塔内还有军士不断添加箭矢,一里之内可贯穿数人,威力巨大。

    余一丁听后咋舌,这都快赶上老式机枪了,同时床弩击发时机簧转动的声响震人耳膜,这个就是把他吵醒的噪声,光听这巨大的动静就知道力道十足。

    三人上了城墙,挨着几个弩兵躲在女墙后观察,只见碧水河东岸两三里宽的距离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库赛骑兵,最前排一线的骑兵冒着箭矢已经冲过了几排拒马和鹿角木,来到了壕沟一带,后面的骑兵还在前仆后继,碧水河在战场正面这一段河面不算深,最多没人胸口,骑兵纵马过河没有问题,只是降低了速度而已。

    不知道库赛人用了什么方法把没有被烧毁的六台抛石机也运过了河,现在那些巨大的木制机械正在被一群操作者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到时就将向城墙抛掷包裹皮革草料后被点燃的巨石。

    余一丁又抬头看见与城墙连接的几个箭塔上正飘着几面绿底金字的号旗,上书一个隶书“弩”,却不见弩兵射击,询问林啸天,他答到,“这是床弩射击的号旗,弩兵抛射的号旗是红底白字,写有一个‘射’字。”

    库赛骑兵不断冲锋,那些被床弩射杀,被拒马鹿角木绊倒,被拒马枪戳死,陷入壕沟的骑兵不计其数,但却有更多的骑兵越过碧水河蜂拥而至,就在这片宽不过两三里的战场上拼死冲击。

    余一丁又看见战场左右两边的山脚斜坡上分别有边军的四支部队安静列阵,他们处于库塞人骑射手的射程之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就在等待箭塔的信号或者库赛骑兵的主动冲击。

    这时余一丁身后的箭塔上传来三声响箭破空的声音,回头就看见几个箭塔顶上的号旗同时换成了红底白字的“射”字旗,余一丁只见身旁和身后城墙下的弩兵一起将神机弩上弦搭箭,然后斜指朝天,在一些校尉的指挥下,无数弩箭呼呼地成片向空中飞去,弩兵们却不管箭飞向何处,发射后继续踏弩上弦搭箭,然后在指挥口令下向指定的方向继续放箭。

    余一丁转头再看那些飞出的箭矢犹如一大片黑色的蝗虫一般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接着就如大雨般从库赛骑兵的头顶倾泻而下,仅仅一轮箭雨就让最少几百名骑兵中箭,一时间库赛骑兵群人仰马翻,惨烈空前,随着弩箭不断地落下,库塞骑兵的冲击人数急剧减少,整个正面战场被无数马匹和骑士倒地弄得烟尘弥漫。

    再看库赛人那边的抛石机也已开始击发,几个巨大的燃烧火球在空中走了一个平直的抛物线后重重落下,有两个落在了离城墙十丈左右的空地上,但有一个砸在了城墙上,立刻将那里的女墙箭垛砸得石木碎屑乱飞,十几个弩兵也被砸下了城墙不知死活。另外还有两三个火球直接越过城墙砸进城内,两个砸在箭塔上冒出滚滚浓烟,立刻有军士上前救火,另有一个砸进城下弩兵堆里造成不小的伤亡。

    这时最前面的库赛骑兵终于冒死冲到了距离城墙三四十丈的地方,骑兵已经将骑射弓从身后抽出,不断地对着城上放箭,余一丁他们的头顶也开始有箭矢飞过。

    这时箭塔又是三道响箭破空,余一丁看见箭塔上的号旗又已变换,这次是黄底黑字的“平”字号旗,城墙上的弩兵终于不再抛射,从女墙和箭垛后提弩对着越来越近的骑兵进行直射,城下骑兵也还以颜色,双方开始近距离互射箭矢,一些冲到城下的骑兵收了弓箭,抽出带钩长绳甩向城头,绳头钢钩抓住墙沿骑兵们就立刻飞身跳马攀城,城上的弩兵有砍钩绳的,也有起身向下放箭的,还有举起檑木滚石砸向城下的,不时有攀城的库塞骑兵和被射中的边军弩兵惨叫着跌下城头。

    城墙下面的弩兵还在不断抛射,而库赛人的抛石机第二轮轰击再次袭来,经过第一次抛射校正了角度的大火球更加准确地飞向城头,一时间城墙上下烟尘弥漫,城上被火球砸中的地方浓烟滚滚,在骑兵的掩护下库赛人的弩车也陆续越过碧水河,准备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及至此时,战斗终于变得激烈起来。

    边军弩兵和床弩对敌大范围的远距离杀伤颇有效果,此时战场正面长一两百丈,宽一两里的范围内尸横片野,箭矢旌旗插的到处都是,无人骑乘的战马或立或奔,无论是剩下的骑兵或是弩车行动都很不方便。

    当敌弩车过河后,箭塔内也打出了蓝底橘字的“进”字号旗,这时城墙下的弩兵开始列队登城,支援城墙上的弩兵进行直射,余一丁也终于看见李忠站在西城门上方的城墙上指挥作战。

    随着城下弩兵不断登城,城墙上的人越来越多,余一丁三人准备离开城墙,柳翠扒着箭垛还想再看看,甚至想操起受伤弩兵遗留的弩箭射击,被余一丁一把拉着胳膊就往城下走,他们离开前最后看见的是战场两边的骁骑营和神枪营已经开始对库赛人过河的骑兵和弩车部队进行冲击,负责掩护的后面两支步兵方阵也跟着一起冲锋。

    准备短兵相接,战斗即将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三人下了城墙往大帐走去,余一丁还有些不解,对林啸天问道,“林统领,我看库赛人骑兵还在渡河,而且弩兵和箭塔也在攻击,怎么就让两侧的骑兵和步兵冲锋呢,不担心误伤吗?”

    林啸天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余先生对战阵不是很清楚,现在神弩营已经不再抛射,全部改为城墙直射,杀伤距离只有二三十丈,床弩射击也全部收缩,不再覆盖河岸两三里的宽度,只集中在库赛人中间抛石机和弩车营所在的三四十丈范围,两侧冲锋的骁骑营和神枪营不会受到我方箭矢攻击。而且库赛人的弩车已经过河,再不冲击他们就会使用弩车对两边的军阵进行射击了,那样才会造成我军巨大的伤亡。”

    余一丁吃了一惊,这需要多么高超的配合才能发挥这种战术的威力,而不会大面积误伤友军,看来边军确实是训练有素,战斗力非常高,两侧冲锋的部队也真是悍不畏死,强悍至极。

    林啸天又说道,“余先生再等一会儿,号旗换成‘止’字旗的时候,战斗就差不多了。”

    余一丁只听见城外杀声震天,上万人就在那里拼死搏杀,金铁相交的撞击声和军士受伤的惨叫声以及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隔着城墙都让余一丁听得头皮阵阵发麻,而他们三个还要避开抛石机火球砸在城内空地引发的大火以及库赛人发射过来的箭矢,不时有军士被砸中或被烧到或被箭矢击中,也是惨嚎声不绝于耳,不过现在一次性抛击过来的火球也只有三四个了,似乎库赛人的抛石机也被床弩击毁了几台。

    余一丁三人加快步伐,在赶到中军营门时又听见响箭声响,回头一望,黑底白字的“止”字号旗终于在箭塔顶端飘起。

    林啸天见状对余一丁笑道,“余先生,战事已定,我们回帐吧。”

    余一丁闻言心中一喜,带着柳翠就跟随林啸天准备进营,正见着一名传令官从大帐中出来,手执一杆令旗,上马向东门疾驰而去,就在三人快到大帐时,东门那边大批的边军步兵手持长枪向西门而来,而西城门也在这时缓缓打开,一队队军士喊杀着冲了出去,看来是要消灭城下剩余的少数库塞骑兵,长枪兵后还跟着几队刀盾兵一起冲出。

    三人进帐,薛长龙见了他们微笑着说道,“余先生请坐,战斗就要结束,再稍等片刻,待几位参将返来就知战果如何。”

    几人落座,有军士端上茶水摆在木几前,众人各自喝着茶水耐心等待,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城外的喊杀声渐渐稀少下来,陆续有参将回营报到,最先回来的是刘豹,他的骁骑营在战场上冲杀了两三个来回后全部绕道从北城门撤回城内,其他几营的参将随后陆续带队回营。

    最后统计了大致战果,库赛人被消灭近万骑,抛石机全部损毁,弩车营也遭受重创,剩余弩车不足十台。而边军仅损失不到两千人,看来今天这一仗已经把库赛人前锋打痛,在库赛人大军到来前估计是不会有大的进攻了。

第二十章 庆阳之战(四)

    当晚,碧水河西岸。

    库赛人退后十里扎营,此时大帐内坐着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二人,下首还有五六名纵队长和千夫长,一个个愁眉苦脸,面前的小桌上虽然摆着烤肉和奶酒,可是众人只端着酒碗狂饮,烤肉却是没怎么吃几口。

    卓力格图又喝了一大口奶酒后对尼斯格巴日说道,“尼斯格巴日老兄,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白日里你不听我劝阻,执意要攻城呢?”

    此话一出,几位纵队长也放下酒碗,不约而同地望向尼斯格巴日,他们都有弟兄或下属战死在白天的攻城战中。

    “唉!”尼斯格巴日郁闷地切了一小块烤肉放进嘴里猛嚼,一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放下碗抹抹嘴,低沉道,“老弟啊,明日拂晓伊勒德亲王率领的大军就会到达此地,这一仗的情况我自会向亲王如实禀告,任凭发落。”

    “这……”卓力格图本来有些埋怨的意思,但见尼斯格巴日并不解释,不禁语塞。

    “尼斯首领,草原上的男儿不会怕死,但是这样的仗输的太窝囊,我们想不明白。”一名卡亚那部落的纵队长似乎喝的有些多了,起身忿忿不平地嚷道。

    “放肆!”卓力格图喝道,“来人!拖下去责打三十马鞭!”两名卫士进帐将那名依旧胡乱言语的纵队长拖了出去,其余众将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

    卓力格图发落了那名纵队长后,又对尼斯格巴日说道,“尼斯格巴日老兄,草原上就我们两个部落离大梁最近,以往也是我们主张与大梁和平共处。这次倒好,先是你拉上我一起效忠莎林娜女王,主动当她的先锋,今天又在敌军袭营抛石机大部分被毁的情况下强行攻城,这是拿我们两个部落的弟兄们去送命啊。”

    说到后面,卓力格图不禁又有些埋怨的语气了,尼斯格巴日听了他的话后只是一个劲喝酒,半晌才又叹了口气说道,“卓力格图老弟,你以为我真的愿意来打大梁?”

    “老兄你这是何意?”卓力格图不解。

    “我要是不效忠莎林娜那个女魔头,你以为我们两个部落的下场是什么?我的亲卫巴尔虎三人怎么死的知道吗?就是死在科塔利的刺客手中!她那是敲山震虎啊。”尼斯格巴日恨恨地说道,“我要是不臣服不当先锋,你觉得我们两个部落的弟兄们就不会死?别做梦了,到时候可能死的会更多!伊勒德是什么人底下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草原之狼的绰号是乱叫的?”

    “什么?老兄的意思是……”卓力格图闻言大吃一惊,他倒是不知道巴尔虎已死的消息。

    “草原上什么时候由女人来当王了?哼!”尼斯格巴日满眼都是怒火,“我只是为死去的近万弟兄悲伤,今天我们两个部落折损近半数人马,明天伊勒德来了我就有借口不出战,到时候让他们几个部落去啃庆阳这块硬骨头吧,他们没有抛石机弩车这样的重武器,拿什么去攻下庆阳?他们还以为是在草原作战吗?可笑!等大梁援军一到,我看伊勒德除了退兵还能怎样,那样我们剩下这两万人的性命就算是保住了,否则可能全都会葬身于此。”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本可以今天就赶到此地,非要磨蹭到明早才到,原来是要我们两个部落先消耗大梁的实力啊,同时又可以借大梁打压我们,这头草原之狼真是好狠毒好算计!”卓力格图恍然大悟道。

    “这下你明白了?今天这仗要是不打,明天我们两个部落的人马就要全部成为他们的炮灰!”尼斯格巴日又喝了一口酒,对下面几个纵队长说道,“你们几个听好了,明天大军到来后,你们的手下一定要散布大梁军队的勇猛,做出畏战的样子,到时候就是受些辱骂和委屈也总比丢了性命强。我们不能再死人了,现在剩下的兄弟都是我们两个部落最后的血脉,要是全军覆没我们的部落可能就会在阿古达木草原消失了,想想留在部落中的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吧。”

    众人闻言都是沉默,有人端着酒碗发愣,有人低头沉思,卓力格图的拳头攥着羊皮袄的下襟久久没有松开,却也是一言不发。

    ……

    傍晚,庆阳城内。

    中军大帐,薛长龙和钟离宇正在召开庆功大会,出战各部参将偏将均有参会,凌云子和余一丁夫妻也一起出席,薛长龙简洁地讲话后,接下来的就是庆功宴席,军中禁酒,虽然大部分将领都有饮酒嗜好,平时还好,战时绝不敢贪杯,不过庆功时薛长龙允许大家少量饮酒,以助气氛,边军军纪严明,众人也都习以为常。

    目前战事还未结束,仅是初战告捷,简短的庆功大会后众将各自回营,迎接明日可能到来的恶战。

    宴席结束后,余一丁夫妻正准备返回客栈,钟离宇略显神秘地叫住了他,余一丁不知何事,跟着钟离宇来到靠近东门的一处军帐,帐门有军士把守,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个简易的牢房,关着一个带着锁镣的人,正是被骁骑营抓获的刺客乌恩其。

    余一丁有些意外,之后立刻想了个明白,应该是刘豹没有擅自处理这个刺客,还是把他交给了钟离宇,打仗的事情由薛长龙全权处理,而收集情报、审讯细作这些事情就是由钟离宇来负责。

    余一丁眼神询问钟离宇,钟离宇笑着说道,“余先生在骁骑营也见过此人了,刘将军也将当日之事对我讲了一遍,先生作为一名晋国人,我非常理解您的立场,只是有些事情还不甚明了,希望先生替我解惑。”

    “哦,宇公子无需客气,请讲。”余一丁答道。

    “那位名叫朵丽娅的女刺客被余先生放走后就没再出现,而据眼前这个乌恩其说她已经回到了草原,对此余先生怎么看?”钟离宇问道。

    “这个不好说,其实我还怀疑过杀死巴尔虎的就是朵丽娅。”余一丁斟酌着说道。

    “哦?余先生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啊。”钟离宇眼睛一亮。

    “不,不太可能。”余一丁打断他,从怀中拿出那把匕首说道,“宇公子还记得这把匕首吗?”

    “怎么不记得,这就是杀死巴尔虎的匕首,而且我在草原也见过科塔利的刺客使用过类似的匕首杀死我的侍卫。”钟离宇看见匕首后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这把匕首应该不是朵丽娅使用的,她刺杀我时使用的匕首刀把上有特殊的花纹。”余一丁记得柳翠跟他讲过朵丽娅的匕首刀把上有黑色山丹花的标记。

    “这么说应该是另外的刺客杀死了巴尔虎,每位刺客都有自己擅长的刺杀方式,也有擅用的武器,使用武器如果有自己特别的标识,一般不会使用别人的武器。我本以为那个朵丽娅刺杀余先生失败后又跟踪先生夫妻并在翠山上杀死巴尔虎,嫁祸边军,使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彻底投靠莎林娜女王,不过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了。”钟离宇皱眉说道。

    “宇公子是说因为巴尔虎的死卡亚那和土罗尔部落才效忠莎林娜女王?”余一丁倒不知道巴尔虎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挂得也太快了点吧。

    “只是有可能,也不会仅仅只是这个原因,据我所知巴尔虎只是尼斯格巴日的亲卫而已,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钟离宇摇头,继续说道,“先不谈这些了,这个乌恩其和朵丽娅都是刺杀刘将军的刺客,而且这几日还有其他刺客行刺边军将领,幸亏都是有惊无险,被各营杀死的就有五六人,却无一活口,我觉得他们已经不能叫做刺客而是死士了,看来随着大战到来,这些刺客也变得越来越疯狂,可惜敌暗我明,我们苦于无法寻其踪迹只能不断做好防卫,却不知该如何出击。”

    余一丁闻言大感惊讶,这帮人都是亡命之徒啊,就算身死也在所不惜,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翠山上的那一小群库赛人,看来乌恩其跟他说的没错,草原上没有怕死的男儿这话还真不是吹牛。

    站在余一丁的立场看,这些刺客是值得敬佩的,不过这话他却不能讲,于是想了想才说道,“这倒是个麻烦事,我原以为庆阳防守严密,刺客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不想他们却如此亡命。”

    “是的,我原本让余先生过来时以为能够得到多一些朵丽娅的讯息,而且可以想法找到她,这几天骁骑营也没有再发现有刺客踪迹,现在看来她多半已经回草原了。”钟离宇有些无奈的说道,接着话头一转,“不过昨夜偷营余先生立了大功,林统领和凌道长也对先生赞不绝口,我原来只知道先生的医术高明,却不知先生还身怀异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却不知将来先生有何打算?”

    余一丁一听这话心头一跳,自己暴露了异能果然会被人盯上,这个钟离宇替他的老爷子招揽人才还真是不余遗力啊,思考了片刻才说道,“宇公子知道我是大晋人,这次也是带着我妻回老家偶遇公子,我的想法是等战事结束后从临云北上取道峡关郡渡黄河回大晋。”

    钟离宇闻言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沉默片刻后淡淡地说道,“余先生之言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不要拒绝。”

    余一丁见他都这么说了,只好拱手道,“有何话宇公子请讲,无需客气。”

    “现在初战告捷,援军不日即可抵达,库赛人只有区区十余万人马,缺少攻城武器,接下来的攻城之战他们得不了什么便宜,照此发展,我估计战事最多再有十几日便可结束。”

    说到这他停下来望着余一丁,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继续道,“不过还另有办法可以提前结束战事,也可少死一些人,那样余先生夫妻二人也可早日回到大晋。”

    余一丁心道,这办法肯定好不了,你都已经不情之请了,指不定这小子憋着什么坏水呢,嘴上却说,“哦,还有这样的办法,请公子说来听听。”

    “余先生乃是异人,现在军中只有凌道长能与先生相提并论,很多事情大梁边军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啊。”钟离宇这一顶高帽扣过来,弄得余一丁客气也不是,不客气也不是,只好望着他一言不发,看他如何说话。

    “现在边军拿库赛人的刺客束手无策,也只能是加强戒备,被动等待。既然这样我们为何不能主动出击,也去刺杀他们的将领甚至是主帅呢?”钟离宇似笑非笑地望着余一丁。

    这是要招我去当刺客啊,这叫个什么事?余一丁腹诽,他倒是不怕,只是心头不爽,前有袭营,后有刺杀,大梁招揽人才就是拿来这样用的吗?这还真是能力有多大,责任有多重,玩命就有多狠啊。

    余一丁不禁望着身边的柳翠苦笑,柳翠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就一直没说话,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似的呆在余一丁身旁,此时见余一丁望着她,她只是抬头报以甜甜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两只小月芽,带着无限的爱意和柔情,俏声说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翠都听你的。”

    余一丁望着这个小女子心头一颤,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正色对钟离宇说道,“宇公子,尽早结束战争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我也愿为大梁尽些微末之力,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见余一丁应下了此事,钟离宇也是非常高兴,忙说道,“好!余先生有何条件尽可提出,我一定尽力办到。”

    余一丁微笑道,“我的条件不难办到,只有一个,我可以去完成宇公子所说的任务,但是我妻要留在庆阳,公子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大哥……”柳翠急道,余一丁制止了她,摸着她的头顶柔声道,“不是都听大哥的话吗?”

    接着再次对钟离宇说道,“宇公子能否保证?”

    钟离宇见状也是肃然道,“余先生放心,你此去赴险,可能需要耗费数日时间,在此期间我定会保证尊夫人的安全。”

    柳翠却是紧紧抓住余一丁的衣袖轻轻摇晃,抬头望着他,脸上满是焦急无奈之色。余一丁没有看她,对着钟离宇拱手道,“在下这就回去准备,任务详情及何时出发请宇公子派人通知即可,到时候还请公子派人好生照顾我妻,告辞!”

    “那是当然,余先生慢走,请!”钟离宇伸手示意,余一丁拉着柳翠就离开了牢房。

    钟离宇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皱眉沉思……

第二十一章 庆阳之战(五)

    回客栈的一路上柳翠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跟在余一丁身后,不情不愿地被余一丁牵着手往前走,余一丁不时回头看她一眼,柳翠就噘着嘴拿眼睛翻着瞧他,满脸都是委屈。

    余一丁是又心疼又好笑,故意板着脸说道,“刚才还说听我的话,怎么一转眼就不听了?你看这嘴都可以当挂衣钩了。”

    “哼!大哥就知道欺负我!”柳翠耍小性子,想要甩开余一丁的手,不想却被他一把拉得更紧。

    “小翠,我这次是去万军丛中取敌将性命,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你要有什么闪失,我会遗憾一辈子的,而且在庆阳城里只要有钟离宇的保护你是绝对安全的。”余一丁晓之以理耐心解释,然后又抛出诱惑道,“我有异能肯定不会有事,只要这次完成刺杀任务就带你去峡关郡看黄河,好不好?”

    “哼,大哥不是出门前跟爹爹说好要保护好我吗,怎么才过了这么些时日就忘记了?”柳翠仍旧是噘嘴委屈状,说着眼睛里就有泪花闪动,“我们一起去烧库赛人的大营不是也没事吗?而且你一个人去完成这样危险的任务,就留我自己呆在城里,在庆阳城里就一定安全吗?小翠倒觉得在大哥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余一丁突然停住脚步,露出一副沉思状,柳翠的眼泪花还在噙在眼中呢,见余一丁突然就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纳闷地抬头望向他,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余一丁思索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对柳翠说道,“你这个丫头,都是做了媳妇的人了,怎么动不动还要哭鼻子?”

    “大哥是不是想清楚了?要带我一起去?”柳翠眼中露出希冀。

    余一丁呵呵一笑,眼看前面就要到客栈了,客栈门口的灯笼忽明忽暗,余一丁对柳翠说道,“还不把眼泪擦擦,别人看见会笑话的。”

    柳翠边擦眼睛边追问道,“大哥真要带小翠一起去吧?”

    “我们先回客房再说,晚上的庆功宴吃饱了吗?”余一丁拉着她上楼,岔开话题。

    “还好,我现在不饿。”柳翠闷闷地回答,她知道余一丁不正面回答她说明还是不同意她一起去,只是乖巧地没再追问了。

    晚上,柳翠像只小猫般蜷在余一丁怀中,黑暗中的大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余一丁的侧脸,余一丁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柳翠的眼睛说道,“小翠,我的异能你是知道的,此去肯定不会有事。而且这次任务不同于偷营,人去的越少才会越安全,也越有可能成功,你在城里呆着才最安全,我才会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完成任务。”

    柳翠把脸又向他的脖根处挪了挪,紧贴着他的腮颊,小声说道,“小翠明白道理的,我就是舍不得跟大哥分开。”

    “嗯,我这次去少则一日,多则两三日就能回来。”余一丁将她搂得更紧,又说道,“钟离宇肯定会好好招待你的,这几天就吃好休息好,等着我回来就是。”

    “嗯。”柳翠应着,又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钻进他的怀中,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清晨,两人起床后吃过早餐,钟离宇的人还没有来找他们,于是余一丁二人直接来到钟离宇的营帐,正巧看见钟离宇和凌云子、林啸天三人都在帐中,钟离宇瞧见余一丁二人欣喜说道,“正说着要不要派人去请余先生过来呢,快请坐。”

    余一丁二人落座后,钟离宇又说道,“昨夜余先生走后,我同薛元帅商议了一下,这次刺杀任务就有劳凌道长和余先生了。”

    “末将也愿前往!”林啸天急忙接口。

    “呵呵,林统领还有其他的任务。”钟离宇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天库赛人刺客经常袭扰各营,林统领应该安排护卫营对每一位副将以上将领进行贴身保护,直至大战结束,不得有误。”

    “这……是!末将领命!”林啸天知道轻重,防守和进攻同样重要,于是不再言语。

    钟离宇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凌道长和余先生的目标是对方纵队长以上级别的将领,如有可能,直接对库赛人的部落首领或者亲王进行刺杀,但两位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希望两位可以平安归来……”

    正说到此处,忽然城外方向传来一阵号角的低沉长鸣,钟离宇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库赛人的大军到了,凌道长,余先生,你们各自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凌云子对着钟离宇单手打个稽首,又转身对余一丁说道,“余小友,贫道还有一些御风符,你先拿去,另外这几张隐身符,都是些障眼法术,或许可以派上些用场,包内写有使用方法,你一并收下吧。”说着递给余一丁一个黄色小布包,正反两面印着八卦图,余一丁敬谢收下。

    凌云子飘然而去,看来他是准备独行的,余一丁也是如此打算,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凌云子临走前拱手相送。

    待凌云子走后,余一丁对钟离宇道,“宇公子,我已准备妥当,我妻就有劳公子照顾几日。”

    “余先生请放心,尊夫人我定会派人悉心照顾,还望先生平安归来。”说着钟离宇对身旁的卫士招了招手,立刻有卫士引领一名与柳翠年纪相仿的小婢进帐,低头垂目立在一旁。

    钟离宇指着柳翠对她说道,“这两天由你伺候这位小姐,暂且退下吧。”小婢应声而退。

    “余先生可否满意?”钟离宇又对余一丁道。

    “宇公子有心了,多谢!”余一丁抱拳行礼就准备出发。

    “大哥,小心些……”柳翠望着他,张了张口却没多说什么。

    余一丁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说完转身就向帐外走去。

    ……

    出了大帐,凌云子已不知去向,余一丁身上只背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偷营时穿的深色夜行衣以及一些干粮和水囊,他想了想,还是朝庆阳南门而去,准备从前晚过河那里到对岸。

    由于库赛人已经退后十里扎营,余一丁到了对岸后向北望去已经看不见昨日连营的影子,碧水河西岸的草地上空空荡荡。

    他没有直接向西走,望见西南方向有座小山丘,那里没有什么树木,就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一人多高的野草,余一丁选定好方向,猫着腰躲藏着身形地在成片的野草中穿梭,没用半个时辰到达小山顶部后,找到一块较大的岩石,靠坐在岩石边借着几丛灌木的遮掩隐去身形,从怀中摸出凌云子给他的八卦包,御风符他已知晓使用方法,现在是要弄清楚隐身符怎样使用。

    余一丁从包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黄表纸,细读一下大致看了个明白,原来这隐身符也是道家玄门异术的一种,全名是“隐身匿息术”,是由道行高深之人借黄纸朱砂用道法之力画符,利用符纸沟通天地,使自身融于万物,达到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的境界。

    这张小小的符纸就是此术的载体,它能让道行浅薄甚至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也能暂时使用此术,使用时间的长短就看画符之人的道行深浅了,凌云子送给余一丁的符纸大概能维持半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也就是十来分钟,虽然比较短,但聊胜于无,关键时刻也许能有奇效。这东西使用起来也很方便,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点在符上,将符纸放在怀中,默念几个字的口诀即可。

    了解了隐身符的用法用处,余一丁将符收进八卦包,起身向西北面张望,只在天际间隐约看见一些灰色帐篷,似乎与库赛人的军帐类似,但距离还有些遥远。

    现在还没到晌午,秋天的阳光并不猛烈,偶尔还有一阵阵的风吹过草原,将一簇簇野草吹得左右摇摆,看着野草的高度和茂密程度,余一丁估计摸到那些类似军帐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于是整了整行装,继续前行。

    下了小山,眼前是一个坡度很缓的大草坡,那些帐篷就在草坡的顶部,不过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余一丁只能按照在山顶看见帐篷的大致位置摸索过去,他只敢猫着腰,走上一段距离后就像只黄鼠狼似的小心地直起身子四下张望,看准方向后又迅速俯低身体前进,就这样悄悄地向坡顶摸去,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他终于来到那片草坡的顶部。

    拨开野草放眼望去,草坡后面是一个类似盆地的巨大草坑,方圆大概有近十里,中间低平,四周微微隆起一圈矮平的土梁,余一丁待的地方正好在这一圈土梁上,可以将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而他开始看见的那些灰色帐篷也在土梁之上,只是数量比较少,只有十来顶,应该是库赛人的哨兵营帐。

    而眼前四五十丈之外的缓坡下就是一座座灰白色的库赛人军帐,每座帐篷之间隔一两丈,密密麻麻地几乎填满了整个草坑。而且这些帐篷的安置也很有特点,基本上两三百座帐篷形成一个或方或圆的方阵,周围有简易的栅栏围住,那些围栏上拴着一群群战马,边上又停放着一排排装满辎重的大车,光是这些方阵就有十几个,每个方阵之间又留有适合跑马的宽阔通道,这些通道除了可以方便地集结部队向营外出击,又通通指向中间的一座圆顶大帐,余一丁猜测那里应该就是库赛人主帅伊勒德亲王的营帐,看这种布阵方式,大白天就别想进去了,等着晚上再说吧,这时库赛人营地的炊烟一股股升起,看样子他们准备吃午饭了。

    余一丁也简单地吃了些东西,趴在草丛里透过间隙望着库赛人的营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要是有把狙击枪就好了,那样的话非常方便地就能解决问题,不过自己从没有机会摸枪,怎么用都不知道,玩玩电脑游戏还差不多,算了,还是躺着休息吧。

    余一丁才躺下没多久,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就把他惊起,只见中间圆顶大帐内陆续走出一些人,分别骑上马向各个方阵而去,不一会儿就有四五个方阵内的帐篷中走出一群群的士兵,开始拆各自的帐篷,然后以方阵为单位,向着南北两个方向离去,看来这两批人马是要到别处扎营,余一丁知道库赛人也是像边军那样在进行分兵布阵,行军打仗的事他也不懂,所以没有太过在意。

    前一晚偷袭余一丁只在昨天清晨睡了两个时辰,昨晚因为要跟柳翠分开,为安抚她又被这妮子拉住缠绵大半宿,现在到入夜最少还有三个时辰,趁这个机会余一丁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傍晚时分,太阳只剩半边挂在西边的土梁上,余一丁醒转过来,反身看着库赛人的营地,那里已经有无数篝火被点燃,整个营地星星点点,煞是好看,烤肉和奶酒的香味也顺着晚风飘进余一丁的鼻腔,他只能郁闷地拿出干肉脯和面馍就着水囊中的清水吞咽。

    吃过东西,再等夜色更深一些后,余一丁换上夜行衣,准备开始行动。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四五十丈外的库赛人营地内的一堆堆篝火映亮着周围一小块范围,余一丁悄然靠近一排栅栏,现在他已经可以听见篝火边围坐的库赛士兵大声地交谈,就是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借着栅栏边拴着的战马遮掩自己的行迹。

    白天离开的四五个方阵留下的一个个空地现在没有其他的库赛人扎营,余一丁就借助这些空地的黑暗一点点靠近中间的圆顶大帐,路上也遇见了好几队巡逻的库赛人,余一丁屏息趴在草丛中躲避,虽然战马踏坏了不少草地,但是仍有一些茂盛的野草依旧顽强挺立,它们成了余一丁隐身的最好屏障。

    这些库赛人虽然战时为兵,平时也就是牧民,虽然善骑善射勇猛彪悍,但却不似边军那样拿着朝廷的俸禄,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虽然有巡逻兵,但一些暗哨布置的极不专业,以余一丁超强的目力,基本在敌人发现之前就躲避过去,实在避不过的他只好用指气以雷霆之势杀之。

    就这样躲躲藏藏地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余一丁终于来到大帐边缘,这里就不像外围营地那样松懈,周围十丈左右距离都是灯火通明,而且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谓戒备森严。

    余一丁趴在暗处的草丛中思量着对策,这里的防卫肯定不是他靠隐匿和暗杀就可以闯进去,该如何是好呢?余一丁想到了凌云子给他的隐身符,可是半柱香的时间够他冲进去杀人后全身而退吗?这座圆顶大帐少说也有五六丈宽,里面的布局余一丁一无所知,就这么贸然冲进去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正在他焦头烂额无计可施之时,大帐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从里面鱼贯而出十几个人,在火光的映照下,余一丁一眼瞧见了其中的一位认识之人,正是刺客朵丽娅。

    余一丁心头一惊,急忙缩了缩身体,将自己躲藏得更加隐蔽,盯着这十几人分散开来分别进到大帐周围的一些低矮的小帐篷里,每人进了一顶帐篷。

    余一丁看准朵丽娅所进的帐篷,等待了一阵,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后,他才慢慢地摸了过去,这些小帐篷就不像大帐那样防守严密,余一丁很顺利地就摸到帐门口,仔细听了一下里面的响动,没有发现异样,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朵丽娅正坐在床边,没想到一道黑影猛冲进来,一头撞在她的胸口,一下就把她压在毡布席上,朵丽娅被这突然的袭击弄懵了,睁开眼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近在咫尺的余一丁的脸,惊惧地目瞪口呆,连呼救的话也被噎在喉咙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二十二章 庆阳之战(六)

    余一丁也很尴尬,他是错误地判断了帐篷的大小,没想到帐门离床铺有这么近,而且猛冲进来时没注意脚下的草节,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直接就把朵丽娅扑倒在毡布席上,而他的右手又好死不死地压在朵丽娅的胸口柔软处,两个人的脑子瞬间都是一片空白,刹那的平静后,余一丁赶紧把右手拿开,眼瞧着朵丽娅回过神就要张嘴,刚刚离开她胸口的右手又捂住了她的嘴巴,余一丁盯着她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朵丽娅也紧盯着他,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余一丁慢慢将手从她的嘴边移开,眼睛依旧狐疑地望着她,看这架势摆明了如果朵丽娅想要呼喊他就会立刻再次捂住她的嘴。

    片刻之后,朵丽娅才小声说道,“你还不,离开,我的身体。”

    余一丁本来一直戒备地望着她,听她这么一说才发觉两人的姿势确实有些暧昧,他还一直趴在朵丽娅的身上,连忙讪讪地支起身子,还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朵丽娅见他这样,不禁扑哧一笑,带着说不出的万种异域风情,看得余一丁又呆住了。

    朵丽娅见他发愣,便问道,“神人,你和你的,小夫人,没回大晋?”

    “哦。”余一丁缓过劲来,说道,“谁叫你们库赛人要打仗,我们走不了了。另外,你还是叫我仙人吧,神人听着别扭。”

    “先人?”朵丽娅搞不懂,“那不是,已经死去的,长辈?”

    “我晕,神仙的仙啊。”余一丁抚额。

    “哦,是这个仙字。”朵丽娅明白了,“仙人,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余一丁不想直说,于是道,“你们打仗,我回不了大晋,我来是想让战争早些结束,我好回家。”

    “嗯?!”朵丽娅听不明白,满眼问号。

    “你不明白就算了,现在我来问问你。”余一丁也不想再解释,继续问道,“你刚才是从伊勒德的大帐出来?”

    “是的,仙人,要找我们的,亲王?”朵丽娅点头回答并思考,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难道是……”

    余一丁点点头,紧紧盯着她,生怕她再有什么举动,不过朵丽娅没有再出声,只是缓缓低下头,几颗小白牙咬着下嘴唇,似乎在想些什么。

    余一丁等了一阵见她不再说话,想了想说道,“朵丽娅,上次见到你我就说过,你们库赛人是天生的牧人,为什么不待在草原呢?”

    “……”朵丽娅低头沉默。

    “你知道我是仙人,想杀伊勒德易如反掌,杀死他,你说库赛人会退兵吗?”余一丁继续说道。

    “……”朵丽娅依旧沉默。

    “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伊勒德不死库赛人也打不过大梁的,你们的抛石机和弩车基本被毁完了,拿什么攻城?就靠这十几万人的血肉之躯?难道你们就不想给库赛人留下点种子吗?”余一丁有些气恼,这个女刺客真是油盐不进啊。

    “……”朵丽娅还是不说话,但眼神却有些迷茫。

    “你们的刺客不是被俘就是被杀,大梁将领却一个没死,而我今天能摸到这里就可以……”余一丁突然住嘴,因为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朵丽娅想起身,余一丁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朵丽娅没有挣扎,她能称呼余一丁为“神人”,说明内心对余一丁的能力是敬畏的,此时余一丁抓住她,朵丽娅只是安静地皱眉倾听外面的动静,余一丁却听不懂库赛人在喊些什么,只能盯着朵丽娅,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听了一阵,朵丽娅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说道,“你们,还有刺客?”

    余一丁想起了凌云子,听着外面的混乱程度,心道八成是那老道得手了,就是不知道被杀的是谁。

    朵丽娅已经从余一丁的脸上得到了答案,眼中有一丝悲伤掠过,接着说道,“班塞部落,哈丹巴特尔,和他的一名纵队长,在他们的,大帐,被杀了。”

    “……”这次换余一丁沉默,他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朵丽娅深深地低下头,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中,余一丁的手一直按着她的肩膀,此时感觉到她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他的心里也莫名一颤,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名敌对的女刺客,只能讪讪地松开手,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那个……朵丽娅,这场战争你们赢不了的,你最好还是……”片刻之后,余一丁轻声说道,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借着帐篷内的烛光,余一丁看见朵丽娅抬头雨带梨花般的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淌过脸颊。

    余一丁说不下去了,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他不想再面对朵丽娅,虽然两人是敌对阵营,但一个柔弱哭泣的漂亮女人总是可以让男人忘记她所处的立场,余一丁没想杀她,在青岩没想,现在也不想,当然,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他还是下得去手的,不过面对朵丽娅,余一丁的选择是逃避。

    帐外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也许库赛人都跑去事发现场了,或者都进到伊勒德的大帐商议对策,四周又变得安静起来。

    余一丁准备离开这里,他不想杀朵丽娅,在她身上也得不到什么其他有用的信息,于是他又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朵丽娅,就要转身去掀帐帘,朵丽娅仍旧静静地流着眼泪,眼神中却已没有了悲伤,目光变得死一般平静。

    “那个……我得离开了,你最好也离开战场回家去吧。”余一丁终于还是说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帐篷里的气氛有些沉重也有些怪异,他实在不习惯。

    “回家?”朵丽娅目光失去焦点般望着半空中的某一点,木讷地接口说道。

    “对,回家。”余一丁斩钉截铁般再次确认,接着又道,“这场战争今夜可能就结束了。”

    说完,不再理会朵丽娅,掀帘而出隐没在一片夜色中……

    是的,他的任务是要结束这场不属于他的战争,带着柳翠远走高飞,实现自己周游这个世界的理想,不想却被一个哭泣的女刺客弄得自己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余一丁离开朵丽娅的帐篷后,狠狠地甩了几下头,努力驱散朵丽娅带给他的负面情绪,将思绪拉回这次的任务,凌云子这个老道还真是老谋深算,先不去动伊勒德,他肯定知道主帅的大帐防卫无比严密,余一丁就是不清楚凌云子用的什么办法解决掉两名库赛人将领,可能现在库赛人的营地里已经是鸡飞狗跳,草木皆兵了。

    余一丁隐藏在一堆草丛中,距离朵丽娅的帐篷和伊勒德的大帐都不算太远,他要看看这个女刺客会不会去大帐向他们的亲王报告自己摸进库赛人营地的情报,等了好一阵子,朵丽娅帐篷里的烛光已经熄灭,却迟迟不见她出来,余一丁终于确信自己的那番话还是动摇了朵丽娅的决心,也许明天她就会回家吧?

    会吧,也许……

    见朵丽娅这里没有什么动静,余一丁安心不少,要不然他还得防备库赛人的搜索,那样的话不仅刺杀计划没法完成,可能连他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现在凌云子那边已经把库赛人惊动了,班塞部落的士兵大概已是人心惶惶,余一丁想的是能不能再把新到的另一个哈斯部落的首领也干掉,只剩主帅伊勒德和已经损兵折将的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不过他目前遇到的问题是伊勒德的大帐虽然很明显很好找,但是其他首领和纵队长的大帐在哪里呢?而且他也不太想杀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这两人已经见识了边军守城的威武,可能已经胆寒了,况且余一丁也不认识他俩啊。

    继续待在这里没有意义,余一丁想起白天看见的库赛人营地的布局格式,似乎是按照一名纵队长率领五千名士兵的方式圈地扎营,除去已经向南北两个方向离开主营地的两支人马外,还有大概十几支在这里各自扎营的库赛人纵队,暂且不考虑部落首领吧,余一丁就把目光放在这些纵队营地内的主帐,这十几个纵队长就是他的首要刺杀目标。

    确定了目标,余一丁不再停留,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队和暗哨,开始在整个大营搜寻。

    夜已深,篝火边吃肉喝酒的库赛士兵越来越少,大部分人都已回到帐篷里休息,还在营区活动的基本只剩下巡逻队。

    余一丁像只猫一般在营地四处游荡,库赛人的宿营方式,一般都是十来个人一顶帐篷,经过这样的士兵帐篷时可以听见里面仍有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而有一些帐篷就稍小,门口还有卫士把守,也显得比较安静,余一丁猜测那里就是纵队长以上将领的住所。

    半个时辰内,余一丁就靠摸近使用气流离体攻击的方式,把两个这样的营帐里的人包括守卫的军士一起干掉了,居然还没有惊动其他的库赛人,余一丁干得顺手,就这么一路潜行一路暗杀,又干掉三个帐篷里的人后转回到伊勒德的大帐附近,再次躲在朵丽娅的小帐篷边上,犹豫着是否再进去看看,小帐篷内没有烛光,也许朵丽娅睡了,也有可能她已不在帐内。

    正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西边一处营地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接着就看见一团火光冲天而起,余一丁大吃一惊,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有发现有人使用火药的痕迹,大梁边军虽强,但也全部都是冷兵器,也许弩箭箭头可以绑上浸泡了猛火油的棉絮等物制成火箭,但本次战争还没使用过,库赛人的抛石机最多就是在所用巨石的外面包裹干草皮革,浇上猛火油点燃后抛出,火炮火枪炸药包之类的东西他在这里还从未见闻。

    不仅余一丁吃惊,库赛人的大营立刻就炸了锅,基本上所有的军士都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一个个从帐篷内走出,余一丁急忙缩了缩身体,把自己隐藏的更严实一点,他看见朵丽娅也从那顶小帐篷里钻了出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向发出响声的方向张望,也有一些士兵已经往那边跑去。

    伊勒德大帐中也急步走出一名三十岁上下身材消瘦的库赛人,此人披着华丽的兽皮大氅,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精美的骨制项链,库赛人特有的小辫也是整齐地编好垂在脸庞一侧,头上是一顶兽皮毡帽,手提着一把两尺左右的短小弯刀,下身是皮裤皮靴,一身穿戴看起来非常勇武,只是眼神阴鸷地望着远处的火光,余一丁不用猜就知道此人正是伊勒德。

    他的身旁还有一位中年人跟随,那人身上是一件长及脚背的带帽黑色长袍,袍子上画有一些白色线条组成的仿若图腾般的图案,另外还在肩头挂有一些各种色彩的布条,一直垂到腰际,左手托了一个直径大约一尺的单面皮鼓,右手拿着一截一两尺长的黑色木棍,帽子上别着几根雕翎,下面的脸上勾勒着暗红色的线条,使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可怖,正跟在伊勒德身后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跟凌云子在边军营中的身份类似,余一丁估计是库赛人这方的异士。

    朵丽娅见伊勒德两人从大帐中出来,左右扫视了两眼,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先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头给伊勒德行了个礼,然后又显得更加尊敬地走到那名异士面前,居然单膝跪地像是叩首一般面对那人,而那人只是用手中的短棍轻轻地在朵丽娅的头顶点了一下,然后就不再看她,转脸对着伊勒德说些什么。

    余一丁知道这爆炸肯定是凌云子弄出来的,他大致知晓最早的火药就是古时候所谓的炼丹师搞出来的,火药的基本成分硝石木炭硫磺也是大部分丹药的基础材料,而那些整日开炉炼丹的大师们八成也是求道之人,像凌云子这种玄门异士搞出火药来也不奇怪,而且这种用火药爆炸造成的大范围伤害很可能还会被人看作是异术的一种。

    伊勒德仔细倾听那个中年人的说话,朵丽娅立在一旁并不言语,此时余一丁距离他不足十丈远,完全可以使用气流攻击杀死伊勒德,但是他不清楚伊勒德身边那个男人有什么本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中年人正在说话时,有好几名库赛军士从不同方向跑来上前禀报,余一丁只见朵丽娅面色微变,突然凑到伊勒德身边对他耳语了一阵,伊勒德的脸色不停变换,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对着朵丽娅大声训斥,朵丽娅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伊勒德训斥完毕,又转头对那中年人说了几句话,就见那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妖邪的笑容,对着伊勒德点了点头,就离开原地向营地外面而去,所过之处,所有库赛军士都单膝跪地,低头不敢仰视此人,而那人步伐看似缓慢速度却无比快捷,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伊勒德看着那名中年人消失后,又转头对朵丽娅说了句什么,朵丽娅再次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后退几步后才往自己的小帐篷走去。

    在这段时间里,余一丁已经把隐身符和御风符各取了一张出来,咬破自己的食指,在隐身符上一点,又默念了凌云子给他的那句口诀,然后将御风符贴在腿上。

    等待中年人离开后,朵丽娅正在往自己的帐篷走,此时伊勒德也准备转身回大帐。

    余一丁看准时机突然一指气流攻击向伊勒德背心处射去,只见一道血箭从伊勒德身后飙射而出,他也“啊”的大叫一声向前扑倒,此时朵丽娅刚刚走到她自己的帐篷门口,而大部分库赛军士还半跪于地,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余一丁也在出手的同时就极速退后而走。

    朵丽娅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呆立片刻才急忙返身跑到大帐前查看伊勒德的伤情,余一丁却是只顾着逃离此地,在他看来伊勒德背心处被这一指气流在不到十丈的距离射中不死也是重伤,根本没有看见被朵丽娅扶着的伊勒德虽然兽皮大氅已经被血水浸湿,却仍然挣扎着想要起身,朵丽娅搂着他的脖子边叫四周的卫士取伤药,边掀开大氅查看,只见大氅下的皮袄背心处有一个一指粗细的圆洞,正有血水渗出,这时卫士也拿着伤药奔出大帐,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伊勒德的大氅脱了下来,他的皮袄也被翻开,朵丽娅一眼就瞧见一件精钢冷锻甲在伊勒德的身上寒光闪闪……

第二十三章 庆阳之战(七)

    余一丁在库赛人的营地内快速奔跑,他身上有隐身符和御风符加持,虽然整个人不可能完全消失行迹,但却似一道青烟一般从众多库塞士兵眼前一掠而过,等这些士兵反应过来时早已不见踪影。

    半柱香的时间,余一丁一口气从大营跑到土梁上,隐身的效果渐渐消失,他的身体从若隐若现的状态下恢复了正常,余一丁停下脚步,转身趴在草丛中向库赛人大营望去,只见东北面一处营地还在燃着大火,依稀可以听见那边传来库赛人的呼喊声,其余的地方只有大帐附近还是灯火通明,却因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剩下的营地只剩一些星星点点的篝火,由于不断有士兵跑来跑去使那些篝火忽明忽暗,连帐篷都看不清楚了。

    余一丁不知道伊勒德是否已经身死或重伤,也不清楚凌云子搞出这么大动静后会有什么后手,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一个背风处的草窝子将自己隐藏好,准备待到天明再做打算。

    草窝子里余一丁合衣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不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个哭泣的漂亮女刺客,伊勒德身边怪异的中年人,惊人的大爆炸,伊勒德身后喷射出的鲜血……

    等他再次醒转过来,天色已微微发亮,东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些许的鱼肚白,头顶是深蓝色的天幕,几片薄云旁边一轮下弦月挂在东边的天顶,随着天边就要升起的太阳而变得模糊又惨白。

    余一丁翻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在草窝子里睡了那么久,没有获得异能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别说这么合衣躺下,就算有个帐篷让他睡地上,估计地底的凉气也会给他弄个感冒或者发烧什么的,而现在那些绿色气流自行在体内进行周天运转,带给他的仅仅是手脚微麻,身体却是暖洋洋的。

    爬到土梁顶部拨开草丛向着库赛人营地的方向张望,下面的大盆地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晨雾,那些灰白色的帐篷在雾中半隐半现,偶尔也能听见一些战马嘶鸣的声音,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余一丁再往土梁上望去,昨天那些疑是库塞人哨兵住的帐篷依旧扎在百丈之外的土梁顶上,还是看不见一个人,只有一些早起的鸟儿在四周欢快地鸣叫,周围的一切显得神秘而宁静。

    返回草窝子里,余一丁把身上沾着露水而有些湿润的夜行衣换了下来,又胡乱吃了些干粮,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从朝霞中射出云层,余一丁再次爬到土梁顶部,阳光虽然还没有射进整个大盆地中,但是那里的薄雾却已经变得更加稀薄,整个的库赛人营地又开始渐渐显露出来,陆陆续续有库塞士兵从帐篷中钻了出来,不一会儿,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库赛人的营地内不时有快马从各个大营奔向中间伊勒德的大帐。

    余一丁紧张地望着那些骑在马上的草原骑士,他不知道接下来库赛人吃过早饭后是准备出击还是退兵,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余一丁就这么趴在那里等待着答案,一刻钟过去了,三刻钟过去了,大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大盆地中的薄雾早已散去,可那些进入伊勒德大帐的库赛人却一直没有出来。

    余一丁纳闷,那些被号角召集到大帐的明显是各营的将领,无论伊勒德的死活,总该有个决断吧?这些人进去那么久都不出来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库赛人对下一步是进攻还是撤退到现在都没定下来?要进攻也是趁早,目前库赛人还有十万左右的兵力,大梁边军不到三万,库赛人还是有兵力上的优势,但拖得越久对边军就越有利,毕竟大梁援军一到对于库赛人来说就没得打了,哪怕最后两个较远部落的援军赶到也只能撤兵。

    余一丁正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忽然又听见土梁上库赛人哨兵吹响了号角,终于有两三人从大帐内出来,骑上马就向土梁顶上的哨兵帐篷而来。

    余一丁正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人已经策马冲到土梁之上,而从庆阳方向也有三匹快马上了土梁,来到哨兵帐篷边。

    余一丁距那里有百丈左右,只看见是三名身穿边军铠甲的骑兵,却看不清相貌,其中一人肩上插了一杆白色小旗,库赛人哨兵挥手示意,那三人跳下马背,双手高举表示没有武器,任由几名哨兵上前搜身。这时那几名从大帐出来的库赛人也到达了哨兵位置,与那三名边军交谈了几句,然后三人复又上马,跟随那几名库赛人向大帐而去。

    这三人明显就是边军的使者,余一丁不知道他们是来下战书还是劝降书,反正左右没有他什么事,继续趴在原地等待就好。

    又过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余一丁看见那三名边军使者由几名库赛人陪伴着从大帐出来,几人在帐外又交谈了一阵,那三名边军使者上马就往回走,越过土梁上库赛人的哨兵时并不停留,直接向着庆阳方向绝尘而去。

    余一丁不由地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没过多久,大帐内走出一群人,分别上马往不同的大营而去,同时,库赛人的营地响起了几声低沉却悠长的号角声。

    又过了一阵,库赛人士兵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一群群地钻出帐篷,大部分在列队,也有人开始拆帐篷收拾东西,看这架势就是准备拔营了。接着就是以各个大营为单位,步兵在前骑兵殿后,一队队整齐有序地开始向西缓缓前行。

    最后,就连土梁上库赛人的哨兵也开始拆帐篷,待他们的大军都已经向西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又从土梁下方往东的好几个方向冒出二三十匹库赛人的快马斥候,逐渐汇聚到哨兵帐篷处,然后与哨兵汇集成一队向西而去。

    看到这里,余一丁不禁转身躺倒在草丛里,惬意地闭上眼睛,任由阳光铺洒在自己身上,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库赛人终于走了,这场仗就算是结束了吧……

    躺了一阵,余一丁坐起身,向土梁两侧望了望,西面那些库赛人斥候和哨兵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东面的土梁下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也看不见一个人影,看来库赛人是真的撤兵了,不过余一丁还是担心现在就往东走会碰见库赛人昨日分兵南北侧翼的两支人马,万一这时候往庆阳走正好撞上这两支部队,连躲都没地方躲,还是再等等吧,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想到此处,余一丁干脆重新躺下,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美美地闭目养神,心头的期盼和紧张情绪消失后,就开始想些其他的事情,憧憬着回到庆阳就跟薛长龙和钟离宇辞行,带上柳翠前往峡关郡,一定要去黄河渡口看看,那可是余一丁的一个小目标。

    就这么躺了近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正午,阳光也刺得余一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一骨碌从草丛里爬起来,正巧望见土梁下远远地有十来匹快马从庆阳方向奔来,急忙缩身蹲在草丛里,看不真切马背上是些什么人,余一丁不敢贸然露头。

    一直等到那十几骑跑到土梁下方,余一丁才看清楚骑士们都身穿边军制服,赶忙直起身在土梁上双手挥舞又叫又跳,那些骑兵也看见了他,径直策马向这边奔来,待到再近些时,余一丁已经看见领头的一匹马上坐着的正是林啸天,立刻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双方距离还有三五丈时,林啸天跳下马快步向余一丁走来,到了近前忙道,“余先生可还安好?”

    余一丁哈哈一笑,说道,“林统领看我这样可像是有事?”

    说着林啸天已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余一丁,见他身无寸伤生龙活虎,欣慰道,“无事便好!余先生,这就请上马回庆阳,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余一丁接过旁边一名军士牵过来的一匹空马缰绳,翻身上马,林啸天与他马头并行,其余军士也策马缓缓跟在二人身后往庆阳而去。

    一路上二人边走边聊,余一丁也知道了这一天里发生的诸多大事。

    首先,凌云子在今日凌晨已经返回庆阳,进城时已是发髻散乱,而且长袍破烂浑身是血,十分狼狈。

    据他所言,半夜库赛人营地的爆炸正是他所为,他杀了班塞部落的哈丹巴特尔和其手下的一名纵队长之后,一直在库赛人大营内伺机而动,途中看见余一丁灭杀几名库赛人纵队长,又往伊勒德大帐而去,知道余一丁是想刺杀伊勒德,于是他就潜到营地东北部准备再搞出一些动静吸引库赛人注意,以便余一丁下手,哪曾想正准备对一座大营的纵队长帐篷下手时,正巧遇见一名巡夜的库赛人巫师,两人斗法的动静引来不少库赛人军士,凌云子知晓今日不可能全身而退,于是使用秘术一搏,那名库赛人巫师和一些军士被当场炸死,而他也身负重伤,趁爆炸引发大火造成混乱后逃出库赛人营地,此时他已无力再战,只好返回庆阳。

    其次,凌云子回到庆阳后将任务过程简单告知薛长龙,表示余一丁已经前往刺杀库赛人主帅伊勒德,因他引发的爆炸很可能会让库赛人营地陷入混乱,余一丁有很大可能刺杀成功,而且敌军现在不仅主帅和部落首领都有伤亡,还有七八名纵队长也已被杀,可谓群龙无首军心涣散,薛长龙闻言做出决断,无论余一丁刺杀伊勒德成功与否,他都将在清晨派出三名使者前往库赛人大营,递交劝降书,如果库赛人就此退兵将是最好结果,如果不接受边军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应战,后来的事情余一丁全都看在眼中,使者到来,库赛人退兵。

    最后还有一事林啸天说的吞吞吐吐,不肯言明,只说回到庆阳后自有钟离宇亲自告知,余一丁猜测不过是库赛人退兵了,自己马上就会离开边军,钟离宇肯定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为边军效力,这种事情由林啸天来说确实不太方便,也显得不够诚意。好在此时庆阳已在眼前,余一丁心中释然,到时候答不答应钟离宇的请求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于是跟随众人进城前往边军大营。

    早有城上哨兵在看见林啸天余一丁等人渡过碧水河时就已通报薛长龙和钟离宇,因此余一丁等人刚一进城门就看见他们二人立在营门口等候众人,这是很罕见的事情,一般主帅在大帐门口迎接就很不错了,林啸天见状急忙招呼其余军士下马,余一丁也跟着一起,众人在林啸天带领下快步向营门口走去。

    来到薛长龙和钟离宇面前,林啸天带头跪地,朗声道,“末将幸不辱命,已将余先生安全寻回。”

    其余军士一起拜伏,只有余一丁站在那里满脸笑意地望着二人,他只是奇怪这个时候柳翠跑哪里去了,那个丫头应该比钟离宇二人更为积极地来迎接自己吧,不过这种事他也不便多问,只是看着二人含笑不语。

    薛长龙略微尴尬地笑着伸出双手让众人起身,林啸天见状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这时钟离宇说话了,“林统领与众位军士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和薛元帅有话要跟余先生单独说。”

    说完右手一伸,面对余一丁朝大帐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余先生,请移步大帐说话。”余一丁一头雾水,跟着就往大帐走,钟离宇和薛长龙也紧步跟随。

    进了大帐,里面却是空无一人,余一丁在想二人接下来应该要求自己留在边军,于是对二人问道,“薛元帅,宇公子,又有何事相商?我妻怎么未曾前来?”

    薛长龙沉吟道,“这个……”

    钟离宇拱手接口道,“余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有愧先生重托,尊夫人被人劫走了。”

    “什么?!”余一丁闻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钟离宇面带惭愧地说道,“今日凌晨四更前后。”

    “何人所为?”余一丁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库赛人的随军萨满阿格兹,也是他们的国师。”钟离宇低沉道,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递给余一丁。

    余一丁急忙接过绢布一看,上面写着几行血色的汉字:尝闻余先生以仙人自居,窃以为远非草原萨满之敌,惟愿与先生一决高下,如今两军对垒,切磋多有不便,特来此请尊夫人草原一行,留书一封,万望先生见字即至,吾将于齐格格峰扫榻相迎,阿格兹留书。

    余一丁看完后半晌不语,眉头紧锁,钟离宇见状低声说道,“对不起余先生,尊夫人遭此劫难,在下难辞其咎,你看……”

    “齐格格峰在草原何处?库赛人国师有什么来头?萨满又是怎样的存在?”余一丁粗暴地打断钟离宇的话,一口气抛出三个问题,弄得钟离宇也是尴尬不已,正想回答时,薛长龙开口了。

    “还是本将来回答余先生的问题吧,齐格格峰在阿古达木草原最西边,库赛人的山鹰部落就在那里繁衍生息,距离庆阳大概千里。萨满是草原上身怀异术的巫师,他们常年都在齐格格峰上修炼,如果行走草原就会帮助各个部落的库赛人占卜驱邪,其中的佼佼者会被科塔利家族收买拉拢成为国师,专门负责保护王族人员,传闻他们都有夺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测之术,先生此去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原来如此,多谢薛元帅解惑。”余一丁拱手答谢。

    “唉,这次先生爱妻被劫,边军要负很大责任,没想到在防卫森严的庆阳还能发生这等事故,真是折煞本将了,万望先生莫要怪罪公子。”凌云子和余一丁两人帮了大梁边军天大的忙,结果还出了这般变故,薛长龙也是愧疚万分。

    “刚才我心乱如麻,言语间若有得罪还请宇公子、薛元帅见谅。”余一丁岂是不知好歹之人,他知道薛长龙的一番话就是给大家找个台阶下,于是就坡下驴也赔了个不是。

    “哪里,余先生言重了,有何差遣尽可提出,本公子定当竭力满足!”钟离宇其实并不恼余一丁态度,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何况是恩爱夫妻,他可以理解余一丁,也希望能够给予帮助。

    “请宇公子给我准备一匹脚力好的骏马,另外再备十日清水口粮,我即刻上路。”说完这些,余一丁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在库赛人营地看见的那名站在伊勒德身侧的怪异中年人……

第二十四章 草原巫师

    “好,我这就派人准备。”钟离宇说道,“不过现在已是正午,余先生可以先用过午饭再出发也不迟。”

    余一丁心急如焚,巴不得立刻插翅飞到齐格格峰救出柳翠,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忙道,“不用了,待公子帮我准备好所需事物就走。”

    薛长龙也在一旁劝道,“余先生,现在库赛人大军刚走两个多时辰,先生若着急赶路十有八九会遇上他们,最好迟些动身,在夜间与其相遇就容易避过。那萨满的目标是先生,定不会加害先生爱妻,切莫慌了手脚。”

    余一丁恍然,对呀!对方目标是自己,劫持柳翠只是怕自己不去,这样看来在见到自己以前柳翠应该是安全的。

    想到此处,心下稍定,拱手对二人说道,“倒是我鲁莽了,就依二位的意思吧。”

    “余先生乃性情中人,真豪杰也。”薛长龙微微一笑,“来人,备饭。”

    钟离宇立刻安排人手准备马匹物资,这时林啸天、刘豹、李忠等几位与余一丁熟识的边军将领也前来大帐,连凌云子都裹伤前来,余一丁见他到来,急忙握了他的手渡了些疗伤气流过去,凌云子立刻眼露惊奇之色,他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好像立刻恢复了两三成,这才感受到余一丁异术的厉害,暗暗抱定了结交之心。

    柳翠之事大家都已知晓,余一丁冒死潜入库赛人大营刺杀,边军却连他的老婆都没有看护好,众人都有些羞惭,也知道余一丁回来得到消息可能就会立刻出发,所以这几人急着赶来送行。

    于是这顿饭就成了给余一丁的送行酒,众人心知他这一去可能再见无期,饭桌上就有些依依不舍,刘豹李忠伤感之下多喝了两杯,一直同余一丁称兄道弟,却早早离席。

    薛长龙还是只喝茶水,他对余一丁再次表示感谢,这次库赛人来袭轻易就被击退,余一丁功不可没,薛长龙欣赏之余倒希望他们能有重见之日。

    钟离宇心中愧疚最深,现在他也无颜再招揽余一丁,只希望这次他们夫妇二人都能平安无事,并告诉余一丁以后若是路过临云县郡可以去郡王府找他。

    林啸天与余一丁一起袭营,也算是生死之交,又见识过余一丁的所有异术,心底里是非常佩服,对他的离去也是惋惜不已,席间直言相见恨晚。

    凌云子并无多言,只是再次提及峡关郡之约,此间战事已止,不日他就将返回峡关郡,嘱托余一丁日后路过峡关时一定要到他的居所小坐。

    这顿送行酒吃了小半个时辰,待几人陪着余一丁从大帐中出来时,正看见准备马匹物资的卫士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马鞍后拴着食物袋和水囊,立在帐外等候。

    这时凌云子走上前来,面色复杂地从怀中掏出几个半尺来长三指粗细的竹筒递给余一丁,说道,“这是我师门不传之搏命密术,旁边引线点燃后数五个数,五丈之内神鬼不活,以小友异术,辅以此术可作为保命之手段,慎用。”

    余一丁想起昨夜的爆炸,郑重收好并拱手道谢。

    凌云子退后,余一丁上前接过卫士手中的缰绳,牵马与几人缓缓向庆阳西门走去,钟离宇又将一张地图交给余一丁,那是库赛人聚居地的分布图,余一丁放入怀中收好,待出了西门,他翻身上马,抱拳拱手道,“各位请留步,今日一别,他日有缘再会,告辞!”

    众人纷纷挥手道别,只有凌云子加了一句,“小友莫忘所约。”

    余一丁再次拱手,随即拨转马头扬鞭催马而走,只留下一溜烟尘。

    ……

    傍晚时分,余一丁已在草原奔行近百里,此时他正策马立在一座满是岩石的小山顶部,放眼望去,下面是大片的草原,一条玉带似的河流在其间蜿蜒穿行,无数库赛人的帐篷沿着河水搭建,正是撤退途中的库赛人大军。

    余一丁下马走到一块大岩石边上,取下马匹驮负的干粮袋水囊,将这畜牲拴在附近的一棵小树边吃草休息,自己也吃了些东西,然后靠着石壁歇息,等待天黑后再找机会越过大军渡河继续向西。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余一丁正眯着眼睛打盹,忽然听见右侧的山坡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踩着散碎的岩石发出的声响,不禁一骨碌爬了起来,紧贴着石壁慢慢向左侧靠过去,抬眼望见他的马还在旁边的草坡低头吃草,偶尔抬头双耳四下转动,没有特别异常的反应,那就说明右侧发出响动的肯定不会是猛兽,应该是有人过来踩在石头上发出的动静,余一丁立刻掏出一把腰间的匕首扣在手中。

    在这茫茫野地,临近日落又悄然接近,是敌非友的可能性非常大,余一丁已暗自盘算,如果对方露面,他手中匕首就会向那人的下三路招呼,只要先废了对方的腿脚,拿住以后再行盘问也不迟。

    可是他靠在石壁左等右等,半天却不见动静,仿佛那人又凭空离去似的,四周却是一片安静。

    余一丁心下纳闷儿,正准备探身查看,忽然听见大岩石的右侧传来“咚~”的一声鼓响,声音不大却来得突然,震得他一阵气血翻涌。

    余一丁暗道不好,猛然听见正在吃草的马匹“唏律律~”发出一阵马嘶,转头看见那畜生正仰头伸脖不停地叫唤,扯得小树都不住摇摆。

    他顾不得许多,猛地从大岩石后闪身而出,一眼看见一名装扮与昨日伊勒德身边怪异中年男人相似的家伙正立在岩石一侧,左手持一面尺许大小的皮鼓,右手握了一根短木棍,只是脸上还多了一个相貌怪异的面具。

    那人见余一丁从岩石后面现出身形,正准备再次敲击皮鼓,余一丁不由分说挥手就朝对方大腿掷出匕首,那人却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扭身避过,同时手中的皮鼓又是“咚~”的一声闷响,那匹马再次受惊嘶鸣,余一丁更是感觉浑身血液仿佛要沸腾似的难受,于是不等那人再有动作,右手指尖一道白气激射而出,直取那人的胸腹,这一招显然大出那人的意料,费劲力气扭身躲避也因为距离太近而被气流射进右腹,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右手捂住伤口踉跄后退。

    余一丁正待欺身上前,忽然从不远处的几块岩石后面同时闪出几条身影,成合围之势冲向余一丁,其中一人快速奔至受伤之人身旁将他扶住,余一丁见几人来势迅猛,自己先机已失,只好将身体倚在岩石旁边,让自己只是两面对敌,眼神警惕地望着对面几人。

    从这几人的装扮来看,正是薛长龙口中的草原萨满,应该都是与那个库赛人国师阿格兹是一路人,于是余一丁沉声问道,“几位就是草原上的萨满吧?你们的国师阿格兹在哪里?速速带我去见他。”

    “桀桀桀桀……”那群人中扶着受伤之人的那位发出一阵阴笑,尖着嗓子说道,“你就是阿格兹师兄口中的异人?果真敢来赴他的比试邀约,居然在四师弟的两通鼓声中不倒,还伤着他了,算是有些本事。”

    余一丁诧异这名萨满的汉话如此流利,估计是经常潜入大梁,也不多想,再次说道,“废话少说,阿格兹不是要与我切磋吗,他人在哪里?”

    “哼哼,想要见我师兄好办,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说着那人将受伤之人交于另一名萨满搀扶,说道,“来吧,让我乌萨苏领教领教你的本领。”

    余一丁不禁皱眉,对方一共五人,已经伤了一位,还剩四人,如果需要将这几人全部揍趴下才可能得到阿格兹的下落,自己还是真要费些手脚的,看来得想办法速战速决。

    念及于此,余一丁身上绿光大盛,整个人仿佛被一层绿芒包围,连面目都已隐隐看不真切。乌萨苏虽然带着面具,但面具下的一双眼睛还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看来,刚才余一丁打伤四师弟的那一手应该是传说中的气功,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只从某些典籍中见过类似描述,余一丁就像一个恶鬼,浑身散发出幽幽鬼气,让他们这些相信万物有灵,整日里占卜驱邪,修炼异术与鬼神打交道的萨满都觉得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邪神。

    乌萨苏不禁有些慌乱,但四下一望,自己这边还有四人,而且就算余一丁是地狱来的恶鬼,萨满的专长就是驱邪捉鬼,何必惧怕?这样一想他的胆气又是一壮,好歹自己的师兄是国师,自己也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萨满,怎能被这邪魔外道唬住,不禁开口道,“哼哼哼,我原以为你修习的是玄门异术,不曾想却是这等邪魔外道。”

    不等余一丁再有何言语,只见他右手抬起,两指抵在额头,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眨眼之间已将口诀念完,右手两指对着余一丁一指,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单面小鼓,拇指扣住鼓沿,其余四指在鼓上一敲,“咚~”的一声响,这次那匹骏马没有任何异动,而余一丁却感觉自己的脑袋中嗡地一声炸响,像是站立不稳般身体左右摇晃了两下,连那层绿光也黯淡了不少。

    那鼓声确实有惊魂摄魄的作用,若是孤魂野鬼或者邪魔秽物听闻鼓声就会浑身颤抖,无力再战。乌萨苏一击得手,不由得信心大增,只见他不再敲响皮鼓,而是左手一翻,将那皮鼓转了一个方向,如同拖着一只大盘子,右手食中二指在皮鼓边缘快速画上一圈,没见他再有何动作,那皮鼓中间凹陷处就开始冒出丝丝灰气,转眼间就升腾在半空中足有磨盘大小,形成一个眉眼口鼻俱在的鬼头,只见那鬼头的嘴巴大张,整个头颅向余一丁急速飞来,两人之间相隔的两三丈距离转瞬即至,而且那鬼头在飞行过程中越变越大,似乎是要将余一丁一口吞下。

    余一丁见状不禁骇然,这个乌萨苏使出的法术都是他未曾见闻,可是自己也就那么两种异能,只能是将周身的绿气催到极致,一边后退一边左右两手各射出一道白气,穿过那灰气形成的鬼头直取乌萨苏的面门。

    乌萨苏却不躲闪,只是将手中的皮鼓一举,余一丁射出的两道白气就射在皮鼓表面,发出“噌噌”两声,仿如金铁相交,却不知那鼓皮是何材质。

    不过那皮鼓虽然挡下了这两道气流,却也在其表面形成两个深深的凹坑,似乎那两道气流的力道再大一点点就会被洞穿。

    余一丁惊讶,没想到这皮鼓居然如此结实,而乌萨苏更是惊惧,他的这面皮鼓是其师尊亲传于他,连阿格兹都没有得到,鼓面是用齐格格峰上的雪山熊皮制成,这种熊皮坚韧异常,枪矛箭石皆不能破,甚至连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都做不到,不想却被余一丁的两道气流差点洞穿,可见这气功是何等强大。

    更让乌萨苏惊讶的是余一丁虽然射出两道气流,可他也被那灰色鬼头一口包住,似乎已经将他困在那鬼头内,但却迟迟不能对余一丁造成伤害。那些灰气都是往日乌萨苏驱邪斗法时捕获的各种魂魄厉鬼,被皮鼓束缚作为攻敌之用,往日使用时被鬼头吞下之人只消片刻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而眼前的余一丁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余一丁只感觉自己四周突然变成灰蒙蒙一片,好像一下子身处另一个空间,不时有黑影在眼前闪过,耳边也传来阵阵鬼哭神嚎,不过除了这些以外也没有其他的不适,他只得用周身绿气将自己裹了个严实,那些黑影似乎是想冲进他的身体,可碰到余一丁的护身绿气就急剧消散,同时不断有惨厉的鬼哭声传出,护身绿气不破也就伤不到自己,余一丁心下大定,只是双手不停地向着自己判断的对方立身的位置射出白气。

    而在乌萨苏几人看来,那鬼头虽然将余一丁包住,却是不断变换着形状,已经看不出是一个头部的模样,而且那些灰气还在不断翻滚稀释,仿佛承受不住余一丁身上散发出的绿气,只见鬼头内余一丁周身的绿光越来越盛,又不断有白气冲出射向众人,几人刚才看见乌萨苏的皮鼓下场,当然得闪身躲避这些白气,一时间双方都是手忙脚乱。

    片刻之后,鬼头的灰气彻底消散,余一丁耳边那些神鬼哭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眼前一亮,周遭景色已恢复初时模样。

    乌萨苏则是忽然连退数步,手中皮鼓终于像是不堪负重般现出几道裂口,接着“嘭”的一声裂口处的鼓皮断裂翻卷,彻底破损,同时乌萨苏的口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面具下也看不清他的脸色,整个人也立刻委顿瘫倒在地,周围几人都知道他这是法术反噬,急忙抢上前来将他护住。

    余一丁没动,只是冷冷地望着乌萨苏,将包裹全身的绿气收回体内,说道,“这下你可以告诉我阿格兹的下落吗?”

    乌萨苏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不想口中又咳出一口鲜血,那鬼头术是他的最强法术,反噬也最为强烈,本想一招制住余一丁,却不曾想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想起身站立都非常困难,就更别说继续跟余一丁斗法了。

    他只好任由另外两名萨满搀扶,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有些虚弱地说道,“你赢了我,自然有资格跟我师兄切磋,咳……咳,你去齐格格峰找他吧。”

    “我知道他去齐格格峰,现在应该还在路上,你告诉我他的行走路线,我自会去找他。”余一丁接着说道。

    “咳,早上大军撤离时师兄还跟随一起,后来他就先行一步,估计现在已过卡亚那向科塔利而去,然后再前往齐格格峰,咳咳。”乌萨苏没敢隐瞒,将阿格兹的路线和盘托出。

    “他所劫持的女人呢?”余一丁追问柳翠下落。

    “由一名女武者押送,随师兄一起走了,”乌萨苏不知道柳翠身份,奇怪余一丁问这些干嘛。

    “行了,你们走吧,别再让我碰上,否则绝不留情。”余一丁不是嗜杀之人,而且杀死这几人也可能激怒阿格兹,那样对柳翠也不利,所以打发走这几名萨满他还要继续赶路。

    乌萨苏却大感意外,他已暗中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本以为余一丁问完话后就要杀人灭口,哪想到他会放过自己几人,狐疑之下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行动,余一丁却不耐烦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径自向自己的马匹走去,根本没有理会众人,几人见他真的走了愣了半晌也就相互搀扶着下山离去。

第二十五章 狼群

    余一丁没再理会那几名萨满,现在已经打探到阿格兹的行踪,他只等天色再黒些就出发,如果那时乌萨苏胆敢再次阻挡他,余一丁将不会再留他性命。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余一丁整理好行装,牵着马下了小山,白天他就已经在山上看好路线,现在下山后骑上马往南而走,准备绕过库赛人的营地,只是一直保持距最近的营帐百丈开外,这里距离庆阳百十里路,已经算是草原深处,以往边军就算追击草原骑兵也不会深入到这么远,所以库赛人没有派出外围的巡逻队,只是在营帐附近安排了岗哨,余一丁骑着马在这个距离小跑前进,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行踪。

    向南四五里后他的右侧已经看不见再有库赛人的营帐,于是余一丁转向朝西,一会儿功夫就来到先前在小山上看见的河边,远看觉得是条小河,走近了才发现河面还是有二十多丈宽,都超过碧水河的宽度了,流速虽然不算很快,但如果太深就比较麻烦了,余一丁有些发愁,他倒是可以游过去,马怎么办呢?在这茫茫大草原上没有马只靠脚赶路实在太不靠谱。

    站在河边,望着北边库赛人营地那些依旧燃着的篝火,余一丁左思右想也没有找到过河的好方法,四周就是大片的草地,连棵树也没有,看来只有再摸到库赛人营地去看看又没有小船之类的渡河工具了。

    余一丁在河边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把马背上的行囊取下来藏好,又找了一块大一点的鹅卵石将马匹的缰绳压住,做完这一切后,余一丁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沿着河向库赛人的营地摸去。

    接近营地时,余一丁发现距离河边最近的营帐都有五六丈远,点燃的篝火也不是很多,都是四五个营帐中间燃着一堆,三两个值夜哨的军士围坐在火堆旁聊天烤火,进入大漠腹地后,库赛人的警惕心放松了下来,巡夜也不像在碧水河边扎营时那样的紧张。

    余一丁不是来搞偷袭或者刺杀,他就是看看河边有没有可以渡河的小船或者皮筏,所以就一直沿着河边前进,摸索了大概三五十丈,还真看见前面不远处靠着岸边的水面漂浮着一个像是船一样的东西,因为夜色原因看不真切,只不过就在那里的岸边帐篷旁燃着一堆篝火,两个库赛人军士正坐在那里喝酒聊天。

    余一丁将自己隐在夜色中,匍匐着紧贴一座帐篷盯着不远处的两个哨兵,身边帐篷里的库赛人说话都听的清清楚楚,那两人距离他只有六七丈远,每人手中拿着一只前端叉着肉块的木棍在火上烧烤,不时啃上一两口肉,同时又提着酒囊就着肉喝上一口。

    余一丁迟迟没有行动,他没有直接动手杀掉这两人,只是考虑能不能在不惊动哨兵的情况下弄走那只小船。

    思索片刻他后退了几丈,悄悄地下水,缓缓地向小船摸了过去,只在水面露出半个脑袋,眼睛紧紧盯住那两名哨兵,双手在水下划动,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接近那只小船。

    快到面前时才借着岸上微弱的火光看出来那东西应该就是一个皮筏子,好些个充满气的皮囊被绑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层木筏,也没有船舷,形成了一座漂浮在水面的平台。

    余一丁很轻易地就将自己隐藏在皮筏后面,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那条固定皮筏的绳索弄断,将皮筏弄走就可以了。

    不远处的那两名哨兵喝了一阵酒,有一人起身向河边走来,余一丁赶紧在皮筏后隐藏好,那人走到河边很响地对着河水撒了一泡尿,余一丁万分庆幸自己是在上游处,右手都抬了起来差点忍不住就要干掉这名哨兵,想了想还是强忍着放下了手,完事后那人摇晃着回到火堆旁跟另一名哨兵说了些什么,另一人也起身,然后两人拿起身旁的长枪一起向营地中央走去。

    待两人离开,余一丁赶紧将拴住皮筏的绳索弄断,就这么推着皮筏向马匹待着的地方游去,他要过河的地方是上游,还好水流缓慢,余一丁推着皮筏稍微往河中心靠了靠,慢慢地离开了库赛人的营地。

    等他回到渡河的地点,那匹马还在原地,余一丁将行囊重新拴在马背上,然后牵着马小心地上了皮筏,皮筏依旧稳稳地漂浮在水面,载着一人一马缓缓地向对岸飘去,等飘到靠近库赛人营地的水面时,他们已经快要到达对岸了。

    过了河,余一丁大致盘算了一下,如果乌萨苏没有撒谎,傍晚时分阿格兹已经到达卡亚那部落,不出意外应该在那里歇息一夜,等天明才会继续赶往科塔利部落,但也有可能他们下午就已经赶到卡亚那,然后不做停留直接前往科塔利,那样的话夜间就不知道会在哪里过夜了。

    余一丁参照钟离宇给他的地图,过了这条河流不到二十里就是卡亚那部落的聚居地,他要先赶到卡亚那再做计较,虽然是在夜晚,但二十里地对于赶路的余一丁来说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

    此时他正在一个斜坡上,坡下就是成片的灰白色毡房,基本上每一座毡房旁边都有牛羊牲畜的圈栏,紧挨着圈栏的就是成垛的草料和木材,不少的毡房内还透出灯火的光亮。

    余一丁估计这里就是卡亚那部落的一个牧民聚居点了,看这个规模大概也就几千人的样子,青壮年男子都被尼斯格巴日带领着上了战场,没有战死的都随大军一起行动,现在还在那条不知名的河畔扎营,剩下的这些老弱妇孺留守在这里,但整个部落肯定不止这些人,应该还有其他的聚居点,余一丁这样猜测。

    草原上一个部落并不只有一个聚居点,都是根据草场和水源的大小位置而分散在不同的地点,这里估计也就是卡亚那部落的某一个聚居点而已,而且现在已经是秋季,这个冬天留在这里的人们会就地扎营住下来,直到明年开春开始迁徙游牧。

    余一丁观察了一阵,正准备下坡去看看,在这里没有大批的军队,他就是个过路的,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何况如果阿格兹在这里过夜就最好,正好可以见面了,说不定今晚就可以将柳翠救出来。

    余一丁这么想着就打马缓缓向坡下走去,没走多远他忽然看见在聚居点外围的几个牲畜圈栏不远处闪动着一些绿色的幽光,余一丁勒马停住了脚步,看见那些绿光还在慢慢向圈栏移动,他猛然反应过来,这些绿光应该是狼的眼睛。

    现在已经到了秋季,草原上的食物开始匮乏起来,那些野兔和旱獭之类的草食性动物都已经储备好过冬的粮食深藏在土洞中,以它们为食的野狼们也渐渐地寻觅不到它们的踪迹,而体型大一些的黄羊和马鹿又不是一两条狼就能捕获的,所以在春夏之季都是一两头一起活动的野狼现在也是成群结队地寻找食物,如果遇见游牧人的牛羊群就紧紧跟随,在夜间寻找机会偷袭牲畜。

    余一丁望着那十多个散发着瘆人绿色荧光的狼眼没有动作,而这时候那些本来摸向牲畜圈栏的狼群也发现了他,立刻望向余一丁这边并停止了动作,余一丁的坐骑是匹膘肥体壮的战马,此时并不像那种见着狼群就慌了神的普通牲畜,依旧立在草坡上一动不动,警惕地望着坡下的狼群。

    狼群似乎觉得这坡上的一人一马比圈栏里的牲畜更好对付,关键是余一丁胯下的战马,足有一丈多长五六尺高,可能野狼们觉得这头牲畜再加一个余一丁能给它们提供足够多的肉食,而且除了这一人一马外在余一丁身边并没有令它们无比讨厌的牧羊犬跟随,看起来应该可以轻易捕获,于是一个个面对着余一丁的方向龇牙咧嘴蠢蠢欲动。

    这时候一直蹲坐在狼群最后面,体长足有六七尺,有着一身黄白色皮毛的狼首领站了起来,绿莹莹的眼珠一直盯着余一丁,慢慢地向坡上踱来,直到离他还有五六丈的距离才停下脚步,再次蹲坐在地上,眯起细长的眼睛打量余一丁,而余一丁胯下的骏马则有些不安地打着响鼻,一只前蹄在草地上不停地刨动,余一丁伸出左手在马的脖子上轻轻拍了拍,又捋了捋它的鬃毛,示意它安静下来,自己则是将一只匕首掏出来握在右手,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狼首领。

    就这一阵功夫,其余的几条狼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悄悄地向余一丁的两侧包围。余一丁早已将狼群看了个清楚,加上面前的狼首领一共有九条,现在首领的背后只跟了三条体型稍小一些的灰白毛色的野狼,其余的五条分成左三右二向余一丁的两侧包夹而来,此刻的距离都在十丈开外,这下除了余一丁身后的山坡,另外三面都是一双双绿色的眼珠盯着他,看样子只要狼首领一发出信号就要攻击。

    一人一马和狼群就这样对峙,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余一丁从这些野狼的体型就不难看出它们可能已经饿了很长一段时间,那狼首领还好一些,身材看起来比较强壮,其余的几条狼却已经饿得瘦骨嶙峋,身体两侧的肋骨一条条清晰可见,因为饥饿,每头野狼眼睛里都散发着贪婪且凶狠的目光,这时候的野狼为了活下去会不顾一切地攻击它们看见的所有动物,甚至是人类。

    余一丁依旧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现在他的对策就是等狼群行动,狼首领已在他一击必杀的范围之内,可算是他的囊中之物,如果狼群有异动,他首先会解决那头首领,剩下的狼群就好办了,看它们的状态奔跑起来也不会是骏马的对手,只要自己再杀死其中的一两头就会对狼群造成不小的威慑,也许其余的狼群就会一哄而散。

    余一丁已做好计较,那狼首领却迟迟不见动静,一直半闭着眼蹲坐于地,也许那些包抄的野狼还没做好准备,也许它也视余一丁为囊中之物,在等他松懈下来时一击得手,三五丈的长度对于狼首领来说也是奋力一跃的距离,它相信干掉马上的余一丁后,剩下那匹马不难捕杀,也许今晚它和它的狼群就可以饱餐一顿,不用再忍饥挨饿。

    双方都打着如意算盘,渐渐地,包围余一丁的几头野狼已将他的两侧和后路全部封死,狼首领本来半闭的狼眼忽然睁大,闪烁着幽幽绿光。

    余一丁一直紧盯首领,见它突然睁眼,知道接下来狼群可能马上就会发动攻击,于是不作他想,眼疾手快之下抢先发动攻击,只见他右手一扬,一道寒光就向狼首领的头部激射而去,而那头狼也在同时发起进攻,低吼一声,高高跃起,面目狰狞地向余一丁猛扑过来,正要与寒光相遇时狼头一摆,那寒光擦着头狼的侧脸飞向远处,带起一串血珠,头狼口中猛地发出一阵狼嚎,骏马也受惊地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两条前蹄照着头狼的面门狠狠踏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剩余几头野狼才向余一丁冲来,因为骏马人立,余一丁只能夹紧马腹,左手搂住马脖,整个人紧贴在马背上,右手却随时准备施放气流。

    头狼被余一丁的匕首所伤,因为它是从低矮处向站在坡上的余一丁扑来,被匕首一带,猛扑之势消去不少,而骏马前蹄抬起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它的头顶,那狼首领在半空中尽力扭转身体,想要避开,最终还是被一只马蹄踏中左侧肩胛,又是一声惨嚎滚向一旁。

    马蹄落地时,从余一丁身后包抄的一头野狼也扑了上来,不过可能因为几天没有吃东西,力气不够用,本来那野狼的目标是余一丁的后背,结果前爪只堪堪可以够着马屁股,而骏马前蹄刚一落地,紧接着一对后蹄又甩了起来,那倒霉的野狼直接与马蹄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然后直直地比来势还要迅猛地倒飞出去,连嚎叫声都没发出,估计是活不成了。

    狼首领滚到一旁,骏马又是四蹄落地,余一丁因为马头阻挡视线,看不见首领的身影,只好对左右袭来的两条扑到最近的野狼一边一指,那两条狼头上各射出一道血箭,身形在半空中直直坠落,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剩下几条野狼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呆立原地,虽然面相凶恶,口中低吼,却是狼首低俯,前爪直伸于地,夹尾收臀已经有了后退之势。

    这时骏马又是一声长嘶,从正面三头野狼的头顶一跃而过,那三头野狼只是趴伏在地面,没有任何动作。待马跑出几步,余一丁一勒缰绳,拨转马头一眼看见先前滚在一旁的狼首领还趴在地上没有动静,八成是在装死,于是直接对着狼头补上一指气流,那首领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伸直了腿,剩下的五头野狼见状都是趴在地面浑身发抖。

    此时山坡下传来一阵狗叫声,狼嚎声和马的嘶鸣声终于还是惊动了库赛人的牧羊犬,紧接着就有两匹马和几条狗向山坡冲来,那剩下的几头恶狼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没等余一丁再有动作,爬起来一溜烟向山坡顶上拼命逃遁而去。

    余一丁没有追赶,任由那些野狼逃命去了,不消片刻,两匹骏马和几条牧羊犬就跑到余一丁面前,一老一少两名库塞牧民骑在马上,狐疑地看看余一丁,又望了望四下的几头狼尸。

    余一丁见状拱手抱拳道,“二位,我是路过此地的旅人,见有恶狼欲袭击牲畜,顺便出手除之。”

    那老者已经瞧见狼首领的尸体,闻言欣喜道,“这些恶狼都是勇士所杀?多谢了!”

    原来这群草原野狼已经跟随此地牧民多日,骚扰多次均未得手,其头领狡诈多疑,牧民多次围杀均未建功,不想今日却被余一丁除去,老牧民欣喜交加,便邀请余一丁到毡房一叙,余一丁正想了解阿格兹和柳翠下落,客气几句就跟随老者来到坡下的营地。

第二十六章 女王有请

    来到毡房,老者温了一壶奶酒,又让少年从帐外取回一些木材将炉火点旺,三人围坐在炉火边烤火喝奶酒聊天。

    闲谈中余一丁了解到,这里是卡亚那部落最大的一个聚居点,像这样的聚居点还有四五个,距离大约在百十里左右,青壮年都随尼斯格巴日攻打大梁去了,现在这里只剩老弱病残留守。

    老者名叫莫日根,年轻时也是一名箭法出众的库赛人战士,曾经跟随尼斯格巴日的父亲征战过库塞草原的大小战争十余场,终于为卡亚那部落赢得了这片宝贵的休养生息之地,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他有三个儿子,已经战死了两个,小儿子这次又被部落征召参战,现在还是生死未卜,这些天只有孙子陪伴自己在这里看守着几十头牛羊。

    老者的孙子是一个名叫巴特尔的少年,今年只有十四岁,却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小牧民了,父亲和爷爷希望他能够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成为一名草原的英雄。

    莫日根也像大部分卡亚那部落的人一样,对大梁没有那么多仇恨,他们原来经常去庆阳、祁水或隆丰等地与大梁人进行交易,用他们的马匹牛羊以及皮毛乳制品换取粟米茶叶手工制品等生产生活资料,当时大梁边境贸易的发展也是欣欣向荣,直到莎林娜女王的出现,一切又回到了游牧与农耕对立的一面。

    当听说余一丁时为了践行与库赛人的国师阿格兹的比试邀约才来草原时,莫日根大惊失色,在他的印象中,萨满国师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库塞人原本就对萨满心怀敬意,再加上许多草原巫师都能通灵驱鬼,辟邪倚福,在莫日根的认知中,面对萨满像余一丁这样的大梁武师是万万抵挡不过的,更不要说是他们的国师了。

    余一丁对莫日根的好言相劝表示了感谢,他不能告诉莫日根自己身怀异术,却对这位老者的好意相劝心怀感激,虽然是库赛人,但质朴的莫日根还是让余一丁感慨,任何时候的善良百姓都是最让人亲近的人呢,天灾人祸的年代他们是最受罪的一群人,和平盛世他们也是最后享福的那群人。

    莫日根告诉余一丁傍晚时分阿格兹确实带了一名蒙面女随从赶着一架马车来到这里,马车的窗和帘都遮蔽的严严实实,不知其中有什么。

    经过短暂地停留,吃了晚饭,又补充了一些给养就向科塔利部落而去了,未曾过夜就着急赶路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余一丁这下确信乌萨苏没有欺骗自己,看来阿格兹确实是在赶往科塔利的路上,而马车内肯定就是柳翠。

    余一丁谢过莫日根,表示自己歇息一下也要上路,莫日根很奇怪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招惹那名可怕的国师,余一丁只是淡淡地回答自己的亲人在阿格兹手中,不得不去,莫日根恍然,他又想起那架马车,车上之人应该就是余一丁的亲人。

    这时巴特尔却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给余一丁带路,卡亚那部落这个聚居点到科塔利部落的路线他很熟悉,小时候跟着父亲游牧曾数次到过科塔利部落,都是被那里的牧民驱赶而回,库赛草原上每个部落的牧场都是严格控制,科塔利部落占据着草原上最好的几块牧场,其他部落时常有偷牧的现象,这也是部落之间爆发战争的一个主要导火索。

    余一丁犹豫,按地图显示,这里到科塔利部落还有五六百里路,到时候巴特尔回来他可保证不了小家伙的安全,不想莫日根却点头表示赞同,他自然是信得过自己的孙子,别看他才十四岁,在部落内也是公认的小勇士,跟他的名字特别般配,况且余一丁还帮助他们打死了那头恶狼,赶跑了骚扰他们多日的狼群,巴特尔也想回报余一丁。

    在这爷孙俩的坚持下,虎头虎脑的巴特尔骑了一匹骏马,准备了三五日的清水口粮,背着弓箭,挎着一把弯刀,带了一条牧羊犬就跟着余一丁上路了。

    现在还是半夜,余一丁目力远超常人,他驾马飞奔毫无问题,只担心巴特尔跟不上,没想到这个小家伙骑着一匹比余一丁所骑骏马略微逊色的马匹紧紧跟随自己,连那条牧羊犬都是四爪生风,跑得飞快,见状余一丁再无担心,两马一狗在草原上飞驰前进,一直跑了六七十里,遥望前方已是连绵起伏的黝黑山峰才放慢脚步,到了这里就需要巴特尔带路前进了。

    两人并驾缓缓前行,巴特尔说道,“余大哥,翻过前面的山峰就是班塞部落的一座草场,春夏季节时常有他们部落的人在此游牧,不知道秋冬季节会不会有人在这里扎营。”

    听见“班塞部落”几个字余一丁立刻想起前几天被凌云子杀死的首领哈丹巴特尔,看来这一场战争结束后班塞部落又会动荡不已了。

    见余一丁闻言一副沉思的样子,巴特尔又说道,“往年班塞部落与我们卡亚那部落之间也常常因为争夺草场发生战斗,我二伯就是死在一场与他们的战斗中。”说道此处小家伙微微有些黯然。

    余一丁刚才还在想班赛部落首领的事,此时又听见巴特尔说到自己二叔的死亡,于是安慰道,“没事了,班塞部落的首领哈丹巴特尔已经死了,也许以后在草场的争夺中他们抢不过你们了。”

    话一出口余一丁就有些后悔,他又想到攻打庆阳时卡亚那和土罗尔死了近万人,而其他部落基本是毫发无损地退出了战斗,也不知道巴特尔的父亲是否还活着。

    巴特尔听了余一丁的话很惊讶,他对前方战报一无所知,尼斯格巴日的部队也还没有返回部落,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余大哥是否知道攻打大梁的卡亚那部落情况?”

    “我不太清楚,打仗时我已经赶往草原,我的亲人被阿格兹掳走了。”余一丁已经后悔,只有欺骗小家伙,心中有些愧疚,只能岔开话题。

    “哦。”巴特尔想起余一丁说的与阿格兹的比试邀约,又说道,“余大哥也是有大本事的武师,国师是不会找普通人比试的,也许是怕余大哥不来才会抓走大哥的亲人,肯定不会伤害于她的。”库赛人对他们的国师完全就是敬畏,也不相信国师会干出伤害无辜之人的事,余一丁对此却是不置可否。

    两人就这样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走近山区,前面隐约有一条牲畜踩踏出来的小道,巴特尔指着小道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沿着这条小路可以翻过山区,国师他们有马车肯定得绕道走较远的大路,这样我们就可以比他们快一些,但是经过班塞部落的聚居点时我们最好能快速通过,他们对大梁人不太友好。”

    余一丁点头称是,一夹马肚,跟着巴特尔沿着羊肠小道就向山中进发。

    此时距天明最多也就一两个时辰,山道难行,他们还得加快步伐,争取在天亮前通过班赛部落的聚居点,那样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草原上的低矮山峰基本都是石头山,草本植物居多,木本植物几乎没有,马匹在行进过程中容易打滑,果不其然,两人用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出约莫十余里山路,这才翻过这座山峰,现在黎明即将到来,也是天色最暗的一段时间,此时两人已越过山头还在山腰位置。

    巴特尔告诉余一丁山脚下有一个大湖,班塞部落的这个聚居点就是临湖扎营,不过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还有四五里路,四下又是一片漆黑,余一丁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就不知道有没有库赛人在大湖的附近扎营。

    为了保险起见,巴特尔没有像以往跟随父亲那样继续沿着通向湖边的小道前进,而是看准了方向,准备顺着山势从湖的侧面绕过,避开班塞部落的聚居点。

    此时地面已没有道路的痕迹,前行全都要靠巴特尔的记忆和对方向的判断,那条花白相间的牧羊犬却像是识得路一般一直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还不时左闻右嗅,倒显得非常兴奋。

    他们就这样一直沿着山腰前行,大概走出了两三里,山头上的天空已经微微发亮,也能看见山脚下的平原被一层雾气笼罩着,巴特尔告诉余一丁那些雾气就是因为大湖的原因才形成,覆盖了大湖及其周边的好几里范围,如果有班塞部落的聚居点也会被这些雾气遮挡,趁着这些雾气没散开他们就可以绕过大湖继续向西。

    余一丁闻言心下稍安,他可不想因为班塞部落的人纠缠而耽误了行程,据他判断,阿格兹因为马车的原因速度肯定不会太快,只要自己和巴特尔越过此处,以他胯下骏马的速度在正午之前追上阿格兹是很有可能的。

    心下这般想着,余一丁就不禁催马加快了些速度,巴特尔见他这样也没再多说什么,亦是扬鞭打马加快了行进速度。

    正在此时,前面跑得正欢的牧羊犬突然收住脚步,对着斜下方狂叫起来。

    余一丁二人急忙勒马停下查看,现在他们还未到山脚,斜下方是一片草坡,长满了低矮的梭梭草,坡地上散落着一些岩石,有大有小,有几棵碗口粗的小树分散在四处,放眼望去二三十丈范围内空无一物,再远处就是薄雾挡住了视线,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里。

    牧羊犬依旧不停地对着草坡狂叫,余一丁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扣在掌心,巴特尔也将背上的弓箭取了下来握在手中,张弓搭箭警惕地望着草坡方向,同时唤住有些狂躁的牧羊犬,让它在情况未明时不要再向前冲。

    两人正在惊疑地左顾右盼,余一丁只见一块不太大的岩石边的草地突然隆起,一个人似乎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猛然立在岩石旁,余一丁稍一愣神,巴特尔就已经急急一箭射出,直奔那人面门。

    那人披着一件草绿色的带帽斗篷,上面粘满了伪装用的梭梭草,趴伏在地面不动几乎和周围的草地浑然一体,怪不得二人根本发现不了此人。

    巴特尔的箭矢去势极快,而那人的反应也非常迅速,手中一把三尺长刃猛地立在眼前,脑袋向右侧一偏,手腕轻轻一抖,那箭矢就被长刃磕飞。

    余一丁这才看清那件外形怪异的兵器,似刀却没那么宽,似剑却不是直的,就像是张飞所用的丈八蛇矛的矛头一样,在那人手中仿佛就是一条三尺铁蛇,微微颤动闪着森森寒光。

    那条牧羊犬在巴特尔射出一箭时也已飞身扑向那人,待箭矢被弹开的霎那间那条狗也紧跟着扑了上去,那人待狗飞扑到身前,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手腕发力,那蛇形长剑就如真蛇一般扭动着剑身拍打在牧羊犬的身侧,那狗哀嚎一声,滚落在一旁,在地上翻滚两圈后呜咽着奔回主人身边。

    那人磕飞箭矢拍开牧羊犬的动作一气呵成,余一丁这时才将手抬起准备射出手中匕首,却早已是慢了一拍,还没等他的手发力,对面那人对着巴特尔低低地说了一句库赛语,巴特尔闻言面色大变,急忙对着余一丁猛挥手,同时跳下马背,就像余一丁见过的朵丽娅对萨满行礼那样,诚惶诚恐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低垂头颅面对那人单膝跪倒在地。

    见状余一丁只好收回右手,定定地望着对面那人,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带帽斗篷下是一身藏青色紧身衣裤,脚蹬皮靴,中等身材,面上围了一块黑色面巾,看不清面目,此时正收回手中的怪异兵器缠在腰间,似乎是一把软剑。

    看他这身打扮,余一丁不禁腹诽,藏头遮面不是好东西。紧接着却是面色一暗,心头又不住地懊恼,现在的他偷袭别人还行,但是碰上这种突发情况就显出他的反应力有些慢了,连十四岁的巴特尔都比不了,这在以后的对敌打斗中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反应力这种东西又不能速成,只能是在实战中不断磨练才能逐渐提高,幸好自己的绿色护身气流关键时刻还能有奇效,算是保命奇技,这反应能力看来只能是慢慢锻炼了。

    余一丁边胡思乱想,边跳下马背,那人也与巴特尔用库赛语交谈了几句,随后巴特尔起身站好,态度依旧十分恭敬,微微转头对余一丁小声说道,“余大哥,他是我们女王的亲卫队长。”

    余一丁愣住,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这是什么情况?女王亲卫?找自己干嘛?

    没等余一丁发话,那人对着余一丁微微颔首一礼,不卑不亢地开口了,却是一口流利的汉话,“余先生,我是莎林娜女王的亲卫巴图,奉女王大人的命令前来迎接先生。”

    余一丁纳闷,从巴特尔的反应来看,这人身份应该不假,但他的说辞为什么让自己感觉那么怪异呢?库赛人的女王是个妖怪吗?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还专门让人前来迎接?又怎么能够准确地判断出自己会走这么偏僻的路线?另外最重要的是那女王找自己是几个意思?

    巴图见余一丁迟迟没有回答,就那么一直站在那里皱眉沉思,于是等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余先生,不必多虑,女王对阁下没有恶意,她还另外派人通知国师带着您的夫人前往科塔利部落,也许我们快些还能在半途与国师他们相遇。”

    “哦,这么说我还非得跟你们走一趟不可了?”这下余一丁心动了,快点找到柳翠在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

    “可能这是最好的选择。”巴图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吧。”余一丁稍微沉吟就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巴特尔说道,“谢谢你,巴特尔,天亮以后你就走大路回卡亚那部落吧。”

    “好的,余大哥,有巴图大人陪你肯定没有问题,我也必须回去了,女王没有邀请我,我不能跟你们同行。”巴特尔爽快地说道。

    见余一丁答应下来,巴图转身做了个手势,草坡上又有三人站了起来,与巴图的装束一模一样,起身后立即向山坡下飞奔而去。

    余一丁又吃了一惊,根本没料到坡上还有人,巴图解释道,“坡下不远就是大路,我们的马都在下面,刚才远远就听见你们的响动,我们这才到坡上迎接。”

    余一丁有些明白了,原来巴图几人不是特意在这条小路等候,他和巴特尔都快走到大路了,不过隐身趴在草地上算哪门子迎接?想了想也没说什么,直接和巴特尔一起跟随巴图向坡下走去……

第二十七章 初见女王

    余一丁几人下了山坡,果然看见那三名亲卫牵了四匹骏马正立在一条大路旁。

    此时天色已渐渐放亮,巴特尔首先告辞,他又恭敬地对着巴图行了一个礼,随即返身上马,余一丁拉住缰绳叮嘱他路上小心,巴特尔也高兴地对余一丁说道,“放心吧余大哥,等你返回大梁时一定要去卡亚那部落看看我和爷爷。”余一丁欣然允诺。

    送走了巴特尔,余一丁跟随巴图等人上路,一路上通过和巴图交谈,旁敲侧击外加自己推断,终于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原来余一丁和凌云子袭营的当夜,伊勒德听闻朵丽娅的报告,知晓大梁边军中居然有余一丁这等异人相助,对敌能力似乎还在草原萨满之上,训斥朵丽娅知情缓报后立刻放出鹰报,通知莎林娜女王早做安排。另外又命令阿格兹前去庆阳劫走柳翠,希望将余一丁诱至草原再做打算,伊勒德从朵丽娅口中得知余一丁是大晋人,帮助大梁只是因为其夫人柳翠是大梁人,如果劫走柳翠也许可以挟持余一丁为己用,或者至少不替大梁做事。

    而莎林娜女王收到鹰报,猜测余一丁帮助大梁边军必有隐情,而且此类异人不宜用强,立刻指示身边亲卫分批赶来,一批人前去拦截阿格兹,并对柳翠好生款待,顺便将他们接到科塔利部落;另一批人赶去余一丁前往齐格格峰的必经之路,希望能够以礼相待,让余一丁不会因此对库赛人心生不满,而这批人又分成几路,各自守住余一丁可能前往齐格格峰的所有去路,正好巴图带领的三人碰见余一丁和巴特尔,这样才将余一丁请来。

    当余一丁得知莎林娜女王对他的态度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担心柳翠安危,只是与巴图四人拼命赶路,希望能早些追上阿格兹等人,也好与柳翠相见。

    五人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赶了近三百里路,已经进入科塔利部落的地盘时才追上了阿格兹的队伍。

    余一丁在一两里外就远远望见几匹快马簇拥着一驾马车快速前进,不禁心下大喜,也顾不得坐骑已显疲态,狠加几鞭抽在马臀,使得那匹马的速度又提高了几分,直接甩下巴图四人就向前冲去。

    待到马车近前,余一丁一眼就看见那晚立在伊勒德身边穿戴怪异的中年男子,正独自勒住马缰停在队伍最前面,转头冷眼看着他不言不语,余一丁知道他就是库赛人国师阿格兹,也是劫走柳翠之人,此刻怎会与他搭话,冷哼一声眼光直接转向坐在车辕边的朵丽娅,她的脸上依旧蒙着黑色面巾,只不过现在已经沦落为一名车夫,那双勾人心魄的大眼睛却直直停留在余一丁身上,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同样是沉默不语,而马车侧后三面分别是几名与巴图他们穿戴类似的莎林娜女王的亲卫骑马相随。

    余一丁又把目光转回马车,望着紧闭的车窗微微发呆,他希望柳翠就在车中,又害怕眼前只是一架空车,白白欢喜一场,于是踯躅着停在原地,一时间四周一片安静。

    此时只见马车窗帘忽然被人掀开,车内有人气哼哼地说道,“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女王又派人前来迎接?哼!等我大哥到来……”

    话音戛然而止。

    窗帘已被掀开一半,柳翠的面庞也显露出大半,她的眼神正好对上余一丁的殷切目光,顿时楞在当下,惊喜、委屈、不安、惶恐等等情绪在眼中一一掠过……

    “小翠!”余一丁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同时猛地跳下马背。

    “余大哥!”柳翠眉头一皱,小嘴微抿已带着些许哭腔,刹那间从窗口缩回脸庞,紧接着一掀车帘,挤开朵丽娅,飞身跃下马车就向余一丁这边扑来。

    余一丁刚一下马才堪堪站稳,柳翠的身子就如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余一丁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揽在怀中,柳翠的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仰着头盯住余一丁的眼睛,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眼中泛着点点泪光,颤声说道,“大哥你没事吧?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余一丁明白这两天她是怎样的煎熬,生死未卜却又茫然无助,可能整日里都在担惊受怕,不禁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背,另一只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在她耳边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声道,“不哭了不哭了,大哥已经后悔死了,以后绝不留下你一个人。”说完瞟了阿格兹一眼,心中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柳翠任由余一丁替她抹泪,闻言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

    阿格兹见余一丁看他,淡淡地说道,“余先生,我只是想与你切磋技艺,对你的夫人并无加害之意,等见过女王后我们再比试吧。”这算是一个解释,就因多了莎林娜女王的这道命令,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已是难得,同时他也想在女王面前打败余一丁,证明萨满的强大,草原人还是崇尚强者的,何况他对余一丁还另有所图。

    这时巴图四人才赶到近前,向阿格兹行礼后,对余一丁客气说道,“恭喜余先生夫妻重逢,我们继续上路吧,你是骑马还是乘车?”

    余一丁想了想对巴图说道,“乘车吧,我这匹马已经有些疲惫了。”

    说完就揽着柳翠向马车走去,不再理会众人,马车前被柳翠挤下车站着的朵丽娅还立在那里,余一丁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你好,朵丽娅,这下是真的要回家了吧?”

    朵丽娅的目光依旧复杂地看着余一丁,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他微微行了个礼,说道,“谢谢你,余仙人,上车吧。”

    “哈哈,谢我做甚?倒是我要谢谢你为我们赶车。”余一丁哈哈一笑,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恶感,也知道朵丽娅为什么谢他,他和凌云子袭营迫使库赛人大军撤退实际上是救了很多库赛人的性命,朵丽娅是因为可以提前回家而谢他。

    余一丁先将柳翠扶上马车,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钻进车厢瞧了瞧,里面还真不错,这是一架单马双辕车,车厢内大概有六七尺长宽,类似于一个正方形,地板上铺有柔软的皮毛,放着两个皮质坐垫和一个小方木几,车厢四周的壁框也被装饰的美轮美奂,看起来非常奢华,柳翠告诉余一丁这是莎林娜女王派人送过来的,阿格兹劫持她后跟随库赛大军一起行动时乘坐的只是一般的马车,这让余一丁不由得对莎林娜女王的目的再次好奇起来。

    乘坐马车就是舒适,不仅挡风遮雨还可以放松休息,此刻余一丁就惬意地靠坐在一块皮垫子上,柳翠则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从见到余一丁那一刻的激动到上车后的完全放松,她渐渐有了睡意,随着马车的轻轻摇晃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看样子这两天她确实没有休息好。

    余一丁怜惜地望着她,将她额边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又给她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柳翠则是咂咂嘴停止了打鼾,微微转身将他的腰再次紧紧抱住,又在他的臂弯**了拱小脑瓜,让自己的眉眼深深地埋在余一丁的怀中,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望着沉睡中的柳翠,余一丁陷入沉思,虽说阿格兹给他的留字说明劫持柳翠的原因是为了与他比试,但实际上应该是伊勒德指使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引开自己削弱大梁边军实力,另一方面也可能想要将自己收为他用,这样也解释了莎林娜女王对自己示好的原因,不过她怎知自己的能力大小?还是说这个女王就如同曹操,广揽天下异才?或者还有其他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目的……

    想到这里余一丁不由得又想到了云兽,那些在碧云峰上被他干掉的库赛人是什么来头,具体又属于哪个部落现在都一无所知,余一丁想起与朵丽娅第一次见面时她曾说过那些库赛人跟她不是一个部落,而她是莎林娜女王手下的刺客,如果朵丽娅没有撒谎的话,图谋云兽的就不会是科塔利部落,那么又会是剩下的六个部落中的哪一个呢?余一丁决定趁着这次到草原的机会把这个隐患一并解决掉,自己就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

    已经将余一丁请进马车,阿格兹也不再着急赶路,差遣了几名女王亲卫快马赶回科塔利向女王报信,只留下巴图和他手下的另一名亲卫护卫马车,缓缓地向着科塔利部落最大的聚居点进发。

    余一丁和柳翠依旧乘坐马车,能坐车享受何必辛苦骑马受罪。

    第二天两人早早地在车内用过午饭,又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顺便欣赏欣赏大草原的风光景色,磨蹭了半天才上车继续前进。

    他们两人倒是在车内小憩,完全把阿格兹几人当成奴仆使唤,阿格兹在头前带路,朵丽娅驾着马车缓缓而行,巴图二人骑马护卫左右。

    不过这名中年萨满隐藏在衣帽下那张勾勒着红色线条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自从昨日余一丁上了马车后,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完全依照他的意思,似乎是在弥补他劫持柳翠带给余一丁的伤害。

    连国师都这样,朵丽娅和巴图以及另一名亲卫就更不会多言多语,他们只是遵照吩咐行事就好。

    余一丁是被马车外的嘈杂声响吵醒的,掀开窗帘一瞧,眼前是一个山谷,外面的草地上车水马龙,四周都是库赛人的毡房帐篷,仿佛是到了一个大集市,有赶着装满草料或者木材大车的老者,也有正在帐篷边的牲畜栏里挤奶的妇女,还有骑着小马手持弓箭玩耍的孩童,余一丁甚至看见几个大梁人面孔的铁匠在一个作坊里打铁,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柳翠也醒了过来,慵懒地靠在余一丁的肩头,两人就这样欣赏着车窗外库赛人的生活景致,而那些库赛人在看见阿格兹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礼,等他走过去后,人们才好奇地抬眼打量余一丁两人乘坐的马车。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库赛人特有的低沉的号角声,余一丁不禁朝着声响处望去,一两里地以外是一片缓坡,在坡顶巍然屹立着一座金灿灿的圆形尖顶建筑,足足有三四丈高,十来丈宽,顶部还有星月标志的装饰物,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小型城堡。

    待到他们这一小队人马爬上缓坡接近那建筑时,余一丁才看清原来是一座巨大的帐篷,不知用了多少皮料才可以撑起这么大的面积,而且表面那层金色似乎都是一片片雕有图案的金箔,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粘贴固定在帐篷表面,使整个帐篷看起来金碧辉煌,跟这顶帐篷相比,伊勒德的中军大帐明显不值一提。等到了坡顶才看见在这顶大帐篷的两边还有十几顶普通的灰白色小帐篷环布拱卫,使这一大片建筑显得极其壮观。

    大帐篷正面是一座丈许高的帘门,此时两边的门帘已经被卷起,露出里面一条华丽的毛毯铺就的通道,门外两队身着皮甲的库赛人士兵各自手持长枪雁翅排开,他们身后两边各有五名正在吹着长长号角的库塞人大汉,那十支号角分别被架在两边的木栏杆上,随着低沉的号角声,绑缚其上的五彩飘带随风飘扬,让人不由得感觉到既壮观又肃穆。

    阿格兹已经下马,余一丁和柳翠也从马车中出来,有两旁的侍卫上前将阿格兹的坐骑和马车分别带走,巴图和他的手下也离开大门向侧面的小帐篷走去,只剩阿格兹、余一丁夫妻和朵丽娅四人站在帐前。

    阿格兹回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我先进帐禀告女王,请稍候。”

    余一丁心想这个莎林娜女王派头倒是挺大,连个接待的人都不出来,于是摆摆手没有作答,阿格兹也不以为意,径自转身缓步走进大帐。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娇俏的少女从大帐内走出,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只见那少女一头微微卷曲的秀发高高地披在脑后,只在头顶处用头绳扎好,额头上却另外绑着一条二指宽的五彩头绳,脸上蒙了一张淡紫色轻薄面纱,只露出库赛人特有的两条黛眉和深深眼窝里的一双明亮大眼睛,耳朵和脖子上挂着华丽的配饰,身穿一袭淡绿色左衽皮大衣,腰间系了一条深色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串玉质的吊饰,另一侧的腰身侧面还多了一片装饰着五彩花纹的布料。

    余一丁惊讶,这就是所谓的莎林娜女王?未免也太年轻了一点吧?

    没等他说话,朵丽娅看见少女从大帐走出,立刻从余一丁柳翠身后走到他们身前对着少女低头行礼,嘴上还恭敬地说着些什么。

    那少女本来是看着余一丁,朵丽娅走上前来时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拉住她的手,欣喜地同朵丽娅交谈,只是她们两人都说的是库塞语,余一丁当然是一个字没听懂的。

    两人说了几句,朵丽娅才恍然大悟一般地指着余一丁对少女说了句库塞话,然后又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仙人,这是,我们的,阿茹娜公主。”

    “这是……公主?啊!你好你好。”余一丁一愣,原来不是女王啊,赶紧打着招呼。

    “您好,余仙人。”阿茹娜公主微微一笑,汉话比较流利,“您是母亲大人请到的远方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说完引领着余一丁两人向帐内走去。

    走进大帐,余一丁再一次被震撼,这顶大帐内有一个大大的穹顶,那条走道上铺的毛毯足有丈余宽,一直延伸到十多丈外的一排台阶前。

    走道两边隔了两三步就站立着一名侍卫,侍卫身后不远的位置每隔一两丈就有一根尺许粗的柱子立着一直伸到帐顶支撑,这些柱子后面的空间在近两丈的位置上铺有一层木板,这些木板一直铺到两侧大帐边沿,形成了通道两边各有一个两层的平台,在二层的平台面对通道一侧还装有围栏,围栏后是一条走廊,两边各有十来个带有门帘的毡房。

    余一丁几人一直走到台阶前,三级台阶上面是又是一个大平台,平台两侧立柱边各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青铜鼎,鼎身上阳刻着漂亮的图纹,鼎内袅袅飘出阵阵青烟,带着不知名的香气,每个大鼎边站立着三名萨满守护。

    他们的身后各有一条半圆弧状的楼梯通往二层,正中间是一座宽大的铺着洁白皮毛的王座,王座后悬挂着一幅旗帜一样的东西,上面勾勒着奇怪的线条,与阿格兹脸上的线条类似。

    在王座上正襟危坐着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美妇,她的身后两侧还各有几名劲装女侍卫,阿格兹则是面带恭敬地站立在她的身侧。

    余一丁不禁感慨,好大的排场!

第二十八章 最强萨满

    从余一丁进帐开始,莎林娜女王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他身上,随着几人走到台阶前停下,朵丽娅上前向女王恭敬行礼后,未做停留,陪着阿茹娜公主和她的侍女一起踏上台阶,沿着右侧的楼梯直接上到二层进了一间毡房。

    余一丁抬头望着莎林娜女王,这个女人没有浑身的珠光宝气,头戴一顶侧面插有两根羽毛的精致毡帽,身穿一袭明显做工精良的库赛人的民族服饰,把她衬托的美丽而威严,那双黑色中带点灰蓝色的眼珠像是镶嵌在凹陷眼眶中的宝石,显得深邃而睿智,正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余一丁。

    “欢迎你,尊贵的客人,草原因为你的到来也变得阳光明媚。”莎林娜女王凝视余一丁片刻后目光转换成一个微笑,她的声音有一种母性的磁力,非常悦耳。

    余一丁心说这是要搞哪样,怎么说的跟诗似的,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啊,不过还是面带恭谦地回道,“你也好,尊敬的女王大人,不知你如此‘邀请’我们夫妻来草原有何贵干?”

    “尊敬的仙师,请原谅阿格兹大师用这种方式请你来到草原。”莎林娜女王似乎听出了余一丁口气中的不满,依旧温和地赔礼道。

    “没事,看在我夫人毫发未损,女王大人又让人殷勤招待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余一丁依旧是一幅大大咧咧的口吻。

    “请仙师勿怪,我自幼便对仙师这样的异人十分敬佩,日前我的兄弟伊勒德提及仙师赞不绝口,让我大为惊讶,世间竟有如此神术,因此冒昧将仙师请到草原,还望仙师莫要怪罪。”莎林娜女王娓娓道来,言语中听不出丝毫火气。

    余一丁点点头道,“女王大人莫非就是想看看我的本事?看完后有何计较?”

    莎林娜女王听他这么一说,再次微微一笑道,“仙师莫急,这几日忙于赶路,旅途劳顿,今日还请先行休息,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谈,仙师看可行否?”

    余一丁心下又嘀咕,你都把我们两口子弄到这里来了,周围全是你的人,我还能立刻跟你翻脸不成?再说了,现在是你坐着我站着,你倒是一副高高在上平易近人的做派,难道还要我求你?算了,为了柳翠的平安暂且忍耐,就看这女王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吧。

    心念一定,拱手说道,“也好,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女王大人的美意了。”

    “好,就让内侍安排吧。”女王话音刚落立刻有一名管事模样的库赛人从侧面走上台来,立在莎林娜女王身边听候指示。

    女王先是侧头对阿格兹说了句库塞语,阿格兹闻言恭敬地低头行礼,然后转身走下台阶,淡淡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等明日我们再行切磋,告辞。”

    余一丁斜眼瞧着他,不置可否,阿格兹也没再言语,直接越过二人出了大帐。

    这时莎林娜女王也对內侍交代完毕,那人走下台阶,对着余一丁恭敬地朝帐外一伸手,说道,“仙师,这边有请。”

    余一丁对着莎林娜女王客气地拱了拱手,拉着柳翠转身跟随內侍而去。

    莎林娜女王微笑着看着余一丁二人离去,等他们走出了大帐,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眉头紧锁,右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支着下巴,久久没有动作,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内侍将余一丁和柳翠安排在大帐旁边的一座小毡房里,这些毡房内不是居住着女王的近侍就是用来招待客人。毡房整体呈圆形,内径一两丈,里面安置着一张接近半圆形类似于“榻”一样的大床,床上铺着厚软的皮垫,摆放有一个木几,看样子吃饭睡觉全都在这一张床上解决了。

    没过多久朵丽娅陪着阿茹娜公主前来,邀请余一丁夫妇参加特意为他们举行的聚会,余一丁这才知道朵丽娅是阿茹娜公主的贴身侍女,与公主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也是一名孤儿,父亲死于十余年前库赛人各部落之间的征战,母亲也在部落冲突中被抢走至今下落不明,当时只有五六岁的朵丽娅被女王所救,做了公主的侍女,后来一心想为父母报仇才拜师习武,被女王手下亲卫训练成了一名刺客。

    了解到内情的柳翠在聚会开始时就将余一丁抛在一边,与阿茹娜和朵丽娅三人聊得火热。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子年纪相仿,十六到十八,聚在一起叽叽喳,朵丽娅十八岁成了大姐头,阿茹娜是小妹妹,一个没爹,一个没娘,剩下一个父母双亡,这下可好,没半个时辰,三个人就成了好姐妹,哭了笑笑了哭,看得余一丁在一旁摇头苦笑不已,柳翠不是痛恨库赛人吗?怎么一转眼就和俩库赛人搞得这样亲密?余一丁对女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弄不明白。

    聚会从下午就开始,将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好些个王公贵族陪着余一丁坐在王帐边的山坡上喝酒吃肉,坡下的平坦草地上正有部落中人表演马术、骑射、摔跤和套马等等库赛人喜爱的娱乐节目,似乎整个聚居点的人们都参与了活动,搞得山谷中热闹非凡。

    一直喧嚣到天色发黑,四处又燃起了篝火,特别是余一丁他们眼前十多丈外的缓坡上,点燃了一个最大的篝火堆,许多库赛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围绕着火堆载歌载舞,尽情狂欢。

    这场聚会从下午吃到天黑,余一丁也不知道同那些汉话都说不太利索的库赛人贵族子弟喝了多少奶酒,吃了多少烤肉,最后甚至还喝了一大碗粟米粥,想解酒却没成功,光荣地被灌趴下,由柳翠和一名侍卫搀扶着回到毡房,倒床便睡得不省人事。

    库赛人的奶酒味甘度数低,初尝极易入口,但后劲颇大,余一丁的酒量本就不大,加上库赛人贵族子弟热情劝酒,他喝了个昏天黑地,也睡了个昏天黑地,一直从头天夜里的亥时初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就找水喝,还好柳翠给他在床头木几上准备了一杯凉茶,余一丁灌了一肚茶水,又发了一阵呆,这才缓过劲来,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这酒一点也不上头。

    等到他洗漱更衣又用过内侍送来的早饭,柳翠才和阿茹娜朵丽娅一起来到毡房,三个姑娘都是笑嘻嘻地盯着他,仿佛看见一个宿醉酒醒的男人松软的样子是一件令她们很开心的事情,弄得余一丁半晌无语。

    柳翠最先开口道,“大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余一丁望着她点点头,正想说话,却被阿茹娜笑吟吟地抢了话头,“余仙人,我们库赛人只有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时才会这样喝酒,请您别见怪。”

    余一丁无奈一笑,他的记忆中很多少数民族都是以把客人灌醉为最高礼遇,这个习俗自古就有,库赛人似乎也不免俗,心下释然,于是客气道,“还好还好,多谢你们把我灌醉,才让我美美地睡了这一大觉。”

    阿茹娜听了他的话咯咯笑着回答,“余仙人说话还真是有趣,母亲大人和国师一直在王帐,说是等您睡醒后让内侍请您过去。”

    朵丽娅听了她的话,转身对侍立在门口的两名内侍说了几句库塞话,那两人进来恭敬说道,“有请余仙师随我等去王帐。”

    余一丁起身牵着柳翠就跟随内侍往大帐而去。

    大帐里依旧是余一丁昨日所见模样,莎林娜女王坐在王座上微笑着对站在台阶下的余一丁说道,“余仙师昨夜休息的可好?”

    “还行,你们库赛人的奶酒真不错。”余一丁此刻基本恢复了正常。

    “哈哈。”莎林娜女王笑道,“余仙师是草原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当然要用最好的奶酒招待你。”

    “嗯,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女王大人能否告知请我来此是何用意?”

    莎林娜女王没有说话,转眼扫了阿格兹一眼,正好阿格兹也望向她,女王对着他点了点头,于是阿格兹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不知今日能否切磋技艺?”

    他是看余一丁才醒酒,不想占他这个便宜,所以在比试之前先行询问,免得最后落下一个“胜之不武”的名头,也怕试不出余一丁的真实实力。

    余一丁倒是无所谓,他见识过乌萨苏的本事,同时对自身异能还是充满了信心,当下应声道,“随时奉陪。”

    阿格兹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说道,“好,午后未时我会在大帐后的山顶恭候。”

    说完他同莎林娜女王简短地用库赛语交流了几句,径直出了大帐。

    待阿格兹离开,莎林娜女王微笑着对余一丁说道,“余仙师,现在已近正午,你先去准备下午的比试,等与国师的切磋结束后我再与仙师交流。”

    余一丁拱手告辞,现在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应付阿格兹的挑战,再看看莎林娜女王到底对他会有什么目的,现在看来,只要不与对方交恶翻脸,库赛人不至于对他夫妻二人不利,那样到时候他就可以想法带着柳翠离开草原。

    ……

    未时,山顶。

    山谷内的库赛人大都带着敬畏的神情远远望着立在山顶大岩石上的阿格兹,那是一块十多丈见方的巨大岩石,表面平坦光滑,侧面有人工开凿的台阶可以登上。

    阿格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画满了图腾符号的带帽黑色长袍,双手垂在身侧,手中空无一物,那面小鼓挂在腰后,黑色木棍插在身侧的腰带上,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冥想,但口中却念念有词。

    阿格兹在这里已经站立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段时间内除了静心调息做好准备以外,他一直在思考,袭营当夜的爆炸他是看见的,那场景给了他深深的震撼,误认为那是余一丁身怀的一种异术,那种强大的毁灭力令他忌惮,也是他强烈建议退兵的理由,就一句话:非人力所为。

    另外朵丽娅向伊勒德亲王报告时阿格兹也在一旁,余一丁身怀所谓的“神功”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种气功,将体内真气外放用于攻敌,这些玄门道法他曾有耳闻,对于他来说不足为虑,毕竟草原萨满修炼的许多异术相较于气功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此处,阿格兹认为自己今天只要注意防备余一丁发动那种雷霆手段,至少不会落败。

    阿格兹正想着,余一丁和柳翠两人已经来到山顶,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余一丁现在再也不会将柳翠一个人留在毡房赴约了,哪怕有阿茹娜和朵丽娅陪着也不行,何况咬他的“蛇”现在就在眼前呢,刚才还在为昨夜的醉酒懊恼不已,万一柳翠因此而出点事他真是追悔莫及了。

    余一丁看见阿格兹所站立的大岩石,他嘱咐柳翠就在岩石旁边等他,然后从阶梯登上平台,隔了五六丈距离站定望着阿格兹。

    阿格兹满脸暗红色线条下闪动着妖邪的笑容,缓缓说道,“余先生,你来得真是准时。”

    “哈哈,你不是一直想同我切磋吗,如尔所愿。”余一丁大大咧咧一笑。

    “余先生,这里是我们库赛人祭天的地方,也是我们草原萨满的作法之地,今天就让我在此领教领教你的盖世神功吧。”说着阿格兹掐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他的右手抬起,拇指扣在中指和无名指的第二个关节,小指食指微曲上扬,左手对着余一丁平伸,嘴里说道,“请!”

    “请!”余一丁双手抱拳,脚下不丁不八,这是柳四七教给他的拳脚功夫的起手式,同时凝神屏息,心中暗暗戒备。

    见余一丁摆出架势,阿格兹却没有动作,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又发出类似吟唱的语音,声调及其深沉,听不出是些什么词汇,仿佛正唱着一首怪异的歌曲。

    片刻间,随着阿格兹的吟唱,原本伸向余一丁的左手收回,从身后的腰带间拔出了那根黑色木棍斜斜地放在胸口,右手依然不动,他的头顶上方似乎有一团灰暗的气流在缓缓旋转,余一丁见状急忙也从麂皮袋中抽出一支匕首扣在手心,暗暗将体内的绿气布满整个身体,使整个人渐渐包裹在绿芒之中。

    阿格兹本想等余一丁先出手,但抬眼看见余一丁的变化后大吃一惊,这是他从未得知的情报,心头一凛,以为这便是爆炸术法的起手式,暗道一声不好,只见他头顶的气团越来越明显,旋转速度也越发地加快,已经快要变成黑乎乎的一团时,阿格兹的右手猛然放到腰间,一把将那面小皮鼓抄在手中,鼓面朝着自己,本来放在胸口的左手一弹,“咚”的一声,黑色木棍击打在鼓面,没等余一丁来得及作出反应,那黑色气团随着鼓声就向余一丁急速袭来,五六丈的距离顷刻便至。

    余一丁再次感受到同乌萨苏和他那个四师弟斗法时的压迫感迎面扑来,不仅胸口气血翻涌,那团黑气撞上余一丁的护身绿气时还发出一阵强烈地“咻咻咻”的气流摩擦声,使他的护身绿芒立刻暗淡了不少,余一丁心头骇然,暗想阿格兹发出的气团比乌萨苏的鬼头不知要厉害多少倍,不愧为库赛人的国师,草原最强的萨满!

    这团黑气不停地围绕着余一丁周身旋转,试图突破他的护身绿芒,余一丁耳边不断传来阵阵鬼哭神嚎,只是他现在疲于防守,只能不断加大体内绿气的输出,用以应付那些黑气,使自身勉强不被侵入,却找不到攻敌良策。

    阿格兹见他如此,不禁心中稍安,暗道只要不让余一丁完成爆炸异术的起手式,自己应该会立于不败之地,先前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正待阿格兹再欲使出霹雳手段想要进一步教训一下余一丁时,场上局势风云突变,只见余一丁周身绿气大冒,隐隐有雷鸣之声传出,正是那绿色气流与黑色气团激烈碰撞所致,阿格兹不明所以,再次误判余一丁开始的作态都是引诱他大意,而且绿色气团中突然有一道白芒疾冲向他的面门,阿格兹连忙后退闪避,更加远离余一丁,手中皮鼓立在胸前,黑色木棍再次敲击鼓面,同时口中加大了吟唱的速度和音量,竭力控制那团黑气包围余一丁,等待他发出那种毁天灭地的攻击。

    其实余一丁只是拼了老命地催动护身气流,希望可以像对付乌萨苏那样消耗那团黑气,同时射出手中匕首,逼退阿格兹以便获得喘息之机,片刻间黑绿气流相互剧烈摩擦不断消耗,余一丁身上的绿芒忽明忽暗,黑气受阿格兹的控制也在减弱,已被绿气驱除不少,渐渐有了消散之势,余一丁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发动反击。

    趁着黑气再次减弱的空当,余一丁看准机会突然高高跃起,从黑气最薄弱处一下挣脱了那团气流的包裹,在半空中浑身闪耀着绿芒,双手不住地挥舞,不断有白色气流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直直冲向阿格兹,迫使他不住地拧身躲避。

    等余一丁落回地面,阿格兹已在他十丈之外,这片刻之间余一丁就射出了十多道白气,阿格兹周身黑袍还算完好,只是多了好些个窟窿,连盖头的帽子也翻开来披在后肩,露出一头的散乱小辫,这还是余一丁的气流攻击没有准头,完全是朝着阿格兹所在的大致方向不停地施放白气而已。

    阿格兹的眼中却满是惊惧,他先前以为余一丁将要使用的是爆炸术法,所以退身躲避,却没想到对方仅仅使用气功之术攻击,他已完全误解余一丁,以为此人是在放他一马,没有取他性命,况且此次切磋的目的只是试探余一丁的实力,也不是你死我活的拼斗,因此没等余一丁再有动作,阿格兹嘴上立刻叫道,“余先生手下留情,我服也!”

    余一丁闻言立刻收手,但仍是警惕地望着他。

    阿格兹此时已是战意全无,嘴中不住说道,“今日终于得见余先生神术,果然厉害,又具慈悲心怀,阿格兹败的心服口服。”

    余一丁纳闷,这就算赢了?!怎么觉得自己都快要支撑不住了呢?对面那位国师仅仅是长袍受损,本身没有受一点伤,难道还会更加支撑不住吗?!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难道有诈?不过对方都投降了,还要诈自己干嘛?!难不成还要弄死自己?有这么大仇恨吗?

    ……

    余一丁紧盯着阿格兹,直到两人走下岩石,阿格兹小心翼翼地陪着他和柳翠一起来到王帐时,余一丁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莎林娜的请求

    莎林娜女王见着三人也大吃一惊,余一丁和阿格兹的斗法时间极短,特别是阿格兹现在的模样令她惊惧不已,这位国师站在她的身侧用库赛语小声地与她交谈,女王的神色一直不停变换,还不时转眼望向台阶下的余一丁,眼神中的惊讶、疑问、喜悦不断变换,最后变成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望着余一丁不住地点头。

    就在余一丁已经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想要开口的时候,莎林娜女王说话了,“尊敬的仙师,我没想到您可以战胜我们的国师,这真是令人吃惊。”

    “多谢女王大人的夸奖,不过我在草原已经耽误了数日,若无其他事情我想带夫人离开草原,赶回大晋。”余一丁淡淡地回道。

    “哦,传闻仙师非大梁子民,果然如此啊。”莎林娜女王的微笑带着别样的风情,“仙师要走,我自然是不敢强留的,只是希望仙师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女王大人说来听听。”余一丁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知道接下来才是正事。

    莎林娜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十五年前,草原虽有七大部落,但尚未统一,科塔利作为王族部落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那时莎林娜女王只是科塔利部落首领拉克申的妻子。

    实力仅次于科塔利的是索多努、哈斯和班塞三个部落,他们的首领早有取代科塔利成为草原王族的念头,不过单独任何一个部落都不可能撼动科塔利的地位,于是三个部落密谋联合突袭科塔利,拉克申战死,莎林娜带着尚在襁褓中的阿茹娜仓皇躲避追杀,在她的兄弟伊勒德亲王率领的科塔利残部的拼死保护下,母女二人逃到了齐格格峰,遇见了当时还是修炼弟子的萨满大师兄阿格兹。

    阿格兹天赋异禀,二十多岁就已继承了他的师父也是草原上一代最强萨满的几乎全部衣钵,他也曾跟随师父到过科塔利部落,见过拉克申夫妇,因此在莎林娜的请求下,阿格兹作为草原王族的守护者出山,帮助莎林娜和伊勒德姐弟重振科塔利部落。

    伊勒德是个很有能力城府很深的人,在他的谋划和阿格兹的召唤下,山鹰、土罗尔和卡亚那部落先后与科塔利部落组成联军,经过数年的征战终于统一了草原七个部落,索多努、哈斯和班塞三个部落首领全部被处死,新继任的首领全都是拥戴科塔利王族的人,与山鹰、土罗尔和卡亚那的首领一起推举莎林娜为女王,伊勒德作为亲王在征战中也获得了“草原之狼”的绰号,而阿格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国师。

    这是莎林娜讲的故事,但是实际上的故事还有以下的情节。

    莎林娜女王统一草原后一直施行强化扩张政策,这是一名既有野心也有眼光和能力的女人,在她看来,她丈夫的战死以及库赛人内部连年征战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草原资源的极度匮乏,从土地、粮食、布匹到铁器、手工业制品以及更为先进的技术等等,这些东西库赛人根本无法自给自足,如果仅凭贸易手段获取时间周期又太长,而且淳朴的草原人在经商的领域怎会是精明的大梁人、大晋人甚至是吉鲁人的对手,有限的资源要养育不断扩大的草原人口,这就是一个非常尖锐的矛盾,而草原人的天性是跨马扬刀,热衷武力,崇尚勇者,所以她在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就采用了库赛人最熟悉也最擅长的方式:掠夺。

    这些年莎林娜女王连年征战,不仅对外发动战争,对内还要打压。要是扩张胜利还好说,但东征大梁北伐吉鲁人,几次败仗也让各个部落吃尽了苦头,这也引起了一些部落的不满,其中卡亚那和土罗尔因为距离大梁最近,他们是与大梁边贸往来最为紧密的两个草原部落,尼斯格巴日和卓力格图从边贸中获取了不少的好处,也都不愿意与大梁边军发生摩擦,因此他们对莎林娜女王的政策非常不满,私下里互相通气,已经有了脱离女王控制的念头。同时也有其他部落蠢蠢欲动,科塔利部落占据着草原水草最为肥美的牧场,发动战争还要其拉上他部落一起陪葬,他们都不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位铁腕女王的统治下,因此现在的草原看似平静,实则是暗流涌动,部落冲突大有再次一触即发的架势。

    这次库塞大军远征大梁,总共集结了十几万大军,耗费粮草车马无算,本想打个秋收劫,让库赛人的这个冬天过得舒服一些,也可以缓解一下内部矛盾,结果还未真正开战就仓皇退兵,这场失败肯定会对莎林娜女王的威信造成严重地削弱。

    但伊勒德亲王临战重伤,阿格兹见识到爆炸的恐怖威力,大梁边军据城而守骁勇善战,第一天的攻城战大伤士气,攻城武器基本损失殆尽……,这些不利因素接踵而来,最终迫使库塞人放弃了这个秋冬季节进攻大梁的计划。

    这一切的不利因素中,不论是真实情况还是误解,好几个都跟眼前的这个毫不起眼的家伙有关联,这让莎林娜女王心中暗自憋着一口恶气,幸亏她还不知道伊勒德就是余一丁所伤,否则断然不会这样礼遇于他。可是刚才余一丁与阿格兹的一番斗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结束,而且国师的表现又是败得心悦诚服,不禁让莎林娜又对余一丁忌惮不已。

    在余一丁与阿格兹切磋以前,莎林娜女王对留下余一丁非常有信心,在她看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至少要保证这个人不会再威胁到库赛人。

    可是现在,她只能是面带卑微的笑容请求余一丁留下来,希望可以让他帮助自己完成一件大事。

    这种恼怒、忌惮却又有所求的矛盾心态让一向争强好胜杀伐果断的莎林娜女王心中充满了忐忑,她忽然不确定接下来该怎样得到余一丁的帮助了,如果阿格兹不能变得更加强大,伊勒德无法得到救治,面对暗流涌动的七大部落,她的草原王国,她的统治地位,甚至科塔利部落的将来都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这才是全部的故事。

    “余仙师,我请求您可以陪着国师一起去一趟齐格格峰。”这时候莎林娜女王的语气已经是在乞求,而且不知不觉中对余一丁的称谓也变成了敬称。

    “哦?难道还要你们的国师与我在齐格格峰上再切磋一番?”余一丁惊讶。

    “不,不是的。”莎林娜女王连忙解释,“只是去那里取回一物,如有仙师相助,成功的机会将会大大增加。”

    “欲取何物?”余一丁追问。

    “雪山熊皮!”这次没等莎林娜说话,阿格兹抢先答道,“不过除了先生和我,还有巴图队长和他手下的两名亲卫,以及阿茹娜公主和侍卫朵丽娅,另外在齐格格峰上已经有我的两名师弟等候。”

    余一丁闻言不禁踌躇,这么多人前去,只为了一张熊皮,看来这趟行程肯定不会如此简单,稍稍思索又问道,“只是一张熊皮,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齐格格峰上的血熊,常年生活在那里的密林深处,雌雄成对出入成双,却又力大无比凶猛异常,普通的猎手极难捕获,虽然我们草原萨满自有一套办法对付,但仍需勇武之人在一旁协助,不过就算如此仍是危险万分。”

    说道这里阿格兹顿了一下,面带谦恭地对余一丁继续说道,“刚才我已见识了余先生的神乎其技,如能相助必然马到功成,这一点我十分确信。至于猎杀此熊的缘由我也一并告知先生吧,用公熊背部的皮制作的萨满皮鼓,不仅坚固异常,而且术法威力会成倍提升……”

    阿格兹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余一丁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的他绝对已经高看了余一丁,只是见他闻言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得又抛出好处道,“如果余先生参与捕猎,事后我们只取公熊皮和熊血,至于其它的部分,血熊浑身都是宝,余先生可以自行挑选取走。”

    阿格兹并没有告知余一丁为何还要熊血,他觉得这些话还是莎林娜女王自己跟余一丁说比较好,其实伊勒德重伤一事已经被库塞大军鹰报传回,而熊血是治疗外伤的绝佳药物,女王身边就剩伊勒德一个亲弟弟了,又是她的左膀右臂,必然是不论花多大代价也要救活。

    余一丁现在终于明白阿格兹找他切磋就真的只是切磋,目的肯定是为了猎取血熊皮而试探他的实力。就是不知为何阿格兹会认输,他可没有萨满未卜先知的异术,当然不会知道阿格兹误认为他身怀能够发动爆炸的神功,不过现在他身上还有几个凌云子给的小竹筒,那玩意儿却是真的可以爆炸,倒也不算阿格兹误判。

    莎林娜女王目光灼灼地望着余一丁,见他一直在皱眉沉思,不禁开口说道,“尊敬的余仙师,我们科塔利需要一位更加强大的国师,而且我兄弟受的伤也需要熊血疗伤,如果您愿意前往齐格格峰,我可以竭力满足您的一个要求。”

    余一丁边听边思考,阿格兹能力提升对他有何益处?而伊勒德本就是他所伤,自己反过来又要救他?这是要脑子被门夹过几回才能做出来的事?况且为了得到还不知有何用的血熊之宝就要冒这种险,他本是万分不想去的。

    不过莎林娜女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他的双眼一亮,沉声道,“此话当真?”

    “只要是不伤害到库赛人和科塔利部落利益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您。”莎林娜女王的语气渐渐决然,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何保证呢?”余一丁心想你倒是给了条件,万一取回熊皮熊血后你来个翻脸不认账我咋办,这可是你的地盘你做主,我找谁说理去。

    “我们库赛人信奉的是萨满天神,对天神的起誓库赛人绝不会违背,如果余仙师需要的话,我可以对萨满天神起誓。”莎林娜女王心中暗自高兴,余一丁越是谨慎就说明他越有可能动心,自己虽然不知道他会提出怎样的要求,但是为了唯一的弟弟和科塔利的未来,只要在不违背基本的原则前提下,可以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欲所取必先所予,这也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余一丁还在犹豫……

    阿格兹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十几年前那个怀抱着一名婴儿披头散发登上齐格格峰的落难女子的形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自己的部落遭此大劫,丈夫战死,唯一的弟弟生死未卜,族人被大肆屠杀……,在那张秀丽凄美的脸上阿格兹却看不见恐惧、哀伤、彷徨等等落难者应有的情绪,有的只是仇恨、坚毅和狠厉。

    师父修炼的洞府前,作为一名王族的首领夫人,她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怀中婴儿只吃她的奶水,直至最后那个婴儿无奶可吸哭到嗓音嘶哑她也全然不顾,为的就是请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萨满再次出山辅佐科塔利部落的王族,以图东山再起。

    在师父答应帮助科塔利部落并派出自己的大弟子陪她下山的前一夜,阿格兹跪在师父面前,师父给他交待出山后的事宜,最后说了这样一段话:阿格兹,草原萨满最为擅长占卜趋吉,为师年事已高,不可能再重新出山帮助此女,但为师已算出此女性格坚毅,有勇有谋,绝非池中之物,你今次出山务必尽力辅佐之,日后必成大业,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切记切记……

    阿格兹又望向余一丁,见他依旧是皱眉沉思,迟迟没有回答莎林娜女王。

    其实余一丁相信莎林娜女王对神明的虔诚,在他的认知中,古人对这一类承诺还是极为看重,轻易不敢违背,现在的他只不过想的是该如何向女王提出条件,难道让莎林娜女王帮他找出图谋云兽的部落?他又该如何提出这个问题?别是弄巧成拙,最后变成驱虎吞狼引来更大的麻烦,或者换成其他的条件?余一丁是在为难这些。

    莎林娜女王见余一丁半晌不语,也不催促,就这样保持微笑望着他,弄得柳翠也不禁轻轻拽了拽余一丁的衣袖,余一丁纳闷地看着她,柳翠努努嘴,余一丁抬眼看见莎琳娜女王的微笑,这才歉然说道,“不好意思,尊敬的女王大人,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是我的条件还没有想好,要不就等从齐格格峰回来后再说吧。”

    “好!”

    话音刚落,莎林娜女王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左胸,头颅微微低垂,缓缓地说道,“我在此向萨满天神起誓,如果余仙师帮助我从齐格格峰猎杀血熊,取回公熊皮和熊血,他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条件,只要这个条件不会伤害到库赛人和科塔利部落的利益,我将竭尽全力满足他的条件,拉克申.莎林娜谨遵此誓,愿萨满天神护佑库赛人。”

    余一丁微微有些惊讶,他都还没有想好条件呢,莎林娜女王说起誓就起誓,似乎是生怕他反悔似的,这也太果敢了一些吧。

    事已至此,余一丁也就不再矫情,直接问道,“何时出发?”

    莎林娜女王看了阿格兹一眼,阿格兹说道,“事不迟疑,越快越好,我们前往齐格格峰来回估计十天左右,那时候伊勒德亲王的大军也该回来了。”

    余一丁想了想没有其他问题,对着女王和阿格兹拱了拱手,点头应道,“好,我们这就回毡房做好准备出发。”

    说着牵了柳翠扭头就往帐外走。

    余一丁心想:你一个女人都如此果敢,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怕些啥,怎么也得表现得光棍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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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丁介绍:
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次偶然的穿越,危险与机遇并存,战争与和平同在,爱情与友情交织,余一丁在这个新奇的世界会有怎样的际遇和见闻……
本书纯属作者个人天马行空的思维发散,请勿对照历史,也勿对号入座,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历史,请跟随余一丁的脚步一起探索这片广阔的天地……余一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一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一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