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和盘托出
因为在无意之间忽然发现钟离雪出现在卧房的门边,就像是偷嘴的男人突然被自己的婆姨撞破了奸情一般,错愕、惊慌、忐忑、紧张以及狼狈等等,如此多的各种情绪状态交织在一起,使得余一丁的第一反应只是大吃一惊,随后才是迅速涌上心头的那一丝隐隐的不安。
说到底余一丁毕竟是一位穿越人士,完全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在这个世界上也仅仅只呆了一年时间,他的很多思维方式还停留在过去的记忆里。
而在余一丁的前世记忆中,像现在这种二女共侍一夫的情节也就只能出现在小说影视作品之中而已,就算一个二十几岁的未婚男青年在无聊之时偶尔会歪歪一番,但是怎么可能奢望这种好事会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上呢?
何况就算穿越到这个世界,虽然他已经成为两个妮子事实上的夫君,却也从未当着她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人的面与另一个亲热。
平西关客栈中的那一夜可不算数,虽说当时钟离雪也撞见了余一丁和柳翠亲热,可是那时候她仍处在失忆之中,浑浑噩噩的不明事理不说,而且那时候的钟离雪并没有委身于余一丁,与今日之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可想而知,此时突然出现的这种情形,以余一丁的惯性思维,要能做到泰然处之才是怪事了。
虽然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立刻冲上前去扶住钟离雪,因为他也发现了钟离雪的神色不对,似乎仍旧处在醉酒未醒的状态,当然余一丁也希望这个妮子是刚刚从房间里出来,他和柳翠亲热的绝大部分过程都没有被钟离雪看见。
可是接下来钟离雪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余一丁最后仅存的一丝幻想,或许这个妮子早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只是她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直到被余一丁发现……
“雪儿……”
余一丁再次出声,只不过接下来的话语也再一次噎在喉咙里,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一旁的柳翠此刻已经彻底清醒了,再也顾不得羞怯,连忙上前同余一丁一左一右扶住钟离雪。
可是钟离雪对于柳翠的搀扶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执拗地扬起绯红的小脸,目光灼灼地望着余一丁,再次轻声喃喃道,“余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问出,余一丁立时僵在原地,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彻底惊呆了!
钟离雪的目光却越来越清澈,虽然她仍旧被余一丁和柳翠搀扶着,但是任何人都看的出来,此时的钟离雪哪里还有半分的醉态?
整个船舱里霎时变得一片沉静……
“雪儿,其实余大哥早就想跟你和小翠好好讲一讲我自己的事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半晌之后余一丁才回过神来低声答道,他惊讶于刚才独自坐在桌边时才再一次生出要把自己的身世来历说给两个妮子听的念头时,钟离雪便在此刻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简直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这使得余一丁的内心无比震惊。
听了余一丁的回答,不仅是钟离雪,就连柳翠都好奇地盯着余一丁,两个妮子再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望着他,等待他接下去会说出些什么。
别看钟离雪平日里大大咧咧,看起来总是喜欢同余一丁较劲作对,但她毕竟是郡王之女,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绝非柳翠所能相提并论,加上她也是一个天资聪慧的女子,早已察觉出余一丁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不合理现象。
通过这段时间与余一丁相处,钟离雪发现他说的自己是大晋偃师人氏,但是对他们路过的大晋城镇以及山川河流道路等等却显得非常陌生,这一点就说不过去,除非他是一个从小就一直呆在偃师的老家哪里都没去过的土包子,但是事实上余一丁不仅是一名修行者,而且还不远万里跑到大梁并到了柳河村娶了柳翠,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绝对应该是一名见多识广之人,这就是钟离雪从余一丁身上发现的第一个不合理之处。
而这个不合理之处仅仅是余一丁身上一个明显的疑点,对此两个妮子私下里也曾有过交流,柳翠曾将最初遇见余一丁时他的解释告诉了钟离雪,虽说那段说辞漏洞百出,但是余一丁自称失忆,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合情理也被柳四七父女接受,何况柳翠早已将自己整个人都交给了余一丁,现在柳四七已经死了,余一丁就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而且对她和钟离雪都很好,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所以钟离雪并没有就这个疑问同柳翠多说,生怕说多了柳翠伤心,于是钟离雪只得暗自将这个疑问暂时压在自己的心头。
但是在坤阳城时钟离雪亲耳听见余一丁告诉沈辰基自己是大晋偃师玉泉镇人,可是在刚才面对瑶泉碧香时余一丁的反应则是完全陌生,这就太说不过去了,这种酒本就是玉泉镇的特产,就连远在临云的钟离杰都能收到用此酒作为礼品的贺礼,一般人送给郡王的礼物肯定不能是普通之物,由此便知它的知名度有多大,那么余一丁作为玉泉镇的本地人又岂能不知?
正是在这种猜疑的情绪之中钟离雪喝完了这场酒,虽然她也醉了,但是果酒并不是烈酒,甚至与李盛请余一丁喝的那种酒相比还要更加清淡一些,也没有那么大的酒劲,何况酒醉心明白,哪怕钟离雪喝的比柳翠更多,也比她醉的更厉害,但是在心中有事的前提下,她竟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不得不说人的执念确实是非常强大的。
这也是为什么钟离雪的脸色异常的原因,她生怕从余一丁的口中听见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毕竟现在她也是余一丁的女人了,而余一丁对自己和柳翠都很好,这一点钟离雪的心中也很清楚,但万一这些只是表面现象,是余一丁的伪装,其目的只是为了占有两个女子而使出的手段,或者他就是一个把自己隐藏的非常深的恶人,钟离雪又该如何抉择呢?
……
“雪儿,到这边来,我们还是坐下说吧,渡船到达码头还有一会儿,时间上也应该差不多的。”
余一丁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既然钟离雪提出的是这个问题,而自己的身世来历迟早都会对两个妮子和盘托出,他也没打算一直隐瞒下去,之所以纠结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何时以及怎样说出来,才会让她们更能消化和接受,而不至于受到惊吓。
三个人来到餐桌边坐下,余一丁斟酌着言语,缓缓地开口。
“其实这件事真的还是一言难尽,怎么说呢……,这样吧,就从大哥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说起吧……”
两个妮子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瞪大了眼睛,仅仅这一句话就够她们俩消化老半天了,什么叫“来到这个世界”?难道说余大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是人?那他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这怎么可能???
余一丁哪里会知道她们的心里具体想的是些什么呢,也没有理会两个妮子眼中的惊愕,在准备讲述之前他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要自己开了口,她们俩就一定会是这种表情,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余一丁所能做的只有尽力使用她们俩能够听懂的词汇将自己的穿越之旅重新讲述一遍,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需要一边思考,一边将这段经历说出来,以至于他的语速也显得异常缓慢。
不过两个妮子的脸上虽然明显流露出惊愕之色,但是却都很安静,谁也没有出声提出任何问题打断余一丁。
“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余一丁的声音不大,但开口便再次强调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一点,不过这一次两个妮子总算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表现得非常安静。
“现在我的脑中还完整保留着前世所有的经历记忆,而我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要比这里先进很多,也许现在我们所处的时空只是原来那个世界里的一段历史而已,但是我却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段历史……,大梁也好,大晋也罢,甚至连库塞人和吉鲁人,以及南面那些小国家,或者是无边海以东那些岛屿上的夷人什么的,这些在我的记忆中都没有半分的印象,所以我已经不能确定此刻的世界到底是前世的某一段历史时期,还是另一个与我的前世完全不同的平行时空……”
说到此处余一丁顿了顿,因为最后这一句话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语言来表达,而且他也不确信两个妮子能够听得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果然,此时柳翠的脸上已经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虽然对余一丁的身世来历有过诸多的猜测,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得到他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啊,再说了,她虽然知道“历史”这个词的含义,但是“平行时空”的概念却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认知范围。
而钟离雪除了心头震惊以外,她的脸上表露出来的却是另一副神态,就像是在思索。
柳翠是在山野林间长大的孩子,所受的教育无非就是柳四七的言传身教,最多还有碧云山区的那些山民可以再给她一些知识充实自己,认识余一丁之前她甚至连识文写字都做不到。
而钟离雪则不然,作为一名郡王之女,她受到的教育包括学识见闻绝非柳翠可以相提并论,因此只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她便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见着余一丁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钟离雪低声说道,“虽然雪儿听余大哥所言不是特别的明白,但是你说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就不用再去考虑你的前世和我们这个世界的关系了吧,况且余大哥说你们那里比我们这里先进,那么雪儿就当它是仙境好了,这么说起来余大哥原来真的是一位仙人呢,小翠妹妹,你说是不是?”
柳翠一愣,余一丁的话已经令她处于完全的懵懂之中,压根没有想到钟离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钟离雪笑了笑继续说道,“呵呵,虽然我们可以把余大哥看作仙人,但事实上余大哥应该再也回不去他的仙境了吧?而且是不是可以说余大哥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已经死过一次了?然后才会来到我们这里,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就是在柳河村遇见了小翠妹妹?那么雪儿就想知道余大哥是怎么来的呢?是还魂呢?还是上身呢?”
余一丁眼皮一跳,心说钟离雪果然聪慧,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想明白了那么多事情。
不过虽然她前面分析得都挺好,但是仍旧脱离不了这个时代的人的思维定式,不论是借尸还魂还是魂魄上身,都是这个时代的人解释这一类灵异现象的首选之项,钟离雪当然并不例外,这也是正常现象。
余一丁可没有忘记在疾风阁总坛的魂殿中那个九转回阳阵的存在,既然老怪物金圣翔可以利用此座阵法生死人肉白骨,目的是想要救回某人的性命,而那座阵法采用的大概就是夺舍一类的邪术,那么如果余一丁只剩下魂魄,然后借尸还魂或者夺舍肉身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而现在需要余一丁做的事情就是要解释清楚这一点,以证明他的穿越并非借助了某种妖术邪法,让两个妮子彻底打消心中的疑虑,否则他就摆脱不了自己有可能是一个鬼魂般的存在,这个嫌疑他必须要洗脱。
“雪儿,你这个丫头怎么……”
余一丁没好气地白了钟离雪一眼,而那个妮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余一丁很想对她说怎么能够这样看待余大哥呢,却突然发现柳翠几乎也带着与钟离雪一模一样的神情望着自己,情急之下连忙住口,这才明白并非只有钟离雪一个人的内心是这么想的,原来柳翠和她的想法也是一样。
“小翠、雪儿,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真的以为大哥是个鬼魂吗?”
余一丁相当憋屈,与这两个妮子相处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而且她们也先后成为了自己的女人,对于他到底是人是鬼难道她们俩还分不清楚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们眼前的余大哥绝对不是借尸还魂或者魂魄上身,而是整个人直接来到这个世界的,在前世时大哥出了车祸,等到再次醒过来时就已经到了碧云峰的山顶上了,不仅是我的魂魄过来了,就连肉身甚至是发生车祸时所穿的衣服都是我前世那个时代带一起过来的,这一点小翠应该清楚啊,当时你和爹爹不是觉得大哥的穿着非常奇怪吗?”
“车祸?……”钟离雪喃喃道。
“哎,车祸就是……,就是余大哥被一种比马车还要快很多的车子撞上了,可能在那个世界里当场就被撞死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正好落在碧云峰上。”余一丁满脸焦急地解释道。
“嗯,雪儿姐姐,大哥说的没错,我和爹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觉得大哥的衣服非常古怪,爹爹也确定那不是大梁所产之物,而且他的那条裤子确实非常结实。”
柳翠回忆起同余一丁初见时的情形,又指着他的腰间对钟离雪说道,“姐姐你看,大哥腰上系的那个口袋就是我用他那条裤子的裤腿改的,那还是因为在齐格格峰上大哥为了对付血熊,才被震天雷炸坏了裤子,我就把那条破裤子改成了几个口袋,确实很结实,用了那么久还是没有一点点破损呢。”
余一丁闻言连忙将自己腰间装着一些零碎的牛仔裤腿口袋解了下来,递给钟离雪察看,里面装着这一年来余一丁缴获的部分战利品,都是些小物件,比如从郑培雄那里弄来的火燧石,还有从乱波手中得到的烟雾弹和暗器什么的等等,至于余一丁的震天雷和剩余的符篆等物则被他放在另一个牛仔裤腿做的口袋里揣在怀中。
钟离雪并没有接余一丁递过去的口袋,其实她早就相信余一丁肯定是个大活人,其实就算他是个鬼魂那也一定是一个深爱她们俩的鬼魂,钟离雪才没有害怕呢。
只不过没有等到钟离雪有所表示,柳翠就已经在帮着余一丁说话了,然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取下口袋递了过来。
余一丁见钟离雪不接口袋,只好将它放在桌子上,委屈地说道,“怎么回事,雪儿你到现在还不相信余大哥说的话吗?”
“扑哧”一声,钟离雪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雪儿相信余大哥,还不快把你这些东西收起来。”钟离雪笑着说道。
余一丁讪讪地将那个口袋拿起来重新系在腰间,正想再说点什么呢,突然就听见从舱门外栏杆边的木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接着船老大恭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禀告仙人,咱们的渡船很快便要靠岸了。”
余一丁闻言连忙朝另一侧的舷窗外望去。
果然,就在窗外大约十几丈远的地方可以看见码头的一些设施,包括一些房屋以及好几条停靠在岸边的木船,再往南去是一个小小的山坡,其上稀稀疏疏的栽有一小片林木。
见此情形余一丁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就要来到黄河南岸了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码头见闻
渡船马上就要抵达南岸,经过余一丁的解释,钟离雪和柳翠也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虽然她们对余一丁讲述的内容仍有一些听不明白的地方,当然这也很正常,她们要能一下子全都听明白过来那才是见了鬼呢。
但是只要能够证明余一丁不是一个坏人,哪怕现在可以将他看做是这个世界中一个外来的异类,这都不是问题,在不知道余一丁的真实经历以前他们三个人不也好好的相处了一年了嘛。
所以在听到船老大说渡船马上就要靠岸时,两个妮子立刻对余一丁的经历没有了兴致,反正只要知道跟着他准没错就行了,随后她们俩全都表现得同余一丁一个模样,齐刷刷地跑到另一侧的舷窗边向外张望。
青乌镇的码头已经近在咫尺。
毕竟是隔了一条黄河,这座小镇又远离坤阳城,矿区的夷人根本收集不到那么多渡河的船只,也不具备渡河的条件,所以暴乱并未影响到此地,而且就算此时真田一郎已经率领夷人大军从大晋东南沿海登陆,无论她们选择的是哪一个登陆点,距离青乌镇至少都有近千里的路程,连坤阳城的战斗都影响不到此地,就更不用说沿海地区的战斗了。
因此映入二女眼帘的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黄河渡口而已,看起来宁静而祥和。
码头岸边停泊着几条木船,其中的一艘船正在下货,四五名挣苦力钱的力巴们正吃力地或挑或扛着一个个大木箱,巍颤颤地行走在搭在河岸和货船之间的引桥之上,到了码头的货场后再按照货主的要求将一件件货物整齐地堆放在一处。
整个码头除了这一条正在下货的货船以外,几乎看不见其他的人影。
不过当余一丁他们乘坐的渡船越来越靠近岸边时,他才在一座房子后面的树林边看见另有十几名力巴打扮的汉子,或坐或卧地躲在树荫下歇息,此时正值午后,阳光虽然并不强烈,但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热气,树荫下绝对是一个避暑纳凉的好地方。
余一丁能够看见那群力巴,这群人当然同样也就发现了正在靠岸的渡船,于是他们一个个眼睛里立刻闪现出希翼的光芒,其中像是头目模样的两三人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是当他们看清楚这只是一条渡船而并非货船时,便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地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悻悻地坐回到地面,对渡船再没有任何兴趣。
看来坤阳城的战斗还是影响到青乌镇老百姓的生活了,至少目前来看,这些码头上的力巴八成就是当地的穷苦百姓,这些人没有田地也没有手艺,只能依靠出卖自己的力气挣点生活费,可是现在码头上却有三分之二的力巴们找不到事做,当然也就挣不到钱,那么这些人甚至包括他们的家人很可能就要饿肚子了。
难道是在青乌镇码头上靠卖力气营生的人太多了吗?这不太可能,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则,特别是像码头这种鱼龙混杂的地界,有多少人都想在这里讨生活,其中也不乏一些江湖帮派。
一个码头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湖,既然是江湖,那么在此地就会有江湖的行事规矩,那些帮派也不会允许有其他人再来分自己碗中的一杯羹,并不是你想来卖力气就随便可以来的,如果是一个新来的力巴,可能用不着帮派出面,先前那些力巴就会想办法把他撵走,毕竟一个码头的生意总量就那么多,力巴的总数也会比较固定,基本可以做到养活这些人而已,但是想要容纳更多的人就不可能了。
而像此时青乌镇码头这种大部分力巴都没活干的现象极不正常,除非是临时出现了特殊状况,比如有两伙人都在抢这个生意,那就会出现打架斗殴的现象,但是眼前的情形绝非如此,那就只剩下另外一个可能了,也就是这座码头的货运量突然减少,以至于每次只有部分人有活干,而另一部分人只能在一旁休息等待。
可以想象,当坤阳城爆发大战,本来呆在那里的商人们肯定是第一时间就会想办法离开战区,无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肯定是要远离坤阳城,越远越好,既然自己的货物已经装船启运,他们为什么不继续向东往偃师而去呢?如果连京都都不安全的话,可能大晋就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距离坤阳城不算很远,也不能绝对保证商人货物安全的青乌镇码头必定不会是他们的首选停留地,而那条正在下货的木船可能也是因为目的地本就是青乌镇,或者这艘船上的货物必须由青乌镇上岸转陆路继续往南运输而已。
本来黄河航道就是大晋的一条主要水路运输通道,现在突然间大部分商船都不在青乌镇靠岸了,那些依靠在码头搬货挣钱的力巴们肯定就会少了很多生意,何况夷人暴动来的突然,到目前为止持续时间不算很长,就算那些力巴想要转行干点别的不是还没来得及嘛,所以码头上才会出现这种绝大部分力巴都无所事事的情形。
无论哪个时代,依靠体力谋生的方式终归是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这种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一膀子力气就可以挣钱的方式,不仅参与的人数众多,而且所能得到的收益也非常微薄,有时候甚至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很多力巴除了在码头帮商人装卸货物以外,还要再做些其他的营生才可能勉强活下去,而大晋还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盛的国家,连这个国家都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的那些小国了。
余一丁不由地感慨良久,所谓的勤劳致富完全就是一句屁话,这些力巴们真的已经是足够的勤劳了,他们干的活儿甚至可以说是累死累活,可是很多时候这些人却连保证基本的温饱都做不到,而那些商人们虽然也很辛苦,整日里也是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只不过与力巴不同的是,后者只能劳累身体,前者还要劳累心神而已,但是两种人的境遇却大相径庭,由此可见,不用耗费脑力的勤劳真的可以说是毫无价值……
没容余一丁再继续多想,渡船已经缓缓地靠向岸边,他也连忙收回思绪从船舱内走了出去。
早有岸上的船工从码头的房子里走出来,等到渡船距离岸边大约还有四五丈时,便朝渡船抛出粗大的缆绳,待船上的人接住绳头在船头系好,另一头肯定是固定在码头的地面上,然后渡船上的船工们才一起奋力拉动缆绳,将渡船缓缓拖向岸边。
等到船头差不多已经紧挨着河岸了,这才又有岸上的几个人各自举着一根长长的一端带钩的梢竿勾住船舷,将船身一点点拉向岸边,直到整条船的一侧船舷紧紧贴住河岸,随后船工们又将渡船的头尾都用缆绳牢牢系在钉进地面的木桩上,整条渡船这才稳稳地停好。
就在渡船靠岸的过程中,柳翠和钟离雪也不再倚靠着舷窗观看风景了,俩人急忙回到房间里收拾行囊,只剩下余一丁仍旧好奇地趴在二层甲板的栏杆处,继续观看那些人在船头和岸边忙碌,看着他们一副熟练的模样,余一丁也很清楚这条豪华的渡船必定是经常停靠在青乌镇的码头。
毕竟渡船不像是货船,主要用来装人,吃水并没有货船那么深,而余一丁他们乘坐的这种豪华渡船更是权贵人家出行的一种身份象征,要的就是一个气派,当然也不会乘坐太多人,所以不用停靠在引桥旁,而是直接贴住岸边的平台停好就可以了,这也是那些力巴们对这条船没有兴趣的主要原因,没什么油水挣不到钱啊。
船停好后那个船老大又来到那座可以登上二层的木梯,他都没敢直接上来,只是爬到一半便看见仍靠在栏杆边上的余一丁,立刻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说道,“禀告仙人,渡船已经靠岸,仙人可以下船了。”
余一丁客气答道,“多谢船家,辛苦了。”
船老大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敢、不敢,不辛苦,为仙人摆渡过河是小人的荣幸,只要仙人乘坐小人的船觉得舒适便好。”
见船老大这副模样,余一丁也没了继续交谈的欲望,于是淡淡地答道,“这趟过河之旅感觉还不错,我们一会儿便下船。”
“好的、好的,小人已命人将仙人的马匹牵下船,仙人请自便,小人这就告退了。”
“嗯,下去吧。”
“是”
船老大连忙下了木梯,他也不想直接面对一位“仙人”,心理压力实在太大,这也难怪,谁叫出发前无论是飞龙营校尉李虎还是鱼骨石镇上的捕头全都郑重其事地嘱咐他,一定要将这位仙人和他的家眷平平安安地送过河,不得有半分差池。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余一丁他们过河的船资并非是捕头掏钱,而是李虎拿的,并再次强调这是平洛沈辰基沈郡王专门为仙人支付的渡河费用,而且一出手便是三倍的船资,这可把船老大唬的心惊肉跳。
其实在沈辰基和余一丁一家人分别之时,他的心里就生出过要送给余一丁一些谢礼的想法,可是王道人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离开坤阳城的前夜,老道和沈辰基有过一次长谈,毕竟这位郡王在坤阳城的临时郡王府内终于真正见识了余一丁的厉害之处,特别是当他就此事询问王道人的看法时,老道只说了一句话——
“余小友的道行同贫道相比,可谓天上地下!”
虽然沈辰基见识过余一丁的强悍,但他自认这么多年来也同不少的修行者打过交道,其中不乏道行高深者,可是能从本就非常清高的王道人口中听到对余一丁如此高的评价,沈辰基立刻震惊不已,随即又生出了将其收为己用的念头。
但是接下来王道人又道,余一丁是大梁临云郡王府的女婿,钟离杰是个什么人物沈辰基不会不清楚,仅仅这一点就让这位郡王暗道自己过于孟浪了。
要知道当初钟离宇在交给余一丁他们家族的信物玉牌时曾讲过,钟离世家在大梁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头,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余一丁啥也不是,但是只要有了这面玉牌,他就可以在大梁横着走了。
不仅如此,就算是到了大晋,这个身份也会帮助余一丁解决不少麻烦,而现在王道人对沈辰基指出余一丁背后的钟离杰,这位大晋郡王这才想起余一丁不仅是一名修行者,关键是还有如此深厚的背景,便彻底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面对这一次夷人暴乱,余一丁可谓是最大的功臣之一,至于其他人,像是铁振堂、蔡祖明、李盛甚至赵衡事后都会在功臣的名单中榜上有名,但若是论起实际的贡献,余一丁说自己是第二,其余之人绝不敢自称第一,而沈辰基也是被余一丁所救,所以他觉得正该对余一丁有所表示才对。
当沈辰基将这个想法一说,王道人又有了一番说辞,老道也是一位修行者,他自然会用修行者的秉性来衡量余一丁。
特别是余一丁比他还强上许多,那么这种层面的修行者自然会有自己的傲气和傲骨,对世俗那些所谓的礼尚往来可能就不会太过看重,弄不好沈辰基送给余一丁谢礼,他不仅不会感激,还会觉得这位郡王的做法过于流于世俗,因此而低看了沈辰基一眼。
按照老道提出的办法,既然余一丁对沈辰基有过救命之恩,那么就请郡王记下这份恩情,毕竟余一丁是大晋人氏,他在大晋指不定哪一天就会遇上麻烦事,到时候有沈辰基的身份背景,也许就可以帮助余一丁化解危机呢。
听了老道的建议,沈辰基一时也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照此行事了,不过正巧余一丁他们在坤阳城渡口没有过得了河,沈辰基便派出李虎率队保护余一丁一家到达鱼骨石镇,又命令他安排好他们的过河事宜,船资由平洛郡王府来出,三倍的价钱,那可是让船老大小小的发了一笔横财的银两数目啊。
这也使得这个经常替权贵人家摆渡过黄河的中年人心惊不已,他当然明白郡王府出那么多钱是什么意思,特别是余一丁还顶着一个“仙人”的名头,船资又如此丰厚,船老大已经严令自己手下的那十几个人小心行事,平平安安地把这位财神爷送过河去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因此就算此刻渡船已经到岸,可是除了船老大一个人上前禀告余一丁以外,就只有两名牵马的船工出现在底层甲板上,其余的船工全都被船老大勒令老老实实地待在底层船舱中,就等着余一丁三人下船后他们便准备返回鱼骨石镇。
这一趟生意船老大已经挣得足够多,这点钱对于沈辰基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他只是想已这种方式讨好一下余一丁而已,只不过最终的受益人反而成了船老大,这还真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结果。
于是船老大压根没有考虑再呆在青乌镇码头等待往北过河的客人,这几天坤阳城开战的消息已经传到青乌镇,正因为如此,往北而去的旅人便更加稀少,而能够租乘这种豪华渡船的客人本就不多,现在就更加难以遇见了,有钱有势之人大都惜命,谁没事还会自己跑去找死啊?
正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余一丁也不想引人注意,只希望船靠岸后他们三人几下快速离开码头前往青乌镇区便好。
待渡船停泊稳当,余一丁带着二女缓缓走下舷梯,此时那两名牵马的船工已经将马匹牵到岸上,只留下船老大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恭候着余一丁三人下船。
本来岸上那一群无所事事的力巴们已经不再注意这条渡船,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赶紧来一条货船,让大伙挣点酒饭钱才是正事。
但是自从渡船靠岸后,力巴们不仅没有看见往日里渡船上的船工们下船休息,而且居然见到船老大对余一丁异常恭敬,虽说他们都清楚能够租乘这条渡船的人非富即贵,但仍旧忍不住猜测余一丁到底是哪一个王宫贵胄府内的大家公子。
直到柳翠和钟离雪出现在船舷边,这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巴们的眼光全都直了,齐刷刷地就朝着二女望了过去,本来还在暗自猜测的众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间或用眼神不住地瞟向二女,那些眼神中却带着七分直白,三分下流……
余一丁已经下船上岸,将这些情形全都收入眼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而陪着他一起上岸的船老大心中则是暗暗叫苦,这些力巴他可是了解的,都是一些干苦力的粗人,越是这种人很多时候便会越发地肆无忌惮,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女子们都敢于出来抛头露面,那么他们就敢光明正大的看,有时候甚至还会吹个口哨说几句下流话呢,反正看一眼也不会少一块肉,几句荤话玩笑也不至于被官家拿了定罪不是?
老子们饭都吃不饱了,过过眼瘾和嘴瘾难不成还犯了哪家的王法?
余一丁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他很清楚这一类人既可怜又可恨,于是也不准备再同这些人过多计较,只是想着等二女下船后赶紧离开此地便好。
可是世事偏偏就不遂人愿,余一丁哪里想得到这才踏上黄河南岸,麻烦事便会找上门来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有人抢劫
余一丁不想因为一些码头上的苦力便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大千世界各色人等应有尽有,何况这些力巴还是社会的最底层人员,现在的余一丁早已成为是一名修行者,那是要被普通人视作“仙人”般的存在,实在不愿意跟这些人过多计较,只想着等两个妮子下船后,三个人赶紧离开码头便好,大晋再怎么说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他也不相信这些力巴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柳翠和钟离雪背着行囊,拎着包裹从渡船的二层下到底层,然后顺着码头上的船工早已搭好的木板下了船。
她们两个在下船的过程中早已看见了那群力巴,也听见了他们的调笑声,余一丁却一直在担心钟离雪的性子,如果这个丫头看不惯那些苦力的起哄,可能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钟离雪忍不住发作他就要及时出手拦下,余一丁还没想过立刻便对那群人动手,只是想阻止钟离雪不要多事便罢,光天化日之下,就算力巴们有一些稍稍过头的言行,不过还未触及余一丁的底线,也不至于触犯律法,他想的还是忍一忍便过去了,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不过令余一丁感到意外的是,无论是柳翠还是钟离雪,她们似乎都对这些力巴们的作态丝毫不在意,从两人出现在二层的船舷处,一直到她们已经踏上黄河南岸的土地为止,几乎都是目不斜视,两人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余一丁,似乎其他的事情根本引不起她们一丁点儿注意。
站在一旁的船老大听见那群乱波们起哄本来已经在提心吊胆了,生怕惹怒了余一丁这位“仙人”,不仅是那群力巴要遭殃,可能自己也会跟着受到牵连,这会儿心头正暗自叫苦,想着这三倍的船资还真是不好挣,却没想到不仅仙人的家眷对那些力巴的起哄没有任何反应,就连余一丁也只是一开始皱了皱眉头,随后便没有了任何其他的表示。
船老大暗道一声侥幸,连忙招呼自己的伙计将马匹牵过来,把缰绳交到余一丁手中,口中还连连小声说道,“这帮泼皮着实可恨,当真是无事生非,不过他们也就是起哄架秧子,痛快痛快那张臭嘴罢了,并非有什么歹意,还请仙人息怒,省得同这些破落户计较,堕了仙人的身份。”
余一丁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船家不必担心,只要他们真的没有其他的歹意,在下也不会为难他们的,这段时间坤阳那边在打仗,这青乌镇的码头上生意不会太好,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这些人可能也不会好过,我就懒得再同他们计较了,不过若是再要过分,我不介意给他们一点教训,让这些人长长记性,呵呵呵……”
余一丁的脸上虽然露出了笑容,可是看在船老大的眼中完全就是心惊胆战。
他们这些人都是在黄河上找口饭吃,余一丁当然明白船老大心里肯定盼望着息事宁人,否则双方闹腾起来,余一丁出手教训这些人非常容易。
什么是“仙人”?在普通人的眼中,那些可以使出各种神鬼莫测的术法甚至呼风唤雨的修行者就是仙人,一般人想要跟修行者作对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船老大也明白这些力巴就是闲极无聊,饱饱眼福痛快痛快口舌罢了,并非有什么歹心,可是若要惹恼了余一丁,被他出手教训一顿那只能说是咎由自取,活该倒霉了。
此事就算是闹到官府,就连平洛郡王府以及京都的飞龙营都待为上宾的余一丁哪里是青乌镇一个个小小的县衙敢招惹的?最后还不是要将板子打在那帮力巴身上,谁叫他们没事找事想要去招惹一位修行者呢。
但完事后余一丁三人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以后船老大还要和这些人经常打交道呢,万一那伙人把这笔账算到船老大的头上,以后他的渡船生意可能就要面对诸多麻烦,虽说能跑这种渡船生意的人肯定在这片地面上有一些人脉关系,但毕竟只是个做跑船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如果与那些力巴的关系搞不好,闹腾起来不仅要花钱找人平事,万一事情闹大终究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船老大的这点小心思余一丁明白,所以他也告诉中年人自己的心中所想,言下之意就是让船老大出面制止那些力巴别再胡闹,否则他若想要收拾这些人很简单,但是最终还是要船老大去收场的。
船老大听话听音,岂能不知余一丁的意思,见他这么一说,脸上立刻勃然变色,连忙道,“还请仙人息怒,息怒,小人这就去警告这帮泼皮,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在是活的不耐烦了,仙人还请稍等片刻,小人去去就来。”
余一丁并不着急,他要离开码头肯定是要从那群力巴旁边经过的,最好是船老大让那群人知道他的厉害,不要再招惹是非,余一丁心里也不希望才下船便和这样一群人闹得不愉快,现在船老大出面,让他们老实一点也好,省得他自己出手了。
余一丁已经接过船老大递过来的马缰,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过去平事,船老大说完话见状赶紧一溜烟往那群力巴呆的树下跑去。
余一丁看着中年人一上前便找到那几个力巴头目,拉着几人闪身到一旁,那几个汉子开始时还在同他有说有笑,想必船老大与这些力巴非常熟悉,那几人说笑间仍不时地往余一丁这边望过来,只不过几个人的眼神大部分依旧瞟向的是已经来到余一丁身边的二女,那些目光依旧大胆而放肆。
不过就在短短的片刻之间,船老大已经将他所知道的余一丁的情况跟那几个汉子说了一遍,余一丁一直看着他们几个,就见那几人本来仍在说笑,霎时间脸上的神色便从说笑转为了惊疑,紧接着又变为一副骇然的神色。
等到船老大往余一丁这边走回来时,那几个人已经不敢再朝这边瞧上一眼,并且快步走回到树荫底下,开始大声底呵斥着他们的手下。
余一丁明白船老大的话语起了效果,不由地轻笑一声,转头对身边的二女说道,“咱们走吧,大哥带你们到青乌镇上看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许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落脚呢,你们俩先上马。”
两个妮子点点头,将三个人的随身行李挂在马鞍后面,随后又一起踩住马镫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她们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之所以没有理会那些力巴,主要还是因为刚刚在船上才同余一丁交流过,终于清楚了他的身世来历,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们的余大哥居然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一时间两个妮子都有些失神。
惊奇之余,两个人的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呢,可是现在船已靠岸,三人忙着下船,她们俩也要回房间收拾东西,这才压下心中的问题先去忙正事,就算那些力巴们在一旁起哄,她们俩也压根没有心思同这帮人计较,就连钟离雪这种性子的丫头都懒得搭理那些不坏好意的眼神和口哨声,就更不用说柳翠了。
等到两个妮子全都骑上骏马,这时船老大也小跑着回到余一丁三人的旁边,点头哈腰地说道,“回禀仙人,小人已经警告过那帮泼皮了,他们不敢再乱来,还请仙人慢走,一路平安!”
“嗯,如此便好,船家也请自便把。”
余一丁说完便不再理会船老大,自己也翻身上马,又转头招呼了二女一声,这才一抖缰绳,缓缓走在三人最前面,两个妮子连忙跟着一夹马肚,口中发出“吁”声,准备一起离开码头
当余一丁路过那片树荫的时候,力巴们全都噤若寒蝉,估计是被船老大的话语吓住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根本不敢同余一丁对视,就更别提再去看他身后的二女一眼了,只有其中的一名头目似乎还有些胆大,这个家伙低着头翻着眼睛小心地瞟了余一丁下,哪曾想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吓得那人连忙将头埋得更深,不敢再看余一丁一眼,全无半点开始时那股混不吝的嚣张气势了。
余一丁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这群力巴只算是个小插曲而已,只要他们老老实实不再招惹自己三人,余一丁实在没兴趣去与这些人置气。
船老大被余一丁打发完往回走,也是一边往渡船走去,一边小心地回头观望,他的心里想的倒好,只要这位仙人和他的家眷平安地离开码头,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事那就与他无关了。
眼看着自己将余一丁的身份告诉给那些力巴头目后,这群人如此老实,船老大也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这帮家伙识相,反正自己已经提醒过了,这样一来船老大就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他绝对相信李虎和捕头的话,万一惹恼了仙人,到时候遭罪的还不是那群力巴,那样的话只能说是他们活该了,再怎么也怨不到船老大的头上。
“嘚嘚、嘚嘚、嘚嘚……”
清脆的马蹄声在码头的沙地上响起,三匹骏马踏着小碎步往青乌镇的方向而去,那群力巴们仍旧老老实实地蹲坐在树荫底下,眼看着余一丁三人就要拐过那片树林,然后便会离开码头的范围,踏上前往小镇的官道,船老大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完全落回肚子里,离开了码头余一丁三人再有什么事就真的与他无关了。
这位中年人再次长出一口气,又伸手抹了抹已经渗出一层汗丝的额头,这才心有余悸一般转回头冲着那名帮着牵马上岸的伙计吆喝了一声。
那人早已经看傻了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余一丁三人的背影,直到船老大冲他嚷嚷,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赶紧朝船上奔去。
另外那几名帮助渡船靠岸的码头船工此时也回过了神,眼见余一丁三人渐渐走远,其中的一名船工对着船老大笑道,“嘿嘿!我说李老大,那三个人什么来路,看样子准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您老今儿这笔买卖挣了不少吧?怎么着,晚上就在青乌镇歇下,顺便请哥儿几个喝顿酒怎样?”
此时船老大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看来他与那些码头上的船工也是老熟人,听此人这么一说立刻笑骂道,“我说王老五你个龟孙,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喝酒,那三人可是厉害的紧,什么来路我就不和你讲了,说出来怕吓着你们哥几个。”
刚才船老大跟力巴头目说话都是跑到一旁小声交谈,这几名船工啥也没有听见,只是看见船老大同力巴们说完后,那群人就和先前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于是王老五才会猜测余一丁三人是权势家族出来的公子小姐。
现在又听船老大提起三人厉害,那就说明他们可能不仅是大家族的人,甚至还是那种名门望族,或者极有势力的帮派子弟,说不准这三人还有一身厉害的功夫呢。
于是王老五更加来了兴趣,连忙凑上前来低声问道,“哦?那您老能不能给哥几个也好好说道说道,让咱哥几个涨涨见识也好啊。”
船老大没好气地答道,“说什么说,反正这几人是你我这样的平头百姓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有些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妙,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可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瞎耽误功夫,赶紧着,帮我把缆绳解开,我好上船离开青乌了。”
那名船工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就听见码头的树林后面传过来一阵呼喝之声,看样子那边像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人连忙伸着脖子朝那头张望,甚至还有想要过去瞧瞧的意思。
船老大心头咯噔一下,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再次催促道,“嘿!我说王老五你看什么看!赶紧帮着我解缆绳,我可要走了!”
船老大为什么这么着急?
只因余一丁三人才刚刚离开码头,他们便听见码头外面的官道上传来动静,那不用说,八成就是余一丁几人遇上了麻烦事。
可余一丁毕竟是位仙人啊,他都能遇上的麻烦事岂是船老大这样的普通人能管的了的?何况现在这一家三口已经离开了码头,那就算出了啥事也别牵扯到船老大,他只是想着稳稳当当地挣下这笔银子就好,所以中年人还是巴望着自己的渡船赶紧离开码头不要惹祸上身才是上策。
这时候船老大顾不上王老五他们了,这几个人若是还要凑上去看热闹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船老大想的没错,码头外面的呼和之声确实和余一丁有关。
就在刚才三人骑着马缓缓离开码头,余一丁还觉得比较欣慰,总算那帮力巴没有继续造次,自己带着二女也能顺利离开此地前往青乌镇。
眼看着他们转过树林,通往码头的道路往前不远便和一条黄土官道连接,官道的一头一直朝着东南方向延伸出去,在视线的尽头处是一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余一丁知道那里就是所谓的乌蒙山区了,在山脚下看得见成片的林木,其间隐隐约约地可以望见一些房屋茅舍,更高的一座带有飞檐的建筑应该就是镇口的牌坊了。
余一丁心头暗喜,看起来码头距离青乌镇并不算远,大概只有四五里的路程,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不是在与夷人拼命,就是在前往与夷人拼命的路上,余一丁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劳累,他的一身异能足以保证自己可以应付所有的状况,但是两个妮子可就辛苦了,在夷人暴乱这件事上她们不仅帮不上余一丁什么忙,反而还要整天提心吊胆地生怕会出些乱子,因此刚才听见余一丁说的要带着她们俩在青乌镇好好逛一下,然后再美美地歇息一晚,两个妮子全都兴高采烈地跟着余一丁便往青乌镇而去。
就在三人刚刚转过树林,余一丁望见远处的小镇,正准备加快马速前进的时候,忽然就听见跟在自己身后的柳翠发出一声怒斥,与此同时钟离雪的娇喝声也一并响起!
余一丁心头大惊,刚才自己还在庆幸总算没有在码头生出什么事端,怎么这才刚刚离开码头,两个妮子就发出呼喝之声呢?
余一丁闻声急忙回头查看,只见一条灰黄色的身影正从柳翠的马屁股上弹身而起,而那人的一只手中正提着柳翠拴在马鞍后的一个行囊,急速地朝他们三人前往青乌镇的官道的反方向飞奔而去,转瞬之间便跃进官道旁边的草丛,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那人便不见了丝毫踪影!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胆敢明目张胆的抢东西?!
余一丁仿佛石化了一般呆坐在马背上,他实在想不通在大晋这样强盛的国家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无影无踪
余一丁的第一反应是那个人与码头的力巴们是一伙的,因为此人一直是躲在树林中,等到自己三人从他的藏身之处经过之后,这才突然冲出来,目标直指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柳翠,抢走了挂在她所骑马匹马鞍上的包裹,然后迅速地越过官道钻进了一片茅草地中。
而这片树林正是力巴们无所事事时纳凉歇息的那片树林,余一丁估计现在他们与那群力巴的直线距离也就不过十几丈而已,刚才三人从力巴们的眼前经过,然后沿着树林的边缘离开码头,直到上了那条官道,再左转往青乌镇方向前进,这片树林并不算大,力巴们中的某个人完全有时间趁着他们顺着大路前进时直接穿过树林,然后再突然出手。
至于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理由也很充分。
首先是余一丁三人租乘的是那条豪华的渡船,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定就是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身上所带的银两必定不会少,正好这两天码头的生意清淡,自己这帮人没什么事做,也就没有挣到银子,现在遇上了这样的有钱人,那就能捞一笔算一笔吧。
其次那人的身手着实了得,悄然埋伏,看准时机,暴起发难,一击得手,迅速隐藏,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老练至极,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没等余一丁三人反应过来呢,眨眼之间便已得手,绝对是一个经常干这种事情的老手了。
余一丁相当气愤,但他也仅仅是气愤而已,并没有半分的惊慌。
他气愤的是船老大已经告将他的身份诉了那些力巴的头目,这群家伙在明知他的身份的情况下竟然还敢招惹一名“仙人”,难道说刚才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诚惶诚恐的态度就是做做样子?目的只是给余一丁三人看看而已,以便让他彻底放下戒心,然后再由那名贼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抢夺包裹。
余一丁倒是很清楚那个包裹里的物件,除了三个人的几件换洗衣物之外,最为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那张面值五百两盖有“宏晋银号”字样的银票了,不过这些钱对于现在的余一丁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他们并不会差钱,要知道柳翠身上还有几十两金叶子呢。
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抢劫,这帮家伙确实是胆大包天!
看起来那名贼人已经躲藏进茅草丛中,余一丁根本无从搜寻,因为他们这边只有三个人,而这片茅草丛的范围至少有几十丈方圆大小,就算他此时再去码头上找来那些船工帮着搜寻贼人,可能此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可是这名贼人哪里知道余一丁的本事,在神念离体的状态下,方圆百丈之内的任何动静都逃不出他的感知,余一丁可以做到神念瞬间离体,他可不相信那名贼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逃得无影无踪,在这种情形下想要抢走余一丁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算此人能够达到余一丁在坤阳城外遇见的那名乱波首领的遁形速度,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息之间就遁出百丈的距离,何况此人若是有那个能力,怎么还会呆在码头做一名卖苦力的力巴呢?
因此余一丁现在只是气愤,而无半点惊慌,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抓住那名贼人,然后再找那群力巴算账。
念及于此,余一丁在马背上立刻进入入定的状态,紧接着便是神念离体,瞬间以他所骑马匹为中心的百丈范围内的所有事物全都在他的感知之内。
可是那名已经躲进茅草丛中的贼人却踪迹全无!
这个发现令余一丁大为震惊。
在他的感知下,树荫下神态已经恢复正常的那些力巴们又一个个懒散地或坐或卧呆在原地,码头上的那几名船工正在渡船旁边帮着船老大解开缆绳,而船老大则是指挥着他手下的伙计们在渡船的甲板上忙碌着,看样子真的是准备立刻离开码头,而此时百丈范围内的官道上只有寥寥数名行人,那是几名小商贩或者贩夫走卒模样的旅人,一个个肩挑背扛着行李缓缓前行,在更远处的田野里还有几名农夫举着锄头正在那里辛勤地劳作,甚至是天空中的几只飞翔的小鸟都没有逃过余一丁的感知……
可是余一丁的感知范围内却再也没有了那名贼人的身影,特别是官道旁边的那片茅草丛,余一丁肯定会特别关注此地,可是令他无比震惊的是,那人真的就像是空气一般,已经完全消失在草丛中,根本找不到他的一点点踪迹。
当那人刚刚抢走包裹的时候余一丁只是惊讶于此地的治安状况,接下来的想法便是抓住此人再去找那些力巴讨要说法,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抓不到甚至找不到此人。
“什么时候连苦力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余一丁的心头大惊,立刻收回了神念,在马背上恢复了意识,神念离体找不到贼人的踪迹,他只能想另外的办法了。
两个妮子自从出事以后便盯着余一丁,她们始终相信就算有再厉害的贼人抢东西,只要余一丁还在她们的身边那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刚才两人发出的惊叫纯粹是遇见突发事件时女孩子的本能反应,并不是说受到了多么大的惊吓。
在此之前对于余一丁神念离体时的表现两个妮子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对此她们早就习以为常,而且也坚信余一丁能够轻易找到那名贼人,毕竟她们的认知和余一丁几乎完全一样,就算是普通的修行者也做不到在数息之间便能遁走百丈开外,就算此刻余一丁在自己的腿上贴了御风符,有了符篆的加持也不行。
所以当余一丁从神念离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两个妮子的眉毛全都是下意识地往上一挑,目光中也露出一丝异色,因为她们俩都从余一丁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许不对劲。
“余大哥,怎么回事?赶快告诉我们那个小贼的逃跑方向啊,我和小翠妹妹骑着马就可以追上此人。”钟离雪有些奇怪,也有点着急地问道。
那名贼人身材矮小,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所以钟离雪才会叫他“小贼”,何况余一丁三人都骑着马,这个妮子怎么也不会认为那个小贼能够跑得过骏马,再加上柳翠的身上还有骨弓,她的箭术相当了得,完全可以将那名贼人射伤后擒获。
另外除了码头旁边的这片树林以外,周围方圆两三里的地形几乎都是平坦的缓坡,其中间或有些林木和农民的茅舍,哪怕有官道旁那一大片茅草地遮掩此人的身形,但是他不可能一直躲在里面吧?只要余一丁给她们指明贼人的逃跑方向,待那人跑出了茅草丛的范围几乎就毫无遮掩,那么钟离雪带着柳翠便可以骑着马将那个小贼追上擒获,何况茅草丛根本阻挡不了马匹的前进。
可是余一丁却皱着眉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地说道,“奇怪,大哥的神念离体根本感受不到那人的踪迹,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啊?!”
两个妮子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不可置信地惊呼,这下不仅是钟离雪,就连柳翠都无比吃惊,刚才钟离雪着急开口询问,柳翠却在一旁察言观色,她已经看出余一丁的不对劲。
只不过柳翠认为的是余一丁肯定已经发现了贼人的踪迹,不仅如此,或许还有其他的发现呢,比如贼人不止是只有那一人,也许茅草丛中还有另外数量不少的贼人同伙,那么以柳翠对余一丁的了解,一个包裹的得失肯定比不上她和钟离雪的安危在余一丁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余一丁从神念离体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才会有那种奇怪的表现,可能就是在考虑是否直接动手对付贼人,还是先想办法保护她们二人的安全再说。
可是柳翠却怎么也想不到余一丁竟然压根就没有发现贼人的踪迹,这实在太过不合情理,柳翠实在难以想象,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百丈开外,以至于让余一丁在神念离体的状态下都找不出此人的行迹。
于是乎柳翠又生出了一堆疑问。
既然是如此厉害的角色,那么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偏偏要找到他们三人的晦气?双方仅仅是偶然遇上还是贼人早就有所图谋?如果是早有图谋那么这人怎么知道他们会乘坐渡船到达青乌镇码头的?又是如何尾随而来,并先他们一步埋伏在官道旁的树林中,只等他们路过时便突然出手抢东西?贼人的目的仅仅是抢劫财物那么简单吗?是否还会有其他的目的呢?
……
一时间柳翠的脑中便闪现出许多问题,自从余一丁带着她离开柳河村,从碧云山区出来,这大半年他们二人也算是走过了数千里路,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经历了太多的血雨腥风,柳翠早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山里女娃,遇见这种极不合常理的事情她已经学会了从多个方面思考,因为她早已明白江湖的凶险,也许只是一步之差,很可能就会让他们三个人面临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翠?”
余一丁轻声呼唤,柳翠这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抬头望向他。
“小翠你怎么了?就是一个包裹而已,丢了就丢了,好像里面就只是我们三个人的几件换洗衣物而已,正好到了青乌镇以后大哥再给你们俩买几身新衣服……”
余一丁以为柳翠还在心疼那个包裹,他记得包裹里的物件,也就没有专门提到五百两银票的事情,生怕说出来柳翠会更加心疼。
“大哥,小翠想的不是包裹。”柳翠连忙打断余一丁的说话。
“就是嘛,余大哥说些什么话,就那几身衣服而已,又值不了几个钱……”钟离雪也在一旁帮腔,这个妮子还没有想的那么多,只是对余一丁如此看重衣物钱财稍稍有些不满。
柳翠生怕钟离雪又会说到一边去,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赶紧接口道,“是啊,那包裹里的东西又不值钱,但是小翠担心这个贼人不仅仅只是想抢劫财物,或许他还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哥你觉得呢?”
余一丁有些发愣,柳翠这个妮子话中有话啊,他低头稍稍思索便立刻反应过来。
这名贼人出现的蹊跷,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手抢夺财物不说,而且身手如此厉害,很有可能就是一名极为厉害的修行者,除此之外,余一丁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抢了他们的包裹,然后就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何况他们三人又是刚刚离开坤阳城,夷人中又不是没有修行者,再说自己在那里的渡口还干掉了几名乱波。
把这几件事情串联起来看,余一丁也认识到此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准他在渡口杀人时已经被埋伏在那一带的其他夷人发现,等他们离开后,便有其他的乱波渡过黄河,就等他们过河后寻找机会动手,先是抢夺财物,以此吸引他们三人,然后将他们引到偏僻处再痛下杀手。
余一丁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很有可能的,连忙对二女说道,“小翠说的是,刚才那人藏身的树林距离那些苦力们不远,我们返回码头向他们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那这个小贼余大哥就准备任由他这样逃之夭夭了?”钟离雪又问道,大白天,又是如此近的距离就让那人抢夺得手,这个妮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没事的,一个那么厉害的贼人难道只为了抢夺我们的几件衣物吗?雪儿尽管放心,大哥觉得他还会来找咱们的,不过他若是再来,这一次大哥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就溜走了,好了,我们先返回码头吧。”余一丁已经有了主意,信心满满地对钟离雪说道。
嘴上虽然说的毫不在意,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但是余一丁的心头还是隐隐有一些不安,如果刚才的贼人确实是夷人中的乱波,那么还真是一个大麻烦,本以为离开了坤阳城往南渡过黄河便可以脱离夷人的纠缠,没想到这些该死的乱波就像是阴魂不散,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不过现在余一丁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找不到贼人的踪迹,自己就拿对方毫无办法,现在继续在这里等待毫无意义,还是先回到码头找那些力巴们问问情况吧,贼人就算躲在树林中,那也离那些力巴很近,他们应该能够察觉到一些动静。
到了这时余一丁终于相信力巴们与那个贼人不会有什么关系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压根就不会与那些社会底层人员为伍,也用不着使用力巴的身份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余一丁率先拨转马头又向码头方向走去,两个妮子连忙跟着他一起往回,既然余一丁有了主意,现在她们俩对于那个小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只能跟着余一丁一起返回码头,看看能不能在那里打探出一些贼人的消息吧。
渡船的船老大动作还真是迅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等到余一丁三人再次返回到码头时,那条豪华的渡船已经离开河岸大约有十丈远了。
余一丁心中感慨,这个船老大还真是躲得快啊。
不过李虎和鱼骨石镇的捕头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把余一丁三人安全送到青乌镇的码头,送到以后船老大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谁知道还会出现力巴们起哄的小风波,幸好没有闹出什么乱子,眼见余一丁三人离开了码头,这位中年人巴不得赶紧开船,远离这个容易招惹是非的地方。
现在就连岸上的那几名船工都已经回到木屋内歇息去了,码头上只剩下那群无所事事的力巴,以及仍旧在搬运货物的另外几名苦力。
也许余一丁和两名女子的出现只是给力巴们枯燥乏味的生活稍稍添加了一点香艳的佐料而已,既然是仙人的家眷,他们这些凡人就过过眼瘾,再就是痛快一下口舌罢了,不可能真的想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不是艳福而是找死。
此刻三名力巴头目正聚在一旁交头接耳,商量着晚上的饭食在哪里解决,突然间那个面对河面的力巴不经意抬眼便看见了余一丁三人竟然骑着马又返回了码头,特别是余一丁正望着他时,立刻被吓得眼睛都直了。
另外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仍在你一眼我一语地商量着,突然发现身边这位竟然没有了声气,奇怪之余连忙一起抬眼瞧他,正好看见那人瞪着像是两颗牛眼一般的双目,不禁顺着那人的目光回头观望。
这一转头不要紧,那两人也立时像是被施了定身的法术,变得与先前那人一般模样,三个人全都定定地望着余一丁,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副痴傻的模样。
“你们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余一丁并未下马,就这样端坐在马背上,语音清冷地说道。
那三人同时一个激灵,脸上的色彩更加有趣,那是一种夹杂着惶恐、紧张、担心、害怕、疑惑、畏惧……等等诸多情绪的复杂面部表情。
可是就算三人脸上非常精彩,却半晌没有一个人能开口回答一个字……
第二百五十九章 调查
三名力巴头目早已被余一丁的身份和气势欺住,一直到他们三人离开了码头,这群人才算是将悬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心想着这位祖宗总算是走了,幸好他们这群人只是痛快了一下口舌,并无更加过分无礼的举动,大概正因为如此仙人才没有找他们的晦气吧。
虽说刚才那两声女子的惊呼被这群力巴们全都听到了,他们也清楚很有可能就是余一丁身边的那两名俏丽的女子发出的叫声,但是这些力巴此时却再也不敢跑去凑那个热闹了,仙人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插手的,还是好好合计一下自己这群人的晚饭在哪里着落才是正事。
可是没想到仙人竟然这么快就返回了码头,而且直接就冲着三名头目而去,开口又是冷冰冰的问话,这一番做派令那三人的心头直打鼓,被唬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三名力巴头目愣在原地半晌没有任何表示,也不敢挪动脚步,余一丁见状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直到此时那三人才终于回过神来,自己面对的可是一位仙人啊,三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无尽的恐慌,每个人心头更加紧张,又怯生生地瞟了余一丁身后的二女一眼,这才发现余一丁的眼神越发地有些不善,赶紧移开目光并低下头,其中的一人诚惶诚恐地说道,“不、不知仙人唤我等有、有何吩咐?”
“我问你,刚才你们是不是有人躲在官道旁的树林中,伺机偷抢路人的财物?”虽然余一丁已经不太相信贼人是力巴的同伙了,但是依旧沉着脸问道。
“啊!?……,仙、仙人说、说的是什么?”
那名力巴头目的脑子完全跟不上余一丁的问题,听了他的问话直接愣神,顿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答道,几乎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此人的反应并未出乎余一丁的预料,这下便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头目脸上的惊恐完全不似作伪,看来那贼人果然与力巴们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余一丁依旧沉着脸继续问道,“刚才我们一到官道便有贼人偷袭,虽然贼人并未得逞,但是仍旧被他跑掉了,那个人就是从你们歇息的树林中跑出来的,这片树林不大,竟然藏有贼人,难道与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那三人闻言全都浑身一震,紧接着便浑身哆嗦起来,其余两人竟然直接跪倒在地,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竟然有贼人敢打仙人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个答话的头目虽然表现的还好一点,不过他的声音已经发颤,惶恐地答道,“回、回禀仙人,就算是再、再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小人,小人们也不敢加害仙人啊,还望仙人明察!”
说完那人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余一丁便磕头求饶,他已经害怕至极,生怕余一丁认定他们这群力巴与那贼人是一伙的,现在贼人跑了,那这位仙人岂不是要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他们身上啊。
“你们真的与那贼人毫无干系?”余一丁再次厉声问道。
“小人句句是实话啊,绝不敢对仙人有半点欺瞒。”一直答话的头目赶紧趴在地上应道,也许因为事关生死,此人说话也顿时不再磕巴了。
“……”
余一丁并没有再说话,场面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三匹骏马时不时打个响鼻。
不过只要马匹打出一声响鼻,那三名力巴头目便是浑身一颤,却不敢乱动,依旧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其余的那些躲在树荫下的力巴们见状全都怯生生地朝这边望过来,余一丁和三人的对话他们全都听见了,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生怕他们头目的回答稍有不慎,可能这里所有人都会受到余一丁的惩罚,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啊。
仙人会怎样责罚他们?难不成自己这群人还要死两个在这里吗?
未知的恐惧立刻充满了每一名力巴的内心。
仙人发怒那还了得,不要说刚才自己这伙人本就已经得罪了仙人在前,若是这位仙人生起气来要跟他们一起算总账,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余一丁哪里会去考虑力巴们的想法,只不过他坐在马背上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如果力巴们与贼人毫无关系,距离树林更远的那几名呆在码头房子里的船工就更不可能会有贼人的消息了,那么在码头上想要找出贼人的线索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既然贼人有惊人的遁速,可能此人早就已经溜得无影无踪,恐怕余一丁将再也没有办法寻到他的踪迹了。
余一丁低头沉思不发话,那些力巴们的心头便更加紧张,不知道这位仙人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打算,远处的力巴们小心翼翼地盯着余一丁,而那三名头目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似乎就在等着余一丁的发落。
又过了片刻,从开始起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两名头目之中的一个人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眼珠不停地乱,似乎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抬眼瞧了余一丁一眼,见到他正望向自己,赶紧举手示意,带着一脸的小心和谄媚说道,“小的有一事要向仙人禀报。”
“你说。”
“是!小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在三个月前有一伙贼人跑到我们青乌镇码头,专门做些偷鸡摸狗的营生,还专挑那些有钱的客商下手,官府也曾派人缉捕,但是小的听人说这帮人来无影去无踪,直到现在官府连他们具体有多少人都没有搞清楚……”
余一丁还没说话,旁边一名头目连忙搭话道,“对对对!小的也想起来,确实是有那么一伙人,也就是这几天码头上往来的客商少了,所以好几天没有见着他们出来活动,刚才仙人问话,小的一时害怕就没有想起这伙人。”
“就算官府仍未将这伙贼人缉拿归案,难道他们作案时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也没有受害者见过他们的模样?”
这两人说的已经有几分与袭击余一丁三人的那名贼人相似,特别是“来无影去无踪”这个特点,余一丁立刻便想到了那人奇快的遁速,连忙追问,想要获得更多的贼人信息。
那名最先说出贼人的头目挠着头努力回忆,只要能帮上余一丁,让这位仙人不再找自己这群力巴的麻烦,头目巴不得能够给余一丁多提供一些信息呢。
“嗯……,大概是一个月前小的正带着几个弟兄卸船,就听见岸上有吵闹声,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位客商的随身钱财被人抢了,奇怪就奇怪在那位客商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两个伙计,一个伙计牵着一头毛驴,那畜牲驮着商人的财物,三人只听见毛驴叫唤了一声,连忙转头查看,却只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黑影正从毛驴的身侧朝官道旁的野地疾速冲去,眨眼的工夫便钻进草丛不见了踪影,几人赶紧检查驴背上的东西,结果独独少了一只装着银两被货物压在最下面的小口袋,最令人奇怪的是其中一名伙计就走在毛驴身边,而且官道上前后都有其他的路人,可是那贼人就那样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抢东西,居然还抢到了,而且那么多路人都没看清楚贼人的面目,平日里码头上经常还有官差老爷巡视,所以客商连忙找到正在码头巡视的官差报案,不过这几日只因码头生意清淡了许多,过往的船只客商旅人都少了许多,所以官差往码头这边的走动也没有原来那么勤了,仙人今日也就没有在码头看见官差……”
“说重点,其他的不用多说。”余一丁打断了头目的讲述,官差在不在码头上都是小事,他现在急于确认今日的贼人是否就是头目口中所说的那伙人,这样就基本可以排除是夷人作案的可能,一个月前压根就不可能有乱波跑到青乌镇来作案,完全没有道理嘛,哪怕那个时候已经有乱波在大晋境内活动,他们的活动范围多半也只会在平洛矿区一带,只会为暴动做准备,跑到青乌镇来作案是怕自己暴露不了身份吗?
“哦,好的、好的!仙人请息怒。”
头目吓了一跳,偷眼查看余一丁的脸色,还好这位仙人只是表现得有点不耐烦,并无动怒的迹象。
于是头目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后来我们哥几个就在一旁看热闹,官差老爷当时便询问了受害者和其他的知情人,可是近在咫尺的众人愣是没有一个能看清楚对方的面目,甚至只有走在客商后面不远处的一位路人觉得贼人好像是蒙着面的,因为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路人也只是瞧见了对方的一个侧脸,只能大概看清眉眼,下面的鼻子嘴巴什么的都没看见,随后贼人便消失在路边的草丛里了,他实在不能确定贼人是否就一定蒙面,不过几名官差老爷问完话后立刻就将那片草丛的里里外外全都搜了个遍,可是却一无所获,那个贼人竟然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一丁缓缓点头,他已经可以确定今日所遇的贼人正是那伙人的其中之一,只可惜头目说了那么多也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头目见余一丁点头,知道自己所言起了效果,不由地心中大喜,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小的后来还听人说,这伙贼人年纪都不大,个头也不算高,几乎全是十来岁的小孩,可是每个人身上都有极好的轻功,不要说普通人,就是镇上的官差老爷也拿不住他们,所以此案至今未结,镇上的捕头老魏和他手下的差人已经被知县老爷打了几顿板子了,据说十日内若是还不能破案的话,这次老魏就不是挨板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很有可能就会被裁撤,老魏和他的手下甚至还会因此案被问罪吃上官司发配充军呢。”
这个余一丁知道,古时候的捕头差役其实就是县衙里的衙役,平头百姓见了他们尊称一声“官差老爷”,那只是老百姓对差人身份的惧怕而使用的敬语而已,可是这些人却并不是官员,县衙里能被称作“官”的只有县令、县丞和县尉,剩下的像是捕头、师爷、仵作或者捕快这一干人等统统被称为“吏”,这也是一县之中“官吏”的由来,官是官,吏是吏,两者的身份待遇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捕头捕快都是衙役,也就是所谓的三班衙役,他们平日里主要负责站堂、缉捕、拘提、催差、征粮以及解押等事务,从事该职业的大都是家境清贫且出身清白的穷苦人家子弟,而且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也就是终身不能为官,这个职业属于下九流行当,根本没有官方的地位,甚至也没有固定的收入,全靠派遣各种差事时获取衙门发放的规费和当事人的贿赂,不仅如此,如果遇上大案要案,县衙或者府衙就会规定侦破期限,到期不能破案则会受到责罚,一般是挨上一顿板子,然后再继续侦办,直至抓获罪犯案件审结,当然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事不过三,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能在衙门的限期内破案,那么对不起,捕头以及他的手下就会因此被解职下狱,严重者还有可能发配充军。
现在看起来青乌镇的捕头正在遭受迟迟不能侦破此案的煎熬,不过据那个力巴头目所说,这伙贼人已经在此地作案达到三个月之久了,至今衙门仍未破案,而且那位姓魏的捕头连带他手下的差役却还没有被解职充军,想必原因无外乎以下两种。
第一要么是案子还未报到比县衙更高一级的府衙,县官将案件压了下来,只是责令魏捕头限期破案,县官受到来自上官的压力并没有那么大,因此对捕头和差役的破案压力也没有那么大,这说明县官想要保住自己手下这群干事的人。
第二很可能就是这伙贼人作案次数并不多,而且他们只是作案手法厉害,虽然周围百姓所传贼人来无影去无踪,但是这伙人只针对有钱的客商,而且只图财不害命,并没有引起整个青乌镇的老百姓恐慌,同时那些受害者除了在县衙报案,并没有催促侦办,也没有向更高一级的府衙申诉。
当然此案迟迟不能侦破的具体原因余一丁并不了解,以上都是他的猜测而已,只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伙极为厉害的贼人,竟然能够在他的神念离体感知下逃脱踪迹,这一点对于余一丁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他已经将这伙贼人视作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遇见的最厉害的对手了。
以前余一丁碰上的敌手,无论是真田慎介手下的乱波或者武士也好,还是郑培雄的青炎门也罢,或者疾风阁的供奉,那个老怪物金圣翔以及少主阁老那群人,甚至大上师和他的同伙也算一个吧,这些组织和个人都可以看做是需要余一丁万分小心才能够面对的极为厉害凶残的敌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比这伙贼人更为可怕,因为但凡与这些人较量,余一丁若是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面临性命之忧。
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伙贼人除了只求财不害人性命这一点还算没有那么凶残以外,单说遁形之术,余一丁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所有修行者中还没有能出其右者,老怪物金圣翔可能都没有这伙贼人厉害,着实是一群极为难对付的家伙。
此刻的余一丁已经有了主意,既然这伙人已经被青乌镇的官府盯上,那么他就可以直接跟那里的捕头甚至是县官交流一下,毕竟就算这伙贼人只图人钱财不害人性命,但是那五百两的银票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哪,余一丁可没有阔绰到对这么大一笔钱被抢而无动于衷的程度,直到现在只要他一想到这些银子便会隐隐地感到肉疼,若是有机会他绝对要想办法将这伙贼人绳之以法,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尽量挽回自己的损失,同时也算是为当地百姓做了件善事嘛,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啊,何乐而不为呢?
念及于此,余一丁也没有了继续在码头同力巴们交流的欲望,既然贼人已经遁走,仅凭他和两个妮子肯定没法搜寻,何况现在此地也没有官差衙役巡视,想要抓住那些贼人,还是要前往青乌镇走上一遭,目前余一丁只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到镇上的衙门报案了。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终于听见余一丁发话,三名头目如蒙大赦,赶紧再次磕头,对着余一丁千恩万谢,在这几人看来,仙人的脸色已经舒缓,并没有责罚的意思,这下自己这群人算是过关了。
余一丁将三名头目遣退,又对二女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她们两人肯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于是乎三个人再次向青乌镇出发。
力巴们小心翼翼地看着余一丁三人骑着马再次消失在码头树林的拐角处,那三个头目这才像是脱力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到了此时才发现几人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第二百六十章 报案
这一次余一丁三人离开码头,直至青乌镇口的牌坊已经近在眼前不远处,一路上再无任何人骚扰。
看来就算这群贼人属于团伙作案,但是他们已经将包裹抢到手,何况其中还有那么大一张面额的银票,估计不仅不会再来找余一丁三人的麻烦,可能还会很长时间都不用再作案了,要知道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就算这片大陆上富饶如大晋这样的国家,很多老百姓终其一生可能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余一丁甚至认为这笔钱足够这个团伙逍遥挥霍数年绝对不成问题。
在前往小镇的路上余一丁就一直在思考,或许他前去镇上的衙门报案后可以得到一些关于这伙贼人的消息,但若是这群小贼做了这笔“买卖”以后便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那么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再将他们找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没听到刚才那个力巴头目说的吗,就是青乌镇上的捕头这种很有经验的办案高手,而且还带领了一批自己的手下,竟然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也拿这群毛贼毫无办法,甚至都要到了被追责下狱或者发配充军的地步,难道说有了余一丁的帮助就一定可以将这些人绳之以法吗?
对此余一丁的心头实在没底。
柳翠和钟离雪也是一路无话,就那样默默地跟在余一丁的身后,本来离开坤阳城摆脱夷人的纠缠是件好事,结果三个人这才刚刚来到黄河南岸就遇上这些烦心事,此刻两个妮子全都显得闷闷不乐。
余一丁不提银票被抢一事并不表示柳翠忘记了,对于一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女孩子,过惯了苦日子,想当初在青岩镇得到大梁朝廷的十两赏赐银都被柳翠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就别说五百两的银票了,就算金银的兑换比例是一比十,现在余一丁三人身上的金叶子也没有五十两,可能最多还能有兑换到二三百两纹银,在凤栖镇余一丁为了答谢老大夫救治二女,除了将剩下的熊胆和熊脂全都送给了老者,最初放在桌上的那些作为谢礼的金叶子他并没收回去,最后还是由蔡祖明派人将这些钱送到了老大夫的医馆,可以说这一次银票被抢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余一丁他们的随身财物损失大半,对于柳翠这么细心的女子来说怎么会不清楚,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心疼的样子,目的也是不想让余一丁担心罢了。
而钟离雪肯定不会因为损失这点银钱而难受,毕竟她有着钟离世家和临云郡王府的背景,这些银两还没有被她放在眼中,这个妮子只是气不过这些贼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明抢,何况此地还属于大晋的京畿重地,看来这大晋虽说强盛,可是社会治安确实不怎么样,此时这个妮子正骑在马上独自生闷气呢。
三个人就这样进了青乌镇,按理说现在的时间仍是下午,日头刚刚偏西,正处在申时,虽然整个镇区看起来不算很大,但是作为黄河航道上的一座码头小镇,可以看作是连接黄河南北两岸的一个重要的水路和陆路的交通枢纽,商业贸易应该比较发达,至少街道上看起来应该比较热闹才对。
可是事实上直到余一丁三人走进小镇后才发现,街道两旁确实是店铺林立,但令人奇怪的是,无论是店铺里还是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不仅如此,有些商铺在这个钟点就已经关门谢客,另有一些虽然仍在开业,但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眼见小镇上是这样一种情形,余一丁稍稍思考一下便想明白了,北岸的坤阳城刚刚爆发大战,而在这几个月里本地又是劫案频发,许多百姓都是拖家带口离开此地另寻他处避祸,往日里繁忙的码头渡口只是在前几日忙碌了一下,那是因为前几日正是百姓客商奔走逃难的时期,紧接着这两日商船货船渡船的数量大幅减少,无论是往来的行商和旅人的数量也大幅减少,于是便造成了目前青乌镇这种萧条的景象。
暴乱引发战争,战争又会破坏整个社会的稳定,以至于狼烟起,贼寇生,到最后便是饿殍千里,民不聊生,反正最终倒霉的也只有老百姓。
哪怕如大晋这般强盛,这场夷人的暴乱平息后,可能不仅是平洛郡和京都郡,甚至连整个东南沿海一带,只要是遭受过夷人祸害的地区都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往日的繁荣。
当然这不是余一丁需要考虑的问题,那是晋皇头疼的事,此刻余一丁想的只是尽快找到镇上的衙门前去报案,这才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事情。
好在青乌镇不算大,没有花费多少工夫余一丁三人便找到了衙门的位置。
这几日镇上没出什么大事,捕头老魏正带着他的几名手下继续追查贼人的踪迹,县官给的期限又一次迫在眼前,他可不想再挨板子甚至是下狱充军,于是只留下两名衙役看门,剩下的十几名捕快全都跟着他一起全力缉凶。
此时这两人被下午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正一边一个斜倚着门柱打盹,余一丁三人的马蹄声惊动了他们,结果那两人也只是翻了翻眼皮瞧了三人一眼,看着他们的一身行头像是哪家大户的公子小姐,往日里往来于青乌镇多的是这种打扮的人,两位差役并不觉得有啥稀奇,最多就是瞧见了二女的靓丽姿容,不禁又多瞟了两眼,却也再无过分之举,随后便收回目光继续打盹,不再理会三人了。
到了衙门口余一丁则是直接跳下马背,几步便冲到立在衙门口一侧墙边红漆白皮的堂鼓之前,没等那两名衙役回过神来,立刻就拿起鼓槌“嘭!嘭!嘭!”狠狠敲了三下。
直到此时那两名衙役才算彻底惊醒,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抓住余一丁的胳膊。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若无重要事由敲击堂鼓,我看你是屁股痒痒了吧!”
其中的一名衙役喝道,难怪他有如此反应,堂鼓并不是任何一个老百姓想去敲两下就能随便敲的,一般有了冤情的人都是手举状纸跪在衙门口喊冤,然后由守门的衙役将他的状纸取了拿进衙门交给知县老爷定夺,如果需要过堂,县官才会穿戴齐整升堂审案,再由内门的衙役大喊“带伸冤之人上堂”,门口的衙役才会将喊冤之人带到公堂。
至于堂鼓的设置,主要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有了极为紧要的事由,比如发生盗匪或者凶杀等重大案情,前来报案的人就可以省却写状纸并递交的繁琐过程,直接敲击堂鼓,让县官能够在第一时间知晓案情重大并做出应对;二是发生了重大事件,由县官指派衙役敲击,只为召集衙门的人员快速集结,以应对突发的险情。
普通百姓不递交状纸直接敲击堂鼓,那就是本地发生了重大的案件,县官必须立刻升堂进行处理,以便节省时间,但如果有人乱敲堂鼓,他面临的至少是一顿板子,另外根据造成的恶劣影响的程度,县官还可以做出追加的处罚,直至将肇事者收监下狱,这也是衙役会对余一丁说是不是屁股痒痒了的缘故,因为一旦敲鼓之人没有极为重大的案情上报,却胡乱敲击堂鼓,那肯定就要受到县官的处罚,打一顿板子是必须的。
“赶紧让县官升堂,我有要事禀告!”余一丁低声喝道,他并没有挣脱两名衙役的拉扯,也知道这是他们必须要执行的程序而已。
衙役看了余一丁一眼,又将眼光移到衙门内,他们已经看见知县慌慌张张地从后堂冲出来,一面整理着自己的官服,一面快步往堂上的太师椅走去。
于是刚才呵斥余一丁的那名衙役又说道,“老爷已经来到大堂!走吧,你跟我们进去!”
余一丁也看见了那位县官,正准备跟着两位衙役往门内走,这时柳翠和钟离雪也已跳下马背往衙门口奔来。
钟离雪边走边喝道,“我们和他是一起的!”
余一丁连忙对衙役说道,“她们是我的内人。”
说话的衙役看了二女一眼,直接说道,“既然是一起的,那就随我们一起去大堂吧。”
这衙役此时看待二女的眼神可有些不善,那是他怀有私心,因为如果余一丁所报案情并非重大急迫的事件,而他们三人又是一起跑到衙门口击鼓喊冤,那么按例三个人都会被打板子,就要被衙役执行“杖刑”,可是杖刑并非是衙役将人按在地上提着水火棍上来就打的,而是要先“除下衫”。
什么叫“除下衫”?简单一句话,那就是必须要将被打之人按在地上,然后扒下裤子到膝盖处,裸露出整个臀部,接着才会有行刑的衙役用水火棍击打人犯的臀部和大腿处,如果是女人,那场面一定是香艳至极,又何况是柳翠和钟离雪两位这么漂亮的小女子受刑呢。
所以当余一丁说二女是他的内人,并且还要一起上堂时,两名衙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说不准接下来就会有一场好戏瞧呢。
余一丁可没有想那么多,既然衙役不挡着他们,于是他被二人挟持着往衙门内走,柳翠和钟离雪则是紧紧跟随三人往衙门内而去。
到了堂下,县官已经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端坐于太师椅上,一名师爷则站在他的身侧,下面分列两旁的四名衙役口中低声喝道,“威武!”
一般的衙门升堂时至少会有六到八名衙役站堂,以显示衙门的威严气势,只不过青乌镇这段时间被那群劫掠路人的贼人所扰,绝大部分衙役都被捕头带出去办案了,此刻大堂内也只剩下四名衙役听候差遣而已。
“跪下!”
还是那名一直同余一丁说话的衙役在他耳边大喝一声道,紧接着两人便一左一右同时抬脚向余一丁的腿弯处踢去,如果是一般人,这一下便会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可是余一丁哪里是一般人,就在衙役呵斥“跪下”并踢出那一脚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受到威胁,与此同时便将体内的先天真炁释放出一小部分护住全身,然后大堂上的众人便看见了令人惊诧的一幕——
那两名带着余一丁上堂的衙役不仅没有将他踢得跪下来,反而是在踢了余一丁一脚后,两人立刻惨呼一声,然后各自抱着踢人的那只脚背委顿于地,直到瘫软在地上还在不住地呻吟着。
县官本来是正襟危坐于大堂的条案之后,见此情形被吓得立刻站立了起来,口中却色厉内荏地喝道,“何方妖人!竟敢在我的大堂之上撒野!”
余一丁看都没有去看那两名躺倒在地上的衙役,也不理会柳翠和钟离雪站在一旁掩嘴偷笑,依旧站立着对县官拱手抱拳道,“回禀大人,草民只是前来报案,不知这两位官爷为何处处刁难?”
县官本来还在惊疑之中,余一丁的表现哪里有半点普通百姓的模样?看样子弄不好就是一位功夫极高的练家子,否则以两名衙役的手段哪能像现在这般狼狈?
但是紧跟着余一丁接下来的说话做派又不像是前来闹事的样子。
县官的眼珠子不由地便转了几转,又看了看地上的两名衙役,这才将信将疑道,“哦?既然你不是到我的大堂上来闹事的,而是前来报案,那就将你姓甚名谁,有何冤情细细道来吧。”
余一丁闻言则是不卑不亢道,“草民姓余名一丁,她们是我的内人,草民乃是偃师玉泉镇人氏,中午从坤阳城而来,在鱼骨石镇乘渡船过黄河,准备前往临海城拜会友人,哪知到了本镇的黄河渡口才刚刚下船,便遭遇贼人抢夺财物,于是前来报案。”
县官仔细听着余一丁所言,渐渐地也恢复了往日审案的常态,不过在最后听见余一丁说到遇见了贼人抢夺财物,不禁皱眉道,“你是说你们一家人到了青乌黄河渡口后便遇见贼人抢夺财物?”
“正是。”
县官心中暗暗心惊,这伙贼人在本地盘踞数月,作案近二十起,受害者也有数十人,而如今前面的案件还没有侦破呢,那伙贼人到目前为止仍未擒获,依旧逍遥法外,怎么又敢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期作案呢?
听余一丁这样一说,此案九成九就是那伙贼人所为,这叫县官如何是好?
县官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无奈道,“你所说的案情本官已经知晓,而且你的遭遇并非个案,这伙贼人已经在本镇作案数起,目前本镇捕头率领捕快正在全力侦破此案,你倒是讲讲有些什么损失吧,待到此案侦结之时,本官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草民被抢之物就是一个包裹,其内所装之物主要就是草民一家人在路途中的换洗衣物……”
县官听见余一丁说包裹内主要是些换洗衣物时,心头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暗道幸好只是些衣物,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余一丁是被同一伙贼人所抢,但是涉案的财物也不算很多,至少不像有些行商那样,动辄就是十几两甚至数十两银子的损失,要是那样才叫人头痛呢。
“但是其中还有一张宏晋银号的银票,面值纹银五百两。”
余一丁的声音不大,可是这句话听在县官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
“啊?!”
县官惊得再一次从太师椅之上直接站立起来,就像是两腿装有弹簧一般,只见他双手撑着条案的桌面,这才稳住了身形没有失态,可是那张脸上已经扭曲的有些不成人样了。
一般的行商被抢几十两银子就已令县官头大如斗了,往日那些案件的涉案金额加起来也有纹银数百两之多,但是县官记得很清楚,总数绝对没有达到五百两之巨,最多也就三百多两。
就这样那些损失了三五十两银子的商人在大堂之上已经是呼天喊地、涕泪横流了,直叫着让县官为他们做主,否则一家老小便活不出来,云云……
县官刚才还在暗自庆幸余一丁的损失不大,甚至都忘记了像这一类损失是根本没理由敲击堂鼓申冤的,照例县官定会让衙役将他们夫妻三人打一顿板子再轰出衙门的,可是紧接着余一丁说出的这一番话便让县官立刻陷入了瞠目结舌的状态。
不仅是县官,就连一直躺在地上小声呻吟的那两名衙役此刻都没有了声息,包括站着的另外四名衙役,以及县官身侧的师爷,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些人的眼珠都快要瞪出了眼眶之外了。
一时间整个大堂之上安静至极,落针可闻!
县官像是胸口疼痛发作了一般,抬起按在条案上的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哑着嗓子问道,“这位余先生,刚才本官没有听得太清楚,你是说你们一家被贼人抢去了一个包裹,包裹内除了换洗衣物之外,还有多少银两?”
“另有面值五百两的宏晋银号的银票一张。”
余一丁依旧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并不是想吓唬县官,只不过他的损失确实如此罢了。
“唔……”
县官像是犯了心痛病一般,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头,颓然地坐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中,半晌都没有再能说出一个字。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协助办案
余一丁和二女都挺奇怪,他们哪里想得到自己就是前来报个案,怎么会让这位县官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只得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站在县官身侧的师爷则很清楚自家的老爷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表现,甚至就连堂下的衙役们也全都明白。
那可是整整五百两银子啊!
还好县官的痛苦神态并未持续很久,他接过师爷递过来的茶水,颤抖着喝了一小口,又巍颤颤地放回到桌上,这才渐渐稳住心神。
余一丁一直注意着县官的一举一动,见他喝了口茶水后,整个人才刚刚略有好转,又像是还要同自己说些什么时,却突然眼神一亮,直直移到他的身后,那里正是衙门的大门口。
余一丁下意识地转头查看,正好看见几名差役从大门外冲进来,同时他也看见了衙门外已经有了好些前来围观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都是被余一丁敲堂鼓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他们不知道青乌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渐渐围拢到衙门外来瞧热闹。
而那群冲进衙门的差役也是被堂鼓发出的响声召唤回来的,这些人正在镇上到处搜寻那伙贼人的线索呢,他们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鼓声就是命令,说不定是县官召集所有衙门内的众人有重要的事情布置呢。
为首之人大约三十出头,皮肤黝黑,胡子拉碴,眼神虽然凌厉,但眼内却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也显现出一副没有得到充足休息的疲惫模样。
此人正是镇上的捕头老魏。
刚刚冲进大门的差役们就在衙门的院子里站定,这也是往常的惯例,但凡有什么大事,县官召集衙役们就在衙门的大院内说事,只有老魏脚步不停地直接冲进了大堂。
他进了大堂一眼便瞧见余一丁三人,对于二女只是扫过一眼后便不再过多关注,目光却在余一丁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望向县官。
老魏恭敬地对着县官抱拳行礼道,“属下刚才正在镇内走访商户,不曾想突然听见堂鼓之声,敢问大人发生了何事?”
老魏说话间又有数名差役冲进衙门,他们也是被鼓声陆续吸引回衙门的,同样地,这几人进了院子就和先前回来的那些差役们站立在一起。
老魏看见余一丁三人后便知堂鼓响并非是县官在召集衙门的众人,必是余一丁敲击堂鼓,想来是他们三人遇上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所以老魏进来之后目光会停留在余一丁身上那么久。
“余先生,此人就是本镇的魏捕头。”县官给余一丁介绍道。
余一丁和老魏再次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并相互拱手示意。
“老魏啊,刚才就是这位余先生击鼓鸣冤,不久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在码头外面的官道上遭遇了劫匪,并被抢走了五百两银子。”县官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将余一丁三人的情况说了一下。
“什么?!”
老魏面色大变,以前的案件涉案金额总数加起来才三百余两,就这样县官最初给他的是十日的期限,十日之内务必侦破此案,擒获贼人。
可是老魏和他的手下已经被打了两顿板子,破案期限也从十日一直延长到目前的一个月,但是至今他都还未查到半点贼人的踪迹。
俗话说事不过三,县官已经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给了他最后一次延期,否则老魏必将会被问罪,可是眼瞅着第三次延期的侦破期限已经过去了二十日,他只剩下最后的十天时间了,谁曾想的到竟然又发生了这么大一笔金额的抢劫案。
本来如果在期限到来之日前不能擒获贼人,县官最多是想办法帮老魏办个收监看押而不用发配充军,让他“享受”一下牢狱之灾,可是现在的涉案金额一下子翻了一倍还多,如果老魏被问罪,很有可能县官想保他坐牢都保不下来,多半要落得一个发配充军的下场,那可是前去北地戍边,晋皇要对罗斯大公国动手的消息在大晋的民间早有传闻,如果被发配到那里充军,一旦两国之间的战争爆发,老魏的这条小命也许就要交待在那里了,所以在听到余一丁三人的被劫金额时他才会面色大变。
老魏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想要稳住心神,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有些发直,就连扶着腰间官刀刀把的左手也微微颤抖起来,那张黝黑的脸庞在这一刻又浮现出一丝灰败,使他整个人显出一副更加憔悴的神态。
县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禁不住叹息摇头,老魏是他上任之初便亲自选拔任命的捕头,在青乌镇已经干了三年多,一直兢兢业业,也侦破了许多案子,在维护本镇的治安方面算是贡献极大,县官也觉得在自己的任上离不开老魏,所以面对这个案件,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老魏机会,哪怕老魏最终获罪,县官也想保他只坐牢不发配,只要关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县官便可以将老魏放出来继续任用。
可是今天余一丁的报案彻底打消了县官的这个念想,仅仅一次抢劫的金额就已达到五百两银子,又是团伙连续作案,这种特别嚣张的犯罪团伙朝廷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必将全力缉拿,甚至郡府还会专门派人下来督促办案,如果在最后的限期之前老魏抓不到贼人,那就不是仅仅坐牢了,他面临的只有被发配充军的结局。
县官当然清楚破不了案的后果,所以他才会不住叹息,可是在公堂之上又想不出用什么话语安慰自己的这位得力属下,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片刻之后,老魏总算是尽力将情绪稳定了下来,毕竟此刻他还是青乌镇的捕头,而且县官给他的办案期限还有十天,他还要带着弟兄们全力缉凶,现在虽说贼人再次犯案,可是也有可能因此而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此案就此便会有一丝转机呢。
于是老魏转向余一丁问道,“请问这位苦主,能否将案发之时的情形再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余一丁点点头,又将整个过程详细复述了一遍,然后便静静地望着老魏不再说话。
老魏低头皱眉沉思片刻,又问道,“我看余先生一家并非行商之人,不知为何会随身携带如此多的银两?”
余一丁心中暗道,我是前来报案的苦主,这位捕头可真行,上来问了一下案发经过后竟然就直接盘问起自己来了,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会认为他余一丁才是嫌疑犯呢。
其实余一丁这是误会了老魏,毕竟这个劫案的涉案金额高达五百两银子,已经属于特大劫案了,没看见那些行商损失数十两银子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嘛,可是此刻站在公堂之上的余一丁三人却显得镇定自若,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老魏必须要搞清楚,他们到底是家底丰厚的豪门子弟,还是借机虚报损失,如果事实果真如此,将直接关系到自己如果抓不到贼人是否会被发配充军的问题。
“在下一家是从大梁而来,返回偃师老家玉泉镇省亲,顺便前往临海拜访友人,她们两位是我的夫人,这位夫人便是大梁临云县郡钟离郡王的女儿。”
愣了一下后余一丁才缓缓开口,那五百两银票他总不能说是从郑培雄那里抢来的,但是虽说他和沈辰基甚至铁振堂都有交情,可是需要怎样的交情才会送给你五百两银子呢?如果用他们来解释银票的话就会变得说来话长了,于是他还是干脆搬出钟离雪的身份,既然是钟离世家的大小姐,那么他们随身带着五百两银票就很正常了。
“哦?”
老魏以及一众衙役甚至连县官都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站在县官身边的师爷却是勃然变色,口中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疑声。
县官有些奇怪,转头望向师爷,那意思是问他为何如此失态,师爷连忙附身在县官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余一丁便看见本来端坐于太师椅上的县官再次像一根弹簧似的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县官的眼光在余一丁和二女之间来回扫视了片刻,最后停留在余一丁的脸上,稳了稳心神才问道,“余先生的这位夫人原来是大梁钟离世家的大小姐,不知可有凭据?”
看着县官的做派,余一丁不禁想起钟离宇在送给他玉牌时说过的话,以钟离世家的名头,不仅在大梁各地行走都可畅行无阻,就算到了大晋也会好使。看来此话确实不假,不仅沈辰基、铁振堂这样的郡王高官都知道钟离世家的名号,就连青乌镇这种小地方的一名县官手下名不见经传的师爷竟然也会知晓。
余一丁伸手从怀中摸出那面玉牌,已经有身边的衙役走过来双手取走,恭恭敬敬地来到条案前递给县官。
县官接过玉牌仔细一瞧,师爷也连忙伸头查看,看过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师爷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县官脸上的惊讶之色立刻转变为恭敬之色,赶紧将玉牌交于衙役,用眼神示意他交还给余一丁,随后才抬起头对着钟离雪拱手行礼道,“夫人果然是钟离世家的大小姐,失敬、失敬!”
接着又对下边的衙役喝道,“还不快给余先生和尊夫人看座!”
衙役慌忙从墙边搬来三把椅子让余一丁和二女坐下。
到了此时老魏已经彻底相信余一丁三人的身份肯定是特别尊贵,虽说他没听说过钟离世家的名号,毕竟那是其他国家的家族,但正因为钟离世家是在大梁,竟然会被大晋的一名七品县官的师爷知晓身份,那是豪门必定假不了,于是余一丁三人出行随身携带数百两银子也就非常合乎情理了。
既然余一丁的身份没有问题,老魏只得继续询问案情,对于他来说,能否在十日之内破案就显得越发关键,现在还不能考虑破不了案后他的下场会怎样,既然贼人再次作案,而且此刻事主就在堂上,老魏一定要想法通过余一丁三人再找到一些线索,争取在限期内将这伙贼人抓获,也算解了自己的危机。
“先生当时可曾看清贼人面目?”
“不曾看清,那人是等我们路过后才出手抢夺财物,而且速度极快,等我们反应过来回头查看时,贼人已经迅速钻进官道旁的茅草丛中,我只看见一个矮小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个未成年的孩童。”
老魏仔细听着,不住地点头,余一丁的描述让他确信这名贼人就是这段时期频频作案的那伙贼人之一。
“在整个过程中先生只是看见一名贼人吗?”
“正是,那人得手后便钻进路旁的草丛中消失不见,一直未曾见到他再露头,也没有发现有其他的同伙。”
“先生所说的草丛是否就是从码头出去刚刚拐上前往本镇的官道旁那片蒿草丛?”
“正是”
老魏不说话了,码头外的官道确实是这伙贼人经常出没之地,而那片草丛就是他们抢劫得手后遁形的掩护所在,最早的几起劫案也是发生在那里,当时老魏曾派人彻查了那片茅草丛,但却一无所获,随后他便天天派出数名捕快在那一带巡逻,正因如此,贼人就减少了在此地的作案频率,并且更换为其他的地方。
三日前就在镇区靠近乌蒙山区的官道上又发生了一起劫案,于是老魏便带着手下在案发地附近调查,再加上这几日码头一带变得非常平静,往来的客商旅人数量也大为减少,此地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再发案了,因此从昨日起老魏便不再派遣捕快到码头附近巡视,哪里想的到今日正好就让余一丁三人碰上了贼人。
此刻的老魏非常头痛,这伙贼人就像是在同他捉迷藏一般,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贼人作案的地点完全没有规律可寻,他们在东时,贼人就在西边现身,他们往西去,贼人又跑到东边作案。
而且这伙人的遁速实在太快,不要说那些受害者和普通的捕快,就是他这个有一身好功夫的捕头都拿贼人毫无办法,曾经有一次他在镇区内已经发现了疑是贼人的踪迹,可那几个矮小的身影只用了短短的十几息工夫便翻屋越脊将他甩脱,致使他至今所掌握的情报也只有贼人的大致数量,大约四五人,老魏也只是看见那几人的背影,连贼人的面目都没能看清,以至于衙门想要画影图形展开缉捕都做不到。
老魏一时也没有了问题,就站在原地低头思索,坐在堂上的县官听了两人的问答也是一筹莫展,根据余一丁所言,在这个案子上他也几乎提供不了有用的线索,甚至还比不上此前衙门已经掌握的情况。
又沉默了一阵后,县官见老魏实在没有问题再要向余一丁发问,于是便开口道,“余先生,你的案子本官已经记录在案,至于那伙贼人嘛,魏捕头自会带人全力缉捕,还请先生一家先在镇上的客栈住下,至于住宿的费用嘛,则由衙门来出,一旦案情有任何进展,本官定会派人通知先生。”
县官为什么会对余一丁如此客气?
并非因为钟离雪的家世背景,主要还是此案涉及的银两数目实在太过巨大,县官这样说也是为了稳住余一丁,省得他在焦虑之下直接跑到郡府继续上告,那样的话不仅青乌镇衙门要承受巨大的破案压力,而且老魏可能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余一丁却没有理会县官,他来衙门可不仅仅是报案而已。
那名贼人竟然能够在他神念离体的感知下成功脱逃,而且现在余一丁又见过了老魏以及青乌镇衙门的所有差役,他十分相信这伙贼人的本事绝对不是老魏和他的手下能够对付得了。
既如此,这个时候余一丁要做的可不是在镇上的客栈内等消息,那必定是个毫无希望的结果,他现在只希望协助老魏将这伙贼人擒获,从而减少自己的损失。
另外一点,余一丁不清楚青乌镇上是否有宏晋银号的铺面,就算有,也会因为那张银票面额太大,贼人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兑换出银两,所以现在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快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才是正途。
县官见自己已经说出了对这个案子的处理办法后,余一丁似乎是不置可否,也不说话,依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甚至都没有搭理他,县官心头不免暗暗恼火,心说本官敬你夫人是钟离世家的人才对你们好言相待,你可倒好,竟然拿捏起来了。
就在县官心头气恼又待开口之时,余一丁终于说话了,不过他不是跟县官说,而是对着老魏说道,“我想知道魏捕头准备如何缉拿贼人?”
堂上众人闻言全都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余一丁会问出这样的话。
按规矩来说,事主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可以向衙门打听案件的进展情况,但却没有直接询问衙门如何办案的道理。
“大胆!”县官斥道。
“大人莫急。”老魏连忙制止县官发飙,又转向余一丁问道,“请问余先生此话何意?”
县官被老魏阻止心中不爽,正待让衙役将余一丁三人轰出大堂,不小心又瞟见被其他衙役搀扶到一旁正靠墙坐在地上揉脚歇息的那名衙役,忽然间记起余一丁先前的表现,心头不禁一凛,不由地思忖道,“难道说……”
“我担心你们抓不到那伙贼人。”余一丁答道。
“……”老魏并不开腔,只是盯住余一丁,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依在下所见,那贼人好像本事不小,而且不像是普通劫匪。”
“……”
“也许我可以帮助魏捕头擒获此贼。”
余一丁的声音不大,但是这句话一说出口,不仅是老魏,就连县官也是眼神一亮。
“先生是说……?”
“相信我,不过现在我得先将夫人们安置下来再做打算。”
说着余一丁已经起身,朝县官和老魏很随意地拱了拱手,说完便径直转身朝大堂外走去,柳翠和钟离雪见状连忙紧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老魏和县官到了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无比的震惊之色,不过还是老魏最先反应过来。
“喂!喂!先生请留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暴起出手
余一丁并没有停下脚步,站在大堂内和外面院子里的一众衙役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没听见他们的头儿都是好言叫着让余一丁“请留步”嘛,而不是强令他留下。
老魏快步走到余一丁身边与他并排而行,刚才余一丁已经说的很清楚,他要先将柳翠和钟离雪安置好以后再做打算,何况此刻是老魏有求于他,也许破案的关键就要落在余一丁的身上,这是关系到自己能否躲过这一劫的大事,老魏岂敢再按照对待普通报案者那样的态度对待他?
“你们俩到镇上的悦来轩给余先生一家开一间最好的客房,快去!”见余一丁没有搭理他,老魏赶紧对身边的两名捕快吩咐道。
刚才县官已经说了余一丁三人在青乌镇的食宿费用由衙门出,此刻老魏也顾不得许多了,哪怕事后县官会觉得悦来轩的费用太高,只要能抓到劫匪,这个钱就算全部由老魏来出,他都不会有一丁儿点含糊。
那两人本来望着正在往外走的余一丁三人还在发呆,老魏吩咐完后眼睛一瞪,他们这才回过神,连忙撒腿就往外跑。
悦来轩是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会在那里给一位报案者安排最好的客房,就是傻瓜也明白老魏和县官都已将余一丁待为上宾,刚才余一丁说的话大伙可都听在耳中,这个案子能否侦破或许真的就要倚仗眼前这名年轻人了。
“余先生莫急,还请随我一起前去悦来轩吧。”
这些天老魏拼尽全力追捕劫匪却毫无收获,眼看着最后的限期一天天迫近,弄不好十日之后他便要被发配充军了,现在的老魏已是走投无路,刚才余一丁临走前说的话听在他的耳中就像是溺水之人突然发现一根救命的稻草,本能地便会死死抓住。
余一丁瞟了一眼与他并排而行的老魏,依旧没有答话,老魏也不以为忤,紧跟着余一丁三人来到衙门外的拴马柱旁,眼见余一丁解开了缰绳,老魏连忙伸手示意。
“余先生这边请。”
然后就如同一名带路的小厮一般将余一丁三人引到悦来轩的大门口。
在那里已经开好房间的两名捕快毕恭毕敬地将三人的坐骑缰绳接过去,帮着把马牵到客栈的后院,而余一丁和二女就在客栈掌柜的惊异眼神中被老魏带着去了已经开好的上房。
悦来轩不愧是青乌镇上最好的客栈,不仅客房很大,而且衙役给余一丁三人订的还是个套间,其中的陈设也非常精美雅致,就连钟离雪这样的豪门闺秀进屋后都目现惊奇之色,想必这样的客房入住一天的价格必定不菲。
三人进屋后老魏却仍站在门外,柳翠和钟离雪环视房间一圈后,又望向立在门边陪着小心的老魏,脸上不由地便带出了一丝笑意,弄得老魏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那张黝黑的脸庞上居然隐隐泛起一小片红色。
“那个……,敢问余先生……,这间客房您觉得还满意吗?”老魏嗫喏道。
余一丁望着老魏,脸上的神情也是似笑非笑,但却仍旧没有回答。
老魏被三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只是刚才他的问话余一丁都没有回答,弄得他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再说什么,又不敢在此刻贸然询问有关案情的事,直把一整张黑脸憋得更加通红。
片刻之后余一丁终于有所表示,仍旧是面带微笑,但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老魏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余一丁的这个举动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于是老魏的心头便越发地感觉到有些忐忑。
余一丁也不理会他的反应,转过头对二女轻声道,“你们俩先进里屋去吧,大哥有话要跟魏捕头说。”
两个妮子听了余一丁的话,一起向还站在门口的老魏点头示意,老魏听见余一丁说要与他谈事,不由地心中大喜,连忙谄笑着对二女点头回礼,随后两个妮子便很乖巧地进了里屋。
等到柳翠将里屋的房门掩好,余一丁这才对老魏说道,“好了,这房间确实不错,魏捕头也不要总是站在门外,要谈事还是进屋来谈吧。”
老魏赶紧“嗯”了一声跨进屋内,余一丁也没跟他继续客气,直接就在外间的八仙桌前坐下,随手翻开桌上茶盘里扣着放的茶杯,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端着慢慢地小口吸溜着,也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老魏,似乎是等待他先主动开口。
老魏赶紧搬了一把椅子在余一丁对面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揣测余一丁此刻的心头所想,本来老魏还有很多问题要向他询问,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问了。
余一丁看着老魏的那副模样,不禁又是一笑道,“呵呵,我看魏捕头对于抓住那伙贼人似乎没那么着急嘛。”
“谁说不急?”
老魏脱口而出,紧接着又讪讪地说道,“唉,余先生也不用拿话挤兑,这些日子魏某都快急死了,如果先生已有擒贼之计,还请不吝赐教,魏某和整个青乌镇的老百姓对先生之恩感激不尽!”
余一丁看着已经站起身对着他恭敬拱手执礼的老魏,又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魏捕头不用谢我,毕竟我也是受害者,可能还是所有劫案中最大的苦主,在尽快抓住贼人这一点上,我和魏捕头的目标是一致的。”
“哦!”老魏眼神一亮,眼睛里明显恢复了不少神采。
紧接着连忙又坐回到椅子上伸着脖子问道,“那倒也是,不知先生是否已有擒贼之法?需要魏某和弟兄们如何协助请尽管吩咐就好!”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什么办法。”
“啊?!”
老魏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脸上又变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一会儿冲上九天凌霄,一会儿又坠入无边深渊,余一丁只用了简单的两句话便将他唬得心神不宁……
愣了一下老魏才弱弱地开口道,“那先生为何会在公堂之上说出那样一番话?我还以为今日遇见先生便是有救了呢,想不到却是空欢喜一场,唉……”
“喂!我说咱们俩能不能好好说一下案情,再寻找应对之法,你一上来便是长吁短叹的,这样又如何能够擒获贼人?”余一丁没好气地打断老魏。
“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能说的在公堂之上魏某已经全都告诉先生了,至于如何擒获贼人,到目前为止魏某确实没有找到办法。”
老魏的语气中全是满满的丧气,也充斥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他本以为余一丁的到来是老天爷的垂怜,不忍见到他落得一个发配充军,客死他乡的下场,谁曾想这位余先生看起来也是有心无力,在公堂之上说的那些话可能也就是当时痛快痛快口舌吧,唉……
此刻的老魏心灰意冷,似乎已经对十日后的结局认命了,并且在说完这些话后他便再次起身,礼节性的对着余一丁拱了拱手,就要转身离去。
“坐下!”
余一丁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带着说不出的严厉,老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随后便腿一软坐回到椅子上。
此时老魏并不知道余一丁的真实身份和他的一身本事,所以肯定也不会怕他,只不过余一丁说出的“坐下”两个字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让老魏的身子顷刻间便软了下去,也许这就是他心中对余一丁还怀有的最后那一丝希望在作祟吧。
“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告诉我你们手中掌握的关于贼人的所有信息,至于到了那时你仍然要走我绝不阻拦。”
余一丁的口气不再是商量,而是变成了命令,同时他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老魏刚才的表现让他对这位捕头的希望值降低了不少,现在他只想了解更多的有关贼人的信息,并且已经做好了自己单独来处理这件事的心理准备。
“我确实没有看清今日在码头外抢夺包裹的那名贼人的面相,只因那人是在我们路过之后才从路边的树林中突然窜出,背后动手令人防不胜防,而且是一击得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随后他的逃遁速度又实在太快,快得非常不合常理,由此我怀疑他是一名修行者……”
说到这里余一丁突然停了下来,直直地望着已经目瞪口呆的老魏,心中却满是后悔。
果然,老魏的口中疑惑地喃喃道,“修行者?……”
余一丁为什么会后悔呢?
经过在这个世界上待了一年的时间,包括接触了各色人等,余一丁的骨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思维的定式,那就是他总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应该知晓修行者的存在,特别是像老魏这种身为一个衙门的捕头这种身份的人更应该清楚,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可是在听了他说的话后老魏的表现却让余一丁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判断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此时他终于意识到,毕竟修行者在这片大陆上属于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并非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以前他所接触的那些人之所以知晓修行者的存在,主要是因为这些人不是江湖人士就是位高权重之人,而恰恰这两类人几乎最容易接触到修行者,平日里也会对修行之人恭敬有加,甚至讳言莫深。
不过对于世上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或者军队士卒而言,修行者在他们的眼中无非就是特别厉害的武者而已,比如在临云边军的士卒眼中,凌云子就是一名相当厉害的道长,就连他使出的种种道法术法,也会被军士们看作是某种高深的武功或者是借助符篆等外物使出的怪力乱神等异术。
因为这一类异人常常是以道士的身份出现,以至于普通人只知道修道之人,却极少有人知道修道之人只是修行者中的一部分。
正因为如此余一丁才会后悔自己的冒失,不经意间便说出了贼人疑是修行者的判断……
眼见余一丁半晌不再开口,脸色又是阴晴不定,老魏忍不住开口问道,“余先生,您说的这个修行者……,是个什么……意思?难道那些贼人还会是……修道之人?”
不怨老魏迟疑,也难怪他会如此猜测,修行者这个名称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以前只知道有修道之人,无非就是那些道士巫师或者神汉,哪怕其中不乏身怀异术者,基本也摆脱不了民间关于这一类人善于捉鬼驱邪的传闻。
可是余一丁竟然说贼人有可能是修道之人,这就令老魏大感惊奇了,案发这么长时间以来,老魏得到的情报中就没有哪一点能够说明这伙贼人中会有道士巫师或者神汉,再加上这伙人来去无影无踪出手快捷的特性,老魏很自然地就将他们看作是一伙功夫极高的绿林匪徒,怎么也不可能往修道之人这个方面去想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余一丁又不是老魏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的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将修行者划入到修道者的行列也算大致正确,于是便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深究。
“哦,难怪如此。”
老魏恍然大悟,这下总算给了自己这么长时间破不了案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原来自己面对的并非是一伙武功极高的武者,而是一群身怀异术的邪祟修道之人,难怪这么久他连对方的真实面目都没有瞧见过,普通人怎么能够对付得了这些邪祟之人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急忙道,“那个……,魏某还有一个疑问,先生又是如何确定贼人就是修行者呢?”
“不瞒魏捕头,在下正好有手段可以识别对方是否为修行者。”余一丁不想说的太细。
“哦?那么说先生也是一名……修行者了?”老魏举一反三,立刻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你仍然可以这么说吧。”余一丁再次给了老魏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下老魏不禁暗暗吃惊,既然余一丁可以判断出贼人是修行者,而且现在他又几乎是亲口承认自己就是一名修行者,那么擒获贼人不就是可以期待的事情了吗?
于是老魏带着满脸的期待之色问道,“魏某生平从未见识过先生所说的修行者,不知先生可否让魏某大开眼界?”
“呵呵呵……”
余一丁笑了,直接抬起了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臂,又伸出一只手指立在老魏的眼前,老魏不知他要使出什么样的术法,只好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住那根手指。
“看窗户那边。”
余一丁示意老魏不要总是盯着他的手指,偏过头看向客房的窗户,老魏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目光向那扇窗户望过去。
“嗤!”
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窗户上最粗的那根窗棂上忽然现出一个手指粗细的窟窿,老魏满脸惊讶之色,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细细地察看那个小洞,此时那根窗棂已经被气指洞穿,老魏细看之后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那个小洞。
老魏是习武之人,也听说过不少武学的厉害,像什么隔空打穴、隔山打牛等高深的武功似乎都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是他从未听说过像余一丁这样只是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行功运气的准备,也不见他有丝毫发力的动作,顷刻之间便能做到如此杀伤力的武学,对于老魏来说,这一手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到了此刻老魏对余一丁修行者的身份已经信了七八分,而就在他察看完那个小洞之后转过身,令他更加惊讶的一幕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见此刻的余一丁闭眼盘腿,整个人就像是一位正在打坐的道人,但是他的身躯却并未坐在椅子上,而是漂浮在客房的半空之中,离开地面足有七八尺高,而且仍旧在缓缓上升,已经慢慢地接近到屋顶的房梁处!
老魏的下巴都快掉落下来,彻底变得目瞪口呆,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余一丁使出的这一手完全不是武学招式,也没有哪一种武学的轻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滞空停留。
忽然间老魏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此时他已经完全确认余一丁并非常人,绝对就是他口中所说的“修行者”,老魏甚至感觉到自己有些腿软!
“余先生……”
老魏颤抖着开口,但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语全都憋回到肚子里。
因为他看见半空之中的余一丁突然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他的整个人也一下子往地面掉落!
老魏不知道余一丁这又是使出了什么招式,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傻愣在窗边。
“嗤!”
又是一声轻响,这一次老魏看得清楚,掉落在地面的余一丁再次抬起手臂伸出手指对准了自己,一道若隐若现的白气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眨眼间便朝自己射来!
老魏不知发生了何事,而那道气指的速度也不容他做出任何反应,此时老魏的心头只剩下一片空白,实在想不通余一丁为何要对他暴起出手……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追踪
余一丁和老魏之间相隔也就是丈许远的距离,那道白气瞬息便至!
老魏惊恐地眼看着白气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剩下的唯一反应就只来得及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紧跟着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猛然闪过——
“我命休矣……”
“嗤!”
又是一声轻响,这一次声音不再是来自窗棂,而是窗户下沿两三寸位置的墙面,与此同时仍然闭着眼的老魏便听见窗外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唔……”
直到此时已经闭眼等死的老魏终于像是打摆子一般浑身一个激灵,急忙睁眼,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适,这也说明他并未受伤。
老魏睁开眼便看见余一丁已经飞身朝窗户这边扑了过来,于是赶紧侧头查看,就在距离他身体只有一两分远的墙壁上赫然有一个手指粗细的小孔!
那可是土木混合结构的墙面啊,对于它的坚固程度老魏心知肚明,但是此时那堵近一尺厚的墙面显然已经被余一丁的气指射穿了,并且伤到了躲藏在墙外的人!
老魏与那人只有一墙之隔,况且两人同处窗根两旁,那一声受伤后尽力忍住的痛苦的闷哼声就算隔着窗子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余一丁急速冲到窗户边,没有时间理会老魏的惊诧,忽地一下便推开窗户。
窗外是客栈的后院,放眼望去,除了牲口棚杂物间等建筑以外,院墙内还种着好几棵大树,就在余一丁推开窗户朝外望去时,一条矮小的身影正好在大树的枝叶间一闪而逝,而身影最后的消失处正是客栈后院靠近牲口棚的围墙墙头。
很明显,此刻那个人已经越墙而出!
余一丁不禁有些骇然!
就在他暴起发难射出气指的同时,他就已经向窗边冲去,直到他冲到老魏的身边推开窗户,完成这一连串动作也就是在瞬息之间。
可是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人需要先跑过从窗根到后院围墙这一截大约三丈长距离的路程,然后还要借助墙边的大树和牲口棚奋力越过墙头,最为关键的是,那人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在他已经受到重创的情形之下!
这怎能不让余一丁心惊胆寒!
余一丁狠狠地捶了一下窗台,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速度肯定追不上那人,就算此刻他再在腿上贴上御风符也做不到,以那人的恐怖遁速,等到余一丁贴上御风符再追出墙外,可能早就失去了贼人的踪影。
“果然是修行之人。”
余一丁恨恨地想到,紧接着也不理会站在一旁仍旧有些发傻的老魏,立刻就在窗边盘腿打坐,顷刻之间他的神念便飞出体外,漂浮在头顶三尺的位置。
这才是余一丁现在唯一能做的正确的事情,利用神念离体探查一下贼人逃跑的方向,也许还会留下一些线索。
这一次那个贼人的身影再没有能够逃出余一丁的感知,要知道悦来轩客栈就在青乌镇的中心地带,以余一丁的身体为中心,神念感知的百丈范围几乎已经将整个小镇的范围全都纳入其中。
余一丁瞬间便锁定了正沿着客栈后院外的一条小巷快速狂奔的一个矮小的身影,那人的右手捂住左侧的肩膀,步伐虽然仍旧迅捷,但是也能看得出来已经有些踉跄。
余一丁很奇怪这一次的贼人只跑出了三四十丈的距离便被自己感知到,而在码头时他却压根没能探查到那名贼人的半点踪迹,不过他也在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虽然这两次贼人的遁速都很快,但很有可能并非是同一人,毕竟老魏也说了,这是一个团伙作案的犯罪集团。
另外这一次贼人已经受伤,动作的灵活性大为降低,并不像码头上抢劫的贼人那样一击得手便立刻遁走。而且此地处在小镇的闹市区,到处都是街道和建筑,而且他还要躲避路上的行人,虽然这个时间镇上在外走动的人并不算多,但是贼人也不可能像在野地里那样可以迅速遁形。
即便如此,就凭借此刻那名贼人虽然身受重伤,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遁出三四十丈距离的能力,余一丁就可以判断出这伙人绝对是修行者。
又是三五息过去了,贼人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小镇东南面的一片树林中,那里也是余一丁神念感知的边缘处,而那个方向正是青乌镇前往乌蒙山区的方向,想必贼人已经离开小镇向山区逃去了……
余一丁无奈地收回神念,睁开眼后却并未立刻站起身,仍旧保持着盘坐于地的姿态,仿佛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刚才在给老魏演示御气术漂浮于半空之中时,余一丁再一次想要试一下在那种状态下能否做到神念离体,结果就在神念离体的一瞬间,余一丁便立刻感知到屋外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贴着墙根慢慢地靠近窗户,虽然与此同时他也立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掉落在地,但是落地的刹那间他便向刚才神念感知到的那人的位置射出一记气指。
现在余一丁射出的气指准头非常高,他并没有想要致那人于死地,只是想将此人射伤后再生擒,所以他的气指并非朝那人的头部射击,却没想到此人相当强悍,虽说被射中肩部,却仍然使出如此恐怖的遁速逃离,这让余一丁在惊讶之余又倍感郁闷。
目前来看他的气指几乎是所向无敌,除了面对金圣翔或者疾风阁少主这样的绝顶高手,还从未有过失手,可是即便此刻他已经将那名贼人射伤,结果却仍然不能将其生擒,就算他有御风符在手,也不一定能跟上贼人的速度,何况他只要使出神念离体探查对方踪迹时,不仅不能再使用御气术,甚至连走动都做不到,只能在原地打坐,就更别说追击对手了。
如此看来,在面对这种长于遁速的敌手时,余一丁身怀的这几种异术实在是比较鸡肋,防御自不必多说,敌人根本不会跟他缠斗,自然也不会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他甚至根本不用考虑使用护身真炁,但是他若想要拿下对手也必须做到一击得手,否则就会变成眼前这个状况,对于敌手来说,余一丁拿对方同样也毫无办法。
如果是双方拼死搏杀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余一丁也不会那么郁闷,反正我杀不死你的同时你也干不掉我,彼此都拿对方没有办法,只能说双方实力相当。
可是眼下他最需要的是抓住贼人打探消息,否则那五百两银票可能就真的石沉大海了,但是贼人就真的像是泥鳅一样贼滑,余一丁一时还真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方法对付这群人。
他倒也不是真的对于这五百两银子有多看重,虽然这是一笔巨款,但是以余一丁眼下的实力,他若是想要得到这么大一笔财富实在不算难事。可是那个东西毕竟是他九死一生同郑培雄搏命将对方杀死后才获得,他可不想就这样白白便宜了这群蟊贼。
没办法,现在贼人已经跑到镇外去了,余一丁只得悻悻地站了起来。
从余一丁暴起出手到他闭目打坐,直到现在他已经睁开眼睛坐在墙边沉思,老魏一直都没敢开口,虽然他已经知道余一丁出手对付的并非是他,而是墙外那名可能想要偷听或者窥视房内情况的贼人。
可是老魏不敢出声打扰余一丁,并不表示没人敢这样做了。
余一丁推开窗户并拍打窗台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呆在里屋的二女,她们推门来到外间时正好看见余一丁在窗户边打坐,两个妮子当然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所以在那三五息的时间内一直站在余一丁身旁安静地待着,对于老魏她们俩就更不会说些什么了。
可是当余一丁睁开眼睛仍旧坐在地上发呆时,她们也知道余一丁遇到了问题,只是余一丁没说,他们俩也就没有着急开口询问。
现在余一丁已经起身,钟离雪连忙抢先一步问道,“余大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余一丁摆了摆了手,有些无奈地对她和柳翠道,“没事,刚才屋外有人,可能就是那伙贼人中的一个前来探查,不过又被他跑掉了。”
“哦”
两个妮子并没有余一丁想象中的惊奇,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毕竟在码头那里已经被贼人脱逃过一次了,加上余一丁一脸的郁闷,她们俩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余一丁并没有继续同二女交流,他回答了钟离雪的问题后便转向一脸惊异望着他的老魏。
“魏捕头,刚才窗外之人肯定是那伙贼人之一,虽然我伤到了他,可是仍旧被他逃走了,我最后能够感知到他消失在镇子东南边缘的一片树林中,估计是往那个方向跑出镇子了。”
老魏刚才听见了贼人受伤后的闷哼,他知道那是余一丁使出的法术伤到了贼人,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余一丁又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探查到对方逃出了镇区,在他看来这位余先生必定也是一名修行者,而且身怀异术,何况余一丁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贼人逃窜的方向正是青乌镇前往乌蒙山区的官道方向,那里确实有一大片树林。
“啊!余先生,这个……,敢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到了此时老魏已完全将余一丁视为天人,说话的口气也越发恭敬起来。
“你怎么会问我怎么办?我又不是捕快,现在还是大白天呢,就有贼人敢跑到镇上的客栈欲行不轨,这事关本镇的治安,也是你魏捕头的份内之事啊。”
余一丁哭笑不得地答道,心说这位魏捕头是不是被吓得发傻了,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处理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名贼人也真是厉害,此时还没到傍晚,居然就敢潜入客栈,看来这帮人还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哦,先生说的是!估计贼人受伤后也跑不了多远,我立刻就派人前去那一带查探。”
“派人前去就不用了,那人你们对付不了,哪怕他已经受伤。”
余一丁连忙制止立刻就想要出屋的老魏,这种无用功不做也罢,余一丁还有话要问他呢。
其实老魏怎么会不清楚他手下的那些捕快岂能是贼人的对手,没看见就连身为修行者的余先生都拿贼人没有办法嘛,只不过面对现在这种情形,就是做做样子他也得立刻派人前去探查啊,好在余一丁制止了他,老魏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余一丁。
“魏捕头,不知青乌镇上是否有宏晋银号?”
“北街就有一家宏晋银号的分号,不知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老魏有点奇怪余一丁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个问题,在公堂之上验证余一丁三人身份时,老魏只知道钟离雪是大梁钟离世家的人,而且余一丁出示的那面玉牌经师爷验证确实不假,因此老魏便相信余一丁他们真的是随身携带有五百两银子,何况他们三人都有马匹,就算带着现银也说得过去,只是他并不知道余一丁带的只是银票而已。
“我被劫的五百两银子就是宏晋银号的银票。”
“啊?!”
老魏惊讶,他暗自责怪自己的疏忽,也是这些时日以来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公堂之上确认了余一丁三人的身份后竟然没有进一步询问这件事。
“余先生,我必须要马上派人前去宏晋银号。”
“这倒是个要紧事,不过你安排好此事后我还有话说。”
“好的,我的手下此刻就在外面,我去去就来。”
余一丁点点头,老魏急匆匆离开了房间……
“大哥,都是小翠不好,那张银票我揣在身上就好了……”等老魏出了房门柳翠连忙说道,在公堂之上听见余一丁报案时就知道他已经清楚银票丢失,只不过柳翠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余一丁说说这事。
“小翠妹妹你说什么呢?那张银票丢了就丢了,凭借大哥的本事还会在乎五百两银子吗?余大哥你说是不是?”
钟离雪在一旁打断了柳翠说话,她是真的没将这些钱看在眼中,而眼前这群贼人如此厉害,她还希望余一丁不会因为执意要擒获贼人而受到什么伤害才好呢。
“呵呵,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啊?”
余一丁笑呵呵地答道,“大哥可不是心痛那些银子,只是咱们遇上了这事,何况那张银票是大哥从郑培雄那里得到的战利品,可不想便宜了那群蟊贼!”
“可是那些贼人如此厉害,就连大哥你也奈何不了他们,小翠担心……”
余一丁连忙身手制止柳翠继续说下去。
“小翠,难道你对大哥没有信心了?”
说着他又转向钟离雪问道,“雪儿你也是如此认为吗?”
“哼!我和余大哥想的是一样的,就是不能便宜了这群蟊贼!”钟离雪气哼哼的答道。
余一丁继续看向柳翠,过了片刻这个妮子终于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好,你们俩还是先进屋去吧,等那个捕头回来大哥还要跟他商量如何对付这群蟊贼呢。”
就在二女转身进到里屋正在关门之时,这边老魏已经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他的动作倒是快得很,想必刚才帮余一丁订房间的那两名捕快一直等候在客栈的大堂,所以老魏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并返回。
“余先生,宏晋银号那边我已经布置好人手了,如此大面额的银票,一个分号就算是要兑付也会花费不少时间,如果贼人胆敢前去兑换,我的手下立刻便会将其拿下。”
这是一条对于老魏来说极为有用的线索,如果是一两或者几两的银票或许可以在民间作为纹银的替代品流通,但是面额如此巨大的银票必定会到银号兑换成现银或者小额银票,否则根本无法使用。
从案发到现在不过大半个时辰,老魏相信贼人不会有那么快的动作,就算他们已经前去银号兑换,一个分号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做出承兑,所以他抓紧时间派出手下在银号周围埋伏,说不定就可以擒获前去办理兑换的贼人。
而且在老魏安排手下办理这件事的同时,他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刚才余一丁伤到的那名躲在屋外的贼人八成就是前来客栈探查虚实的探子,毕竟余一丁敲击堂鼓吸引了镇上不少百姓前去衙门观看,堂鼓一响,只能说明青乌镇发生了重大的事件,从时间上推算贼人也知道必定是余一丁前去衙门报案,而且事关那么大一笔银子被劫,贼人的同伙很有可能便会混入看热闹的百姓中前去衙门探听消息,然后一路尾随他们来到悦来轩,顺便就在屋外偷听一下状况。
听了老魏所言,余一丁对于让那些捕快抓到前去银号的贼人实在没有半分的信心,并非是捕快们无能,而是他们面对的贼人确实太过厉害。
老魏看出余一丁对他的这个安排表现得有些不以为然,稍稍细想一下也明白了余一丁的担心,于是小心翼翼地对余一丁又道,“余先生,刚才你说的那名贼人受伤后便向本镇东南方逃窜,以前这伙贼人作案后也有数次逃往那个方向,我估计他们在那边有可能会有一个落脚点,只是一直未能寻到,依我看或许我们可以前去那里探查一下?”
老魏想的是自己或者带着手下前去必定是一无所获,现在也只有盼望着余一丁这名修行者同他一起前往才有可能会有收获。
“那边通往何处?”
“那里是本镇通往乌蒙山区的官道所在。”
“哦?”
余一丁心念一动,镇上已经有捕快们在银号守株待兔,自己和老魏前往乌蒙山也是一个选择,算是两面出击吧。
于是他连忙对里屋喊道,“小翠、雪儿!”
两个妮子应声而出。
“赶紧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跟着魏捕头前往本镇通向乌蒙山的官道。”
余一丁也不解释,直接对二女吩咐道,而两个妮子同样啥也不问,立刻转身回屋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老魏赶紧在头前引路……
第二百六十四章 林中洞穴
因为余一丁三人都骑的有马,所以几人出了房间在大堂等待店伙计从后院牵马过来时,老魏给余一丁指明了前去小镇东南出入镇区的牌坊位置,告诉他一会儿就在那里碰头,然后便匆匆赶回衙门取马。
等店伙计将三匹骏马从客栈后院牵了出来,余一丁便带着二女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向小镇东南而去……
余一丁也知道他们几人此时就算再怎么抓紧时间也不可能追得上那名受伤的贼人了,不要说那人会有接应的同伙,余一丁甚至认为贼人抢得这么大一笔银子以后便会在此地销声匿迹,转而前往附近比较大的城市将银票变现,比如直接前往偃师。
虽然刚才老魏已经说过,在那个方向上很可能会有贼人的落脚之地,但是余一丁对寻到贼人的巢穴却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他之所以听到前往乌蒙山区的官道便会眼前一亮,还是因为鱼骨石镇的捕头在他们渡河之前所说的那番话。
乌蒙山区是当地人口中的风水宝地,附近百姓们口口相传此山中有一座前朝大官的古墓,只是至今仍然没有被人发现,而那位官员选择此地作为自己墓葬所在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乌蒙山区的某地乃是一处藏风纳气的上佳宝地。
余一丁还盼望着自己的修行瓶颈可以在那里得以突破呢,当然去了那里顺便还能探查贼人的踪迹,那总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嘛。
三个人信马由缰一般来到小镇东南出口的牌坊,正好看见老魏一脸焦急地站在一匹骏马旁边,他的身边还有几名捕快,其中一名捕快还牵着一条狗。
老魏看见余一丁三人过来后不禁面色一喜,急忙道,“余先生,你们总算来了,能否具体说说贼人是在何处消失的吗?”
余一丁瞧了一眼四周的景色,除了立在路中间的一座牌坊,先前他用神念感知到的那一片树林就在牌坊的左侧,看起来这片林子还不小,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余一丁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才指着树林边缘的某个点说道,“贼人就是从那里进入林子,然后一直朝镇外而去。”
“好!”
老魏应道,连忙转头对他身边的几名捕快大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就从余先生所指之处进入树林探查,贼人已经被余先生所伤,特别要注意查看地面是否有血迹。”
本来余一丁对捕快带着一条狗还很不以为然,心想客栈的案发现场又没有遗留的有贼人的物品,听了老魏的安排才知道那条狗的作用,如果贼人逃跑的线路上发现有新鲜血迹,捕快们便可以借助狗循迹追踪了。
等到几名捕快如狼似虎般冲进树林,余一丁才转头望向老魏,却见他正一脸期期艾艾的盯着自己,于是便问道,“魏捕头,你所说的有几次贼人作案后就是在这片树林中遁走的?”
“正是,那伙贼人在这条官道上已经数次抢夺过往客商的财物,然后迅速躲进这片树林,我也曾派人彻底搜查,就连位于前面山脚下的上清观也被搜了个彻底,还是不见贼人踪迹。”
余一丁闻言眉毛一挑道,“哦?上清观?那是一座道观吗?”
余一丁再次想到了那个有关乌蒙山区的传说,如果前面有座道观,也许还能在那里打听出一些消息呢。
可是老魏却误解了余一丁的意思,连忙答道,“是的,不过余先生请放心,此观已有数百年历史,观中的住持玉玄道长在此地也有二十余年了,我与他也非常熟悉,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将道观内的所有地方和呆在观中的道士全部彻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余一丁点点头道,“嗯,不过既然我们都来了,还是再去道观看看吧。”
老魏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余先生已经发现此观有什么不对?”
先前余一丁足不出户,只是坐在客栈的房间内便可获知贼人逃遁的方向和路线,就这一点已经令老魏叹为观止,惊为天人,他不得不猜测余一丁是否又察觉出上清观有问题了。
“没有,只是去看看而已。”
“哦,那先生不再进树林查看了?”
“这个就不用了吧,我觉得如果是办案,还是魏捕头和你的那些手下才更加专业一些,那边有他们前去应该足够应付了。”
“余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我手下的那伙小崽子们哪里敢同先生相比。”
面对老魏的自谦之言,余一丁只是呵呵一笑,也不再反驳。
老魏见状连忙又道,“既然余先生想去上清观,我们可以从官道前往,先生请随我来。”
说完便翻身上马,待到余一丁三人也再次上马,他才一打马鞭,率先沿着官道往前冲去……
上清观确实距离青乌镇不算很远,余一丁四人并未策马狂奔,只是一溜小跑,就这样也仅仅用了片刻的工夫,余一丁便看见前面官道的左侧似乎有一条窄小的土路伸进树林之中,而前方的地势则是缓缓抬升,黛青色的乌蒙山区已经近在眼前,官道也顺着一条山沟向东南一直延伸到山区之中,看起来此地就算是进山的入口之处了。
果然,又前行了数步,老魏便勒住缰绳,用马鞭指向那条小路,转头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请看,那里便是前往上清观的小路,不过这段道路过于狭窄崎岖,虽然仍旧可以骑马,但是为了保证先生家眷的安全,我看还是下马步行为好。”
余一丁闻言回头望向二女,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这次钟离雪居然没有出声,而是同样转头望向柳翠,柳翠见他们二人全都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迟疑,又看了看那条弯弯曲曲延伸进树林的小路,这才开口道,“大哥,我觉得骑马上去应该没有问题。”
余一丁有些诧异,以往全是钟离雪抢着答话,没想到这回她竟然在等待柳翠开口,余一丁再一细想终于明白过来。
钟离雪从小便在郡王府内跟着那些护卫们学习武艺,像什么弓刀石马步箭之类的早就驾轻就熟,骑术早就精熟。而柳翠则不然,虽然她从小也跟着柳四七在碧云峰打猎,箭术虽好,但是却极少骑马,学习骑术也是最近这大半年里的事。
面对这样的崎岖山路,若是骑马而行,钟离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她不确定柳翠是否能行,所以才没有开口,只等柳翠来回答。
其实他们三人当中钟离雪才是骑术最好的那个,余一丁和柳翠的情形差不多,这一点老魏早已看出来了,他所说的担心女眷出事只是不想让余一丁的面子上下不来而已。
既然柳翠已经发话,余一丁便对老魏说道,“没事,就请魏捕头在前面带路吧。”
老魏当然巴不得骑马前行,这样总比走路要快上不少,他现在的心思主要还是在那伙贼人身上,既然余一丁已经答应帮着找寻贼人,他可不相信这位高人会无缘无故的就跑到上清观,又不是前去上香设拜,肯定在那里会有什么线索,老魏此刻心中所想的就是快一点赶到道观,他可不清楚余一丁想找的线索跟他所想的线索并非一回事。
“好!既然这样,一会儿进入小路后我会放慢一点速度,夫人们最好走在中间,还请余先生殿后。”
“好!”
于是老魏不再言语,一抖缰绳便往小路而去,这一截山路他不知走过了多少次,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算闭着眼睛他都能一直走到上清观。
可是现在他的身后跟着的却是柳翠,别看她刚才说没问题,可是老魏不仅看出她的骑术一般,而且从她的答话中也听出了一丝迟疑,所以踏入小路后老魏便尽量放慢了速度,胯下的骏马只是踏着碎步缓缓而行。
小路确实崎岖狭窄,不到二尺宽的土路七扭八拐地依着山势逐渐上升,马匹前行过程中不时地踏在地面的碎石之上,发出“啪啪”的响声,马蹄偶尔还会打滑,骑在马上的人便随之摇晃不已。
余一丁走在队伍最后,望着前面三人的背影,心头不禁隐隐的有些担忧,不过好在这里的山坡并不陡峭,所以老魏才会说可以骑马前往上清观,否则余一丁肯定会立刻要求柳翠和钟离雪下马步行,他可不希望两个妮子以身犯险,何况眼下这个情形下他根本照顾不到她们俩。
几个人骑着马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此时已经穿出了树林,余一丁手搭凉棚抬眼望去,立刻看见前方大约不到一里地的山坡上,那里是一个挺大的平台,小路只是一直延伸到那个平台下面,然后便可以看见有石阶一直通到平台之上,可以看见上到平台后就是一座简易的牌坊,牌坊后面又是一大片茂盛的树林,在林木的掩映之下显露出一些房檐屋角,还有暗红色的围墙若隐若现,想必那里便是上清观的所在了。
余一丁心头正在高兴,突然间听见他们来时的那片树林中传来阵阵狗叫之声,诧异之下连忙勒住缰绳停马。
前面三人也几乎同时停了下来,老魏已经翻身下马,大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我手下的那些小崽子们已经搜索过来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老魏说着话,直到二女也下马后,他才小心地从她们俩身边挤了过来,走到余一丁面前,继续道,“狗在叫,想必是他们有了发现。”
余一丁答道,“那样最好。”
老魏点点头,又面向狗叫的方向,一只手抬起放在嘴边大声吼道,“老六!我们在这边!发现什么了?”
那边立刻传来一个声音。
“魏头!我们在树林中发现了血迹,跟着狗一路追踪到这里,又发现了一个洞口,但是人和狗都钻不进去,你也过来瞧瞧吧!”
老魏闻言连忙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还请稍等一下,我过去瞧瞧便回来。”
余一丁答道,“咱俩一起去。”
然后紧接着他又对前面的两个妮子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余一丁要去老魏求之不得呢,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发现,他也不再跟余一丁客气,自己率先离开小路往山坡下的树林冲去,余一丁则紧随其后。
好在坡度不大,两人快速冲进树林,又往里走了七八丈,余一丁就看见先前在牌坊处跟随老魏的几名捕快围在一棵大树前。
那几人也瞧见了二人,那个名为老六的捕快连忙对着他们挥手叫道,“魏头!在这边!”
待到二人来到大树前,余一丁只见那条狗正在树根处使劲刨着地面,而它所刨之处赫然现出一个大约半尺多宽的洞口。
老魏已经俯下身去查看那个洞口,旁边牵着狗的捕快连忙使劲将狗拉开,在那条狗的“汪汪汪”叫唤声中,余一丁这才看清楚那个洞口。
此时洞口处已经被狗扒拉出许多泥土,看样子它原来的宽度还要更加窄小,那样的宽度确实不要说人,就是眼前这条大狗也钻不进去,而且那里也不是一个树洞,虽然这个洞口就在树根处,但是余一丁可以肯定那是一个紧邻大树的地洞,就是不知道是动物刨出来的巢穴还是人工挖掘出来的。
可是如果是人工挖掘,余一丁实在想象不出是谁会没事在这个林子里挖出这么小一个地洞,难道就是那伙贼人所为吗?但是他们为什么又会在此地挖出这样一个地洞呢?难道是用来掩藏赃物所用吗?
余一丁站在一旁瞎想,老魏却已经简单察看完那个地洞,他站起身开始与老六沟通。
“老六,到底怎么回事?”
“回魏头话,确实如余先生所言,我们几个刚刚从他指定的位置进入树林,没走几步便在一棵树旁发现了血迹,狗闻过血迹后便带着我们几个一直追踪到此地,然后就发现了这个洞口。”
“你们到这里多久了?”
“就一小会儿,您看这是狗刨出来的土,没有多少呢。”
老魏低头望着那个洞口,此时他没有蹲下,于是那条狗又扑了过去对着洞口又拱又刨,余一丁在一旁看得真切,此时狗头已经有大半伸进洞口里面了。
老魏沉思了片刻,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正想开口询问余一丁的看法,突然身边的捕快中有人发出一声低呼。
老魏连忙查看,出声之人正是牵狗的捕快,此时他正愣愣地望着仍在刨土的大狗,老魏低头一瞧,只见那条大狗的一只爪子正在从洞中往回缩,而爪子尖上却挂着一截土黄色的布片!
老魏眼疾手快,身子一矮,一把就从狗爪上抢过布片,那狗则使劲想要夺回布片,以至于那个牵狗的捕快必须要使劲后仰身体,这才将那条大狗死死拖住,否则这个畜生必定会扑在老魏的身上。
老魏直起身体,将那块布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这是一块说不出是衣服哪个部分的布片,大约有两个巴掌大小,当老魏两只手将其展开口,其上赫然有一个指头粗细的圆孔,而在圆孔四周已经洇满了一片血迹!
老魏的心头瞬间便闪过余一丁射出的气指形成的那道若隐若现的白气。
“余先生?……”
老魏的问话刚出口,便瞧见余一丁也正望着他,同时还冲他点了点头,于是后面的话语老魏便全都憋了回去。
余一丁看见那块破布的时候脑海中便回想起自己用神念探查到的客栈窗外的那道身影,如今他使用神念探查物体早已不再是一根根线条组成的黑白图案,而是一个个带有各种色彩的鲜活景象,就像是用肉眼所见一般。
而余一丁就是在半空中使出神念离体才发现了那名贼人,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就是在那惊鸿一瞥之下,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名贼人穿着的衣服正是这种土黄色的布料。
也许这是迄今为止老魏得到的有关贼人最直接的物品了,在余一丁证实了他的猜测后,这才将那块布片折好,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口袋,将那个布团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又仔细地揣回怀中。
那条大狗被老魏抢走了布片,又被捕快牵着夺不回来,随即便呜咽着低下头,偶尔再刨一下洞口,却再也没有了开始时的那股劲头。
众人都看出这块破布就是这个地洞中最大的收获了,而且那条大狗找到这块破布后也不再有其他的反应,说明凭借血迹追踪贼人到此就算告一段落。
贼人将自己身上染血的布料撕下来塞进这个地洞,想来就是已经想到了捕快们会带着狗前来追踪,于是用这个方法引开他们,等这些人在此地浪费一些时间以后,要想再继续追踪就会更加困难了。
众人都有些丧气,老魏也陷入失神之中……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有了计较,先是对那几名捕快吩咐道,“你们就以此地为中心,慢慢扩大搜索范围,大家不要散的太开,有情况立即示警。”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然后老魏又对余一丁道,“余先生,我们还是前去上清观看看吧。”
他想的是这里距离上清观已经很近了,就算贼人另有藏身之地,但是上清观也可能会是他们的一个选择,虽然以前他也彻查过此观,但是此时他又有了一个念头,难道贼人就不能在他彻查之后再利用此观作为藏身之地吗?何况先前余一丁也要求前往此观,肯定是自有他的道理。
于是老魏便坚定了赶紧陪着余一丁赶到上清观的想法。
……
第二百六十五章 玉玄道人
余一丁和老魏两人飞速回到小路上,贼人留下血衣碎片后遁形,现在指不定就躲在附近哪个旮旯里,何况他还很有可能有同伙接应。
此时余一丁和老魏一起跟捕快们在树林中耽搁了好一阵,而柳翠和钟离雪则是孤零零地待在小路上,余一丁不得不担心她们的安全。
余一丁因为担心二女的安危而着急往小路那边跑,老魏自然不甘落后,他还希望余一丁能帮着他在上清观内找到贼人的线索,或者干脆就此抓获一两名贼人才好呢。
结果等到他们赶到小路旁,俩姑娘仍旧站在原地等待,一切都无异样,余一丁总算放下心来,却也没有对她们多说什么,只是简短地招呼着俩人继续前往上清观,俩妮子见二人全都面带焦急之色,虽然猜测他们在林中肯定有所发现,但也没有多问,等到老魏上马之后,她们才和余一丁一起再次骑上马紧随老魏而去。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台阶下的一小片空地,靠近山坡的地方有两棵树,树根周围的地面几乎没有什么青草,露出一片土黄色的泥地,而且那里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马蹄印,很明显那两棵树就是用来作为拴马桩使用。
四个人几下拴好马匹便拾阶而上,短短数十级台阶片刻之间就已走完,此时余一丁四人正站在先前看见的那座简陋的牌坊之下。
就在几人五六丈开外的地方,一座古朴的道观大门正矗立于此,此门全部都是木制,一丈多高的门框由几根粗大的圆木所制,树皮制成的飞檐向两侧斜飞而出,露出檐下一块黑色的牌匾,其上所书三个鎏金大字“上清观”,大门两侧则是暗红色的围墙向两边延展而出。
这一切与余一丁在小路上遥望道观之时所见景象并无不同。
此时道观大门洞开,院里院外古木苍翠,依稀可见大院正中摆放着一个乾坤八卦炉,虽是铸铁所造,但是其上的镂空八卦图案异常精美,八面玲珑,正有袅袅青烟从炉内升腾而起,两旁还各摆了一座四方敞口的香炉,其内仍插有好几炷大香,香头的青烟与炉内的青烟混合一处,弥漫在整个道观之内,令院内的景象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好似那里便是一处仙境一般。
老魏对此早已见惯不怪,何况此刻他哪有心情欣赏这种景致,见到余一丁三人居然在牌坊下驻足观望,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回身小声问道,“余先生,可是察觉到此观有何不妥?”
余一丁一愣,又看见老魏一脸的警惕之色,不禁笑道,“呵呵呵,魏捕头怎么会如此紧张?我只是觉得此观虽说不大,但是却有隐隐的仙气,令人观之不自觉地便有些肃穆罢了,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哦”
老魏释然,他虽说是个捕头,但仍旧是个俗人,以往前来上清观那么多次,却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只能说要么是他毫无道心,要么便是个粗人吧。
老魏只是觉得此观的香火还算旺盛,附近青乌镇以及乌蒙山区的百姓们常来此地上香设拜,只因今日他们来到这里已是接近傍晚时分,进出此观的善男信女已经寥寥无几,以至于几人从官道沿着小路一直来到道观门口都没有遇见任何人。
又多看了两眼,可是老魏却依然看不出这座道观有何不同,不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就此作罢,但又不敢催促余一丁,只得再次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其实余一丁也就是那么一看而已,见到老魏这幅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忽而又猛然间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老魏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余一丁的心头便稍稍释然,随即招呼三人一声便朝着道观大门走去。
一般道观庙宇的大门处都不会设置门房,无论是香客还是游人,既然来了就可自行出入,当然也会有例外,比如稍微大一点的道观和庙宇就会有专门负责接待香客的人,若是庙宇则称作知客,若是道观则称为执事,当然也不是所有善男信女都会有人接待,如果你只是前来上香设拜或者求签问卦,甚至捐些香火油钱那就请随意,只有求见住持或者方丈等重要人物,才会由这些知客或者执事负责接待引见。
因此即便余一丁几人很随意地进了上清观的大门,哪怕此时那座乾坤八卦炉后面九级台阶之上的三清大殿内有两名道人的身影一闪而过,以及一旁厢房的走廊下也有道人正在匆匆行走,甚至在大院的一角,一棵粗壮的松树底下还有一名手持扫帚正在扫地的道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甚至都没有人瞧上他们一眼。
余一丁有些奇怪,不禁看了看身边的老魏,却见他的脸上并无异色,只是示意余一丁三人稍等,他自己则径直绕过乾坤八卦炉和香炉,登上石阶进入大殿。
余一丁望着老魏熟门熟路一般叫住大殿内的一位道人,那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也不算高大,面容清瘦发黄,穿着一身灰白的道袍,手持一根拂尘,脑后挽着一个发髻,一根木簪子很随意地插在其中。
二人交谈了没几句,那位道人便抬手指向大殿后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魏连忙手指站在院中的余一丁三人,道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来,正好同余一丁和二女对眼,脸上立刻现出讶然之色。
老魏却不管他,赶紧从大殿出来,站在阶梯之上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玉玄道长此刻正在后殿,还请先生随我一起前去拜会。”
余一丁点点头,又对二女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起上殿。
此时那位道人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很恭敬地对着余一丁三人单手打了个稽首,低眉垂眼沉声道,“无量天尊,这几日玉玄道长身体不适,实在不便到前殿见客,还请各位居士随贫道前往后殿面见住持。”
余一丁再次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示意老魏和道人头前带路,道人一抖拂尘,率先往侧面走去,余一丁几人连忙跟随,一行人便从大殿内三清塑像侧面的一条甬道前往后殿。
在山坡的小路之上余一丁望见的只能是台阶上的牌坊和道观大门一带,道观的其余部分几乎全都隐藏在那片树林之中,也不知占地到底有多大,余一丁也仅仅是凭借道观大门和所见的围墙判断此观的规模不算很大。
结果当他们从大殿后门出去,又连续越过了两层大殿,每座大殿各自建在一座平台之上,其内供奉的塑像余一丁也不认识,只是闷着头跟随那位引路道人一路往前走,每一层平台之间则由二三十级台阶相连,大殿建于平台之上,两旁分别另有一排厢房,此时正有道人在此进进出出,看起来正是观中道人的日常居所。
余一丁心中暗暗吃惊,从外面几乎看不出来,这座上清观原来竟有如此规模,除了这么一大片依着山势毗邻而建的房宇屋舍,就是几人这一路走来余一丁至少已经瞧见了二三十名道人,再想想以前自己所见过的道观,无论是清风观还是回龙观,与此观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此时余一丁正和老魏并排走在前往道观第四层的阶梯之上,念及于此连忙低声对老魏道,“没想到这上清观竟然有这么大。”
老魏哪里想的到余一丁会突然冒出这句话,直接愣了一下。
不过还没等他答话,走在他们前面三四级台阶之上的那位道人回过头答道,“呵呵,居士有所不知,此观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也是方圆二百里之内最大的道观。”
“哦”
余一丁恍然,不过他总觉得这位道人说的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前面马上就到住持的居所了,还请各位居士在此稍候,容贫道前去禀告。”
“有劳道长了。”老魏客客气气地答道。
道人的话打断了余一丁的思绪,于是他不再多想,反正已经来到了道观,有什么事还是等见了住持再说吧。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此座道观的第四层,所处的位置是一片七八丈见方的石砌平台,地面有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而平台之上再无大殿,放眼望去,平台靠山的三面全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可以看见树林之中还有三座二层小楼。
那位带他们来的道人说完话后便径直走向其中靠右的一座小楼,来到小楼前并未出声,只是轻轻拍了拍房门,片刻之后房门被人打开,道人和门内之人交谈了几句,随后便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然后又转头朝余一丁他们走来。
“无量天尊,住持正在起身穿衣,还请各位居士稍候片刻。”
“好,我们等他。”
老魏大大咧咧地回答,道人点点头,将右手中的拂尘搭在左侧臂弯,安静地低头垂目不再言语。
余一丁心头更加奇怪,难道说这位玉玄道长病得如此厉害,这个时间居然还在卧床休息不成?
可是此时那位道人就站在几人身边,余一丁想起刚才自己只是跟老魏小声说了一句话,那道人便转头接话,何况他要谈论的又是此观的住持,余一丁实在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跟老魏说出自己的疑惑。
其实老魏此刻也是一头雾水,刚才在大殿内他跟这位道人说起想要见玉玄道长,道人告诉他住持前两天突然染疾,可是五天前才有客商在附近官道被劫,为此老魏还专门跑到上清观询问,虽说玉玄道长已是六十有五的年纪,可是那时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依然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谁知道这才过去五天便病得卧床不起。
又等了片刻,余一丁终于看见一名十二三岁的道童从那座小楼中走出,快步来到几人面前,先对道人行了一礼,随后才开口道,“师尊已经穿戴完毕,还请道兄带着几位居士进屋吧。”
道人回礼,并再次恭敬地对老魏说道,“各位居士,请随贫道前去面见住持。”
老魏和余一丁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瞧出一丝疑惑,但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机会,便带着二女跟着道人和道童一起往小楼走去。
到了门口,道童操着稚嫩的嗓音朗声道,“师尊,客人们已经到了。”
“咳咳咳……”
房门并未开启,却突然间从屋内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后半天再也无人应答。
这时那位接引余一丁几人的道人又对着大门说道,“启禀住持,青乌镇魏捕头求见。”
“咳咳……,请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房门应声而开,一名青衣道童推门而出,然后立在门边看着众人不言不语。
“魏捕头,请!”道人伸手示意。
老魏也不含糊,抢先一步进入小楼,余一丁和二女赶紧上。
堂屋内一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道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腰后还垫着一个枕头,整个人显得病殃殃的没有精神。
青衣道童已经回到老道身边,依旧静立不语。
老魏上前一步拱手道,“玉玄道长,今日我又带着朋友前来叨扰,数日不见,道长怎会病得如此严重?”
“哦,原来是魏捕头,日前贫道偶感风热,实有不便,还请捕头见谅。明月,快快看座!咳咳咳……”
老道声音嘶哑,又是咳嗽声不断,显得有气无力。
青衣道童搬过墙边的椅子让众人落座,老魏又道,“在下不知道长患病,否则今日绝不会空手而来,还望道长保重贵体啊。”
“多谢捕头挂念,贫道这只是小疾,并无大碍,咳咳……”
老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本想询问一下方才道观内是否有外人前来,但是看着玉玄道长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过玉玄道长,在下余一丁,初到贵宝地,听闻魏捕头所说上清观乃是本地最大的道观,特此携内子前来拜会,不知道长染疾,还望莫要怪罪我等唐突。”
“无量天尊!居士前来贫道的小观,实乃荣幸之至啊,何来怪罪一说?咳咳……”
“呵呵,道长请勿自谦。”
“哪里,哪里,咳咳……”
“在下略懂医术,如果道长不嫌弃,在下可以帮着看看。”
玉玄道长微微一愣,眼中一道异色一闪而过,随后立刻道,“哦?想不到余先生竟然是位郎中……,不过贫道的病也非疑难杂症,就是偶感风热而已,已有山下郎中瞧过,并开出了几幅汤药,说是服过之后便可痊愈,无需再烦劳小先生了,咳咳……”
“哦?那倒是在下自作多情了,呵呵呵……”
老魏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整个人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说余先生和玉玄道长这是干嘛,怎么俩人越说听着味道越不对呢?
连忙插口道,“玉玄道长,余先生乃是一位奇人,让他给道长看看也好啊。”
老道呵呵一笑道,“呵呵……,贫道还不知魏捕头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老魏听明白了,玉玄道长这样说明显就是不想再就他的病情谈论下去,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就会让场面变得非常尴尬。
愣了半晌只得答道,“不瞒道长,今日青乌镇上又有贼人现身,结果……”
没等老魏继续说下去,余一丁已经打断他的话语说道,“敢问道长,在下听说这乌蒙山区有一个传说,道长在此地修行数十载,不知对此是否有过耳闻?”
老魏惊诧,余先生这是怎么了?
玉玄道长听了余一丁的话,眼中又是异色一闪,似乎病情也没有那么严重了,眉毛一挑道,“哦?莫非几位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余一丁笑道,“呵呵,道长请勿多虑,今日我等确实是为贼人前来,魏捕头为此事已是焦头烂额,传闻之事只是在下有些好奇而已。”
玉玄道长看看余一丁,又望望老魏,似乎是在确认余一丁的话中有几分可信度。
老魏连忙道,“今日贼人在镇内现身后往上清观方向逃窜,在下前来只是想问问道长方才观中可有异常?”
玉玄道长转而看向站立一旁的接引道人,开口问道,“灵松,方才观中可曾发现异常?”
道人执礼道,“回禀住持,并无任何异常。”
玉玄道长便又转向老魏,那意思就是你此行又是徒劳无功了。
老魏有些尴尬地笑道,“呵呵呵,不瞒道长,今次贼人是身负重伤,虽然逃走,我怕他慌不择路便会躲进上清观中藏匿……”
老魏这时已经是在胡言乱语了,他自己都跟余一丁说过青乌镇旁的树林一带可能会有贼人的落脚之地,而且镇上的捕快们已经探查过道观数次,均是一无所获,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贼人会躲藏在上清观中。
只不过刚才余一丁的几句话已经令他惊诧不已,实在想不明白余一丁的用意,只是基于对余一丁能力的相信,这才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哦,魏捕头所言也有道理。”
玉玄道长点头道,“灵松,带着魏捕头和几位居士在观中仔细查看一下吧。”
“是!”
老魏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转而看向余一丁,正好看见余一丁也在望向他,而且似乎在对他使着眼色,老魏不由地心念一动……
第二百六十六章 彻查道观?
虽然老魏觉得余一丁的言行非常奇怪,而且末了居然还给他使了个眼色,但是出于对余一丁能力的认可,老魏更加觉得他的这次上清观之行另有深意,只不过任由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余一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老魏连忙起身对玉玄道长抱拳行礼道,“多谢住持安排!还请道长多多保重身体,安心养病。”
玉玄道长仍是靠坐在太师椅上,微笑点头回礼,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惹得那名青衣道童也赶紧上前查看。
余一丁见到老道的状况确实不好,便再次出声询问,结果玉玄道长只是客气了一番,仍然没有就他的病情多说什么,这种情形之下余一丁更加不好再说,只得静立一旁等待老魏发话。
老魏又转向那位接引道人说道,“那就有劳灵松道长了。”
接引道人回礼道,“无量天尊,即是住持之命,那么就烦请魏捕头和几位居士随贫道在整个道观内查看一番吧。”
众人随接引道人离开玉玄道长的小楼,老魏紧跟在灵松道人身旁,这一次没等余一丁和那两人走在一起,钟离雪就在身后拉了拉余一丁的衣袖,和柳翠一起与他并排而行,余一丁知道这个妮子是有话要说,不由地便放慢了脚步,拉开了一些同老魏他们二人的距离。
钟离雪将小嘴凑到余一丁的耳边,用近乎耳语的方式低声道,“余大哥,雪儿觉得这些道人有问题。”
余一丁惊讶,居然连这个妮子都看出不对来了吗?连忙也用同样低的声音问道,“哦?雪儿觉得哪里不对?”
刚才余一丁对老魏使眼色时钟离雪可没有看见,只见她眼珠一转道,“那老道的症状不像是生病,倒有些像是受了伤。”
余一丁先是一愣,然后才哭笑不得地答道,“雪儿的意思是镇上客栈外的贼人就是这位玉玄道长?他就是被大哥的气指所伤?”
余一丁实在没有想到钟离雪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他是绝对相信客栈内的贼人不会是玉玄道长的,虽然当时余一丁对那名贼人的面孔也是惊鸿一瞥,但是无论年龄身高体型全都对不上,何况一名在此地修道数十载的一观之主,也算是得道高人,凭什么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前往客栈偷听墙根?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玉玄道长是这个贼人团伙中的一员,那他也应该是团伙的头领之一吧,哪有这种事让头领以身犯险的道理?
“余大哥你误会雪儿的意思了,我是说那老道不是生病,而是受了伤,又没有说一定是被余大哥所伤的。”
钟离雪没好气地解释道,她实在想不明白余一丁的脑子为什么如此愚钝,她就是再傻也不会认为老道的伤就是余大哥造成的嘛。
余一丁再次一愣,不由地皱眉思索起来,玉玄道长有可能是受伤吗?如果真的是受伤那他又是被何人所伤呢?
这一点余一丁倒真没有想过,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大夫,仅凭见了玉玄道长一面便可以判断他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何况就算是真正的大夫想要为玉玄道长治疗,那也得经过望闻问切的一套程序不是?能够一眼看出病根的像扁鹊那样的神医毕竟世间少有,属于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从玉玄道长的小楼出来,没走多远便是那个七八丈宽的平台,就算余一丁和二女放慢了脚步,此时他们也快要到达平台边缘处的阶梯了。
老魏和接引道人已经准备下台阶,转头看着拖在他身后六七步远的余一丁三人,连忙道,“余先生,此时日头已然偏西,过不了多久天便会黑了,我们还是得加快点速度才可以查看完整个道观啊。”
听了老魏的话余一丁连忙收住思绪,脚下紧走几步赶到老魏身边,有些歉意地答道,“魏捕头所言极是,刚才不过是内子被上清观的壮美景色吸引,与我感叹了几句,我们这就走吧。”
老魏笑道,“哈哈,我初次来到上清观时只觉这里的道人真是辛苦,修个道每日还要爬上爬下这么高,而且吃水还得专门跑到官道旁的山涧里去挑回来,来回一趟就是四五里路程,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啊。”
余一丁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老魏只是个公门中人,他哪里懂得修行一道的艰辛?何况道士的修行也不仅仅是找个道观打坐参禅悟道,最重要的是还修身养性,每日里的爬上爬下劳累筋骨不过是磨练心性的一种方法而已。
不过这一次接引道人并未搭话,只是默默地走在他们几人前面。
余一丁望着道人的背影,心念一动,对老魏说道,“敢问魏捕头,刚才在住持的屋内时你还说前些日子来过上清观?”
老魏郁闷地答道,“是啊,就在五日前,也就是在先前我们经过的官道旁,又有贼人抢劫过路的行商,然后飞速躲藏进那片树林中,我们得到消息后便立刻将这一带仔细搜索了一遍,还到上清观询问过玉玄道长,结果嘛,仍然是一无所获。”
“当时住持的身体……?”
“嗨!别说了,那天我见着玉玄道长时,他老人家的身体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谁知道这才刚刚过去了五天,怎么就会病成这个样子?这还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唉!”
说到最后老魏又想到了十天后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的悲惨结局,一股同病相怜的凄凉感油然而生,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
余一丁可不是想听老魏的感叹才问出这些话,紧接着他很自然地又对着前面的接引道人问道,“敢问道长,不知住持这是得了什么恶疾,为何会在短短的数日之内便病得如此严重?”
道人并未停下脚步,只是放慢了一些速度,一边继续往阶梯下走去,一边答道,“无量天尊,就在前日午后,贫道正在三清大殿值守,忽闻住持身边的贴身道童明月前来禀报,住持突然晕倒不省人事,贫道急忙前去查看,只见住持躺在房内,面如赤金满头大汗,随后贫道派人请来上清观附近的郎中为住持医治,郎中给住持看过之后说是突感风热,瘴邪侵体,可能还被毒虫蛰咬过,郎中又开出几副方子,住持服过郎中开出的汤药后,今日已经好转了许多,其实前两日他的病情更加严重。”
“哦”
老魏恍然,他们这里靠近山川大河,特别是像上清观这种建在山区的道观,虽说距离青乌镇不远,但是这个时代别说是山区,就是一般的村镇里也会遍布蛇虫鼠蚁之类的毒物,稍不留神便会遭受其害,所以山区的郎中也多有医治此类伤病的方法,想必玉玄道长不仅是中了风热,很有可能还被蛇虫之类的毒物咬过才会病得如此严重。
余一丁转头看了钟离雪一眼,意思是说看吧,你这个妮子猜错了吧,玉玄道长很有可能是被毒虫所伤的。
哪知钟离雪却是小脑袋瓜一扬,斜着眼瞧着余一丁,口中还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
余一丁见她属于煮熟的鸭子嘴硬那一类的,可是此刻却没工夫同这个妮子计较那么多,于是不再理会钟离雪,此刻他脑中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就算玉玄道长是被毒虫所伤,可是方才余一丁想要帮着老道看病时,若是换做其他人,在遭受如此严重的伤病之时,如果有人毛遂自荐可以诊察一下病情,甚至有可能帮着治疗一下,哪里会有不由分说便拒绝的道理?
余一丁坚信这其中必有隐情。
于是他又说道,“我看住持的年岁偏高,却突然遭此厄运,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道长还是应该再想想其他办法啊。”
接引道人答道,“无量天尊!多谢居士有心挂念住持的病情,但是居士有所不知,贫道请来的已是附近最好的郎中,他曾对贫道说过,住持的病情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恢复,若要彻底康复可能还会拖延更久,就算药石之力再怎么厉害,总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见效,何况住持又年近古稀呢。”
这次余一丁没有再说话,任谁听了接引道人的话都会觉得有理,只是普通人哪里见识过余一丁的异能,因此只有柳翠和钟离雪躲在余一丁身边别过头暗自瘪了瘪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特别是钟离雪,她对玉玄道长的病情有自己的判断,那也是有理由的,只不过此时没有合适的机会跟余一丁说出来罢了。
两个妮子的表情当然没有被老魏和接引道人看见,否则至少老魏肯定会偷偷向余一丁询问缘由,毕竟前来上清观还是余一丁的主意,此刻他的夫人又会有如此表现,这其中绝对大有深意。
至于两个妮子听完接引道人的话后有此种反应也很正常,想当初柳翠被库塞人用淬了毒的箭矢所伤,那时候余一丁才刚刚从云兽那里得到异能,却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将她救治过来,就更别说在临云金凤山救治钟离雪,她被东勒的手下用鹤蛇所伤,当时已是性命之危,可是仍旧被余一丁从死神的手中将钟离雪的小命拽了回来。
而现如今余一丁体内的无形罡气经过数次升级,早非当日所能相提并论,既然本地的一名郎中都能让玉玄道长的病情稳定下来,如果老道的伤病主要来自于蛇虫鼠蚁的毒素,余一丁相信凭借自己的异能也可以对老道进行救治,甚至可以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玉玄道长并不需要他的救治。
或者说余一丁还拿不定主意是否一定要对老道出手相救,这是因为会面之时玉玄道长的言行让余一丁一直觉得有些怪异,当时的情形之下,玉玄道长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位得道高人应该有的状态。
不过没等余一丁继续思考,这时几个人已经来到道观的第三层平台,除了中间的一座大殿,在两旁还各有一排厢房,另外离开石砌的平台基座,还可以看见向两旁坡地的树林延伸的土路,那里通向的不是茅厕就是道人们在山坡上开辟出来的田地,这样的许多块田地在每一层平台的两旁都有,里面种植了各种蔬菜瓜果,几乎可以提供观内道人日常所需的大部分蔬菜,如果还有不够,才会有专门的火镰道人下山在青乌镇上采购。
接下来接引道人带领几人仔细查看了这一层所有房屋。
大殿之内供奉着几尊泥塑的雕像,或立或坐,高一些的有丈许身高,坐姿的雕像也有五六尺高,一个个道袍纶巾鹤发长髯,手中持有之物不是宝剑就是折扇,每尊雕像的眉目间都是慈祥中透露出几分威严,余一丁虽说认不出供奉的是些什么神仙,但是观之却让人生出一种纳头欲拜的冲动,不得不说打造这些雕像的工匠确实善于把握人心。
除了雕像之外整个大殿内就只剩下帷幔蒲团之类的东西,最后就连屋顶的梁柱之间的空隙也被老魏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接下来便是两侧的厢房,足有一二十间,从其内的摆设便可知都是观内道人的修行之所,不是禅房便是卧室,每一间屋子的床下衣柜也被老魏仔细查看了个遍,修道之人肯定不会有太多身外之物,所以检查这些偏房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老魏已经不是第一次搜查上清观,在接引道人和余一丁三人的陪同下,他轻车熟路一般查看完第三层平台上的所有房间后,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就在余一丁他们准备前往第二层平台时,老魏手下的那几名捕快也赶到了道观。
捕快们完全按照老魏的命令,以那个洞穴旁的大树为中心,将附近整片树林全都搜索了一遍,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后来因天色渐暗,已经看不太清楚周围的景象,这才汇集到上清观来,听候老魏的下一步指示。
其实在接引道人回答住持的提问,告诉他观内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之时,老魏就已经猜测到就算自己带着手下人将上清观再次翻个底朝天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收获,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余一丁的意见。
于是在那些捕快来到三层平台站成一排等候老魏的命令之时,他便恭敬地对余一丁说道,“余先生,你看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行事?”
余一丁原本的想法就是陪着老魏一起搜寻那名受伤的贼人,这是眼下唯一的线索,他能给予老魏的最大帮助就是他有能力击伤贼人,然后伺机抓捕,这是老魏和他的那群手下根本做不到的,也是老魏对余一丁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最大原因。
而对于余一丁来说,除了擒获贼人,此行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顺便前来上清观,向玉玄道长询问一下乌蒙山区那个流传了数百年的传说。
谁知进了道观以后余一丁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一些,现在别说那个贼人团伙,就是上清观本身的水都有点深啊。
此时面对老魏的再次询问,余一丁本想再来一句“缉捕逃犯本是你们衙役的职责所在,我哪里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转眼便看见站在一旁的接引道人面露异色,于是话到嘴边又被余一丁使劲咽了回去。
他明白道人的疑惑因何而来,按说老魏是镇上的捕头,而据他的介绍余一丁只是一位遭受贼人抢劫的受害者,可是捕头办案能让受害者跟随已经是出乎常人所料了,就此也可说明余一丁的身份很不一般,而此时老魏居然还会向余一丁请教如何办案,这就实在太过有违常理,不由得接引道人不诧异。
“魏捕头,依在下所见,还是让你的手下抓紧时间将道观内的其余地方全都搜查一遍吧。”想了想后余一丁答道。
“对对对!就依先生所言,你们几个小子,还不赶紧跟着这位道爷仔细查看观内其余的地方!”老魏赶紧对他的手下吩咐道。
“是!”
几名捕快异口同声答道,随后便转头看向接引道人。
道人颇有几分迟疑道,“那个……,还请几位随贫道来吧。”
“辛苦道爷了!”那位名叫老六的捕快对着接引道人拱手道。
接引道人带着几名捕快离开平台向下一层而去后,老魏再次一脸期待地望向余一丁,现在他是真的没有了主意,余一丁已经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下一步该如何行事他从心底里指望着余一丁的指点。
可是没等余一丁开口说话呢,钟离雪已经在他身旁说道,“余大哥,雪儿觉得我们应该再去住持道长的住处看看,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老魏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余一丁的夫人在此刻为何会有如此提议。
可是余一丁却是心头一喜,暗道雪儿真是明白余大哥的心头所想,很清楚此刻大哥最为关心的是什么事情。
“好,就依雪儿所言,魏捕头,我们就再去住持的住所看看吧。”
说完也不等老魏有何反应,率先便往前去第四层的阶梯奔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楼有异
老魏实在没有想到余一丁说走便走,但是钟离雪的那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可是清清楚楚听得明白,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玉玄道长那副病恹恹的模样,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紧跟上余一丁的脚步朝着通往四层平台的阶梯处走去。
经过刚才在三层平台那阵耽搁,此刻天色更晚,等到余一丁几人再次来到四层平台,四周的景物已经陷入一片昏暗之中,空旷的平台以及稍远一点的树林中全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林中那三座小楼影子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对此余一丁倒没有太多的疑惑,道观内的香烛烟火,以及傍晚山林间多有的薄雾,这副景象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而且透过这层薄雾还可以隐约看见玉玄道长居住的那座小楼,在昏暗的光线下没有半点灯火光亮,仿佛就是一座死宅一般,这一点就令余一丁感到非常奇怪了。
“什么人?请留步!”
就在几个人慢慢走到平台中央,余一丁脚下正踩着那个巨大的八卦图案时,前面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喝。
余一丁脚下一紧,不自觉地便左右伸手将走在两旁的二女拉到自己身边,同时无形罡气立刻散出体内,瞬间便将三个人完全笼罩,至于老魏,肯定不会在余一丁下意识的保护范围之内。
现在几个人还在上清观内,为什么余一丁会如此紧张,仿佛是如临大敌一般呢?
其实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还在上清观内。
前文也说过,道观庙宇这类场所,善男信女进来一般是不会有人阻拦的,当然现代有些寺庙道观已经变了味道,其内之人只是一味地为了挣钱,进门要收门票钱,甚至外面带来的香烛都不能进殿,想要上香设拜只能购买本寺或本院的出品,寺庙或者道观只不过是他们敛财的工具而已,当然这是闲话了。
就在他们几人来到上清观,特别是跟着老魏一起查看了三层平台的所有房屋后,余一丁就已看出上清观只是一个清修之所,或许观内的道士中有像凌云子或者天残道人那样的真正修行者,但是绝大部分人看起来还是刚刚上山不久的入门道士,有的甚至连门都没入。
这种道观内的道士一般只是潜心修道,就算要进行一些体术锻炼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磨练意志,完全不属于练家子那个行列,日后他们学成下山后最大的倚仗也是身怀所学的各种道术和法术。
可是刚才这一声低喝明显就是个练家子,虽然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低沉浑厚,清晰地传出数丈之远,以至于站在平台上的几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余一丁听说过有的寺庙内会有护院的武僧,但却从未听说道观内还有护院的武道,以道观来说,无非就是清修和武修两种形式,要么就是整个道观之内都是习武之人,就像武当这种道家的武林门派,要么就全是潜心修行问道之人,其中的佼佼者当然也会成为真正修习各种道法的道人,但是这些人已经属于修行者,而非习武者的范畴了。
特别是此时余一丁已经对上清观产生了一些怀疑,而在这个时候住持居住之所周围竟然出现了练家子,不由得余一丁不做防备,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内保护好二女。
余一丁停下脚步,老魏自然也停了下来,以他对上清观的了解,也从不知道观内居然还有习武之人,虽然比余一丁的反应慢了半怕,但是老魏立刻警觉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官刀,眼神不住地四下张望,浑身戒备。
好在还没等余一丁几人再有下一步动作,从另一侧的树林中又传来一道声音。
“哦,原来是魏捕头。”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从余一丁他们前方两侧的树林中陆续走出四名黑衣道人,如果这几人依旧躲在树林中,可能余一丁他们从这些人的身边走过都不一定能够发现,实在是因为他们的那身道袍已经完全将身体隐入黑暗之中。
片刻之间道士们就来到平台之上,余一丁终于看清了几人的面容和装扮,没错,那四人确实全部身着道袍,小腿上打着深色的绑腿,脚下踩着一双布靴,头顶挽着道士髻,每个人都手持一把三尺长剑。
只不过最后发话的那名道士身材却有些矮小,身高就好似一名女子一般,余一丁甚至觉得他还没有钟离雪高呢,而且此人的面相也略显苍白,眉目中竟然隐隐流露出一丝女性的娇媚。
此时老魏已经看清了四人的扮相,心中的戒备终于完全放下,这才缓缓收刀入鞘,不过他总觉得眼前的几名道士眼生的紧,于是疑惑地问道,“你们认识我?”
“魏捕头最近不是常来上清观嘛,贫道有幸数次得见捕头。”那位道士开口还是一副男声,余一丁不禁又多看了那道人两眼,他差点就认为此人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坤道了。
“哦”
老魏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他在何时何地见过眼前的这几位道人,于是拱手道,“敢问道长的名号如何称呼?”
道人执礼道,“无量天尊,贫道道号月灵子。”
老魏连忙客气道,“原来是月灵子道长,失敬,失敬!”
月灵子并未理会老魏的客气,而是直视他的双眼问道,“方才魏捕头已经拜访过玉玄道长,也知道住持身体不适,不知此番前来又是所为何事?”
老魏暗暗吃惊,心道我乃堂堂的一县捕头,在青乌镇的地面上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平日里跺一跺脚青乌镇都要晃上三晃,难道周围的人都已经知道本捕头的遭遇,破不了案就有可能被发配充军,所以一个小小的道士也敢对本捕头如此讲话,真是可恼可恨哪!
不过还没等老魏发飙,余一丁已经接口道,“还请这位道长莫怪,只是刚才在下忘记还有一事需要请教玉玄道长,麻烦道长再去通报一声。”
月灵子心头恼怒,不是才跟你们说了住持身体不适吗,难道眼前这人听不懂人话?
“这位居士,住持前两日突染重疾,这几日正是安心静养之时,还望居士不要让贫道为难。”
月灵子握了握手中的长剑,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他不能让眼前的这几个人越过自己进入住持的居所,因为此刻里面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事情。
余一丁有些意外地看着月灵子,没想到这位道士如此坚决地拒绝自己的要求,只得又道,“这位道长,在下很清楚住持的病情,但请放心,我等前去绝不会对住持的病情有所不利。”
“你这人怎么……”
“或许我可以医治住持的恶疾。”
本来月灵子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甚至连起码的敬语也不说了,不用“居士”而直接说的是“你”,可是接下来余一丁的一句话却彻底将他要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别看余一丁的声音不大,月灵子闻言却猛然一愣,呆呆地望着余一丁,片刻之后,他眼神中的戒备才逐渐变成了惊讶。
“居士莫非是位郎中?”
“可以这么说吧。”
月灵子死死盯住余一丁的眼睛,似乎想要看进他的内心,而余一丁只是很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中仿佛还带着一丝淡淡地笑意。
月灵子有些犹豫,刚才余一丁几人离去后,住持身边的贴身道童明月专门给他打过招呼,说是今夜师尊需要进行特殊治疗,命他和另外几名师兄弟守好道观四层,千万不能让人随便前来,哪怕观内的道人有事也请明日再来,免得打扰了治疗,影响玉玄道长的恢复。
先前余一丁几人前来拜见玉玄道长,月灵子和另外几名负责道观安全的师兄弟就看在眼中,等到余一丁他们从住持的小楼中出来,被灵松道人带着离开了四层平台,天色已经渐晚,月灵子收到明月的嘱咐,立即带着那几名道士在住持的小楼周围布下暗哨,开始进行夜间的防卫。
现在这几人去而复返,月灵子自然是满腹狐疑,玉玄道长的情况不是很好,这两日月灵子都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他可不希望玉玄道长出事,方才明月已经告诉他今夜要对玉玄道长进行特殊治疗,对于道观四层的守卫工作月灵子自然不敢大意,生怕影响到玉玄道长的身体恢复,而现在余一丁居然说自己有可能医治老道,这让月灵子有些举棋不定起来,同时也在判断余一丁的话语中到底有几分真实性,万一他真的有本事救治老道,对于月灵子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其实月灵子并非上清观内的常住道士,他是一个多月前才来到此地的游方道人,就像天残道人暂居回龙观一样,即是四处游方,又是同道中人,玉玄道长自然也会收留月灵子。
对于这段时期那伙贼人在青乌镇频繁出没一事月灵子也有耳闻,老魏带人前来道观搜查他也看在眼中,于是在观内没呆多久便向玉玄道长坦言他身怀武艺,并建议由他和观内几名有武学基础的道人组成一只守护道观的小队,白天仍旧同普通道士一样做功课,只是在夜间负责巡视道观,防备贼人。
玉玄道长吃惊之余还是采纳了月灵子的建议,他原以为月灵子也是一位四海为家,处处观道悟道的清修者,却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有一身的功夫,不禁想起那些收剑坐而论道,提剑斩妖除魔的修行者,但对方只是说自己有功夫,并未承认修行者的身份,而且还是为了保护上清观,别人不说,玉玄道长自然也不好追问。
于是这个守护上清观的小队便成立起来,并由月灵子担任头领,但玉玄道长仍旧强调了一点,此事除了他和月灵子,以及老道的贴身道童明月和那几名会功夫的道人知晓以外,决不能外传,甚至就连观内其他的道士也不知道,玉玄道长可不想让上清观因此而破了数百年的清修传承,但是因为贼人一事老魏已经带着手下数次前来上清观,玉玄道长更不想道观被贼人所利用。
前两日玉玄道长出事,在灵松道人请来郎中以前月灵子就已查看过老道的病情,当时他就清楚老道并非患病,而是中毒,就是不知道是毒虫所致还是被人谋害,何况这段时期贼人活动猖獗,为了不打草惊蛇,月灵子并未对其他道人说出自己的判断,只等灵松道人请来郎中为老道治疗,他只是每日暗中观察保护玉玄道长。
“贫道如何才能相信居士的医术呢?”
“如果我们一起前去面见住持,道长自会知道,你总不会认为在下会谋害住持吧?”
余一丁微笑着反问一句,他相信此话一旦出口,眼前的道士必定不会再有刁难。
“哦?居士既然和魏捕头一起前来,想必不会是歹人,但贫道还有一事不明,居士既然如此自信可以医治住持,为何刚才来时不说,非要等到此刻再返回此地?”
余一丁挠头,看起来这位月灵子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啊,自己都跟他说了此番前往玉玄道长的居所并无恶意,而且还有可能给老道提供治疗,何况老魏和这几名道士也将一同前往,眼前这位道人为何还要极力阻挠呢?
余一丁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到他再开口,一旁的老魏已经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这位道人好生多事,我是青乌镇的捕头,刚才余先生也说了,我们还有事情需要询问住持,此事关系到一伙贼人的行踪,若是耽误了本捕头办正事,我看你们上清观如何担待!”
老魏总算把憋在心头的那股恶气发泄了出来,话一说完便当先往前走去,压根不理会眼前的几位道人,而那三名手持长剑的道士没敢阻拦,全都面面相觑地望向月灵子,这几人中他的功夫最好,也是小队的头领,有啥事道人们肯定全都唯他马首是瞻。
“魏捕头……”
月灵子低喝一声,眼见老魏根本不搭理他,连头也不回,只得恨恨地一跺脚跟了上去,剩下三名道士见状也赶紧追了过去,还留在原地的余一丁三人不禁相视一笑,也跟着往树林里的小楼走去……
一行人快步来到玉玄道长居住的小楼前,老魏对月灵子有怒气,但并不表示他就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月灵子还生怕老魏直接推门闯进去呢,谁知到了门口,老魏并未敲门,而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大声道,“玉玄道长!老魏我又来求见了!”
小楼内却没有半分声息,甚至连灯火光亮都不曾透出。
这时月灵子已经赶到老魏身边,有些嗔怪地瞟了老魏一眼,他想起了先前明月跟他说的,玉玄道长需要进行特殊治疗,千万不要让人前来打扰,可是老魏这样在小楼外大喊大叫的怎么看也算是打扰住持的治疗了吧?
月灵子没好气地一拽老魏的衣袖,将他往后拉退了半步,然后才走到门边,轻轻地敲了敲门,也不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屋内的答复。
又过了好一阵,小楼二层中间的一扇窗户上突然出现一团橘黄色的亮光,像是有人在那里点燃了油灯,然后那团光亮慢慢移动到旁边的一扇窗户,随后渐渐消失,片刻后又缓缓映照在一楼的窗户上,看起来是有人端着油灯从二楼来到了一楼。
“门外何人?”
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响起,所有人都听出是玉玄道长的贴身道童明月的声音。
老魏正想搭话,月灵子再次拽了他的衣袖一把,抢先答道,“月灵子禀告住持,青乌镇的魏捕头求见。”
“月灵子道兄,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今夜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师尊治疗。”
“这个……”
月灵子无话可说,他知道此时前来只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这位小道长,我是青乌镇捕头老魏,有要事需要面见玉玄道长,事关重大,还请小道长开门说话!”
老魏忍不住大声开口道,他很清楚目前的形势,月灵子肯定叫不开门,而且余一丁和他的两位夫人也无法强令明月开门,现在只有他还算是公门中人,大小是个捕头,如果他说事关重大命令道童开门,想必对方不敢不从。
果然,老魏的话音刚落,大门随即缓缓打开。
那位玉玄道长的贴身道童出现在众人眼前,面含不悦之色,只不过他望向的是月灵子而已。
“月灵子道兄,既然是魏捕头求见师尊,那么你们还是暂且退下吧。”
“是!”
月灵子恭敬地行了一礼,转头对他身后的三名道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迅速离去,片刻间便隐没在夜色下的树林之中……
余一丁心头微微有些诧异,他可不清楚月灵子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上清观内的道士是怎样论资排辈的,但是既然明月称呼月灵子为道兄,那么想必是月灵子的资历更老,可是为何身为师弟的明月对他的态度却隐隐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呢?难道就因为他是住持的贴身道童吗?
不过没等余一丁继续遐想,明月又道,“各位居士,请先进屋稍坐片刻,贫道这就去请师尊下楼。”
“好!好!”
老魏立刻大大咧咧地进屋找了把椅子坐下,余一丁也带着二女缓缓进屋,明月随即关上房门,并用手中的油灯将客厅内的灯笼点亮,然后点头示意道,“诸位请稍等。”
随即便返身朝二楼走去。
余一丁心头总觉哪里不对劲,眼神不由地四下张望,却在不经意间与二女的目光交汇,柳翠还算正常,可是钟离雪的眼神中却写满了疑惑。
余一丁心念一动,立刻闭目行功,神念在一瞬间便离体而去,与此同时以余一丁身体为中心的百丈范围之内的一切尽都在他的感知之下。
而当那一缕神念扫过小楼二层时,余一丁不禁大吃一惊!
……
第二百六十八章 什么人?!
余一丁的神念扫过小楼二层,那里分为两个房间,一间是玉玄道长的卧房,另一间看起来是个禅房,想必是老道平日里打坐参禅的地方,每个房间的陈设都极为简单,显示出主人日常生活的节俭,也符合一位常年清修道法的道人清心寡欲的生活状态。
此时玉玄道长正平躺在卧房的床榻之上,双目紧闭,额头上布满了一层豆大的汗珠,面色潮红中隐隐透出金赤之色,嘴唇泛白,呼吸显得绵软无力,胸口处几乎看不出任何起伏,整个人确实像是病入膏肓一般。
不过令余一丁大吃一惊的原因绝非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躺在床上的玉玄道长,而是此刻他的床榻边正端坐着一人,正将一根根银针往老道周身的穴位上刺去,此时老道的面部已经被刺入数根银针,全都是那一带的大穴,而那人正继续在老道的胸部和胳膊上行针,看起来像是正在给老道进行治疗。
此人行针时背对着余一丁的方向,余一丁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用神念看清那人的面容,而玉玄道长的贴身道童明月此时还走在一层通往二层的楼梯上,可以肯定那人不会是明月,那么这是个什么人呢?
余一丁几人离开道观四层跟随灵松道人前往三层时并未发现有人前去住持的居所,而且他们巡视三层时只有灵松道人陪着老魏和余一丁进屋查看,柳翠和钟离雪则是一直呆在三层平台等待他们三人,如果这段时间内有人前往四层,二女没理由看不见,而且一定会将这个情况告诉余一丁,可是她们两个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说明此人并不是这段时间进入到玉玄道长的居所之内。
难道他一直待在住持居所的二楼,只等这个时候再给玉玄道长治疗?怪只怪余一丁不是真正的大夫,他只知道针灸不仅可以治病,同样也可以害人,这时候余一丁实在看不出楼上那人到底是不是在给玉玄道长治疗,此人真的会是一位郎中吗?但是先前他们与老道见面时,老道亲口对他们说已经请过郎中并开出了几幅汤药,这时候怎么又有郎中来替老道治疗?莫非真的像钟离雪所说的那样,老道并非得病而是受伤,此刻那人正在为老道疗伤?不过既然这人能够治疗老道的伤病,为什么还要让灵松道人去请外面的郎中呢?……
一时间余一丁的脑海中涌出好几个问题,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玉玄道长治个病为什么还要弄得如此神秘。
忽然间他又想起刚才住持的贴身道童对月灵子说过的话,玉玄道长在治疗时严禁有人打扰,可是就算有郎中在给老道用针灸治疗,那也不像是外科手术那样决不能有外人在场打扰吧?
何况老魏闯过月灵子几人的阻拦来到小楼前大声喊话,就算明月在二楼陪着那位疑是郎中的人正在给老道治疗,他也没有理由听不出老魏的声音,可是他下楼询问的却是“门外何人”,难道说明月并没有听见老魏的呼喊,却听见了月灵子轻轻的敲门声?
种种不合理的因素集中到一起,使得余一丁不得不怀疑起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就这么一阵工夫,明月已经来到玉玄道长的卧房门前,他推门而入时那位神秘人也停下了手中的银针,转头望向明月。
这时余一丁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却令他再次大吃一惊!
刚才那人一直端坐于床前,余一丁看不出此人的身高,也看不出年纪或者性别,可是当那人抬头看向明月之时,余一丁的神念感知到的明显就是一张十四五岁的少女脸庞!
此女看起来也就比明月大上两三岁而已,但是肯定比柳翠或者钟离雪都要小,这一点余一丁绝对可以肯定,而且她的容貌哪怕算不上羞花闭月沉鱼落雁,最起码也是个极为标致的美貌少女。
虽说道观不像寺庙那样,除了上香设拜的女香客或者女施主以外,后堂极少会有女性出现,何况很多道士还能结婚生子,但是结婚后的道士是不会呆在道观内的,所以道观内除了坤道以外极少会有其他俗家女子,因此像这种天黑之后还会有普通女性出现在住持的卧房,而且玉玄道长又是一名未婚年长的清修道士,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余一丁惊诧不已。
何况这位女子看起来年龄尚幼,怎么就能有能力救治玉玄道长?大夫郎中这种职业最需要的就是实际操作经验,哪怕这名女子在娘胎里就开始接受医理药石的知识,若想要独立行医,在这个年纪恐怕也太勉为其难了吧。
余一丁已经完全处于震惊之中!
明月和那名女子开口交谈,余一丁的神念可以感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可是并不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他又不会读唇语,当然就不会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
两人没说两句,那名女子便迅速将刺在玉玄道长身上的银针一一收回,使出的手法相当老练,余一丁的神念甚至没有看清楚她具体是如何操作的,片刻间女子便将银针尽数拔出握在手中,随后飞快地收回在腰间的一个袋子里。
玉玄道长没有任何反应,仍像刚才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余一丁却看不出来拔针以后与拔针之前的老道有什么不同。
随后女子便起身快步推门而出,离开卧房来到隔壁的禅房。
余一丁看出来女子并没有隐藏身形的意图,离开卧房前去禅房可能也就是为了避免与玉玄道长见面而已,她只是在禅房的一张蒲团之上盘腿而坐,就像是在运功过后进行调息打坐一般。
此时卧房内只剩明月和玉玄道长二人,见女子没有什么异样,余一丁也不再关注她,赶紧又将自己的神念再次锁定在卧房内的两人身上。
只见明月从靠墙的一张桌子上端起一只土碗,碗中看起来是一些汤药,然后放到刚才女子所坐的凳子上,再用一只手伸到玉玄道长的脖子后面,将他轻轻扶起,老道的头无力地向后仰倒,明月用另一只手在老道的腮帮子处飞速点了几指,只见玉玄道长的嘴便微微张开了一点。
这个余一丁知道,在凤栖镇时那位老大夫就告诉过他,昏迷的病人会有口噤,必须借用一些特别的方法解除,病人的嘴巴方能张开,否则怎样都灌不进汤药,只不过明月的手法看起来比老大夫高明了许多,压根不用银针刺穴,只是随便在老道的腮帮子上点了几下便解开了口噤,然后快速地端起那碗汤药给老道服下。
片刻之后余一丁就看见玉玄道长的喉头一动,紧接着便悠悠地醒转过来,不过等他睁开眼看清扶着自己的是贴身道童明月之时,余一丁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只见玉玄道长的眼角猛然一缩,似乎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然后慌忙挣扎着用双手按住床面,仿佛是想要自己直起身体,离开明月的搀扶。
而明月则是轻轻一笑,俯下头在老道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老道闻言浑身一震,又像是失去了满身的力气一般,颓然地坐倒在明月的怀中。
明月却再不多言,拿过床边的一只枕头垫在老道的背后,让他靠坐在床头,然后才起身取来老道的衣物,又帮着他慢慢穿戴整齐……
直到玉玄道长穿好道袍,明月还帮他将头发仔细梳理好并挽出一个道士发髻,再蹲在床边帮着老道穿鞋子,余一丁这才收回自己的神念。
……
当余一丁收回神念时浑身微微一抖,对此柳翠和钟离雪都早就已经见惯不怪,钟离雪连忙侧身伏在余一丁的肩头,小嘴靠近他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余大哥,有什么发现?”
余一丁并未搭话,只是侧头瞧了瞧钟离雪,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老魏,此时这位捕头正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不时地转头看向楼梯处。
见状余一丁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他的意思是老魏在场有些话不好说,另外他也无法只用几句话便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只好苦笑一下,而钟离雪这个丫头居然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似的轻轻点了点头,将身体坐正后再不言语。
没过一会儿就见老魏看向楼梯的眼光一亮,紧接着那里便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余一丁三人也不由地转头朝那边望去。
玉玄道长正被明月搀扶着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老魏赶紧站起身歉然道,“哎呀,不知道长正在治疗,魏某又前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道长莫怪啊。”
余一丁只是仔细地观察着老道,只见他听了老魏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像是有些无奈似的轻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恭敬地搀扶着他的明月,这才有气无力道,“唉,这场灾病或许也是贫道的劫数,无妨,无妨,咳咳……”
老魏闻言讪讪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于是转眼又看了看余一丁,见他仍未开口,也只好闭嘴,就这样看着玉玄道长被明月搀扶着来到客厅的上首落座。
等到明月再次帮着玉玄道长在太师椅上靠坐下来,余一丁这才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确有要事需要道长指点迷津,不过在下也确实懂些岐黄之术,在此之前在下可以帮道长查看一下病情,还望道长不要拒绝。”
虽然余一丁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玉玄道长的病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生病,还是中毒,又或者是如钟离雪所说的那样被人所伤,这些情况实在不是用看就能得知的,但是刚才用神念探查小楼二层的发现让余一丁坚定了必须要为老道检查一下身体的念头,何况他的这个要求也是好意,因此余一丁觉得再他一再请求之下,玉玄道长应该不会拒绝。
也许是老道身体虚弱,并没有立刻答复余一丁,此时站在玉玄道长身侧的明月却突然冷冷地开口道,“无量天尊!方才居士就已提出这个要求,师尊已经回绝过一次,难道这次再来仍是为了此事吗?”
一名道童用稚嫩的嗓音冷冷地说出这样一番话,而且明月话中的意思也很明显,刚才玉玄道长就已经拒绝过你们一次了,何况众人这次返回时也听见了他对月灵子的训斥,老魏还在楼下大喊大叫,到了此时余一丁竟然还要再次提出这个要求,这不是明摆着不让玉玄道长好好治疗吗?哪怕余一丁提出的要替老道医治看起来是一番好意。
在座的众人都听出了明月话语中的不满之意。
余一丁伸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老魏,他不仅并未生气,而且脸上还带着莫名的笑意,不过这种笑意放在眼下的场合确实非常不适合,仿佛就像是在嘲笑某人一般。
眼看明月又要开口,这一次余一丁却抢先道,“这位小道长,你做得了住持的主吗?”
明月不禁张口结舌,随即眼光闪了一闪,又像是不经意一般转头看了玉玄道长一眼,两人眼神交汇之际,老道的目光却显得有些躲闪。
这一切全都被余一丁看在眼中,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在目前的局面下,绝不能一味地好言好语,让人以为他是有求于人,反而低看了他一眼,现在必须要以攻为守,不能再让对方拿捏自己。
眼看明月又要张嘴,余一丁没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据在下所知,这位小道长只是住持身边的贴身道童而已,我是大梁人,只知道贴身道童就是服侍住持生活起居的侍童而已,却不知大晋的道观里贴身道童竟然可以代替住持拿主意,魏捕头,大晋确实是这样子的吗?”
老魏一愣,他哪里想得到余一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连忙答道,“没有啊,余先生这是说哪里话,天下的道观都是一般模样,不论是大梁还是大晋,全都是住持说了算嘛,哪有下面的道童擅越的道理,明月道长,你说是不是?呵呵呵……”
老魏呵呵笑着,不住地用眼光瞟向明月,看见明月也在望向他,老魏心中不禁更加有些恼怒。
老魏的笑容那是公门中人特有的那种笑里藏刀式的微笑,他是被县官从捕快提升为捕头,常年混迹于下九流之中,又是执法人员,这一类人只认律法,压根不会将佛祖或者三清放在眼中,何况一个道观中住持的小小贴身道童?况且老魏早已将自己破案的希望全部押在余一丁身上,此人就是他现在的救命稻草,你竟敢忤逆老子的救命稻草,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给自己面子,看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此时老魏看向明月的眼神中不仅有嘲笑,还有几分审视和警告。
这一次明月终于服软一般将眼光移向另一旁,不再与老魏对眼,同时玉玄道长也缓缓开口道,“咳咳咳……,魏捕头,你与贫道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还请莫要为难贫道的侍童。”
“那是自然,我可没有为难明月道长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那是,那是,咳咳……,多谢魏捕头体谅。”
“玉玄道长,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下真的可以帮你看看。”余一丁又道,他这是趁热打铁。
“这个……”老道仍旧有些迟疑。
余一丁看出玉玄道长的眼神自觉不自觉地就瞟向一旁的明月,心头更加有数,于是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
“哈哈,莫非玉玄道长并非患病,而是有伤在身?”
这句话一说出口,除了柳翠和钟离雪,在座的其余几人全都目瞪口呆!
特别是老魏,他可是一直认为玉玄道长是身患重疾的,谁曾想会听见余一丁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玉玄道长如果受伤,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不是普通的病患,而是可以上升到伤人的刑事案件了,这可就得真得归老魏管了。
而玉玄道长和明月惊诧之余全都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余一丁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位余居士,贫道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咳咳咳……”玉玄道长有些心虚地说道。
站在老道身边的明月却是直直地盯着余一丁,眼神中透露出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符的老练和沉稳。
老魏则是一脸的兴奋,他以捕头的敏感,隐隐地察觉到这可能事关余一丁为何会前来上清观的原因,甚至事关他手中正在经办的这件劫案,也就是事关他会否会被发配充军的可能,这可是件大事,老魏不禁两眼放光地望着玉玄道长和明月二人。
“余先生,您所说的意思是……?”
“咳咳……,余居士……”
玉玄道长打断老魏的话,挣扎着直起身体,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余一丁却抬手将老道的话堵了回去,他并没有理会老魏和玉玄道长,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明月,又缓缓说出了另一句话——
“小道长,我的医术不一定比楼上那位郎中的水平低哦,呵呵呵……”
众人再次呆若木鸡,老魏闻言不由自主地抬头向楼梯那边望去,他已经随时准备上楼查看。
“咣当!”
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异响,众人闻声全都大惊失色!
“什么人!”老魏大喝一声,拔出腰刀就往楼梯冲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混乱的打斗
余一丁并没有阻止老魏的行动,他早已收回了神念,也不清楚那位女子此刻是否仍然呆在二楼的禅房之内,但是余一丁相信楼上的响声肯定与那位女子有关,毕竟刚才他用神念扫过整个二楼,除了老道和明月,剩下的就只有那名女子一人了。
“难道是她想要溜走,正好碰翻了某个物件?”
余一丁只能如此猜测,他倒是希望老魏能够将那名女子留下来,不管怎么说,想要弄清楚楼上那名女子的身份,以及她与玉玄道长和明月的关系,前提条件还是要先将此女控制住,这才能够调查了解各种情况。
现在老魏已经冲上楼梯,若说在这种场合抓人,捕头确实是个很合适的身份,余一丁若是出手强留那名女子,在没有御风符的加持下,他的跑动速度也就是比普通人快上不少,但是面对一名不知底细的女子,哪怕她看起来就是一名郎中,还真不好说余一丁能不能追上对方,他可没有轻功,御气术的修行也还差得太远,根本不能用于实战,若要出手只能使用气指,那结果一定是那名女子非死即伤,在不清楚女子是敌是友的情形下,余一丁并未贸然出手,只能先坐观其变。
“站住!”
老魏还是有一定的武学功底,蹭蹭蹭几步飞快地冲上二楼,猛地推开最靠近楼梯的禅房木门,正好看见一个身影攀上窗台,准备从那里一跃而出。
余一丁心头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起身往小楼外跑去。
刚才用神念扫过二楼时余一丁就已经对这一层的布局了然于胸,从一楼顺着楼梯上到二楼,靠近小楼大门一侧是一条四尺宽的走廊,禅房和卧房顺着走廊依次排列,如果想要正常离开二层只能从楼梯下来,这也是余一丁并不着急出手的原因,他相信老魏擒下那名女子是件很轻松的事。
可是现在余一丁却听见老魏推开禅房木门大喊“站住”,只能说明那名女子此刻正从房间的后窗逃走,如果她跃出窗户,小楼后面就是密林,此时还在一层的余一丁等人想要追上她就得先从大门出去,然后再绕到房后追赶,这样一来时间上就会耽误许多,还不要说这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女子一旦隐入林中想要再将她找出来恐怕就很难了,余一丁可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潜伏在树林中的月灵子和那几名道人身上,到那时可能又需要他使出神念离体才有可能探查到女子的踪迹了。
玉玄道长惊愕地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从老魏暴起冲上二楼,一直到余一丁夺门而出,他都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以至于因为惊讶而微微直起了身体,并未完全靠坐,这个坐姿也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惊。
不仅是老道,就连柳翠和钟离雪也同样是坐在椅子上没动,不过她们跟老道的表现却不尽相同,虽然都是没有动作,但是二女却并非对此变故毫无反应,只是她们知道这时候跟着余一丁一起行动的意义不大,可能还会拖他的后腿。
余一丁已经冲出了大门,而站在玉玄道长身边的明月眼中却丝毫没有意外的神情,他只是冷冷地望着已经冲出大门的余一丁,稚嫩的脸庞上嘴角微微一勾,居然露出了一个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什么人!”
余一丁正在跑向房后,突然又有一声暴喝从树林中传了过来,这是月灵子的声音,紧接着就有兵刃相交之声传出。
听见他的声音余一丁的心头再次一惊!
因为先前月灵子几人阻拦余一丁他们前往玉玄道长的小楼时,余一丁清楚地记得几位道人埋伏的位置距离小楼还有至少十丈的距离,就算月灵子几人引领余一丁他们到了小楼后便再次离去进行警戒,应该也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如此看来,就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二楼的那名女子从窗口跃下并奔出十丈距离逃到月灵子几人面前,而且双方还发生了打斗,因为余一丁听见了兵器撞击时发出的清脆之声。
这种骇人的遁速实在是太快了点!
余一丁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青乌镇码头外抢劫他们包裹的那名劫匪,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那名劫匪是一名少年,不如说更像是一名纤瘦矮小的姑娘!
另外客栈外那名被余一丁射伤的贼人似乎也是一个矮小的身影!
这些记忆电光火石之间便在余一丁的脑中闪现出来,他的心头立刻有了计较,他一边继续飞速朝月灵子几人那边冲去,一边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一张御风符,准备随时贴在腿上。
“扑通!”
突然身后又传来一声响,余一丁连忙回头,正好看见老魏从泥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他这边跑来。
“魏捕头,你没事吧?”
余一丁还是感动于老魏的玩命精神,赶紧过来扶了他一把,虽说二楼窗户到地面也就只有一丈五左右的高度,从那里跳下来几乎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不是哪个人都敢这么随随便便就往下跳的。
“我没事,他奶奶的,今天绝不能让这个小贼跑了!”
老魏狠狠地说道,手里提着官刀,脸上完全就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他也就是落地时站立不稳稍稍崴了一下脚,基本没有大碍。
就在两人对话的这个空当,树林里的打斗现场又传来了一声惨叫,余一丁和老魏急忙往那个方向瞧去,虽然因为天黑林密看不太清楚现场的状况,老魏也不明所以,但是余一丁却很清楚这声惨叫必定是出自于月灵子手下的一名道士之口,因为那是一道很明显的男声。
这声惨叫也彻底打断了余一丁和老魏的交谈,两个人不由分说赶紧往那个方向冲去。
冲出了六七丈距离后,透过眼前的几棵大树的间隙,借着朦胧的月光,余一丁终于看清楚眼前的打斗场景。
一条娇小的身影在另外三条人影的围攻下不住地闪转腾挪,那名女子虽然看似危机重重,但是总能在最后关头险而又险地躲过已经近身的长剑,剑锋也只能从她的身侧掠过,甚至连衣角发髻都没能碰到一下,而此时的地面上已经躺着一名黑衣道人,只是还未丧命,正捂着腰腹侧面不住地扭动呻吟……
这下余一丁算是彻底相信了眼前这名女子不仅有可能是一名郎中,同时也肯定是一位功夫不错的练家子了。
与此同时余一丁也终于看清楚女子手中的武器,那绝非是他认知里的十八般兵器中的任何一种,如果不是女子正在使用它与月灵子几人打斗,余一丁根本就不相信那东西会是一件兵刃。
那是一条二指多宽,丈许长的青色绫罗绸带,余一丁更相信这种东西如果作为女性的腰带似乎更加合适,每当女子挥舞手中的缎带之时,余一丁总觉得那东西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感,但就是这样一根缎带,却被女子舞动的水泼不进密不透风,令人眼花缭乱,而缎带在与月灵子几人手中的长剑相交之时突然间又会变得笔直,同时还会发出阵阵金铁之声!
此时躺在地上的那位道人正用左手按住腰腹,指缝里已经渗出血迹,这伤口肯定不会是月灵子他们的长剑所致,只能是被女子手中的缎带划伤了!
余一丁不禁暗暗咋舌,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制作的缎带,居然如此坚固又如此锋利!
除此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刚才余一丁已经见识过女子使出的骇人遁速,现在再看见女子的身法,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方还很有可能会是一名修行者了。
这是余一丁拿出御风符的最主要的原因,女子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异象足以让余一丁警觉,无论刚才女子是否在救治玉玄道长,他也越发坚定了要将女子擒获的决心,只要生擒此女,到那时自然可以打探出她的真实身份。
也许是女子已经察觉到余一丁和老魏的迫近,就在两人越来越靠近打斗现场时,那名女子突然仰头发出一声清啸,姣好的面容瞬间变得有些狰狞,那啸声犹如暗夜中的厉鬼泣血呼号,听起来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余一丁、老魏以及月灵子和另外的两名道人全都被这道啸声弄得一愣,所有人的身形都是猛然一滞,女子趁机再次将手中的缎带一甩,那条带子犹如一条身形诡异的灵蛇一般扭动着向其中一名道人奔去,带子的末梢瞬间便划过了道人的胸口,根本不容他来得及举剑格挡。
“嗤!”
一声轻响之后,道人黑色道袍的胸口立刻现出一条裂口,同时还有一溜血珠洒出!
“唔!……”
那位道人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同样用左手捂胸,虽然他已经尽力在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只发出了一声闷哼,但是道人满脸痛苦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已遭受重创!
三人围攻女子的阵型也在这位道人受伤倒地的同时出现了一个空当。
就在月灵子反应过来再次仗剑横在胸前,足尖一点整个人又冲向女子时,女子却早在挥动缎带的同时就已经朝那名道人冲了过去!
那条缎带在伤了道人之后,立刻又以女子的手掌为圆心划出一道弧线,绕过女子的身体直奔身后月灵子递过来的长剑。
“叮!”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
此时那条缎带划出圆弧后已经来到女子身后,她借着月灵子长剑上传过来的力道再次腾身而起,犹如鬼魅一般倏地一下射出四五丈外!
众皆愕然!
女子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绝非常人所能及!
老魏的嘴巴大张着,足以塞下两三个馒头,眼睛也瞪得像是铜铃一般,或许刚才他还有愤懑之意,一心想要抓住这名女子,可是现在的他却满面骇然,早已失去了先前的锐气,手中的官刀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下来。
眼前这人的实力远在老魏之上,这个发现令他顿失锐气。
跟老魏并排而立的余一丁也像是被惊呆了一般,傻傻地站立当场,一动不动的没有一点反应。
此时场中唯一还能有所反应的只剩下了月灵子。
只见他手中的长剑被缎带一弹一荡,顺势就被月灵子挽出一个剑花收到身后,剑尖竖起直指朝天,紧跟着他的左臂立刻前伸,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向前,一招仙人指路瞬间便使了出来。
不过这可不是普通武学中的仙人指路招式,手指伸出为虚招,身后长剑的下一步招式才是实招,而月灵子使出的仙人指路那才是真正的“仙人指路”。
因为他的食中二指伸出的那一下才是整个招式的精髓所在!
就在女子已经遁出四五丈的距离之外,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密林的深处,只见月灵子伸出的食中二指的指尖突然冒出一道黄光,疾速射向女子的后背!
呆立当场的余一丁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以他在这个世界一年多的所见所闻,月灵子使出的这一招绝对是某种道法,而且此术相当犀利,那团黄光的去势几乎堪比余一丁的气指,绝非普通道人借助符篆之力所能相比。
“呀!”
一声女子的惨呼瞬间响起。
黄光瞬息即至,女子的后背肩头立刻冒出一串血花,还在半空中疾速逃遁的身形也猛然一个趔趄,紧接着就往地面掉落。
下一刻女子拼尽全力一般再次挥舞手中的缎带,青光一闪之下,缎带疾速向前缠在一棵大树的枝头,女子的身体也随着缎带的去势继续向前飘去,并没有坠落地面,一下子便消失在树干后面……
两位道人的受伤已经令月灵子愤怒至极,眼见自己一招得手,此刻女子已是受到重创,月灵子二话不说立刻再次提剑准备追过去……
“咻!”
夜色中一道急促的哨声突然响起,不等众人再有反应,从玉玄道长居所的那个方向又有一道白光疾速射来,而白光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月灵子的后背!
余一丁早已用护身罡气护住全身,刚才他并非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以至于毫无反应,而是做好了随时进行神念离体的准备。
如果女子真的是劫匪中的一员,余一丁很清楚以自己的遁速绝对跟不上对方,而他此刻需要做的就是寻找合适的时机使出神念离体,利用神念的百丈感知范围锁定女子的逃跑方向,就算女子的遁速再快,余一丁相信她也无法在瞬息间便逃出百丈距离,然后自己再在御风符的加持之下对其进行追踪,
可是余一丁根本还没来得及使出神念离体,便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哨声,一道白光瞬间便直直射了过来!
白光的目标并非是余一丁,而是直指月灵子的后背,余一丁本没有处在白光的运动轨迹之上,只是无巧不巧地在哨声响起的瞬间他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正好挡在白光和月灵子之间。
“啊!”
这一回是老魏的一声惊叫,他是眼睁睁地瞧着那道白光径直打在余一丁的背心之上,今天的所见所闻已经给了老魏太多的震撼,他禁不住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惨呼,实在不想看到余一丁遭此厄运,这一下如果实实在在地射进余一丁的背心,可能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回他的性命了。
老魏的惊叫声没能影响到余一丁,却将正准备冲出去的月灵子吸引得转回了头,他虽然听见了哨响,却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只是下意识地转头查看。
这一眼可不得了,正好看见白光打在余一丁的背心处!
月灵子是一位游方道人,他也跟天残道人一样,哪里只会迂腐地参禅论道,早以是一名提剑斩妖除魔,坐而煮茶论道的修行者,他到上清观自有他的目的,但绝非歹意,如今有歹人在道观内行凶,他岂能坐视不管?
可是刚刚才有两位道友伤于歹人之手,月灵子不得已之下才使出了术法攻击,谁曾想还没等他继续追击歹人,转过头就看见余一丁又被一道法术所伤,这怎能不令月灵子大吃一惊!
因为那道白光的来向正是上清观住持玉玄道长的居所方向,而此刻待在那里的只有玉玄道长和他的贴身道童明月,以及余一丁的两位夫人。
柳翠和钟离雪肯定不会攻击自己的夫君,那么这道白光是谁射出的?
月灵子很清楚玉玄道长前几日才身中剧毒,这事是他亲眼所见,做不得假,剩下的就只有明月一人了。
难道这名小小年纪的道童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月灵子已经没有了继续追击女子的想法,只是带着满眼的惊讶抬头往余一丁身后望去……
果然,就在余一丁和老魏身后不远处,道童明月正站立在一棵大树旁,而此刻这位道童脸上的神色也是一脸惊骇之色!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月灵子已经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