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情浓酒浓
“此地距偃师最多还有两日路程,有些事情我也应该告诉你们,主要是雪儿,你父兄既然已经将你托付于我,余大哥一定会照顾好你,只是……”
余一丁努力组织着语言,柳翠倒是隐约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可是钟离雪的小脸却越发地红艳,小脑袋也渐渐地埋得更深。
没等余一丁说完,钟离雪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余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无论怎样,雪儿都愿意和小翠妹妹陪一直陪着你!”
看着钟离雪那副毅然决然的表情,余一丁有些惊愕,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钟离雪怎么会突然讲出这样一番话,难道这个妮子已经猜到些什么?他愣愣地盯着钟离雪,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只在那张红彤彤的小脸上看到一脸的坚毅,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雪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余大哥想说什么了?”余一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余大哥,雪儿只想陪着你,就像……小翠妹妹那样,哪怕……,哪怕没有……名分……”钟离雪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不可耳闻,小脑袋瓜又再次低了下去。
余一丁愣住了,他还压根没往那个方面想呢,钟离雪怎么突然间就会冒出来这样的话,这不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余一丁原以为这段时间两个妮子可能会在私下里谈论他是何许人也的问题,在刚刚解救他的时候柳翠也许会相信他的确是失忆了,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钟离雪的失忆症状是什么样子他们也都看见了,余一丁有哪一点像是患了失忆症的人?他还想着柳翠只是乖巧地自己不说她便不问。而钟离雪只知道他是大晋偃师人氏,这次本来是准备带着柳翠回老家的,余一丁的思路一直是在考虑怎样对二女说出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上呢,哪里会想到她说出口的竟然是其他事,当然一下就愣住了。
白天在平洛城中余一丁给钟离雪买东西时这个妮子的小心脏就一个劲地嘭嘭直跳,现在这么晚了余一丁又郑重其事地把她们留在自己房间,钟离雪立刻就想到一边去了,刚才又听见余一丁说父亲和哥哥已经把自己托付给余一丁,这话听到她的耳中不禁羞臊的满面通红,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这也难怪,钟离宇离开峡关时她还在失忆中嘛,可是她的性格并非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女子,上次在临云离别余一丁时她喝得酩酊大醉,事后的痛苦难受只有自己清楚,现在余一丁既然想要把话挑明,钟离雪虽然害羞但是依旧勇敢地向余一丁表白了。
可是为什么余大哥听了自己的表白半天不说话?难道他说的照顾自己就真的是像哥哥照顾妹妹那样吗?
钟离雪终于抬起头来,正看见余一丁愣愣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都是愕然,钟离雪的心头不由地一紧,自己已经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主动表露了心迹,余大哥为何还是这副神情?难道小翠妹妹跟自己说的都是假的,余大哥其实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想到这里钟离雪突然觉得心头很慌乱,连目光都开始闪躲起来。
柳翠是个多聪明的丫头啊,她听见钟离雪话一出口就知道姐姐理解错了大哥的意思,何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就已经接受了和钟离雪一起陪伴大哥,三个人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两个妮子早已是无话不说情同姐妹,于是连忙说道,“大哥,你还傻愣着干嘛?雪儿姐姐说的话你没听清吗?”
余一丁这才如梦初醒般嗯了一声,仍旧是傻乎乎地看向柳翠,吭哧了两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柳翠的脸上立刻显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神情,紧接着又道,“大哥,我和雪儿姐姐早就是好姐妹了,你不答应也不行!”
余一丁慌忙答道,“谁说我不答应……”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此刻的钟离雪正痴痴地望着自己,而她的眼角竟然有点点莹光闪动。
“雪儿,我……”余一丁呐呐道,他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这不是今晚他要说的主题啊,怎么突然之间跨度就那么大呢?他的脑子根本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何况柳翠还在旁边坐着呢,他实在没有办法非常合适地表达此时自己的情感,只好再次住了嘴。
“好了大哥,我先回房间了,不许欺负姐姐哟。”柳翠说着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余一丁又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直到柳翠都快走到门口了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有些结巴地说道,“小翠,那个……你先别走,大哥……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小翠知道大哥要说什么。”柳翠狡黠一笑,又挣开余一丁的手把他往回推了一下才又说道,“大哥要说的那件事以后再说吧,对了,一会儿要让姐姐回我们的房间睡哦,小翠一个人会害怕的。”
说完也不管呆若木鸡的余一丁再有什么反应,直接拉开房门返回隔壁的房间。
余一丁又是傻傻地愣在门口好一阵,这才关上门转过身准备回到桌前,谁知刚刚转回身就看见钟离雪站在自己的身后,余一丁被吓了一大跳,这妮子不是坐在床边吗,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到了自己的身后?
“雪儿……”
看着近在咫尺依旧痴痴望着自己的钟离雪,余一丁只说出了俩个字,今晚他是别想再好好说话了,余一丁忽然觉得自己很紧张,非常紧张……
钟离雪就这么望着余一丁不说一句话,突然间却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再次表现出郡王府大小姐的气势,既然余大哥不能好好说话,那就别再说话了!
随后她便踮起脚将自己的红唇狠狠地印在余一丁的嘴上,可怜的余一丁反倒是像个受惊的小媳妇一般瞪大了眼睛,伸着的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直到片刻后他才回过神一把将钟离雪搂住,手劲大的令她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似乎到了此刻余一丁才终于反应过来——
奶奶的,我才是大老爷们儿啊!
“唔……”
钟离雪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娇喘便彻底融化在余一丁的怀抱中……
一吻定情,一吻倾情……
可是正当他想将怀中的小女人抱起时,钟离雪突然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并离开了他的身体。
“余大哥,小翠妹妹一个人睡觉害怕,今天雪儿不可以把自己给你呢。”
钟离雪低声说完又在余一丁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后便悄然而去,只留下再次傻愣在原地依旧张着双臂的余一丁……
这一夜余一丁在床上那叫一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一个时辰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就醒转过来,虽然他的无形罡气可以迅速消解疲劳,但余一丁此时的状态并非因为身体而是心理,从房间里出来时整个人便显得有些郁郁,两个妮子自然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躲在一边偷笑。
面对二女余一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讪讪地叫着她们匆匆吃过早饭后三个人便继续出发。
一路上余一丁还在思考昨夜柳翠对他说的话,这个妮子真的知道昨晚他想说的是啥吗?余一丁觉得实在不可能,她要是能猜到自己来自另外一个时空那才真是见了鬼了,看来还是得找时间把这件事跟她们俩说个清楚。
随后余一丁又想到钟离雪,早上见到她时这个妮子只是给了他一个明媚的微笑,随后便是吃饭上车,看样子一切都挺好,那就继续向东前进吧。
余一丁一拉马缰,追赶着已经在他前面越走越远的马车,正好看见钟离雪掀开车厢后帘对着他千娇百媚地一笑,余一丁不由地心情大好,也对着车厢内的小女人得意地哈哈一笑,甚至还给了她一个飞吻,随即便策马越过马车在头前引路。
……
随着这几日越发地远离河口郡,又没有了青炎门的骚扰,柳翠和钟离雪两个妮子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这里早已深入大晋腹地,官道就在距离黄河北岸不远的地带蜿蜒向东,一会儿顺着河岸前行,一会儿又转向没入一片青翠的山丘之中,初夏的山野景色确实迷人。
因为昨夜和余一丁的一吻定情,这一路上钟离雪的兴致都颇高,只要看见稍微漂亮一些的景色她便会拉着柳翠停车游览玩耍一番,余一丁因为心中仍旧想着怎样找时间跟二女说说自己穿越者身份的事请,只能强打起精神陪着她们,二女却也不以为意,只当他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就这样整整一个上午三人只走出了三四十里地,快到晌午之时终于来到一座镇集,这个小镇依山傍水,四周是一圈低矮的小山,一条小河穿镇而过,幽静的小街加上木桥垂柳衬托得小镇居然有了几分江南的景致,真正是个好地方,二女直嚷嚷着就在此地打尖。
于是三人随便找了一家临河的街边看起来比较干净而且生意也挺好的餐馆,之所以选择这家店,主要是因为它的招牌菜是卤肉,有卤牛肉卤鸡什么的,穿越之前余一丁就对各种烧卤比较感兴趣,因此便拉着二女兴冲冲地进了这家店。
跑堂的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引着三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等到余一丁点好了酒菜,小二乐呵呵地应了一句,“好咧!一斤卤牛肉,一只卤鸡,小菜素汤各一份!客官不来点酒吗?俺们清河镇可是正宗的平洛陈酿的产地咧。”
“哦?”余一丁稍稍有了点兴致,有无形罡气在身他是不担心美酒醉人的,于是笑着道,“那给我们来一斤吧尝尝吧。”
“你说啥?要一斤?”小二愣了一下,这要一斤还只是尝尝?又看了看余一丁身边的两位姑娘,见她们都默不作声,连忙又道,“客官莫说笑,俺瞧你几位吃了午饭还要赶路吧?这平洛陈酿的后劲可大咧,不是俺不卖给你,若是夜饭也就罢了,中午可不敢让你多吃。”
余一丁乐了,这开餐馆的还有怕客人多喝酒的?心中不由地就觉得有点意思,便又笑着说道,“没事,你尽管上酒,没看见我们还有马车嘛,喝醉了我乘车就好了。”
“那……”小二转头望了望停在门口树下的马车,勉强道,“好吧,要不再给你们来盘花生米下酒可好?”
小二想的是兴许和余一丁同行的两位女子也有些酒量,既然客人一定要那么多酒他也就不好多说了,但是仍旧推销了一盘花生米,余一丁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小二便又吆喝着招呼其他刚进门的客人了。
没一会儿酒菜上齐,那所谓的平洛陈酿是用一个小酒坛盛着,余一丁拍开坛口的泥封,顿时一股酒香便飘散出来,使人一闻便知是好酒,就连坐在余一丁身边的柳翠和钟离雪也面现异色,柳翠虽然不怎么喝酒也不懂酒,但也觉着这酒闻起来好香,而钟离雪自幼便在郡王府长大,各种美酒自然是见过不少,但是如这平洛陈酿一般的好酒确实不多见,心头不由地就有些意动,于是便小声对余一丁说道,“余大哥,让雪儿和小翠妹妹也陪你喝一杯吧?”
听她这么一说余一丁立刻想起在临云与钟离雪临别之时她喝醉的场景,呵呵一笑道,“雪儿当真要陪余大哥喝酒?不怕再喝醉了?哈哈哈!”
钟离雪的小脸微红,却依旧取了一只土碗道,“这么好的酒怎么能让余大哥一个人喝呢?小翠妹妹,你说是不是?”
柳翠连忙点了点头,也取过一只碗,那酒香味勾得她是真的想尝一尝,余一丁看着她俩笑道,“你看,这酒还没喝呢,雪儿已经醉了,脸都红了嘛。”
钟离雪没好气地抢过酒坛直接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柳翠斟满,然后将酒坛往桌面一放,佯装生气道,“哼!本姑娘今天高兴,余大哥再敢取笑我就不给你喝了!哼哼!”
余一丁只有抚额苦笑,柳翠已经不是个省油的灯了,怎么这又来了一只小母老虎,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想着这些只得瘪着嘴拿过酒坛给自己面前的土碗斟满,这一坛酒要是两个妮子喝下去那下午就别再走了,直接在清河镇找个客栈落脚吧……
结果这顿饭吃到最后俩妮子各喝了两碗,早已是满脸通红,就这样要不是余一丁拦着估计她们还要继续喝呢,余一丁有无形罡气护身当然一点事没有,可俩妮子却早已有了八九分醉意,只能怪这酒确实很美,最后在小二的满脸惊愕中余一丁又要了一斤喝完才算结束了这顿饭局,可是柳翠和钟离雪已经醉的开始嘻嘻哈哈地说胡话了,余一丁在一旁不由得暗暗皱眉,看这个样子还是不幸被自己言中了,一会儿结账时还得问问小二镇上哪里有客栈……
吃完饭两个妮子坐在一处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还在不住地低声呓语,余一丁只得无奈地叫过小二结账。
“伙计!切上三斤卤牛肉,再来两斤平洛陈酿!”
正在店小二给余一丁结账时只听见店门口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小二闻声连忙低声对余一丁说了一句,“客官请稍等,俺招呼好这位爷再来给您结账。”
说着便点头哈腰地迎了过去,余一丁也好奇地转过头打量着来人,只见一名大汉正迈步走进店内,此人生得虎背熊腰状似铁塔,左手背在背后,右手把玩着一对铁核桃,穿着一件露胸的短衫,显露出胸口处一块巴掌大的黑毛,衬托着一对铜铃似的牛眼和脸颊上一圈杂乱的络腮胡,再加上一颗油光发亮的大脑袋,看得人心头直发渗。
小二带着讨好的笑容谦恭道,“七爷,您老来了,这边请,这边请!这就给您老上菜。”
说着小二就将那人引到另外一张桌子前坐下,此时掌柜的已经在吩咐后厨准备酒菜了,随后也赶紧过来跟那人打招呼寒暄,另外有几位客人见状还没吃完呢都已经在喊着小二结账准备走人了,看得余一丁不由地暗暗皱眉。
招呼那人后小二才跑过来继续跟余一丁结账,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收钱,等一切弄好后余一丁便搀扶着晕乎乎的二女往店外走去。
忽然就听见一声爆喝道,“慢着!这是什么人哪?怎么眼生得紧呢!”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明抢
“慢着!这是什么人哪?怎么眼生得紧呢!”
听见这一声爆喝余一丁的心头立刻“咯噔”一下,他倒不是怕事,只是不想惹事,可是偏偏就有事情找上门来,不过余一丁并未理会那人,继续搀扶着二女往店门口走去,他是多么希望那声爆喝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啊。
“七爷!这几位就是路过俺们清河镇打尖的旅人,七爷,您老……”店小二赶紧上前好言应付着,这位爷他不敢得罪,但是任由他在自家的店内闹腾那这生意就没法做了,没看见这位爷来了以后已经有好几名客人都慌忙结账走人了吗。
“滚一边去!老子问他们话呢,有你小子什么事!再多嘴看老子不削了你!”那位名叫七爷的壮汉不屑地打断了小二的话语,又一把将他拨拉到一边,看见余一丁并没有搭理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喂!说你呢!你他妈的是耳朵长屁股上了啊?”
余一丁依旧扶着两位姑娘往外走,眼看就要出了店门,那小二连忙跑过来低声对他说道,“这位客官,七爷是在问你话呢。”
“哦?”余一丁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般,扭头看了那壮汉一眼,又看看店小二,平静地对他说道,“那麻烦你帮着将二位小姐送到马车上。”
“好咧。”店小二慌忙扶着二女,他是没办法才拦着余一丁,心中有愧,于是又用极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客官小心点,这位七爷可是不好惹的。”
余一丁对小二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对着已经起身往他这边走来的壮汉说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七爷也不搭理余一丁,只是对着扶着二女已经走出店门的小二吼道,“张小四,给老子站住!七爷让你出去了吗?还不他妈的进来!”
店小二闻言立刻愣在原地,口中直在讷讷地说着“这个、这个……”,又不时拿眼睛偷偷瞟余一丁,他还扶着两位姑娘呢,万一松手她们很有可能就摔倒在地了,他可不敢松手,又不敢不进店,于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立在那里,而七爷见状牛眼一瞪,口中哼了一声便往门口走来。
眼看他就要出了店门,余一丁跨出一步拦在他的身前,再次沉声问道,“刚才你是在跟我说话?”
七爷见这个足足比他矮了一头的年轻人居然敢拦他,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低头斜眼看着余一丁,嘴角又是轻蔑地哼了一声,伸出手就想像拨开小二那样推开余一丁,谁知道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刚刚碰到余一丁的肩膀,只见余一丁轻描淡写地一抬臂膀,七爷便像是站立不稳一般蹭蹭蹭向后退出数步,如果不是一张桌子挡住可能这一下他就得摔倒在地上,餐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一阵低呼。
而余一丁口中却说道,“既然不是跟我说话,那就别挡着我的道啊。”
看热闹的人发出的嘘声令七爷靠着桌子涨红了脸,左手按住桌角暗暗使劲立时撑直了身体,紧接着右手猛然发力,那一对铁核桃便疾疾射向已经在朝店外走去的余一丁后心,掌柜的躲在柜台后面正好偷眼瞧见了这一幕,只见余一丁却没有丝毫闪避,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如果那对铁核桃在这位年轻人的后背上砸结实的话,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啊!
七爷的眼中带着阴狠的笑意,边出手边吼道,“他妈的,你小子……”
下一刻七爷那对铜铃似的牛眼立时瞪得仿佛要突出眼眶一般,只见那对铁核桃确实砸中了余一丁的后心,可是不仅被砸之人纹丝不动,那对铁核桃就像是打在了一堆棉花上,不对!不是一堆棉花而是一面皮鼓上,直接就被反弹了回去,却没有发出一点响声,而那两颗铁球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径直反向对着七爷射去,而且速度似乎更快,七爷赶紧伸手去接,只听“哎呦”一声,他接住铁核桃的手腕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向后折去,那俩铁蛋子直接脱手打在他身后的墙板上,随后咚咚两声掉落在地,这回那桌子也挡不住他了,七爷铁塔似的身子直接将身后的桌子撞翻,整个人也仰面摔倒在地!
餐馆周围那些围观群众一下子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呼,众人都被惊得齐齐退后一步,紧接着便发出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之声。
“喂,小二,愣着干啥,你看那人并非跟我说话,还不快将两位小姐扶进马车?”
余一丁没事人一般轻声对呆若木鸡的店小二说道,对这种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浑人他懒得理会,自始至终压根就没有回过头看那壮汉一眼,可怜的店小二到了此刻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现在就算是个傻瓜也应该瞧出来余一丁不是一般人了,这回他不再犹豫,慌忙将两位姑娘搀扶到马车旁。
“这位朋友!咝……”七爷此时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店门口,左手握着右手腕,齿缝里吸着凉气道,“请留步!老七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壮士留个名号,容我日后登门道歉。”
余一丁已经走到马车边,看了看靠在车厢处面红耳赤的二女,叹息着将她们分别抱进车厢,这两个妮子已经完全醉了,任由余一丁抱起她们放进车厢内,在他抱起钟离雪时这妮子还迷迷糊糊地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很没形象的迷蒙着双眼哈哈大笑,直惹得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甚至还有一两声口哨响起,这种香艳的场景才是众人喜闻乐见的,那些嗡嗡声便更加嘈杂了。
直到安顿好俩人余一丁才转回头对着壮汉微笑道,“原来是七爷,在下就是路过此地打尖的旅人,哪用得着留下什么名号,莫非七爷还要找在下麻烦不成?”
七爷连忙讪笑道,“岂敢,岂敢,壮士这么好的功夫在江湖上岂会是无名之辈?老七不过是想知道壮士的名号,也好帮壮士在江湖上传名嘛。”
“不用了。”余一丁淡淡地答道,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的坐骑拴在马车后面,现在两个妮子都喝醉了,只好他来驾车,本来想着在这清河镇找个客栈先住下,等她们酒醒以后再说,现在看起来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将一切都弄好之后,余一丁又深深地看了七爷一眼,却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如刺满含警告,本来余一丁的话语已经让七爷非常尴尬,但是见着他的目光后却不由地打了个寒噤,慌忙移开眼神,随后余一丁才坐在车辕边,一抖缰绳,随着他的一声吆喝,马车便缓缓向前走去,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赶紧给他闪出一条道
那七爷却倚在店门口,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寻思对策,片刻后便返身进了餐馆,捡起地上的铁核桃,转头又瞪了一眼躲在柜台后面正探头探脑的餐馆掌柜,吓得那老头急忙缩回了身子,七爷这才出了店门急急往余一丁的马车行进的方向而去……
清河镇不算个大镇集,余一丁驾着马车没跑多快也只用了一小会儿便出了小镇的范围,两个妮子在车厢里睡得香甜,余一丁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她俩偶尔发出的轻微鼾声,看来那店小二绝非虚言,这个清河陈酿果然是后劲十足。
离开了小镇东头街口的牌坊,眼前又是一条往东的黄土官道,余一丁扬鞭催马,稍稍加快了一点车速,在小镇上他没有让马车跑得太快,街道上的青石路面不比黄土官道,马车如果快起来确实非常颠簸,余一丁想得是让车厢内的二女睡得更加舒适一些,何况镇上的行人也比较多,不宜快马加鞭,而现在离开了小镇走在松软的官道泥地上,并且他不清楚那个七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只听店小二说此人是清河镇一霸,会不会带人再来找回场子也说不清楚,于是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余一丁离开小镇后又走出七八里路,午后的官道上看不见有什么路人,他也一直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追赶的迹象,心头终于逐渐松懈下来,再次放慢了车速,让两匹骏马缓缓前行,这本是仅仅乘坐两人的厢车,现在加上余一丁却坐了三人,毕竟是长途旅行,他不想让拉车的马匹太过劳累。
就在马车又走出了一里左右,此时官道已经完全离开了清河镇的河谷平原,道路也开始变得崎岖起来,前方向左拐一个弯便会进入一片丘陵地带,因为是个缓坡,马车的速度再次减慢,几乎已经和人步行的速度差不多了,余一丁也没扬鞭催马,而是直接跳下马车跟着它缓缓前行。
忽然间就听见后方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急促马蹄声,听声音骑马的人数还不少,余一丁暗道一声不好,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远处有一溜烟尘滚滚而来,那肯定是许多马匹奔跑带起的尘土,于是他赶紧上车奋力催马,马车迅速爬上缓坡停在官道边的一棵大槐树下,随后余一丁又跳下马车立在一旁警惕地注视着坡下。
没过多久余一丁便看见一人一骑顺着官道疾驰而来,不过令他诧异的是此人的穿戴明显就不是普通百姓,身上的衣服质地非常好,更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子弟,但是大白天的却包头蒙面,而且身上还斜背着一个布包,路过余一丁身旁时警惕地瞟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才从怀中掏出一物快速抛向余一丁,余一丁下意识地偏头伸手接住,那人又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这才迅速绝尘而去。
余一丁捏着那个巴掌大小像是荷包一样的物件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就见这人的身后不远处另有八九名骑士紧追而至,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劲装,为首之人是一名豹眼狮鼻的大汉,左手持缰,右手提着一根三尺左右的九节钢鞭,口中呼喝着,不时用手中钢鞭拍打马臀。
几人迅速接近余一丁,那名首领刚才已经远远地看见了刚才策马逃跑之人扔给余一丁一件东西,此时余一丁的手中还握着那个东西呆立在官道旁,于是首领不由分说便勒住马匹,随手指了指手下的四名骑士说道,“你们几个继续追!”
然后才率领其余五名骑士将余一丁和他的马车团团围住,首领坐在马上阴恻恻地喝道,“小子,刚才那人给了你什么东西?赶紧交出来!”
余一丁这才有时间低头查看手中捏着的物件,那是一个灰色麻布缝制的小包,余一丁捏在手中只有一种软软的感觉,感觉里面装的似乎是绢帛布匹一类的东西。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打开小布包,那首领已经在马上伸出手来继续说道,“听见没有,就是你手中那东西,拿过来!”
余一丁疑惑地看了首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布包,然后再次抬头对首领说道,“这是那人给我的东西,凭什么要拿给你?”
首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身边的五名骑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嘿嘿嘿……”首领发出了阴阴的笑声,“在平洛郡你小子是第一个敢跟我如此说话的人,不错,很有胆气!”
这时就见跟随首领的几名骑士全都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武器,目光不善地盯着余一丁,看样子接下来只要余一丁稍有异动他们便会立刻出手。
余一丁却继续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你们这样仗着人多想要明抢啊?大晋可是有王法的!”
“哈哈!说得好!”首领仰天大笑,接着傲然道,“不错,大晋确实是有王法的地方,可是在平洛,我就是王法!”
余一丁有些错愕,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说这种狂话?
不过没容他继续思考,首领坐在马背上咬牙切齿地接着说道,“明抢?嘿嘿!不瞒你说,小子,既然你收了那人的东西,肯定也是那人的同伙,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三名骑士从马背上弹身而起,举起钢刀恶狠狠地扑向余一丁。
余一丁丝毫没有惊慌,现在他的眼力也渐渐提高,眼前三人的架势明显就是普通习武之人,可能功夫与林啸天的护卫营官军就在仲伯之间,既然如此,三把钢刀在无形罡气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余一丁连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眼睁睁看着钢刀向自己的面门砍了过来!
首领坐在马背上看得真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余一丁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连忙大喝一声,“拿活的!”
其实那三人在半空中时也已看出余一丁丝毫没有闪避的迹象,心中不免又小瞧了他几分,原来是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啊,于是钢刀的去势都是一缓,并没有往余一丁身上的致命之处招呼,此刻又听见首领的命令,三把刀从天而降之后便落在余一丁的肩膀之上,直接架在了他的脖颈旁边。
其中一人走上前去正要夺下余一丁手中的布包,余一丁的手却往回一缩背在身后,而那首领又是一声断喝道,“且慢动手!”
说完便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余一丁面前,又仔细端详了他几眼,虽然此刻三把钢刀架在脖子上,他却没在余一丁的眼中看到一点点恐惧害怕的神情,心头不由便有些疑惑,接着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一丁望着首领的眼睛平静道,“我只是赶路的旅人。”
“哦?为何那人会给你东西?”首领继续问道。
“我怎么知道?”余一丁没好气地答道。
“车中所乘何人?”首领又问。
“我的家眷。”余一丁答道。
“欲往何处?”首领追问。
“京都偃师。”余一丁答。
对答如流,首领不禁伸出手摸着下巴再次仔细看向余一丁,眼珠轱辘辘直转,等了片刻后余一丁不耐烦地问道,“我还没问你们是什么人呢?平白无故拦住我的去路是为何故?难道真想抢劫不成?”
“嘿嘿。”首领并不答话,只是笑道,“小子,将你手中的东西给我即可放你离去。”
这片刻间余一丁也想好了,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布包与这群人作对没有好处,自己干掉他们应该问题不大,可是自己并不清楚眼前这些人的来头,看他们清一色的统一劲装,估计应该是哪个厉害组织的人,要是被人发现这些人死在此地又将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还有四人已经离开,他们可是见过自己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并非那位七爷派来的人,自己与他们斗气完全没有必要。
想到此处余一丁便将握在手中的布包递给那名首领道,“这可是你说的,这个布包给你吧,我可要继续赶路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打油诗
首领接过余一丁递来的布包,眼中的笑意更甚,他一把抓住布包,口中说道,“那是自然,我只要你手中之物。”
余一丁也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可要继续赶路了。”
首领连忙笑道,“好!这就让你上路。”
眼看着那三名架刀在余一丁脖颈处的骑士收回了武器,首领也闪开身形让他回到车辕处,正在余一丁转身背对着他的时候,首领边往自己的坐骑走去,边对那三人使了个眼色,手掌抬起横向放在自己下巴处轻轻一划,那三人会意,立刻举起钢刀便向余一丁的脑后狠狠砍去!
此时首领已经将布包揣进怀中并快速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他可不希望余一丁的鲜血溅到自己的衣服上。
就在首领脚踩马镫准备上马之时,忽然就听见另外两名没有下马的骑士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也没有听见余一丁中刀的惨叫声,首领闻声心知有异,正待回头查看,脑袋才刚刚转过一半,就看见那两名骑士才刚刚拔出腰间的钢刀,但是他们的额头却各自多出了一个血洞,鲜血正从那小洞中激射而出,紧接着“扑通、扑通”两声掉下马背!
首领心头大骇,立刻手脚僵硬地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连头也不敢再动。
余一丁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首领的身子一抖,这才转过头看着身后之人,只见余一丁正微笑地望着他,首领的脸上瞬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余一丁继续微笑着对他说道,“拿出来吧,我真的很好奇那个布包里装的是什么。”
首领立刻颤抖着伸手从怀中取出布包递给余一丁,脸上已经变成了讨好的笑容,余一丁看都没看他一眼,接过布包后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拆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块折叠得整齐四方的绢布。
“果然是布匹。”余一丁心道。
那绢布打开后大约有六七寸长宽,其上还有一些潦草的字迹,看起来写字之人当时非常着急,绢布上一共是六句话,看起来像是一首打油诗,不过余一丁看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其中的含义,于是举着绢布拿给那名首领观看,只见绢布上从右至左从上至下写道:
城西河洛大王,当真种田人氏,艰辛并未有月,白丁无亥两日,天兵十八万千,专攻乾坤太阳。
首领看后也是一脸迷茫,余一丁见他的神色不似作伪,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不过也确实不太好猜,前面三句还好理解,意思应该是说一个种田的大王没怎么费劲耕种,但是后面三句实在太过晦涩难懂,余一丁看后直接就联想到茅山道士口中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种口诀,于是他又猜测难道是首藏头藏尾诗?可是无论是“城当艰白甲专”还是“王氏月日千阳”都说不通啊,最后他还想是不是首字谜诗?可是猜这个完全就是余一丁的弱项嘛。
费了半天脑筋后余一丁终于选择了放弃,他也懒得再去死脑细胞,直接收起了绢布,又看向首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被追那人又是什么人?你们又为何事追赶于他?我可不想听假话!”
说完他的眼神像是不经意般扫过地上的五具尸体,首领看过绢布上的字迹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余一丁,此时却见余一丁瞟向那些尸体,这个举动不禁让他大感紧张,但接下来对方却并未对他动手只是问话,首领连忙小心答道,“不敢欺瞒好汉,小人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长,被追之人昨夜潜入郡王府欲行不轨,被巡逻的卫士察觉后慌忙逃窜,小人奉郡王之命缉拿此人,谁知会在此地遇见好汉,还望行个方便。”
余一丁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心头诧异,如果事情真如这位首领所言,自己杀了这几名卫士肯定已经得罪了平洛郡王府,可是自己又不清楚这位郡王的底细,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此番招惹上了必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可是现在人都杀了,再说其他又能怎样?
余一丁抱着膀子思索良久,护卫队长站在一旁察言观色,见余一丁半天不说话,连忙又愤然道,“小人已经让好汉走了,这几人居然还敢对好汉下手,真是死有余辜。”
余一丁闻言便抬起头看向他,队长慌忙又点头哈腰地冲着他讪笑,可是余一丁望向队长的眼神却是似笑非笑,口中轻声说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是总不能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死人吧?”
队长心头大骇,很明显对方已经知道是他命令手下动的手,瞬间他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转而又急声道,“不不不!你不能杀我,难道不怕招惹了平洛郡王府吗?”
说着他便一步步向后退去,但是右手已经悄悄地伸到背后,转瞬之间便抽出九节鞭握在手中,望着余一丁色厉内荏地说道,“小子,现在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看看是你的暗器厉害还是爷爷的钢鞭厉害,来吧!”
原来他也以为自己使用的是暗器啊,余一丁不由地心头哂笑,口中却说道,“呵呵,我就说嘛,你是护卫队长,没有你下令他们怎么会对我出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那么我不禁还想再问一句,刚才你对我讲是都是实话吗?”
队长举着九节鞭恶狠狠地答道,“哼哼!让爷爷的钢鞭告诉你实话吧!”
说话间脚下便猛然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同时抡起手中的钢鞭狠狠地向余一丁砸了过来,可是余一丁仍旧像刚才那般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队长手中的钢鞭疾速冲向他的面门,这一鞭如果砸实了不死也得是重伤,真真是狠辣无比。
钢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带着残影直奔余一丁的面门,队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残忍的狞笑,心中得意地想到,你小子不过就是暗器厉害,看来真正是缺乏对敌经验,在面对这种暴起发难的攻击时却只是毫无反应呆若木鸡,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余一丁望着队长那张扭曲的脸,他的眼中却带出淡淡的笑意,如果此人所言为实,余一丁本来还真打算留他一命,毕竟他也只是个听命行事之人,能不加深与一个未知深浅的郡王府交恶当然更好,刚才那几名骑士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余地,上来就是下死手,余一丁为了自保也得杀掉他们,而这位队长却不一样,两人毕竟已经在商谈了,余一丁本想着行走江湖,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从眼前的现实来看,他的想法却只是一种奢求而已。
队长却被余一丁的笑意彻底激怒,死到临头了你小子还在傻笑?当真是不知死活,你以为爷爷的钢鞭是吃素的吗!于是口中大喝一声,随着这一声大喝钢鞭结结实实地砸在余一丁的额头,队长甚至感觉到了鞭梢嵌进骨肉时那种软软的同时又有某种坚硬物质阻挡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软软的是皮肉,坚硬的是骨头,接下来就应该是物体“噗嗤”一声开裂的响动了,于是队长将自己的脑袋稍稍偏开,省得下一刻那些飞散的血肉溅到自己的脸上。
他是喜欢杀人,但很不喜欢那种鲜血碎肉迸溅到自己身上的感觉,油腻湿滑还带着血腥味,实在是令人不爽得很哪!没办法,谁让咱练的就是三尺九节鞭呢,要是九尺软鞭不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嘛,唉……
队长的脸已经侧在了一旁,可是为什么没有开裂之声响起?这不太对劲啊!
还没容他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队长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鞭梢顺着鞭体一直传到他的手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他的虎口却在瞬间开裂,疼得他直接张开了手掌,紧接着那支钢鞭又以一个更加完美的弧线倒飞出去,在空中疾速旋转,形成一片圆圈状的残影光幕,直接飞到官道的另一边不见了踪影。
还是有几滴鲜血溅到队长的侧脸上,但那是他自己的鲜血,此时队长的左手费力地握住右手腕,那只张开的手掌无力下垂着,其上满是鲜血,正顺着手指从指尖一滴滴掉落在地面,倾刻间就在黄土沙地上形成一些红褐色的斑点。
此刻队长半跪于地,剧烈的疼痛似乎让他清醒了过来,这下终于知道刚才那三名骑士操刀砍向余一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躲避了,原来眼前之人不仅暗器了得,还是一位金钟罩横练的外家高手啊!
无论队长如何误解,可是他眼中的恐惧是真实的,余一丁的实力是真实的,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更是真实的!
“你、你你不能杀我!否则就要面对平洛郡王府的追杀!”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余一丁,队长恐惧地嚷道。
“哦?看来你还真是郡王府的人啊。”余一丁轻声说道。
“是是是!只要你不杀我,我发、发誓回去后绝不出卖你!”队长连忙举起左手指天起誓。
“出卖我?哈哈!”余一丁又笑了,“你不说出平洛郡王府我都不知道你是护卫队长,现在你又知我是谁?夜闯郡王府的又不是我,你出卖我什么?”
“对呀!我与好汉素昧平生,又不知你姓名来历,怎么可能出卖好汉呢?还望好汉手下留情!”队长仰头急道,余一丁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那队长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手下留情?”余一丁抬起自己的右手仔细端详,队长见他手中空无一物,心想这也许真是个活命的机会,当然他已不敢再偷袭余一丁,只是慌忙伏地叩首,口中不住地乞求饶命。
就在队长叩首乞求之时,忽然见一道白气从余一丁指尖激射而出,直直打进队长的后脑,那人顿时失去重心趴伏于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便断了气。
“但我确实信不过你。”
余一丁这才淡淡地说道,指使手下背后下手,随后又暴起偷袭,余一丁当然信不过这种人,也不理会地上的几具尸体,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夏日已至,午时阳光毒辣,极少有旅人选择在这个时段赶路,所以这半天都不见官道上有行人车马经过,虽然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是这些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而且那几匹马也带不走,余一丁觉得有处理尸体马匹的时间还不如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回到马车边余一丁又掀开车帘往里瞧,只见那俩妮子依旧睡得香甜,不知何时两人居然滚到了一起,你的腿搭在我的腿上,我的手臂横在你的胸口,时不时还要咂咂嘴,两人的睡相实在不雅,余一丁不禁暗暗发笑,外面打生打死竟然仍未将她们吵醒,喝的不多却醉的如此厉害,当真是好酒,有机会真的还要再尝尝这清河陈酿。
坐上车辕,余一丁一抖缰绳,马车继续上路,他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余一丁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驾车离开的时候,不远处官道旁的树丛中便闪出几道身影,为首之人虽然吊着胳膊,但是身材高大状似铁塔,眼似铜铃满脸胡须,不是七爷又是哪个。
在七爷身后还跟着五名打手模样的小厮,刚才余一丁几人的打斗全过程都被他们看在眼中,特别是余一丁刀剑不入的身体和他指尖射出的诡异白气,无一不让七爷几人心惊胆寒亡魂大冒。
七爷和那名王府护卫队长想的一样,余一丁虽然硬接铁核桃或者九节鞭应该是金钟罩一类的外门硬气功,能够做到刀剑不入也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但是那一手指尖射出白气顷刻取人性命的功夫他确实从未见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此种功夫简直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当即七爷便将余一丁归结到妖人邪祟一类,对他的这些手段也看作是某种妖术邪法了。
七爷越想越怕,这大中午的艳阳高照之下居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其余五名小厮更是浑身打颤腿脚哆嗦,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
“七、七爷,俺觉、觉着俺们还、还是先、先回镇上吧?”其中一名小厮颤抖着说道,眼神却在不住地四处打量,虽然余一丁的马车还未走远,仍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但是这人此刻已然是心有余悸,他的话音刚落,其余四人赶紧随声附和。
其实七爷正有此意,虽然仍有一些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马车,但一想到余一丁的鬼魅手段便立时泄了气,连忙大手一挥,六个人赶紧返回缓坡下的树林中,那里拴着他们的坐骑。
刚才余一丁和王府护卫队长打斗之时七爷已经看得清楚,几名骑士他虽然不认识,但是那位队长他却见过,正是平洛郡王府的一名护卫小队长。
这位七爷虽然长期居住在清河镇,但他确实是平洛郡王府的常客,一个月中就要出入好几次,见过王府护卫队长也在情理之中,而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郡王的大舅哥,郡王最宠爱的三夫人的亲哥,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加上七爷十几岁时曾经外出拜师学艺,二十几岁回到清河镇时已经有了一身的好功夫,况且他又生的人高马大,便纠集了一伙拜他为大哥的小弟,整日里在镇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渐渐地就成为清河镇的一个祸害。
今日晌午时分七爷正准备到镇中那家有名的烧卤店吃饭,不想恰巧碰见余一丁带着二女在此用餐,七爷见两位女子生得貌美,加之她们又饮酒过量,顿时起了淫心,便想上前调戏一番,哪知正好撞在余一丁的枪口上,真正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不仅被余一丁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把自己的右手腕弄得脱了臼。
虽然最后余一丁还是放过了他,可是七爷回到家却越想越气,赶忙拉上几个小弟骑上快马向东便追,他想的是追上之后二话不说,先将那个小子暴揍一顿再说,老子不是一个人弄不过你吗,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多叫上几个弟兄总能把你小子弄趴下了吧?剩下的便是那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了,到时候还不是大爷我想怎样就怎样的事,嘿嘿。
想到两个美人七爷越发地精神,顺着官道快马加鞭就往东急追,谁知才到这个缓坡底下就听见坡顶有人惊呼之声,连忙带着几个弟兄先将马匹拴在树林中,然后几人才悄悄爬到坡顶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得七爷几人大气不敢出,护卫小队长带了五个人只在片刻之间便被余一丁全部解决,而余一丁看起来还跟没怎么费劲一般,七爷这边几人这才意识到余一丁绝对是个他们不能招惹的存在,别说他们六个人,再来六人可能也是白给啊,于是等余一丁杀了那名队长继续赶路后他们才敢出来。
跟七爷一起来的几个小厮已经吓破了胆,七爷下令撤退几个人立刻屁滚尿流地赶回了清河镇,但是那位七爷却多了个心眼,说起来他也是郡王的亲戚,王府内的护卫被杀,他怎么也要跑去报告一声,于是回到清河镇遣散了几名小厮后七爷便立即动身赶往平洛郡城。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背锅侠
余一丁驾着马车继续赶路,走了好长一截都再没看见那个夜探郡王府的蒙面人以及追击他的另外四名骑士,他走的这一路又没有发现有岔道,只能判断是那蒙面人并没有被抓住,否则那些骑士此时肯定已经往回走了。
坐在马车上余一丁又将怀中的绢布拿出来查看,那六句打油诗实在令他捉摸不透,又不知那蒙面人为何会把绢布扔给他,难道这就是一块写了首不知所谓的打油诗的普通绢布?蒙面人的目的仅仅是想让自己拿到布袋吸引那个队长和他的手下,然后蒙面人便可以顺利脱身?
想到此处余一丁不由地对那个蒙面人心生怨念,这不是害他嘛,现在他被迫杀了平洛郡王府的六名护卫,其中还包括一名队长,虽然他认为打斗场面并没有人看到,当然他还不知道七爷几人已经是目击者,可是追击蒙面人的四名骑士毕竟是见过余一丁的,那六人又都死在他的马车停留过的大槐树旁边,是个人都会将这六人之死同他联系起来,到时候岂不又是大大的麻烦?
唉……
余一丁不禁一声叹息,又是郡王府,这可不是青炎门那种江湖门派可以相比,以大晋强盛的国力,不要说青炎门,也许连临云郡王府都比不了平洛郡王府的势力,若是真要仔细追查那六个人的死因,那才是真的够余一丁头疼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余一丁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怎样避免被郡王府发现,而是如果遇见另外四名骑士返回该怎么办,那四人若是看见余一丁好好地赶着马车,却不见他们的队长带着其他人前来,不说直接动手至少也会上前盘查一番,到时候余一丁该如何作答?是哄骗他们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一起解决掉?这确实是个问题。
……
七爷支开了几名小厮后便心急火燎地往平洛郡王府赶去,余一丁不仅害得他在清河镇的百姓面前丢了面子,手腕还被对方弄伤,虽然他已经知道此人相当厉害不能轻易招惹,但是双方结下的梁子似乎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解决了,只要将那几名护卫被杀一事报告郡王府,自会有平洛县郡的官军或者衙门的捕快缉拿此人,杀害王府护卫,有了这个罪名要是被抓住了九成九就是人头落地,到那时他七爷所有的怨恨自然也就化解了。
七爷一面兴奋地想着余一丁被抓后的情景,一面快马加鞭赶往平洛郡城,三四十里的路程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赶到,他是郡王府的常客,大门管事的早已跟他很熟悉,通报一声后便放他进了府。
平洛郡紧挨大晋京都偃师京畿重地,是京都郡往西第一郡,下辖一十二镇四十六乡,郡城平洛及周边五镇二十一乡为黄河冲积平原地带,土地肥沃米粮富足,靠近西北部的七镇二十五乡属于山区,那里盛产煤铁,是主要的铁器生产地,大晋各地官军军械盔甲及制造江防海防舰船用铁大多产自此地,绝对算是一个重要县郡。
由于此郡的地理位置和特殊地位,镇守该郡的郡王正是大晋皇帝的亲弟弟四王爷沈辰基,年四十有二,为人宽厚仁德却不失精明,其兄沈辰龙于十六年前登基继位,沈辰基便被封为平洛郡王镇守此地一直延续至今。
现在已是下午,这阵子郡内太平无事,沈辰基上午就已将公事办完,正好趁着吃过午饭后这段难得的闲暇时间在后花园里惬意地喝茶逗鸟,管事的向他报告说他的大舅哥老七来了,郡王立刻便皱起了眉头。
别看七爷是郡王的大舅哥,但是年龄还要比沈辰基小上十岁,而且一天到晚正事不做经常给他捅些娄子出来,弄得他这个一郡之主总是要派人做些替他擦屁股的事情,长此以往沈辰基早就对七爷心生不满,若不是看在最宠爱三夫人的份上,加上郡王本就生性仁厚,而且七爷也确实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否则早就不认这个亲戚了。
因此到后来每逢七爷来到府上郡王都是头疼不已,今日听下人如此一说,大好的兴致瞬间就被打断,心中不禁暗道这小子不会又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吧,于是心头便暗自不爽。
正在这阵工夫,七爷已经由下人陪着来到后花园,远远地看见郡王靠坐在躺椅上,连忙一路小跑着就奔了过来。
到了郡王面前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连连打躬作揖嬉皮笑脸地说道,“郡王好生悠哉,老七给您老请安了。”
沈辰基躺在椅子上头都没动,只拿眼角瞟了一眼七爷,缓缓说道,“老七啊,今日前来又有何事啊?”
随即转头又对身边的管事说道,“贵喜啊,去让账房给老七支二十两银子。”
管事的立刻恭敬地答道,“是,王爷。”
府中之人都称沈辰基为郡王,唯独贵喜称他为王爷,这是因为贵喜是服侍沈辰基多年的老仆,在他还是王爷时就已在府中管事,所以一直如此称呼沈辰基,这也说明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贵喜答完便转头看着七爷,那意思就是跟我走吧。
七爷见状连忙讨好地看着贵喜,他心里还是对这个老管家有些发虚,毕竟这个老头子几乎是看着郡王长大的,两人关系实在非同一般,而且平日里老管家也没怎么给七爷好脸色,于是七爷连连摆手说道,“银钱一事先不忙,不忙!”
这下沈辰基立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的心头不禁有些奇怪,这个老七每次来府中不是求着平事就是讨要银钱,看今天这个情形肯定不是惹出了麻烦,那就是来要钱的嘛,可是现在连银子都不着急拿了,这是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七爷见郡王面上满是疑惑的神情,眼珠一转立刻换了一副表情道,“哎呀,我的好妹夫啊,你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
沈辰基抬眼望着眼前这个大舅子,偌大的个子,往身边一站就像是一尊黑塔一般,可是现在却哈着腰脸上带着一种无比欠揍的神情说出这样一句话,实在是让沈辰基心头莫名的就非常不爽,于是不耐烦地说道,“哦?有什么大事你赶紧说!”
七爷可没注意郡王的神情,又往前挪了一小步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刘四福和他手下的五名护卫被人杀了。”
沈辰基本来对七爷没有好气,心中想的是这小子不着急要钱那就是不知道又在哪里闯了祸需要他派人摆平,心头不禁烦闷,可是突然间却听见这样一个消息,惊得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七爷问道,“什么?!此事当真?何时发生的事?在何处发生?凶手又是何人?”
刘四福是郡王府护卫队的一个小队长,府内有一小队护卫由他带领,职责是专门负责郡王府的安全护卫,半个月前被沈辰基派往平洛郡西北八十里外的洛西镇保护一位京都来的贵客,谁知这么短的时间居然会发生此等大事,这让沈辰基怎能不大吃一惊。
郡王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串问题,七爷听后也不答话,直拿眼神刷站在一旁的贵喜和其他的下人,沈辰基会意,对他们挥挥手说道,“贵喜啊,你让他们先下去吧。”
七爷同郡王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贵喜就站在他的身边,还是将他的话语听了个清楚,心头虽然骇然,但是既然王爷已经发话,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事该听什么不该听他还是很有分寸的,否则也不会伺候王爷这么多年,而且能够得到他的信任成为管家,虽然王爷说的是让下人们离开,但是他很清楚,这里面也包括自己,于是对其余几名站在一旁听候吩咐的下人招招手,随即带着他们离开了后花园。
见着贵喜他们都走了,七爷这才神神秘秘地说道,“回郡王话,此事千真万确,就在一个时辰以前,清河镇往东十里的官道边,凶手是一名青年男子,身边有两位小娘子跟随,乘坐一架双辕马车,据我估计,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快要出清河镇的地界了。”
沈辰基听完七爷的报告,皱着眉头在院中踱步,片刻后才对院门吼道,“来人啊!”
立刻有一名护卫进了花园对着他低头拱手道,“在!郡王有何吩咐?”
“传我命令,立刻让卫戍营蔡将军到后花园来。”
“是!遵命!”
护卫领命而去,七爷见着那人走后又对郡王道,“敢问郡王,可是想让蔡将军带领卫戍营官军缉拿此人?”
郡王点头道,“正是,刘四福和他的手下都是王府护卫,身手相当了得,竟然还会被那凶徒所害,捕快衙役前去定然是无功而返,甚至白白增加伤亡,此事只能由卫戍营出面解决。”
七爷赶紧又对郡王说道,“万万不可!”
郡王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七爷答道,“回郡王话,那人与刘四福他们打斗时我正好路过并躲在一旁观战,刘四福几人都是功夫了得的护卫,可是与那人交手时竟撑不过一合,而且此人刀枪不入,出手鬼魅,我看他很有可能使用的是妖术邪法,这才会令刘四福几人顷刻间毙命。”
郡王诧异道,“哦?!在我平洛县郡的地面上居然出了如此妖人?”
七爷连忙点头说道,“正是,所以依老七我看最好还是请王道人出马最为稳妥,郡王意下如何?”
这平洛郡王府也像临云郡王府那般,府中收留了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名为“食客”,就像是临云郡王府的客卿一般,这王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王道人,本名不详,年龄不详,据说已有六十出头,乃一游方道士,半年前路过平洛郡,正好碰上郡城内闹妖,官军衙役前往捉拿无功而返,反倒是死伤十数人,幸得此人在城中一废宅内与那妖邪大战一日,最终降伏此妖,周边百姓无不拍手称奇惊为天人,郡王闻听此事后便以金帛厚礼相赠,但道人坚决不受,郡王甚为敬佩,邀其成为府中食客,并以郑重礼数拜之,道人方才答应。
七爷是府中常客,这王道人他自然见过,当七爷认为余一丁使用的是妖术邪法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位道人了,于是跟郡王谈起此事后又连忙进言派出王道人出马,在他看来,只要碰上余一丁,王道人定会有手段降伏他。
郡王闻听了七爷之言后眼神一亮,王道人他当然记得,当时此人降伏妖邪后不收厚礼,郡王自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其招为食客,只是随后半年来县郡辖区内再无妖邪出现,那王道人只得在郡王府内每日打坐修行,期间数次提出离去,都被郡王极力挽留,但郡王也知县郡内若是一直太平无事只怕此人呆不长久。
现在听到王府护卫被妖邪之人所害,对付这种人可能还真得王道人出马才行,于是捻须颔首道,“嗯,言之有理,来人!”
“在!”
“速速有请王道人后花园议事!”
“是!”
……
余一丁驾着马车一路往东,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加快车速,一是他不认为郡王府的人可以这么快就得知消息并追查自己,二是车上两个妮子还在熟睡,他不希望马车疾行过于颠簸,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一直都没有看见另外四名骑士,真不知道他们仍旧是在继续追击那位蒙面人还是已经被人所杀,余一丁只得一路前进一路不住地四下张望,看看是否有岔路,也好发现一些端倪,于是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赶路。
就在他又走出十多里后,前方正好是一个山谷,官道往前延伸直接没入谷口的一片树林中,余一丁只见前方地势险要,不禁放慢了车速,生怕谷内会有埋伏,以前他没有杀人时赶路也经常会经过山谷密林,但却从未有过担心前方会有埋伏的情况,也许这就叫做“做贼心虚”吧。
马车才到谷口树林边,只见官道旁赫然立着一块石碑,其上阴刻着“野狼谷”三个大字,余一丁又是一阵本能地心悸,不禁想起在庆阳时阿格兹劫走柳翠,他直入阿古达木大草原在卡亚那部落聚居点遇见狼群的经历,那些野狼的组织纪律性以及攻击性和凶残程度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余一丁不由地就想到虽然自己并不惧怕野狼袭击,可是还有俩醉妞在车厢里躺着呢,他又不了解野狼的生活习性,只能仔细回想着曾经的记忆,炎炎夏日里好像不会有狼群在白天出现吧?
就在余一丁胡思乱想的工夫,马车已经缓缓进入了山谷,四周都是成片的树林,高大茂密,仿佛夏日的阳光也被遮住了大半,一下子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凉爽起来,甚至不时地还会有一阵阵山风吹过,在树林间发出哗哗的声响。
余一丁表面上非常惬意地坐在车辕处驾着马车,其实暗中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特别是这种密林地带,总觉得道路两旁的树林中隐藏着巨大的危急,而且那些风声还掩盖了其他的声响,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有突然的攻击向马车袭来,让人防不胜防。
前方二三十丈外似乎有座歇脚亭,而且余一丁还隐隐约约听见有马匹嘶鸣的声音传过来,但是他却看不见前方的官道上有任何马匹的影子,似乎这声音是从前方的树林中传出来的,余一丁不禁越发地提高警惕,被那个队长派出去追击的正是四名骑士,难道是他们的马匹发出的响声吗?
马车距离那个歇脚亭越来越近,余一丁终于从那个亭子后面的树林中看见几匹骏马隐约的身影,但是在它们的四周似乎没有任何人影。
余一丁明白前方肯定有异,但是此刻他却不敢下车独自前去探查,车厢里两个妮子是他的软肋,如果他去探查之时另外有人偷袭马车后果不堪设想,没办法,他只好尽量放慢车速,一点点向着歇脚亭行了过去。
距离歇脚亭还有三四丈的时候余一丁终于看清楚了,亭子后面的树林中有四匹骏马正低着头在吃草,在这几匹马的四周是几具尸体,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是他们身上的劲装余一丁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郡王府护卫所穿那种样式,那么这几人八成就是追击蒙面人的几名护卫了。
到了歇脚亭跟前,余一丁跳下马车,先是小心地查看了马车四周四五丈的范围,他要确保这个距离内没有埋伏的敌人,而一旦有人偷袭车厢他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迎敌救人。
余一丁不准备进树林查看那几具尸体,只要能够确认数量和衣着就足够了,那样的话他继续赶路便再无后顾之忧,所以余一丁将马车停在歇脚亭旁,然后穿过亭子在树林边探头探脑地查看那几匹骏马以及它们脚边的尸体。
确实是四人,衣服也对的上,余一丁可以肯定他们就是那名队长派出去追击蒙面人的四名骑士。
余一丁不禁暗暗呼出一口气,现在见过自己的目击者已经全部死掉,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名蒙面人杀了这四人就逃走了吗?那么自己身上那个布包里的东西难道真的是蒙面人用来吸引追兵的注意,以便他摆脱追击的幌子?否则蒙面人绝对要想办法拿回去啊。
余一丁相当郁闷,又被别人当枪使了一回,还是个背锅的,他奶奶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正道?邪道?
余一丁站在树林边郁闷了好一阵,又四下打望了一下,林木茂密,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看不见任何人影,也许是林内有几具尸体的缘故,被两旁树林包夹的官道忽然间也显得阴森起来。
正在这时余一丁听见马车那边传来一声响动,他的心中大惊,根本来不及思考便转身飞速地再次穿过歇脚亭来到马车旁边。
可是马车四周并无任何动静,仿佛刚才的那声响动是他的幻觉,余一丁不放心地围着马车又转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不禁有些奇怪。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就听见马车厢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余一丁恍然大悟,接着便没好气地掀开车帘,正好看见两个妮子都已醒转过来,随着车帘掀开,阳光也射进车厢,二女正半坐着睡眼迷蒙地抬手遮住眼帘望着他。
“你们两个丫头终于醒了啊。”余一丁满脸无奈地说道。
两个妮子口中含糊地应着声,钟离雪还皱着眉头无力地说道,“余大哥,我的头好晕!”
柳翠也在一旁应道,“就是,我的头也晕,大哥,这是在哪里了?我们睡了多久?”
余一丁看着俩人的模样哭笑不得地答道,“你们俩倒是没睡多久,也就一个多时辰吧,现在我们在野狼谷里。”
余一丁是故意这么说想吓唬一下二女,结果不知是她们刚刚酒醒还没彻底清醒,还是压根就没听清楚他说的野狼谷三个字,钟离雪依旧揉头皱眉郁闷地说道,“余大哥,怎么这个酒这么厉害啊,我记得在临云送你们时喝的比今天还多呢,却也没有今天这般难受。”
余一丁笑道,“你们两个丫头还真行,光知道使劲喝,忘记那个店小二说的什么了?平洛陈酿后劲大,不能多喝,你们俩本来就没有什么酒量,还一人喝了两大碗,咱们才吃过饭一个多时辰,正是后劲上来的时候,现在头晕也是正常的嘛。”
这时柳翠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努力直起身子掀开车厢后帘向外张望了一眼,这才回过头问道,“大哥,你刚才说这里是什么山谷?”
余一丁答道,“野狼谷啊,现在你才想到问这个问题啊。”
柳翠揉着额头说道,“我和雪儿姐姐都喝醉了,大哥不在那个清河镇找个客栈住下来,却还这么着急赶路,现在又停在这个什么野狼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余一丁不禁再次惊诧,柳翠这个妮子还真是聪慧,明明仍在头晕脑胀之时,居然一下就问到点上。
可是没等余一丁答话,钟离雪在一边半闭着眼睛插嘴道,“耶!野狼谷好呀,余大哥,陪着雪儿去打几头野狼吧!”
这明显是醉话嘛,余一丁没好气地看着仍旧带着醉态的钟离雪,正准备数落她几句,却听见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阁下真是好兴致。”
余一丁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刚才他查看四周并无险情,也没人埋伏,所以这时站在马车边掀开车帘探了小半个身子到车厢内与二女交谈,这一阵子连起码的无形罡气都没有施放出体表,如果此时那人出手偷袭,余一丁至少会受伤。
不过紧接着他的第二反应也不算太慢,在转身回头的同时立刻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这才看清楚眼前丈余外正站着一名包头蒙面的男子,那身衣物余一丁认得,而且此人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布包,正是那名扔给他布袋的蒙面人。
“哟呵,身手倒是利落,怪不得平洛郡王府的那几名护卫没有留住阁下呢。”蒙面人调侃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嫁祸于我?”余一丁沉声问道,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实在不好,他也不例外。
“嫁祸?哈哈哈!”蒙面人大笑,紧接着又道,“不用说的这么难听吧?当时也是实在事急,不过那个荷包就算被那些护卫拿去了也无妨,现在阁下不是安然无恙嘛,多谢阁下替我解困。”
说着蒙面人对着余一丁拱了拱手表示谢意,余一丁闻言心说还真被我猜中了啊,果然就是个装着一首普通打油诗的布袋,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吸引那些护卫的主意,蒙面人则好趁机脱身。
可是这不是嫁祸又是什么?!
“你……”
余一丁只说出一个字便哑口无言,他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似乎不是一般的无耻啊,骂他一顿?揍他一顿?好像都已没有意义,就算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余一丁已经杀死郡王府几名护卫一事,所以他也一时语塞。
而蒙面人似乎早就知道余一丁会是这样一个表现,于是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拿着递向余一丁并且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位兄弟,不知你是如何从那些护卫手中脱得身来?这些银两算是我给兄弟赔个不是,压压惊,不过那个荷包也算是我的贴身之物,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将它归还于我呢?”
看着递过来的银子,余一丁的手本能地就伸了过去,可是听见蒙面人最后那句话他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将手又缩了回来。
什么意思?
余一丁陷入了沉思,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这首打油诗的意思呢,这下正好可以问问了,于是问道,“那个荷包还给你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了解一下那里面的打油诗写的是什么意思。”
“咳、咳,那就是我没事胡乱写着玩的,让老弟见笑了,呵呵。”蒙面人说到后面又干笑了两声,“刚才事急就拿它充数扔给老弟,只是想吸引一下追兵罢了。”
“哦?是吗?”余一丁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荷包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真还别说,这荷包越看越像精心缝制的贴身之物,不过这么精致的荷包里面怎么就会放着一首不伦不类的打油诗呢?
这一点似乎更加有问题了,余一丁暗自用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蒙面人。
果然,蒙面人在看见余一丁拿出荷包后眼神立刻变得闪闪发亮,同时还像是费力一般咽了口唾沫,不过紧接着他便言辞恳切地说道,“不瞒老弟,这个荷包是内子所绣,对于我有特别的意义,刚才若非事急,身边又无其他物件,我是断然不会将此物扔给老弟的。”
“哦,原来如此。”余一丁听了这个解释深以为然,自动脑补着一对男女卿卿我我互赠定情之物的场景,难怪此人看见自己拿出荷包后眼神都变了,难道那首打油诗也是两人之间隐晦地表达爱慕之情的一种方式?
余一丁不想再瞎猜了,对于别人夫妻之间的私情他没有兴趣,看来还真如蒙面人所言是为了脱身拿来应急的物件,这种东西郡王府护卫得去也无用,没看见那位队长见着打油诗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嘛。
余一丁的心头终于彻底释然,于是他接着问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若愿意回答,这荷包我留着也无用,还给你又何妨?”
蒙面人连忙答道,“好说,既然老弟愿意归还荷包,又替我解困,有何问题尽管问吧。”
余一丁点点头道,“我就一个疑问,那些郡王府的护卫为何要追击你?我可是听他们说你是探查郡王府的贼人哦。”
蒙面人面上一怔,随即恢复脸色平静地对说道,“那些护卫说我探查郡王府?”
余一丁奇怪道,“是啊,否则他们怎么会追击你?”
蒙面人又深深地看了余一丁一眼才缓缓说道,“老弟,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吧?难道不明白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道理吗?俗话说江湖事是非多,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少啊。”
这回轮到余一丁发怔了,愣在那回味了一下蒙面人的话后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莫非蒙面人夜探郡王府事关江湖恩怨?
可是没等余一丁再说话,蒙面人又道,“老弟,这里可是杀人现场,你我随时都有可能被平洛郡王府盯上,对老弟的帮助我真的万分感激,日后有机会一定回报,不过现在可否将那荷包归还于我?然后我们各自速速离去,否则郡王府的人再追上来就不好脱身了。”
蒙面人这样一提醒,余一丁才想起来树林里还有那四名骑士的尸体呢,现在自己居然还在这里跟一个不知道来路底细的蒙面人闲扯,确实是大大的不妥,不禁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没再细想,直接将那荷包扔给蒙面人,赶紧跳上马车就准备离开此地。
蒙面人倒没有拿到荷包立刻就走人,还专门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绢布,确认无误后才将刚才那个银锭又抛给余一丁,又对着他郑重拱手道,“多谢老弟仗义!你放心,我绝非歹人,此恩日后必报!”
说完一个纵身就闪进树林,紧接着几个腾挪便消失在树丛之后。
余一丁手握银锭发呆中,心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歹人,反正我若是被平洛郡王府盯上肯定就是这小子的嫁祸,唉,就算自己倒霉遇上这种事,可是现在也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守着一个凶杀现场终究不是个事,还是赶紧离开才对……
马车继续往野狼谷的深处走去,余一丁满脑子却是那位蒙面人临走时的那句话,什么叫他不是歹人?如果他不是歹人,那么平洛郡王府的护卫为何要那样死命追击?难道那些护卫才是歹人?这怎么可能?另外还要日后报恩,自己连那人长得什么模样都没看见,他就算不报恩自己又能如何?……
算了算了,余一丁摇了摇头,没工夫再想这些事情了,自己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可能地远离此地,想想今夜在哪里落脚才比较实在,放眼四周仍是茂密的树林,官道也在树林间穿梭望不到头,似乎这座山谷还有很长一截路要走,如果不能在日落之前走出山谷,想来这个野狼谷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弄不好到时候真有野狼出现才是个麻烦事。
正在余一丁驾着车胡思乱想之时,身后的车帘被人一把掀开,两个小脑袋瓜一起伸了出来,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钟离雪气哼哼地说道,“余大哥,我们醉酒睡着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刚才那个同你说话的是什么人?”
余一丁叹了口气,正想解释两句,另一侧的柳翠又说话了,“大哥,你怎么会招惹上平洛郡王府?难道刚才真的在树林中杀了人?”
看来小翠的酒量在雪儿之上啊,很明显小翠的头脑更加清醒,问的问题也更加犀利,余一丁感叹,连忙答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到车厢里,喝了酒吹风头会痛的,在车厢里也可以听我说话。”
两个妮子对视一眼,钟离雪又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摇晃着就缩进车厢里,看起来她的酒劲确实还没有过去,柳翠没说什么也跟着进了车厢。
余一丁见俩人都很听他的话,也没有继续卖关子,简单地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道,“就是这样了,我只是奇怪那人为何临走前还要跟我说他不是歹人,如果他所言为真难道那些王府护卫倒是歹人了?反正追击他的护卫已经全都死了,他的荷包我也还给了他,其实根本不用对我说这句话的,何况到最后我也没看见他的真容。”
过了片刻才听见柳翠在车厢内说道,“雪儿姐姐你不要又睡过去啊……”
余一丁愕然转身掀开车帘,只见钟离雪已经再次躺在车厢内昏昏欲睡,柳翠抬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哥,那我们现在……”
余一丁苦笑着打断她的话答道,“还能怎样?继续赶路吧,不过我估计现在平洛郡王府并不知道那些护卫是被我和那个蒙面人所杀,或者至少不知道杀人者有我,这里是野狼谷,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座山谷呢,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离开此谷找个城镇落脚才是,雪儿她没事吧?”
柳翠点点头道,“嗯,大哥说的是,你好好赶车吧,雪儿姐姐就是酒醉还没有彻底清醒而已,我来照顾她就好。”
……
平洛郡王府后花园中。
沈辰基命人请王道人到后花园议事,片刻功夫老道便在卫士的引领下来到园中,郡王将七爷的所见所闻简单讲给老道听后,又郑重地对他说道,“自从数月前道长在平洛郡城中降伏妖邪后,本郡一直平安无事,不想今日又有妖人作祟,居然害了王府几名护卫的性命,还望道长亲自出马,擒拿妖邪,本王感激不尽!”
老道来到后花园后一直静立当场,只是捻着胡须皱着眉头仔细听着郡王言语,期间并不发一言,直到郡王说出最后那番话,他又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无量佛!还请郡王恕贫道直言。”
沈辰基忙道,“无妨,道长有何话不妨说来听听。”
老道又沉吟片刻后才说道,“依郡王所言,贫道觉得此人并非什么妖邪之人,倒更像是修行之辈,他所使用的也不是什么妖术邪法,应该是某种道法。”
“哦?”沈辰基惊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作为一名亲王又是一郡之主,他虽然不是修行者,但是多少还是听说过修行者的事情,听了老道这样一说连忙又道,“那依道长之见莫非此人不是妖邪而是一名修行邪魔歪道的凶徒吗?”
老道点头道,“郡王所言可以说是对,也可以说不全对。”
沈辰基急道,“哦?何以见得?”
老道微笑着答道,“做人做事自有正邪之分,修行亦然,同一种道法,正道的修行者只会用于正途,而邪道的修行者则会用在歪道,并非是道法有正邪,主要是看修行之人拿它来做些什么啊。”
沈辰基闻言频频点头,接着说道,“那请问道长能否拿下此人?也只有将他擒获讯问之后才可知道此人到底是正是邪嘛。”
老道看着郡王单手打了个稽首答道,“无量佛!除魔卫道铲除妖邪本是我等修行之人的分内之事,贫道尽力为之吧。”
沈辰基闻言大喜,立刻接口道,“如此甚好,不知道长还需本王提供哪些协助?”
老道答道,“若对方是修行者贫道此番前去必是斗法,普通人去了也无大用,还是由贫道单独前往吧。”
沈辰基沉吟了一下又道,“也好,此事全仗道长神通了,不过依本王所见,王府再派出一队护卫协助道长,若是道长获胜,则由他们负责将贼人押解回郡城,若那贼人当真道法高深,万望道长以自身安全为重,我们还可另想他法,切莫有何闪失!”
老道知道郡王是一番好意,随即道,“如此也好,多谢郡王美意,贫道去也。”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追击
余一丁驾着马车继续前行,官道也渐渐往上延伸,看样子往东去是要翻过这座山,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个野狼谷是否就已出了平洛郡的地界,在清河镇上吃饭时余一丁就询问过店小二,据说过了清河的地界就算进入了大晋京都偃师的京畿重地,就是不知道在天黑之前能否找到一座大一些的城镇,那里的客栈居住条件怎么也要好于乡村的小客栈嘛,那样的话两个醉酒的妮子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申时将尽之时,余一丁三人终于翻过了野狼谷的山岭,一路上也没再遇见任何意外和追兵,看来不是野狼谷的来历是个传说就是白天里那些猛兽少在官道附近活动。
除了偶尔可以看见那种长着长长尾巴的野鸡从官道上飞过以外,余一丁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一只獐子模样的小兽沿着官道奔跑,待到他们的马车走近了便飞快地钻进了路旁的草丛中,就这还吓了余一丁一大跳,不过好歹他也是见过野狼的人,土黄色的獐子与灰白发黄的野狼在外观上无论是色泽还是个头都有明显的区别,不过这样一来他的心头也稍稍平定,看样子还是人类最为可怕,就是那些猛兽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它们一般不会到经常有人经过的官道附近活动。
又是一阵昏睡,钟离雪的酒醉状态终于算是彻底清醒了,柳翠却是一直没有再睡,等钟离雪醒后余一丁就听见两个妮子在车厢内小声嘀咕着什么,一直叽叽咕咕地说了好一阵。
余一丁不禁好奇她们俩这是在说些什么,于是放缓了马车速度转头问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躲在车厢里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大哥的坏话?”
车厢里的说话声立刻停止,片刻后两个妮子一起从车帘后探出头来,还是钟离雪最先答话,“余大哥,你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赶路,不怕平洛郡王府的追兵吗?”
余一丁一听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得意地笑道,“是啊,大哥还真不担心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那些护卫不是全都死了吗,也没有人看见我和他们的打斗过程,雪儿难道还在担心郡王府会派人追击我们?”
钟离雪没好气地说道,“余大哥你真是不知道好歹,雪儿自小就在临云郡王府中长大,这个平洛郡王府是怎样的雪儿不清楚,但是在临云郡王府的护卫营,林将军手下的那些护卫中专门有一部分人,每次执行任务时他们都会使用一些手段记录任务情况,比如随身携带一块黏土或者特制的绢布笔墨,遇见紧急情况后他们会用非常快的速度在黏土或者绢布上留下一些事先约定好的记号,用以表示敌人的数量、性别以及其他的一些主要情报,以便事后可以更好地追查线索,特别是遭遇厉害的对手,如果护卫不敌甚至全军覆没,那这样的记录就是郡王府查找凶手的唯一线索了……”
余一丁闻言大惊,直接打断了钟离雪的话说道,“啊?!大哥倒是真的没有检查哪些死去的护卫,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想的赶紧离开现场比较好,不过我查看过四周都无目击者,再说了,就算检查他们的尸体我也不会注意他们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钟离雪看着惊讶的余一丁,瘪了瘪嘴继续说道,“就是呀,雪儿刚才就是和小翠妹妹谈论这些事情,我们都在担心这个,有些事不是余大哥你想不想的问题,没有见识过这些的人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些护卫还有这种留下敌人信息的手段,哪怕是将他们统统灭口,到时候平洛郡王府的人一样会知道我们的大概情报,何况这些手段并不是只有临云郡王府才会使用,雪儿就是怕余大哥放松了警惕,等到郡王府的人追上来了时不好应付。”
余一丁点点头深以为然,这个留存记号便于事后侦查的手段他确实不知道,而且这种手段也不应该是临云郡王府独有的吧,想必每个国家的军队或者官府都会通用,又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很高的手段,自己还是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太短,很多东西根本不了解。
想到此处余一丁便道,“嗯,雪儿说的没错,不过就算有人发现了那些护卫的尸体,他们还要再报告给平洛郡王府,随后郡王府再派出人手来调查追击我们,肯定也不会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估计现在最多是有人发现了尸体然后报告给清河镇上的官府,消息传没传回平洛郡城还不一定呢,想必今晚之前不会有事,不过凡事小心一些总没有错,我们继续加快赶路的速度,一般的小乡镇就不做停留了,最好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一座大一点的城镇,找个好点的客栈落脚,你们俩也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快马加鞭继续往东便好。”
二女听完余一丁所言并无异议,钟离雪说这些也是为了提醒余一丁不要以为杀了人没有目击者便万事大吉,现在只要他能保持足够的警惕性就好,最后柳翠又提议让余一丁解开马车后面拴着的那匹骏马继续骑乘,由她来驾车,这样还可以加快一些速度。
柳翠早就醒了酒,余一丁也知道她没什么事,便直接依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本来他还觉得已经远离事发现场几十里地了,三个人现在应该很安全才是,听了钟离雪的话后他的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心起来,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跑的越远越好呢。
三人继续上路后没有走出多远便看见官道旁的一座界碑,一面写着清河,另一面写着坤阳,看来到了这里才算是真正离开了清河镇,而且已经离开了平洛郡,因为清河镇是平洛郡最东面的一个小镇,再过去就进入了京都偃师的地界,余一丁就是不知道这个坤阳到底是个小镇还是大城,不过他也没多想,大不了到了前面的村镇打听一下便好。
……
话说王道人离开了平洛郡王府的后花园,在沈辰基的安排下,带领着十名护卫快马向清河镇赶去,当快到清河之时,正巧碰见官道上有清河镇的衙役正在设卡盘查过路之人,一时间整条官道上都是被堵塞的往来行人车马。
看着这个情形王道人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些护卫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清河镇的官衙得到消息正在盘查过往旅人,这也是官府的一贯做法,先不管有没有实际效果,毕竟在你管辖的地界上发生了命案,当地的知县必须要做出一副姿态,这表明本地官府对命案的重视,否则不好对上面交待啊。
王道人只是奇怪为何这一路没有看见往郡城送信的官差,当地的县令确实可以组织捕快衙役即刻查案,这也是抓住凶手的最佳时机,但是向上汇报也是必须的程序,否则因此耽误了破案县令绝对要承担主要责任。
县官不上报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案情非常明白,只待捕快衙役抓捕凶手,只等抓住凶手后县令上报请功领赏,除非这是个大案子,仅凭一个小小的县令和那些捕快衙役根本无法破案;再就是案情还不明朗,只不过县令已经着手进行整个案件的侦办事宜,无论是验尸的仵作还是负责抓人的捕快或者衙役都在收集信息的阶段,还没有形成基本完整的案情信息,来不及上报。
王道人很清楚现在清河县令面临的肯定是第二种情形,于是差遣护卫上前同设卡的衙役交涉。
果然,不消片刻那名护卫便带着一名清河镇的捕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王道人开口问道,“可是清河镇境内发生了命案?”
那名捕快望着仙风道骨的王道人,又见他的身后跟着那么多王府护卫,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恭敬地低头行礼道,“回老爷,正是!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人到衙门报官,说是清河往东十里外的黄土岗官道旁发现了数具尸首,现在我等正奉命在境内各个路口设卡盘查。”
王道人又问道,“可知死者身份?又可知凶手是何人?”
捕快看着那些护卫嗫喏道,“回老爷,那些死者与老爷身后的官人一般装扮,应该是王府的护卫吧,现在正有仵作前去查验尸首,据说他们都是一击毙命,行凶之人早已逃之夭夭,所以我等才在各地设卡盘查。”
王道人心中了然,又道,“嗯,可知那些死者的死因?”
他想的是既然七爷对郡王所言非虚,至少要了解一下那些护卫的死因,也可大致推断一下凶手道行的高低,到时候面对此人时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捕快小心地答道,“听报案的人说那些死者的头部都被暗器贯入,每个人在额头处都有一个小洞,此外身上未见其他伤口,现在仵作的查验结果还未出来,具体情形小人也不知。”
王道人心头更加有数,以人额骨之坚硬,哪有暗器可以直接射入?必定是有修行者释放道法所致,于是点头道,“嗯,这里没你事了,只需依令行事。”
捕快连忙应道,“是!那老爷您……?”
王道人又道,“事不迟疑,速速让我们过关缉凶。”
这下捕快飞速地答道,“是!老爷这边请!”
说完赶紧对着一众排队等待查验的路人吆喝着闪开让路,然后带着王道人一行人通过关卡,让他们迅速朝黄土岗而去……
不消一顿饭的工夫,王道人已经出现在刘四福等人被杀的现场。
此时正有仵作和几名衙役正在勘验现场尸首,听说郡王府已经派出护卫侦办此案,那仵作连忙跑到王道人面前报告他的查验结果。
最终王道人确认每名死者真的都是一击致命,除了刘四福以外所有死者的伤口都在额头,只有他的伤口在后脑,但是每一处伤口都是指头粗细的圆孔,这让那些武艺高强的护卫们看后都不寒而栗,他们虽是习武之人,但是生平也绝难接触到修行者,当然对这种攻击惊恐莫名。
在护卫们看来,这些伤口只能是军械所致,普通暗器不可能有此等力道,除非是军用强弩,可是大晋虽强,也不允许普通百姓持有军械,否则必定会被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王道人看后却不以为然,此等伤口在修行者眼中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术法所致,仅仅是他知道的就有不下五六种道法可以做到如此杀伤力,因此他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奇怪一点,一般的修行者是不会与官府为敌的,任何朝代的修行之人只会交好当政者,就算你法力再高,面对国家机器时只能是颗渺小的沙粒,说碾碎便碾碎,修行者以一己之力可杀十人数十人,但是面对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呢?
所以在听到郡王告诉他有妖人出现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又有修行者入世了,可是他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要与官府为敌,只是本能地猜测其中必有蹊跷,这才会对郡王说出那样一番话语。
在他看来,任何修行者首先都是避世之人,只有如此方能静心修行学有所成,既然避世又为何会与官府作对?这明显不太合理。
其次就算这名修行者怀有极大的野心,修行只是他为了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手段,那么王道人就不禁要问一句了,为何此人偏偏找上平洛郡王府?偏偏要杀死郡王府的护卫?要知道那些护卫都是普通的习武之人,修行者想要避开他们那是易如反掌之事,如果怀有极大的野心,完全没必要杀死不相干的护卫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而他在王府中已有半年之久,对沈辰基的为人多少也有了解,此人在平洛做郡王也有十六年之久,所有风评都是为人宽厚仁德,并无恶行,怎么就会招惹了一位修行者的报复?何况他还是一名亲王,那么这名修行者为何要杀死他府中的护卫以致招来大晋皇室的猜忌呢?难道此人的最终目的是大晋当今的皇上?
这个推测实在让王道人不敢继续往深处去想,只能猜测其中定有自己不太明白的原因,涉及到亲王郡王这个层面他就更加不会贸然下结论,作为一位修行数十年的长者,这一点分寸还是拎得清的。
但是作为修行者轻易就对普通武者出手,这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所以他答应了郡王的请求要尽力将此人缉拿归案,只是不愿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无论此人有任何理由,在他看来修行者对普通人轻易出手本是就是一种错误,同时他也非常好奇是什么原因使得此人一定要与官府作对。
现在没有任何设卡的捕快或者衙役传来消息,说明此人一定是往东离开了平洛郡,王道人思索片刻后便决定不在此地继续耽搁,带着一众护卫立刻向东而行。
……
余一丁他们继续往东赶路,在路过一个村镇的时候找了一家餐馆随便解决了晚餐,期间他又向餐馆掌柜的打听了一下坤阳的情况,这才得知坤阳城是大晋京畿重地最西边的一座城镇,虽然不是郡城,但是也是有城墙拱卫的大城池,过了坤阳便是偃师京都的百里平原之地,基本上算是无险可守,所以此城也是偃师西面的最后一道门户,虽然位于大晋腹地中的腹地,但是也有一支三千人的禁卫军在此驻守。
余一丁闻言恍然,心想这里就算进入了大晋都城的管辖范围了,那么吃过饭还是继续再向东赶上四十多里路到坤阳城落脚为好,如此不仅更加远离了清河镇,而且落脚在城池中也相对安全一些。
见余一丁如此安排,二女全都积极赞同,而且夏日里酉时距离太阳落山还早的很,就算再走四十里路可能天都没黑,于是吃过晚饭三人便继续往东赶路。
就在天边还有一大片晚霞的时候余一丁终于望见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池,看来餐馆掌柜的跟他说的确实不假,虽然坤阳属于偃师管辖,但是看这城池的规模明显就是郡城的大小,他甚至觉得此城比起平洛郡城来说只大不小。
此刻还未到关闭城门之时,三人很轻松地经过守城卫士的查验便来到城中。
进了城余一丁的感受便是这里对比大梁内他所去过的城池,似乎只有长平城可以超过它,其繁华程度远在胡图木格、峡关甚至临云之上。
天色渐黑之时,余一丁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非常不错的客栈投宿,在花费了一两银子写好了一个二楼的套间后三人便回房歇息。
反正都已吃过晚饭,于是两个妮子在里间,余一丁在外间,三个人便在房间内各自打坐修行,这一路上的经历让他们都感觉到自身的不足,特别是两个妮子,遇见强横的对手时她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全都需要余一丁的保护,这让二女从心底里不服气,特别是钟离雪,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只是余一丁身边的花瓶而已,所以修行的积极性也是最高,每天打坐也最为积极。
一个多时辰以后,已经接近子时,此刻余一丁正让自己的神念游离于身外,努力增加着感应范围,忽然之间他就察觉到几条身影进入了自己神念感应的范围,并且小心翼翼地奔行,似乎是在穿屋越脊一般。
余一丁心头一跳,这明显就是夜行之人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何去何从?
余一丁立刻警觉,不过他没有打扰里屋的二女,只是依靠自己的神念继续跟踪着三名夜行人。
那三人全都是蓝灰色衣裤,在夜间并不显眼,并且头部戴着与上衣连为一体的蓝灰色风帽,面上罩着一张灰色的蒙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不断四下扫视。他们的身材显得非常瘦小但是却分辨不出男女,手中没有任何武器,每个人的肩上都有一圈斜背着的绳索,腰带间鼓鼓囊囊,不知道其中装有何物,手腕和小腿处还有布带缠绕绑缚,显得干练而利落,手掌上也缠绕着一圈布带,似乎是为了攀爬而保护手掌之用。
余一丁不禁好奇他们是些什么人,在大晋腹地这样一座驻有禁卫军的城池内居然会出现夜行之人,看来就是再强大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另一个黑暗中的世界存在啊,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吧,不过他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要这些人不是来找他的麻烦便好。
三个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穿屋越脊,一直来到客栈后院的围墙外便停了下来,余一丁正在想他们会不会是要进入客栈,却见三人聚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些什么,片刻之后便依次贴着墙根缓缓地往北面前行。
直到他们离开了客栈的围墙,又在城内的民房间小心地穿梭,眼看着快要走出余一丁神念所能感知的最大范围时,余一丁突然在自己所处位置东面偏北的一座小楼旁又感应到另外一个身影。
此人也是一身夜行衣,但明显与那三人的服饰不同,就是一身乌黑的劲装,整个脸孔被一张蒙面巾遮挡,手中还提着一把短剑,似乎是一直远远地跟在那三人身后,并且以一种非常奇特的身法向着三人远去的方向闪转腾挪。
随着后面这位夜行人的出现,余一丁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神念也死死地将此人锁定,再也不去理会先前那三名夜行人,因为他非常熟悉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平洛郡王府护卫追击的那名蒙面人!
余一丁并未见过他的长相,只不过那人为了快速前进而使出的奇特身法与他钻进树林离开余一丁的马车时所用身法如出一辙,当时余一丁就觉得此人使用的身法非常奇特,应该是属于某个武林门派的不外传绝技,再加上此人的身材也和那个蒙面人相仿,余一丁立刻确定他就是那位官道上遇见的蒙面人。
本来余一丁并不关心那三位夜行人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这位老兄的出现却令余一丁的心头有如猫抓一般,夜探平洛郡王府,随后被王府护卫追击,又用一个荷包嫁祸余一丁,让他莫名其妙地杀死护卫并招惹上一位郡王,现在居然又出现在半夜的坤阳城并尾随三名夜行人。
江湖恩怨?
余一丁的脑中立刻闪出这个词,看这个架势是有那么点意思,几个人全都是夜行装扮,个个又行踪鬼祟,八成就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况那人不是对他说过嘛,江湖中的事于己无关的最好尽量少打听,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要不就算了吧。
余一丁还是生出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去淌这趟浑水那才是真正的脑子有问题,反正那个荷包他已经还给对方了,十两银子也收下了,现在两人之间应该说没有任何关联,虽然自己被迫杀了人,不过眼下似乎还是比较安全的,大不了等到明天一早便离开坤阳继续往东赶路,官道过了清河镇便分出了好几个方向呢,难道平洛郡王府的人还能算准自己一定往坤阳走不成?
正在余一丁心头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然间又察觉到客栈外面的街道上有好些马匹经过,同时“哒哒哒”的一阵马蹄声也传了过来,他不禁心头纳闷,今夜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又是夜行人又是马队的,难道作为大晋京畿重地内的坤阳城夜间还有官军骑马巡逻?本来城内已有衙役在夜间巡街,夜深人静之时再有马队在城中四处走动也太过扰民,堂堂大晋的城镇治安不会这么差劲吧?
虽然这样琢磨着,余一丁还是将神念转到客栈外的马队上,可是探查的结果又令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支十几人的队伍,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道士,身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挽成发髻的长发和颌下的胡须都是花白一片,很明显已近花甲之年,这个人余一丁并不认识,令他吃惊的是在他身后跟随的那一队穿着清一色劲装的骑士。
那些骑士的制服余一丁岂有不识之理,不是平洛郡王府的护卫又是何人!
看起来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啊……
余一丁心头大骇,要说这些郡王府的护卫和那位道士不是来找他的,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可事实上这队人马真的就像是匆忙赶路一般,似乎好不容易才在深夜到达坤阳城,而且并未在客栈门口有丝毫的停留之意,直接顺着街道一路往城北方向而去了。
难道这队人真的不是来找自己的?
——绝对不可能!
转瞬之间余一丁便在心头自问自答了一番,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所有的巧合都有必然的因素,眼看着这支队伍已经走远,马蹄声也渐渐消失,余一丁在惊骇之余终于缓缓回过劲来,不由地又想到另一些问题,怎么夜行人、蒙面人以及那些王府护卫的队伍全都往北而行?难道在城池的北面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着他们前去?
余一丁的好奇心成功地被再次勾了起来,如果只有那三名夜行人的话他或许不会管这个闲事,也就由他们去了,可是现在那个跟他打过交道的蒙面人以及王府的护卫队全都一起往那里去,虽然对那些护卫他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眼下别人都已经追到了跟前,就差直接进到客栈来拿人了,再继续躲着还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们既然这么快就能够追踪到坤阳城,那么就算余一丁再继续逃跑恐怕对方也有手段可以继续追踪,再怎么跑他也是在大晋的境内,到时候可能就不是头痛的事情了,弄不好余一丁三人就会被护卫队抓回平洛城,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跟着前去打探一番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吧?
事不迟疑,余一丁立刻有了计较,可是两个妮子还在入定之中,他又不会凌云子教给柳翠的那套唤人出定的法门,眼看那些人已经走远,再不跟上去可能就跟不上了,余一丁焦急地在屋内转了两圈,最后终于咬咬牙,拿出纸笔唰唰唰给二女留了个条子,大意是让她们在客栈内好生等待,自己有要紧事出去片刻便会返回,叮嘱俩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云云,写好后压在外间的桌子上便悄然离去。
余一丁悄悄地翻过后院的围墙出了客栈,看准了方向后便小心翼翼地向北面摸了过去,现在无论是夜行人还是蒙面人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余一丁只能依据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判明护卫队的大致位置而远远地吊在后面。
他倒没有像夜行人那般穿屋越脊,只是沿着街道前进,城中的街道也不像现代的城市那般还有路灯照明,入夜之后基本上就是漆黑一片,除了临街的房屋中会透出些许烛光,另外还有一些赌坊娼馆客栈的门口挂着各式的灯笼,再就是每个街口都会立着一根长木杆,上面挂着气死风灯,只在街口的范围留下一片朦胧的光亮。
余一丁只需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街道边房檐下的阴影中,小心躲着点巡夜的更夫或者衙役,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这里不是边境城池,也没有官府在战争时期施行的宵禁,根本不用担心在夜间潜行会遇上官军的巡逻队。
余一丁就这样顺着街道七拐八扭地悄然前行,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忽然感觉到前方那些隐约的马蹄声似乎全都消失了,余一丁连忙停下脚步躲进街边的黑暗中,竖着耳朵仔细倾听了片刻,果然,除了远处偶尔传过来的更夫的梆子声,确实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看样子护卫队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余一丁心中这样想到,于是便更加小心地向前移动。
就在余一丁又转过了一个街口以后忽然发现前方的建筑改变了模样和格局,对面的街道旁不再是那些连接成片的商户或者民居,而是很长的一排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并且每隔五六丈远便有一盏气死风灯挂在一根高出栅栏数尺的长木杆上,或者是街道边零星栽种的大树的枝干上,星星点点地一直延续了有百丈之远,也将这一段街道映照得灯火通明。
在栅栏后面丈许远的地方整齐地排列着一座座灰色的帐篷,一座紧挨着一座,密密麻麻地顺着栅栏延伸出去,栅栏有多长,那些帐篷便有多少。
余一丁也是见识过军队的人,他立刻明白此处应该就是坤阳城的军营了,那些帐篷就是军士们的营帐,晚饭时那个餐馆掌柜的告诉过他坤阳城驻扎着一支三千人的禁卫军,想必就是此地了。
看来平洛郡王府的护卫队就是进入了军营,可是这里的街道被那些气死风灯照的雪亮,大约二三十丈远的地方就是辕门,余一丁可以看见那里隐约有几名站岗军士的身影,但是他连个隐身的地方都没有,就是想去探查一下也无计可施。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的心中忽然一闪念,也许这些王府的护卫并没有掌握自己的行踪,只是来坤阳禁卫军的军营办理其他的事务吧?要真是这样自己被吓的草木皆兵就是闹了个大乌龙啊。
是不是潜入军营再去探查一番呢?余一丁的身上确实还有不少隐身符,可是只能隐身半炷香的时间够他潜入军营探查出个结果来吗?
正在余一丁犹豫不决的时候就看见一队巡逻的军士顺着栅栏和营帐之间的通道走了过来,他连忙又将自己的身形再次缩小了一些,使自己完全融进街道对面的黑暗之中。
巡逻队很快便从余一丁的眼前走过,向着辕门的方向走去,就在他正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又看见左侧十丈外的街道上掠过三条身影,急速来到军营的栅栏边的一棵大树旁,到了栅栏跟前,其中一人单膝跪地,两手重叠摊在膝盖上,另一人直接踏在他的手上,跪地之人双手猛然发力,那人便凌空一个跟斗越过了栅栏,轻盈地落在栅栏和营帐之间的通道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第二人也是依葫芦画瓢越过了栅栏,随后栅栏外的那人才后退两三步,紧接着急速冲了过去并用双手攀上栅栏,直接一个翻身便进了军营,三个人的动作都是相当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片刻之间三人就已潜入军营,余一丁看得非常清楚,正是那三名夜行人,他们猫着腰急速地消失在那些营帐之间的间隙,顷刻间便失去了踪迹,似乎从未在此地出现过一般,而四周也立时恢复了平静,只有木杆树枝上的气死风灯偶尔在夜风中摇曳,使得整个街道上的光亮也跟着晃动起来,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仅仅过去数息,便又有一人从对面街道的黑暗中闪身而出,仅看此人的移动身形余一丁就知道是那名蒙面人,他在夜行人潜入军营的栅栏旁边的大树下停留了一下,余一丁只能看见他紧靠着树干,似乎是在观察四周的动静,那些军营内的巡逻队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返回这边,蒙面人并没有在那里做过多的停留,观察了一阵后便直接用一只手攀上栅栏翻身进入了军营,就像那三名夜行人一般,进了军营后也是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军帐的后面。
余一丁有些傻眼,夜行人也好,蒙面人也罢,他们都是最先出现在余一丁的神念感应范围之内,这几人肯定不是跟踪平洛郡王府护卫的马队而来,可是为什么这三伙人先后都进了坤阳城的军营?自己要不要使用隐身符潜入军营继续查探一下呢?
余一丁再次犹豫了。
他本来最为担心的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来到坤阳城就是因为追踪他的缘故,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这一点除了让余一丁稍稍心安以外又令他多了一分疑惑,护卫队不为追击自己那么深夜赶到此地是为何故?还有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三个夜行人,他们潜入坤阳军营又是为何?而那个曾经为了摆脱追兵便嫁祸于他的蒙面人也来到了坤阳城,并且明显是跟踪三名夜行人而来,此处可是坤阳城禁卫军的大营,难道蒙面人夜闯军营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江湖恩怨?……
余一丁满脑子浆糊,自己跟着他们前来就是想把这些事情弄个清楚,以便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可是现在不仅没能抓到任何头绪,所有的一切反而让他更加疑惑了,自己似乎钻进了一个巨大的迷网中,经过这一阵的跟随探查,不仅没把事情弄清楚反而被搞得更加是满头雾水,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那些人已经全部进入了军营,余一丁也明白自己不能犹豫太久,是继续对此置之不理,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明日一早便出发往东继续赶路,躲得过一时算一时,等事到临头再相机行事?还是在今晚冒险潜入军营前去一探究竟?
他必须做出一个决断。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余一丁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使用隐身符潜入军营,不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他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他选择的还是夜行人和蒙面人进入军营的位置,只不过使用隐身符以后余一丁便没有那几人的顾忌,他并不需要躲躲藏藏,只要不靠近哨兵或者巡逻队,并且尽量不发出声响就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坤阳城禁卫军的营地中都是那种可以拆装的军帐,这种十人一顶的油布帐篷算是这个时期各个国家军队的标准配置,像坤阳城中就留有一块一百多亩地的巨大校场,说是校场,其实就是在北面城墙脚下平整出来的一大片荒地,如果遇上打仗,此地可以轻松驻扎上万名士兵,朝廷不会花费大把银两在校场上修建供士兵居住的永久性营房,如果有军队前来驻防,全部都是使用随军携带的军帐扎营,就连主将的大帐也不例外,这样一来的好处就是不仅朝廷可以少花一大笔建造营房的银子,如果大军需要转移,军士们只需将营帐拆卸打包带走,等到达了目的地便可立即就地扎营。
目前坤阳城中驻守了三千禁卫军,除去三百多顶军帐所需空地以外,在城墙根下还建有一大片简陋的牲口棚,那里喂养着几百匹城内驻军的战马以及驮运物资所用的骡子驴子等牲口,除去这些建筑,校场上还有近百亩的空地,完全可以满足这些士兵平日里的操练所需。
另外在校场的另一侧临街建有几座单独的院落,那也是驻守坤阳城的官军将领的临时住所,就像是平西关守将林忠泽的住所那样。
相对于夜行人和蒙面人的行踪,余一丁更加关心的是平洛郡王府护卫的那些人马去了哪里,于是他直接往军营的辕门处奔去。
就在余一丁跑到辕门附近,距离那几名站岗的军士还有数丈之远时,只见一支火把的光亮从营区内的校场处远远地向辕门这边移动过来,再走近一些时余一丁便看见一名郡王府护卫跟在那名老道身后,旁边另有一名军士打着火把替他们照路,三人正朝辕门处走来。
余一丁连忙本能地躲在栅栏的阴影中,虽然他使用了隐身符,那些人根本看不见他。
等到三人来到辕门口,那名打着火把的军士伸着胳膊谦恭地对王府护卫说道,“大人有请这边,出了大营向左,您看见那边有一对灯笼亮光的地方便是李将军的住所,请随我来。”
护卫看了看远处的灯火,又回望了老道一眼,老道示意他依从军士所言,于是护卫客气道,“多谢小哥引路。”
军士连忙说道,“大人客气,这是卑职应该的,大人请这边走。”
说着便当先出了辕门,引领着两人向左侧前行,只不过在临出辕门时那名老道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般,皱着眉头似乎是不经意地朝着余一丁蹲伏的方向瞟了一眼,但也仅仅只是瞟了一眼,并未有其他的动作,随即便跟着打火把的军士离开了辕门。
余一丁所在的位置是军营内辕门的右侧,辕门处灯火通明,他不想去冒险从守门军士的眼皮底下隐身而过,凌云子告诉过他,所谓的隐身符就是一种障眼法,在白天或者光亮之处不动还好,如果动起来肯定会被周围的人发觉,所以余一丁赶紧再次从栅栏上翻出军营,再跑到街道对面,然后顺着那些房屋的墙根从辕门前急速奔行而过,算是兜了个圈才远远地跟在几人身后。
不一会儿那三人就来到一座小院门口,余一丁在街对面大约距他们七八丈远的一棵大树边隐藏着身形。
只见小院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大门处站着两名腰挎刀剑手持长枪站岗的卫士,打火把的军士上前通报了一声,王府护卫还对守门卫士抱拳行了个礼,其中一名卫士便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大门,与门内之人低声说了两句,随后大门便缓缓打开,拿火把的军士又转头同护卫和道士道了个别便返回军营。
眼瞧着院门打开后出来一名卫士将两人领进了小院,余一丁连忙又兜了个圈来到小院后面的围墙外,现在他只能想办法像个小偷似的翻墙入户,好在这个院落的围墙并不高大,他没费什么劲便爬上了墙头。
在墙头余一丁已经看见小院中有一间屋子的灯亮了起来,他猜测那里便是会客室,那位坤阳城驻军的最高将领应该就会在这里会见老道和王府护卫,于是他连忙蹑手蹑脚地跳下围墙,悄悄地向那间亮着烛光的屋子摸了过去。
就在余一丁潜到会客室的窗边时,他的隐身符效果也终于消失,身形也渐渐显露出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偷听房间内的人交谈,带领道士和护卫的那名卫士已经离开了会客室回到小院门口的厢房,此时院中并无其他人。
余一丁总算有机会像个真正的古代刺客那样用手指沾了一些口水在窗户的贴纸上捅出一个小孔,然后才将眼睛贴近了小孔向屋内望去。
房间内一名穿着便装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将道士和护卫让到椅子边,三人相互客气地行礼后便各自落座,片刻后又有一名丫鬟打扮的青年女子从房间侧面的一个小门走出来,手上端着茶水,恭恭敬敬地给三人敬上,等她离开后三人便进入正题。
那名便装青年首先说道,“不知二位深夜前来我坤阳大营有何贵干?”
道士并未开口,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于是便装青年就望向道士身旁的护卫,那人见状连忙拱手道,“见过李将军,末将乃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长刘安,今日是奉平洛沈郡王之命陪同郡王府食客王道人前来坤阳,只为缉拿杀害王府护卫的凶手。”
便装青年微微吃惊,沈辰基贵为当今大晋皇帝的胞弟,以亲王之躯领郡王之职,镇守平洛县郡,在大晋各大城池守将这个层面岂会有不知之理?于是也连忙拱手回礼道,“原来是刘将军,王道人,失敬失敬!”
到了此时那王道人才抬头说道,“将军请勿多礼,贫道深夜赶到坤阳,也是为了一件要事前来。”
李将军见道人说得郑重,立刻正色道,“即是沈郡王之命,杀害王府护卫本就是大案,如需协助还请尽管吩咐,本将绝无推诿。”
王道人见他如此一说便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将军有所不知,此事绝非小事,其一,平洛郡王府护卫小队长赵四福和他的整支小队共计十人今日午后被人悉数击杀在清河镇境内的官道旁;其二,死者全部都是一击毙命,伤处均在头部,贫道怀疑行凶者乃是修行之人;其三,这支护卫小队半月前才被沈郡王派往洛西镇保护一位从京都前往平洛郡的贵客……”
道人说到此处住了口,他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的严重性表达的很清楚了,而且李将军确实已经勃然变色,忽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直视道人沉声问道,“此事当真?!”
不等老道答话,一旁的护卫队长咬牙切齿地答道,“千真万确!”
那赵四福和一队护卫全都是他的手下,发生这种事情他心头的愤恨可想而知,所以听他的口气也知道他对凶手必是恨之入骨。
李将军在屋内来回踱了两步又道,“那位前往洛西镇的贵客可是被皇上扣为质子的无边海以东诸岛的东夷王室真田家族的子辈?”
护卫队长点头道,“正是。”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静之中,李将军面露思索之色,道人和护卫队长也是满面凝重,不知三人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可是窗外的余一丁闻听屋内几人的对话也是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那位蒙面人是夜闯平洛郡王府暴露了行迹才会被护卫追击,哪里知道他竟然是在什么洛西镇作案,洛西镇在哪里余一丁并不清楚,问题是那真田家族又是什么来历?而且这位李将军口中的“无边海以东诸岛”不正是余一丁的下一个行程目的地吗?
另外他又为何会说出“质子”一词,在余一丁的记忆中,质子可不是什么好的身份,那就是相当于人质,当然这个人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一般都是王室成员,身份显赫,说白了就是将一国的王室成员“抵押”给另一国,目的当然要么是为了换取利益,要么承诺两国交好,如果抵押质子的国家想要对被抵押国不利,那么首当其冲需要考虑的便是质子的安危,此人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危,所以质子怎么可能会是贵客呢?
正在余一丁疑惑之时,就听见屋内的李将军又道,“本将所知我朝东部沿海多年来一直有海盗水贼为患,皇上也曾多次派兵征剿,这些年确实俘获了数千之众,之后这些被俘之人都被押往平洛郡西北的矿山中劳作,其实那些贼寇大都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东夷部族的族人,他们不仅时常袭扰我朝,据说其内部各个部族之间也连年征战,所以那里最强大的一个名为真田氏的部族首领便将其子作为质子,入赘我朝并迎娶四公主成为驸马,以保证该部族不再袭扰我朝东部沿海,同时以此换取本朝为其提供铠甲军械等物资及银两用以平定诸岛,这位质子则前往平洛郡协助沈郡王看管那些矿山中的俘虏,这似乎就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吧?”
李将军的这番话说出来后,道人和护卫队长都点了点头,这种事情虽然算是隐秘,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详内情,但是此二人一个是郡王府的食客,一个是护卫队长,都是沈辰基的身边之人,郡王还需要他们出谋划策或者保护质子呢,所以李将军也没有对二人刻意隐瞒。
另外他能一下就说出这么多话来,也说明这位坤阳城的守将对此事至少是有所关注,不过也难怪,以大晋国力之强盛,现如今西面的大梁以及北面的罗斯大公国都与其交好,边境地带已经平静了多年,而南面的一众小国相比大晋来说实在是弱小了太多,大晋没有趁机攻击它们掠夺土地财富人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这些小国根本不敢主动招惹这样的强邻,只有大泽之地以南的南蛮之地还有一些族群偶尔犯境作乱,不过几乎都是小打小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唯独东面无边海以东诸岛之夷民,民风彪悍不服王化,又因那些岛屿孤悬海外,自然资源极端匮乏,大陆国家不仅难以对它们实施征讨,而且就算打下来也没有太大的油水,徒废兵马粮草,因此那些夷人的各个部族之间主要还是内斗,其中大部分夷民都是以海为生,不是渔民便为海盗水贼,多年来一直不断骚扰大晋东部沿海地区,为大晋沿海百姓深恶痛绝。
晋皇沈辰龙数年间多次派遣大军对这些贼寇进行清剿,居然陆续抓回了数千之众,这么多人对于大晋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免费劳动力,正好可以将他们发往平洛郡西北的各个矿场进行劳作,只不过由于语言问题,这些俘虏的管理一直是个大问题,大晋采用的是以夷制夷的管理模式,就是在这些被抓的俘虏中选取一部分干活态度较好,对大晋并无太大恶意,并且在做海盗水贼时作恶较少的夷人充当各个矿场俘虏的管理者,大晋只是派遣少数官军维持各个矿场的秩序便可。
这回真田部族的长子真田慎介被作为质子送到大晋,并入赘迎娶了大晋四公主,晋皇听取了谋臣的建议,真田慎介本身就是夷人中的王族成员,由他去统一管理那些矿场劳作的夷人最为合适,于是在洛西镇设立他的府衙,又命沈辰基专门派出一队王府护卫保护真田慎介的人身安全。
看来李将军肯定认为这些护卫的死亡同这位质子真田慎介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这才将他所知的质子一事详细道来。
王道人和护卫队长刘安听他这样一说也立刻明白李将军所言是有所指,本来王道人就在猜测这些护卫死在修行者的手中,现在他不禁又联想到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中有一种神秘的职业——乱波,其实就是后来名噪一时的各种忍者的前身。
要说一击致命并在被害者头部造成那种致命圆孔,在王道人看来除了修行者以外,若是凶手为乱波也说得过去,这个职业在大陆国家中非常罕见,如果有也是极为神秘,他们特别擅长隐匿偷袭暗杀破坏,而真田家族用其长子作为质子肯定是要冒一定风险,在他身边拥有一批乱波暗中保护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些乱波为何要杀死整整一小队的王府护卫,冒着得罪大晋并且自身也会暴露甚至危及到质子性命安全的风险,这在王道人看来确实还是个未解之谜,实在有违常理。
于是王道人开口道,“将军提及质子一事贫道与沈郡王也有过交流,郡王亦是觉得凶手不太可能是质子的族人,晋皇以真田慎介作为质子,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真田家族欲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希望大晋提供帮助和支持,并且承诺自己部族之人绝不在海上为匪,祸害本朝东部沿海地区,此时的真田部族正在极力交好大晋,他们的人为何会干出杀害大晋王府护卫这种蠢事呢?”
这次轮到李将军频频点头,接着说道,“嗯,道长所言确实在理,何况我大晋强于真田部族何止百倍,除非他们疯了才会行此下策,只不过如此一来查证那些王府护卫被害一事就要多费周折了。”
王道人道,“不然,下午沈郡王的大舅子到王府报信,说是见着了凶徒模样,为一男二女,作案后乘坐一架马车往东逃窜,贫道本来是猜测凶手是名修行者,能杀死一队护卫之人必是心狠手辣之人,灭口之事绝对是顺手为之,如果真如此人所说怎会让一名身为普通人的目击者生还?但是现在看来还真不好说,但无论怎样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所以贫道与刘将军带人连夜赶到坤阳,就是想尽快查找到凶手踪迹,若其真是修行者,到时贫道自会处置,不过这寻人之事还需将军费心。”
李将军欣然道,“既是郡王之事,本将绝不推脱,但是现在已是深夜,只有等明日一早命军士们暂时不开城门,先在城中仔细搜寻一番再做计较。”
王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无量佛!贫道谢过将军。”
余一丁在窗外听得仔细,他也知道双方就要结束会谈了,现在留在此地已无意义,于是赶紧悄悄离开窗户,全身布满无形罡气,猫着腰便准备离开李将军的住所。
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听见房间内王道长厉声喝道,“何方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全城搜捕!
余一丁大吃一惊,自己已经如此小心翼翼,怎么还会被那老道察觉?再说了,就算被人察觉也应该是在院子里的人发现自己,至少自己现在是躲在屋外嘛,可是老道怎么会有这个本事?莫非此人也和自己一样,可以做到神念离体并感应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所有动静?那也不对啊,没听说过哪个修行者能够做到在与他人交谈之时便可神念离体的,这完全就违背了修行的常识了嘛……
但是余一丁已经来不及继续思考了,在他看来,若要再犹豫就将会被人瓮中捉鳖,于是无形罡气的威力立刻显现了出来,余一丁不再佝偻着身子躲藏,直接一个箭步蹿到院墙边,紧接着垫步拧腰使了个旱地拔葱便飞身上了墙头。
当他刚刚在院墙上俯低身子,生怕某个暗处会飞出箭矢暗器朝自己招呼时,就见前院的厢房中冲出来好几名军士,此时已经来到会客室所在的中间小院。
每名军士的手中都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持刀,顿时院中便是一片灯火通明。
现在子时已过,这些军士却来得如此迅速,王道人刚刚出声立刻就有五六名军士冲过来,足以说明这些人一直都在前院的厢房中值守,并且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没有丝毫的懈怠,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立刻起身迎敌,想必这些军士都是这位李将军的亲卫,确实算得上是训练有素。
余一丁心中如此猜测,但手脚并没有停下,紧接着便准备翻身跳下墙头逃走,现在这种情形只要有卫士抬头朝墙头望上一眼便会发现他的身影,虽然眼前的这群军士只是手持钢刀,不过谁知道他们身上还有没有手弩之类的远程武器,他可不想呆在那里变成军士的活靶子。
正待离去之时,余一丁忽然察觉到院中的情形有些不对,回过头一瞧,那些军士只是呐喊着继续向会客室里冲,并没有人往他所在的院墙瞧过来,更不用说冲上前来了,而且那道人出声厉喝后也没有离开会客室,李刘二位将军更不用说,他们都在房间内没有出来,只不过能够隐隐听见会客室内似乎有声响传出来。
余一丁不禁愕然,老道说的宵小之辈莫非不是自己?
这下他也不着急跳下墙头了,稳了稳心神,就这么趴在那里小心地朝院中观望,看着军士们的冲击方向,余一丁可以肯定老道确实没有发现他,而是那房间内另有其人,只是到现在他也没看见那名宵小之辈到底是什么人,又会躲在会客室内的什么地方。
余一丁还在墙头胡思乱想,忽然间就听见会客室的窗户处发出“咔嚓”一声爆响,随着四散的木屑和纸片,一道黑影破窗而出,在地上就势一个前滚翻,此时那几名军士已经冲到会客室门口,有动作快的半个身子已经冲进了房间,听见旁边的响动后又急忙折身向着那个黑影围了过去。
余一丁在墙头看得清楚,此人的装扮与先前那三名夜行人非常相似,都是一身蓝灰色的衣裤,只不过这人的头上并没有戴着风帽,而是用同样蓝灰色的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且与那三人一样身材矮小干瘦,雌雄莫辨。
灰衣人的动作非常快,跃出窗户后在地面一个滚翻便往通向前院的大门疾行,可是那几名军士的动作也不慢,听见响动时已经在回身,这时看见那人往院门跑,立刻有一名卫士大声吼道,“守好前院!”
也许前院的厢房中还有其他军士,或者他是在提醒门口挎刀持枪站岗的卫兵,所以这名军士才会如此大声呼喊,这边的所有军士都奋力冲向灰衣人,其中有一两人还射出袖里剑,直取灰衣人的腿部,看样子他们不求一击毙命,只为能够阻拦那人逃跑。
未曾想那名灰衣人根本就没打算从大门冲出去,只见他迅速变换方向又冲向余一丁对面的那堵院墙,正好躲过了几道小剑的偷袭,同时从腰带间掏出几个球状物体向军士这边打出,那几名军士见此人居然躲过了袖里剑并且立刻射出暗器还击,连忙各自侧身躲避,谁知那三个圆球飞到几人身前时突然同时爆开。
“嘭!”
只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但几名军士的眼前却突然现出一片白茫茫的烟雾,瞬间院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就连趴伏在高处墙头的余一丁都看不清身处白色烟雾中的几名军士的身影。
“啊!……”,立刻有军士惨叫起来。
“是石灰!小心!”,又有军士急声道,紧接着院中几人全都低头用衣袖遮挡着眼睛急速向四方散开,躲避那些飘扬在空中的石灰粉,其中已有两人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等离开石灰粉的范围时已经是半跪于地,强忍着剧痛才没有跌倒。
这几团烟雾来得突然,瞬间便将灰衣人的身影隐去,就连余一丁一时之间也被这些烟雾弄得懵住了,但他总觉得这些烟雾不仅是石灰形成的,那几个圆球中应该还有其他能够释放大量烟雾的东西,等他回过神再去四下寻找灰衣人的身影,却发现此人已经从院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刘两将和王道人紧跟着灰衣人前后脚冲出房间,但是圆球爆开形成的满院子烟雾也令他们好一阵手忙脚乱,连墙头的余一丁都没看清楚灰衣人的去向,他们属于身处其中就更不用说了,等到那些烟雾渐渐散开,哪里还会有灰衣人的踪迹?
李将军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下人在手忙脚乱地救治两名伤者,厉声喝道,“来人!”
立刻有一名军士停止了救人,起身立正道,“在!”
“立即派人守住四门!城墙上燃起火把,全城彻底搜查!天亮后进出城者,无论是何身份,都要全部仔细查验!如有违抗,即刻拿下送交府衙!”
“遵命!”
看看,什么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刺杀郡王府护卫那是何等的罪过,可是李将军在凶手很有可能已经逃到坤阳城的情况下,只是对王道人说此时天黑不宜盘查,等到天亮时让军士迟些打开城门顺便全城搜查便可。可是事情一旦落到自己头上就成了立即全城戒备了,也许是那两名亲卫的受伤让他震怒吧。
余一丁则是趁着烟雾还未散尽之时便悄悄跳下墙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到那些军士四处搜查起来就更加不易脱身了,不过就算他此刻已经身在院外,李将军那几句恼羞成怒的命令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于是他不由地暗自担心起来,这要是全城搜查他和两个妮子跑得掉才见了鬼了。
就在余一丁想到官军会全城搜查之时,才猛然间意识到刚才王道人在会客室里说出的最后那番话,似乎他在官道杀人时就已经被人发现,所以王道人和郡王府护卫才会追到坤阳城,余一丁当时只想着屋内几人的会谈马上就要结束,自己最好赶紧撤退,紧接着便是王道人出声灰衣人逃窜,一连串意外的状况弄得余一丁无暇他顾,现在终于可以静下来好好想想下一步的打算时,这才猛然间想起王道人的话,郡王的大舅子是谁?当时自己明明已经查看过四周的,怎么会这么巧就被他发现自己杀人?
余一丁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但片刻后他便放弃了思考,这些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此刻再想没有太大意义,现在还是赶紧离开此地返回客栈,也许过不了多久官军便会全城搜查,到时候肯定是鸡飞狗跳,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还不知道客栈里的两个妮子会怎样的担心呢。
大晋禁卫军的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在李将军居住的小院边上就有示警所用的铜钟,他下达了命令后立刻便有军士敲响了警钟,不一会儿军营的辕门处又有一道响箭带着尖利的哨声冲上夜空,发射响箭就说明城池内发生了严重的状况,否则只会由府衙内的衙役捕快出动,也不会响箭示警,而现在的情形是要求驻地内所有的禁卫军都要立即集合随时准备战斗。
余一丁躲在院墙外都可以听见街道上一群群军士们的呼喝声和脚步声,眼见情势紧急,他便又使用了一张隐身符和御风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客栈,在回去的路上已经与好几队从军营奔出来的官军小队以及巡夜的衙役擦身而过,还好是夜间,余一丁又是贴着街边的房屋前进,并没有人发现他,只有几条在街道两旁乱逛的野狗在他经过时不停地狂叫,只是余一丁的速度太快,犬吠声只引得四周房屋内有被惊醒的居民点燃烛火,有人还推开二楼的窗户探头探脑地查看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余一丁赶回客栈时隐身符的效果并未消失,他仍旧同出去时一样翻墙进入客栈并回到客房的窗户边上,此刻客栈掌柜的以及小二等人已经被警钟和响箭的声响惊醒,大晋和平了太多年,而且坤阳城又属于京畿重地之内的城池,治安状况向来良好,城中居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军营示警了,因此大部分人被惊醒后都是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客栈中的人们也是如此,还有好些人已经跑到大门口四处观望,此时在那里就有几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此就算是隐身余一丁也实在不方便从大门进入客栈。
两个妮子此刻正在客房的外间,柳翠坐在桌边沉思,钟离雪则是在屋内不停地来回走动,余一丁来到窗口时听见二女正在屋内说话。
“雪儿姐姐,你说这钟声和响箭声会不会跟大哥有关系,难道是大哥出了什么事?”这是柳翠担忧的声音。
“哼!我看八成就是余大哥引起的,白天他被那个蒙面人嫁祸利用杀了那几名护卫,那可是大晋郡王府的护卫,或许比林将军手下的临云护卫营都厉害呢,万一那个郡王府里的人追来了躲都不好躲,他可倒好,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小翠妹妹,等余大哥回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这是钟离雪气哼哼的声音。
柳翠并未答话,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余一丁心头暗笑,雪儿这个丫头还真是可以,不愧是郡王之女,明明是在担心自己,可是说话做事却总是一副霸道蛮横的口吻。
正想着他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隐身符效果消失了,于是他不再犹豫,一把就推开窗户跳了进来,二女正在各自想着心事,冷不防被他这个举动惊了一下,柳翠刷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已经抽出匕首握在手中,钟离雪本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听见动静也立刻拿着骨剑抬头望向窗户,很明显听见街道上的动静后她们已经意识到可能会有的危险,连武器都随身携带。
“大哥!”
“余大哥!”
两个妮子同时出声,余一丁正在转身关窗户,等他刚回过身来时二女已经各自收了兵刃扑到他的面前,两双秀目一起望向他,柳翠的眼中满满地显出几分欣喜几分担忧,而钟离雪的眼中一开始是欣喜,可紧接着便多了几分气恼。
“大哥,发生了何事?为什么要这么晚出去,害得小翠和雪儿姐姐担心了好久。”
“余大哥,你就不能少给我们两个弱女子惹出点乱子嘛?你听听外面有多热闹,这是你干的好事吧?”
余一丁笑着亲昵地拍了一下钟离雪的头顶,这个妮子却皱着眉头把小脑袋瓜移开了一些,嘴里又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才拉着柳翠在桌边坐了下来。
“说吧,你有什么要交待的?”钟离雪像个审讯官一般板着脸孔对余一丁说道,就连一旁的柳翠都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余一丁没好气地瞟了一眼故作一本正经的钟离雪答道,“雪儿不要胡闹,余大哥出去是有正经事要办,不过外面的情形估计你们也听见了,确实是我弄出来的,但是你们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这话一出口两个妮子立刻被余一丁吊起了胃口,可是现在确实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于是他赶紧把出去以后的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随后又说道,“现在先不管那些夜行人和蒙面人了,主要是平洛郡王府已经发现是我杀了那些护卫,而且他们的人现在就在坤阳军营,虽然官军全城搜捕是为了抓到那名灰衣人,但是这种时候他们肯定会顺带搜查我们三人,回来这一路在街道上我已经碰见了许多官军,如果我们不能趁着现在天黑躲开搜查,到了白天就更加不好办了。”
其实余一丁倒不是担心自己,以他现在的一身本事,如果想要逃走这些官军还真拿他没有办法,无形罡气、震天雷以及隐身符和御风符,哪一样不是逆天的存在!
可是又该如何保全两个妮子呢?这才是余一丁眼下最为焦心的事情。
窗外已经可以听见从街道上隐约传来的嘈杂之声,看起来官军的搜捕小队距离客栈已经越来越近,这也难怪,那位李将军一怒之下命令禁卫军全城搜捕灰衣人,虽然坤阳城很大,可是架不住派出去搜查的官军小队的数量也不少啊。
现在两个妮子就坐在桌边望着余一丁,看着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知不觉中余一丁早已变成了她们的主心骨,此时二女一直在等着他来拿主意。
小半炷香的时间又过去了,可是余一丁仍旧在踱步,外面的动静也越来越近……
若是再想不出个办法可能三个人真的会被官军抓住,这里是大晋不是大梁,钟离雪郡王之女的身份,以及余一丁身上的钟离世家的玉牌信物都不一定好使,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便流传下来的规矩,何况被杀之人还是王府的护卫,如果被抓住余一丁极有可能会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不能再犹豫了,马匹马车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就当是白白送给大晋的官府了吧,余一丁的身上又不差钱,这些东西以后再置办也行,眼下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被搜查出来,只能先带着二女离开客栈找地方躲藏起来再说。
余一丁从身上摸出隐身符和御风符,交给二女每人一样一张后说道,“小翠、雪儿,现在我们只能趁着天黑离开客栈,你们俩紧跟着大哥,我会用无形罡气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被官军发现我们的行迹而且情况实在紧急,由我来引开官军,你们俩一定不要犹豫立刻使用符篆,然后一起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到了白天开城门后再从东门出城,两个女孩子出城不会引起官军的怀疑,而且你们也知道大哥的本事,不用太过担心,到时候大哥自会顺着官道寻找你们,好了,现在你们去里屋换上夜行衣吧。”
二女都不是矫情的人,她们也明白余一丁说的都是实情,现在形势紧迫,于是立刻进屋换了一身深色的夜行装,还各自拿了块面巾将头脸都蒙了起来,收拾妥当后余一丁当先推开窗户跳了出去,二女也紧跟着他离开了客房。
“嘭!嘭!嘭!……”
就在他们刚刚翻过客栈后院的围墙消失在黑暗中时,一队官军也来到了客栈门口。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荒宅
三个人才从客栈后院翻墙离开,就听见官军搜查小队砸门的声音,如果他们再犹豫一会儿晚一步离开客栈的话,可能就会被堵在里面,到那时要么将这一小队官军全部干掉,要么只能束手就擒,余一丁不想再杀人,否则只会让大晋官府把他视作悍匪而全力缉拿,但他更不想被抓。
余一丁暗道一声侥幸,赶紧带着二女从院子后面的一片菜地中穿过,先要尽量远离客栈,然后再往东门的方向迂回前进。
余一丁的想法很明确,现在客栈待不下去了,他首先要把她们两人送到东门附近,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决不能落在官军手里。而且天亮城门开启后他也不能和二女一起出城,那老道知道杀死护卫的是一男二女,如果三个人同时露面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所以只能让二女先一步出城,他再另外想办法出去,何况让他背负杀人名头的蒙面人和那三个夜行人还在城中,此时官军戒严搜查他们也是出不了城的,余一丁还想找到那名蒙面人,再怎么说现在俩人也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自己还是个被害者呢,罪魁祸首就是那名蒙面人,如果不是他陷害自己怎么会落到被官府缉拿的地步?也许最后脱罪的希望还要放在那人的身上,必须要想法再寻到蒙面人。
此时城中已经有许多官军在挨家挨户地搜查,街道上随处都可以看见举着火把的军士,余一丁三人只能顺着一些偏僻的小巷或者房屋间的缝隙前行。
就这样三个人摸黑在城中兜兜转转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来到东门附近,此时他们正躲在距离城墙十几丈外的一小片树林中,远处近三丈高的城墙上遍插火把,四下一片光亮,还可以看见在墙头来回巡逻的一队队军士的身影。
现在这种情形三人肯定不能靠近城墙,就算使用隐身符跑到墙角下也没有太大用处,等到符篆的效果消失后,三个人立刻就会现行,别说墙角下,距离城墙两三丈的范围内都没有任何建筑或者植物,过了这个距离才有房屋树木,它们之间形成了一条两三丈宽的通道,其作用就是为了在战时让士兵可以快速抵达城墙脚下登城阶梯的通道。
在林木遮掩下的阴暗处,余一丁小声将自己的打算给二女一说,他满以为柳翠肯定会满口应承,而钟离雪是一定要出声反对的,结果没想到这个妮子居然只是点点头,而且还小声说道,“余大哥,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看见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座宅院黑灯瞎火的,而且官军从那里经过时并未上前拍门搜查,也许是座废宅,要不我和小翠妹妹就去那里躲藏,等到天亮后开了城门我们再出城,然后在城外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你?”
余一丁诧异,“咦?雪儿很不错嘛,大哥还以为你会闹着跟我一起去玩命呢。”
钟离雪没好气地瘪瘪嘴道,“哼,雪儿哪有余大哥那么鲁莽,人家还不是担心你,想想看余大哥你离开大梁后这一路上出了多少事了?”
余一丁闻言不禁目瞪口呆,怎么事情到了这个妮子口中就变了味儿,好像自己倒成了一个专门闯祸惹事的捣蛋鬼了。
柳翠在一旁笑道,“就是,大哥经常一个人到处乱跑,害得我和雪儿姐姐总是担心,一会儿我们在那里躲到天亮,大哥你可要小心点啊。”
余一丁无比郁闷,这两个妮子你一言我一语就坐实了自己捣蛋鬼的名头,难不成她们俩私下里还商量过此事?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把她们安顿下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要两个妮子安全出城,不要说自己是捣蛋鬼,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余一丁都认了。
“那好,既然我们想的都一样,那就先去雪儿说的废宅看看,如果可以藏身你们俩就在那里呆着,我再去军营那边转转,另外那个蒙面人和几个夜行人的身份还要想办法探查一下呢。”
二女点头表示认同余一丁的安排,随后三人便猫着腰往那座废宅的方向潜行而去,瞬息间便离开了小树林,再次隐入一片黑暗之中,刚才过来的路上余一丁也看见了那座宅院,远远看过去确实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也许二女真的可以在那里躲到天亮。
这是一座围着七八尺高的篱笆院墙的大宅院,在夜间从远处看不清楚,可是走到近前余一丁立刻就知道这是一座废弃的宅院,那些作为围墙的篱笆上面爬满了藤蔓植物,如果有人居住的话肯定会经常修剪,而现在这些藤蔓植物已经在篱笆上长得非常茂盛,再走近一些就可以看见就连房屋的墙面也爬满了这种植物,有些藤叶甚至伸进了二楼的窗户中,一种荒芜破败的气息立刻迎面而来。
三人时从宅院后面慢慢地摸索过来,这座荒宅附近也有几户人家,刚才就已经有官军搜查过,现在那些民居里的烛光全都消失了,房屋里的主人都已经从军士的口中知道他们是在搜查刺客,加上那些军士还大肆渲染刺客的凶残歹毒,并警告任何人胆敢窝藏刺客视为同罪,普通百姓全都被吓住了,等到官军走后赶紧关门闭户吹灯拔蜡,一个个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家中的灯光人声引来刺客,那才真是无妄之灾了。
如此一来正好便宜了余一丁三人,现在附近的街道上安静的出奇,就连刚才叫得欢的那些野狗此时也噤若寒蝉,听不见一点动静,只有街口木头长杆上的气死风灯依旧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使得它洒下的一片光影也跟着摇晃起来,远处还隐隐传来的官军搜查的动静,使得废宅四周这一带显得更加静谧。
余一丁悄悄来到街道边,紧靠着篱笆上的植物左右瞧了瞧,除了街口有点亮光,整条小街都是黑灯瞎火。
于是他向后招了招手,两个妮子这才像他那样弓着身子悄悄来到他的身后,余一丁也不说话,伸手示意他去院门查看一下,让二女看自己的手势行事。
两个妮子点点头,余一丁便顺着篱笆墙一点点摸到院门,只见眼前的两扇大门只留了一扇还立在门框上,剩下的一扇扑倒在院内,透过没有门板的门框往里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果然是座荒宅。
余一丁招了招手,两个妮子狸猫一般窜了过来,望着黑漆漆的院子,二女都有些踯躅不前,余一丁看了她们一眼,俩人一齐望着他,眼睛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余大哥你是男人的嘛,还不赶紧在头前引路?
余一丁没好气地摇摇头,率先进了庭院,就在他跨进院门走在满是青苔的石径上,腿脚碰到两边的灌木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紧跟着院子里的好几个角落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四散逃窜。
二女紧跟在余一丁身后,听见这一阵响动都停下了脚步,余一丁回头小声笑道,“你们别怕,这座荒宅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已经变成小动物的乐园,刚才那些动静应该是些蛇虫鼠蚁发出的吧。”
二女听见余一丁说这院子里有蛇全都吃了一惊,就连柳翠这个从小在山区长大的丫头心中也隐隐发怵,大部分女孩子天生怕蛇,这种情况同每个人的生活经历没有关系,应该是纯粹的本能而已,钟离雪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看见柳翠还立在原地不动,她都想立刻转身离开院子了,此时却也只能偷偷地向余一丁身边靠近了一些。
等了片刻那些响动终于完全消失,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二女早就下意识地取出了武器,眼神却不停地四下打量。
见余一丁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钟离雪不禁低声催促道,“余大哥,赶紧进屋啊,还是你走前面!”
余一丁心头暗笑,我不是一直都走在前面嘛,但见柳翠也是一副模样,于是也没有戳破这个妮子的心虚,知道她俩心头都被自己刚才的一句话吓住,便直接一边一个揽住二女的腰肢,无形罡气立刻将三人全部包住,再一发力,二女脚尖离地,只得各自紧紧抓住余一丁的肩膀,随即他便顺着石径飞快地冲进堂屋,这一路二女的脚尖在小道两边的灌木丛上不停划过,发出好一阵唰唰唰的声响,于是房屋内外再次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进了堂屋,从破烂的窗户和屋顶的破洞透进来的月光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余一丁放下二女后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座三四丈大小的大屋,这是一座只有一层的屋子,刚才他们在院子外面看见的二层小楼应该是它后面的卧房,有着明显年久失修的特点,那些屋顶的破洞就是缺失了瓦片形成的,除了中间的大梁以外,那些只有墙头高度的天花格栅也是破破烂烂,好几处已经断掉落在地面,不过这个倒是可以用来引火,余一丁将那几根木条收集起来带在身边。
正面的墙上供着一副看起来是太上老君的画像,下面放着香案烛台,两边的立柱旁还有几把太师椅和茶几,看这气势此座宅院的原主人不是财主也是官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座宅院落得如此下场。
左右瞧了瞧,余一丁不打算让二女待在这座屋子里,他还惦记着刚才看见的那座二层小楼,如果二女可以在二楼歇息,也免得受到蛇鼠的侵袭。
看着房子里斑驳的光影,破烂窗户外面的一丛丛植物,仿佛置身于幽冥鬼域一般,两个妮子在余一丁身后对视一眼,心头又开始打鼓,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一丝惶恐,若是没有余一丁作陪,只让她们俩在这里待到天亮,可能打死她们也是不愿意的。
还好余一丁看了一圈以后就对两人说道,“这里不好,我们再去后院看看,那里有座二层小楼,在那里也许更安全。”
两个妮子连忙点头,紧跟着余一丁穿过这座大房子来到一座天井之中。
这座大房子后面两边是两座带有阁楼的厢房,余一丁一眼瞧过去就知道那些阁楼只能用来放置杂物,虽然也可藏人,但是里面的空间太过逼仄,遇见突发状况实在不好应对。
而正对大房子的是一座标准的二层小楼,每层都有窗户,很明显就是住人的房子,余一丁眼神扫过两边的厢房后没有任何犹豫便穿过天井进入了小楼。
这座小楼底层有三个房间,两边还有耳房相通,虽然破败但是卧室里的一应家具全都俱全,余一丁不想二女待在底楼,直接从一边耳房的木楼梯登上了二楼,随着他踏上楼梯开始,直到来到二楼,走一步便发出一声吱嘎声,余一丁非常满意,要是有人想从楼梯上楼肯定会被二层的人发现。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也全是卧房,首先到了二楼便是一个贯通整个二层的通道,一侧是三个窗户,就是余一丁在院墙外看见的二楼窗户,而卧室的窗户正对着天井,三个房间的门都紧闭,而且看起来完好无损,应该是因为这些门都在房子里面的缘故,基本没有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墙头有丈许高,那里是一些装饰用的天花格栅,其上铺了一层不知是纸张还是布匹的材料,将屋顶遮挡起来,也是因为年久无人居住,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从那些破烂处可以望见屋顶的瓦片,余一丁逐一推开三间房门查看,每间卧房大同小异,于是他选择了最里面一间最大的应该是主卧的房间。
由于窗户有些破烂,房间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隐隐还有一股霉味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此地是处废宅呢,余一丁就是奇怪在坤阳城这种大城池内怎么还会有这种荒宅,以他的认知,在这个时代这一类的宅院八成都是因为原主人一家突遭横祸,致使这里变成了一座人见人怕的凶宅,甚至还会有鬼怪的传闻,所以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可惜余一丁是穿越人士,对这类传闻他是不信的,哪怕他自己能够穿越时空已经是违背常理了,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变成鬼怪啊,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也待了近一年的时间,他所知道的能被称为鬼神之术的也是那些奇人异士,或者说是修行者使出的道法术法,虽然看似骇人听闻,但在他自己也已成为一名修行者后就变得有据可查了。
所谓无知才是最为可怕的事情,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们还处在蒙昧的阶段,许多被看作鬼神之说的事物放在现代看来绝对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当然现代仍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物,对于地球上的人类来说,还有太多未知的世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宇宙太大,人类太渺小,也许正因为有了那么多未知,人生才有更多的意义和乐趣,余一丁不禁对自己的穿越有了一丝得意,这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过的体验,更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好好地游览这个未知的世界……
扯远了,眼下三人都还处在危险之中,余一丁连忙摇摇头将思绪拉了回来。
所以一开始钟离雪说出这里有座废宅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到这里来安置二女,只要做好必要的防范,在此地只是待上几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事。
余一丁想的做好必要的防范就是在他离开之前先进入神念离体的状态,帮助二女查看一下四周是否会有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危险,余一丁觉得眼下他的这个技能对于防患于未然特别有用,只是他还没有修行到更高一层,不知道此种攻击的可怕,目前只能用于防御性的查看四周的情况。
这间大卧室足有两三丈方圆,能够进出的地方就是大门和窗户,以及头顶的天花格栅,但是想要从大门和天花格栅处进来必须要经过那个楼梯,一有动静二女肯定听得见,所以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防范窗户处的入口,不过这一点还好说,若是有人爬窗柳翠的骨弓可不是吃素的,所以看起来在房间里待上几个时辰应该比较安全。
等到余一丁又去楼下的厨房找来了一口破锅,把刚才捡来的木条以及在这个房间里拆出来的一些板材放在这口锅里,在卧室的一角燃起了一小堆篝火,由于有门的遮挡,宅院外面很难看出这里的火光。
弄好了这一切余一丁又盘腿而坐,随着他的呼吸调整,片刻间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然后紧接着就让自己的神念离体,现在他使用此术已经越来越娴熟,此刻的余一丁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再次漂浮在头顶三尺的地方,底下二女正警惕地帮他护法,而余一丁的神念瞬间便感应到方圆四五十丈的范围内所有的一切。
附近民居里已经再次入睡的百姓,偶尔到处乱逛的野狗,宅院内外那些惯于在黑暗中活动的小动物……,这些他都感应的清清楚楚,确实有一些蛇虫鼠蚁,余一丁甚至将一条蜷缩在厢房一角胳膊粗细的乌蛇使用神念攻击一击毙命,其余那些小动物对于篝火肯定不敢靠近,所以二女应该比较安全。
最后余一丁才将神念收回到这座二层小楼,突然间他发现就在他们上楼后第一个卧房的天花格栅上面的横梁处趴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从他们进入小楼后那个身影应该就一直在此一动不动,否则余一丁早就该发现了,他很肯定那条身影不是动物,绝对是个人!
……
第一百六十章 又是女人?!
余一丁心头吃惊,连忙用神念再次仔细探查此人,结果又令他吃了一惊,房梁上的人与他刚才见过的那几名夜行人的装束完全一样,就是不能确定是潜入军营的三人中的一人还是躲在将军府会客室中的那人,因为这些夜行人全身上下包裹得非常严实,身材又比较接近,都是属于那种矮小削瘦难辨雌雄的类型,一时让余一丁也不好判断。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们上楼时那人肯定已经在房梁上躲着了,否则他一定会察觉到动静,就是不知道此人在这里藏了多久,而且既然他是先于余一丁三人来到这座废宅,至少说明不是冲着三人来的,很有可能也是因为官军全城搜查而到此躲避。
这下余一丁心中有了计较,既然双方是不期而遇,而且此人肯定不会想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那么能否活捉此人呢?余一丁的神念攻击还可以发动,但是他一直没有对人使用过,对付矩直和消灭多罗他都已得手,但是这些目标都不是人类,甚至不是活物,余一丁只知道自己的神念目前攻击活物中的蛇虫鼠蚁一类的小动物还行,这不刚才就干掉了一条毒蛇嘛,但他实在不能确定对人体的伤害是否可以一招制敌。
余一丁又犹豫起来,万一一击不成那就会打草惊蛇,不仅想要再抓住对方就很困难,而且三人还会面对未知的风险,余一丁不敢去赌这个结果,只能说目前还不是使用神念对人进行实战攻击的好时机,最好是另想他法。
于是他再次用神念探查了四周一番,确定方圆四五十丈内不再有其他潜伏的夜行者后,余一丁便收回了神念,从入定中醒来后他并没有对二女实话实说,如果告诉她们反而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惊慌,甚至惊动那个潜伏之人。
于是他吩咐道,“小翠、雪儿,你们俩就待在此地等到天亮确认安全后再出城,记住看好火盆不能熄灭,但也不要弄出太大的光亮,最好离开火盆旁边,都去另一个角落藏好,千万别让人发现,大哥再去军营看看,随便再检查一下整个宅院,你们只需守好此屋,天亮前不要出去,如有侵入者格杀勿论。”
两个妮子听见余一丁的要求先是一愣,格杀勿论确实有点狠,但是她们都没有出声询问,同时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全都听话地移到远离火盆的房间里另一个角落蹲下,那里有张大床和一个木柜遮挡住她俩的身形,柳翠举着角弓警惕地望着窗外,钟离雪则手握骨剑对着卧室的房门虎视眈眈。
余一丁对二女的反应非常满意,现在他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开始进行抓捕梁上君子的行动了。
刚才他对二女说话时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就是想让那人听得更加清楚,知道他会再次检查整个宅院,那么此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也会方便余一丁出手。
余一丁慢慢走出房间,他不确定那人能否看见自己的行动,所以表面上仍要做出一副小心翼翼四处探查的姿态,暗地里却已经将无形罡气布满全身,只等进入楼梯边上那间卧室后再出其不意地使用气指攻击那人。
卧室上方的房梁大约一尺粗细,余一丁刚才用神念探查时已经发现那人趴在房梁上至少有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就算他站在房间里透过天花格栅也能轻易击伤此人,而且那横梁还遮挡了此人身躯上的重要部位,否则余一丁还真有点担心失了准头直接杀死此人,毕竟他在明对方在暗,刚才用神念可以轻易锁定对方的位置,但是如果对方移动的话以他现在的状态就不容易发现了,真是老天爷开眼啊。
就在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查看完第二间卧房,正来到楼梯口推开第一间卧房的房门,他才刚刚跨进门内,还想假装四下查看一番时,忽然就有一个人猛然从门后扑到他的背上,双腿顺势盘住了他的腰身,左手勒住他的额头,右手扣在手腕上的一把短匕直接横在他的脖子旁边。
“别动!”
声音很低,那人几乎是贴着余一丁的耳朵在说话。
可是这个声音传到余一丁的耳中时就像是一声闷雷般在他的脑中炸开!
女人?!外国人?!
那种老外说汉语特有的别扭,以及非常明显的女声,这一切都让余一丁的脑子里不由地便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朵丽娅!
不会吧?库赛人跑到大晋来做什么?又或者是吉鲁人?反正余一丁所知道的依朵虽然是南蛮之人,但是汉话说的也很地道啊。
这个情形令余一丁瞬间石化了。
可是如今的余一丁早已不是半年前的他,他背上的女人也并非朵丽娅,就算她现在用匕首去划余一丁的脖子也是沾不到他的一丁点儿皮肉的。
所以被无形罡气包裹的余一丁虽然愣住却非常镇定,这个女人是何方人氏现在并不重要,在最初的诧异过后,他稍一思索便明白自己背上的女人正是潜伏在横梁上的那位,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趁着自己检查第二间卧室的时候偷偷溜到第一间屋子的门背后,只等自己进屋时一举拿下。
余一丁还想着趁其不备偷袭得手呢,现在看来对方也是同样的打算,而且比他的动作还要快上一些,只不过这个女人算错了一点:如果没有其他的手段,仅仅凭借她手中的匕首,根本就不可能给余一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也许这个女人觉得自己已经制住了余一丁,至少在她的匕首横在余一丁的脖子上时,他立刻就像是被定身术施法了一般呆立当场,女子内心不禁有些得意,就算这名男子如此小心翼翼,看起来也是一名普通的武者,照样没能察觉出自己的存在,随后自己只不过施展了一个潜行术,便躲在门后一击得手,果然大陆上的国家中厉害的武者还是非常稀少啊,就更不用说与乱波相比的高手了。
那句威胁的话说出口后,她见那男子依旧愣在原地,便用匕首又紧贴着他的脖子微微用力,那种刀刃压在肉体上的熟悉感觉又传来过来,或许只要她的手腕轻轻抖动,就会立刻带走这条性命。
但是女人还不想杀死这个男子,旁边的房间里还有两个小姑娘,杀死此人的动静很有可能引来那两人,今夜她的任务并非刺杀,何况作为一名乱波,更不会平白杀死任务之外的人,除非这个人已经影响到任务的完成,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否则她只会先尽力保全自己。
前日就有一名蒙面人在矿场附近出现,正好平洛郡王府往洛西镇派出了护卫,主人干脆就让那些护卫们追查此事,随后又命自己潜入坤阳城刺探守将是否发现了矿场那边的异样,也许那名蒙面人就是这位守将派出去的也说不一定,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主人的一切计划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可是自己在将军府内潜伏了一天,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直到深夜有位道人带着一名护卫来到将军府上拜见将军,女人本想可能会探查到有用的情报,而且一开始那几人确实提到了主人,可令她惊异的是那些被主人派出去追查蒙面人的护卫居然全都被人杀死了,而且杀死护卫之人还不是她以为的蒙面人,谁知就在她惊异之时不知怎地就被那位道人发现了行踪,并且突然发动了袭击,仓促之间她也只得利用遁形术逃脱,最终回到了她早就选好的这座废宅藏身。
没过多久余一丁三人便寻到了此地,女人看见他们三人便立刻想起那位道人所说的杀死护卫的也是一男二女,而且看样子这三人正在躲避官军的搜捕,她本想就这样安静地躲在房梁上偷听一下他们会有怎样的打算,毕竟那些护卫是因为追查蒙面人而死,单凭一人很难对付那么多名护卫,那么这三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同伙,只不过女人一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官军会搜捕他们,难道蒙面人不是那位李将军派去探查矿场的人?这样一来此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于是在余一丁再次检查房间时女人便溜到门后准备出手制住他,她想的是或许能从此人的口中探听出一些情报,她也看得出来那两个小姑娘都是以余一丁唯马首是瞻,控制住余一丁便能控制住三人,然后便可以拷问出她想要的讯息。
女人想的很好,而且她也认为自己已经控制住了眼前的男子,因为此刻匕首就架在余一丁的脖子上,只要对方敢有丝毫异动,她并不介意痛下杀手,反正杀了此人旁边还有两名小姑娘,照样可以设法问出情报,乱波出手只为完成任务,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应该是阻碍任务完成的外因,哪怕是她自己的性命。
可是余一丁却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大,一只手猛然间抬起抓住女人握着匕首的右手手腕,迅速且有力,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右手向上用力的同时紧跟着左手反手搂住女人的脖颈,一下子就将她从自己的背上生生扯了下来!
女人的双腿虽然仍旧奋力地夹紧余一丁的腰肢,而且右手还想发力挥动匕首去抹余一丁的脖子,但无奈双方的力量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女人仿佛在余一丁的肩头完成了一个头下脚上的前空翻,等到下一秒时她已经被余一丁死死地按在地板上!
“咚!”
女人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这一下她整个人便平躺在地上,而余一丁一只手继续抓着她的右手腕,另一只手紧紧卡住她的脖子,越来越紧,起初女人还紧紧地抓住余一丁的双手蜷起双腿想踢他,可是随着他掐住脖子的手上猛然用力,女人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挣扎了几下后她的意识也渐渐地朦胧起来……
等到余一丁扛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人回到大卧室时,柳翠和钟离雪全都瞪大了眼睛,刚才旁边房间里传来的响动她们俩也听见了,但是二人现在都乖乖的听余一丁的话,既然余一丁让她们天亮前不要出门,她们便守在房间内并未过去查看,这也表现出现在两个妮子对余一丁的无比信任。
余一丁进屋后便将肩头的女人很随意地仍在地上,又吩咐二女把这个女人捆起来,她们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捆绑,此时女人还是蒙头遮面,她们俩真没看出来这是个女人,还在奇怪余一丁怎么会跟一个孩子打斗呢。
等到女人的手脚都被捆好后,余一丁又小心地取下了她头上包裹的蓝灰色头巾,一个二十多岁的东方女性面孔出现在三人的眼前,此女不算特别漂亮,头发束在头顶盘着,显得非常精干,余一丁还在奇怪看到的为什么不是西域的面容,刚才女人开口说话时他已经认定这是一名同朵丽娅一样的西域女子了。
柳翠和钟离雪当然也很吃惊,这明显就是一名成年女性,只不过身材确实娇小,以至于她们还以为余一丁抓回来的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钟离雪夸张地说道,“哟,余大哥这么快又抓回来一个小女人啊,不会是这座废宅里的狐妖吧?”
说完还对着余一丁不停地挤眉弄眼,话语中的酸味再明显不过了,连柳翠在一旁都看得捂嘴暗笑。
余一丁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个妮子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
不过现在他没工夫计较这些,于是说道,“什么狐妖?雪儿不许胡闹,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潜伏在将军府中的那名夜行人,小翠赶紧把她弄醒,大哥要问话。”
柳翠连忙上前拍打女人的脸,没用几下女人便悠悠地醒转过来,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三人时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柳翠急忙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余一丁则是抱着膀子玩味地望着半躺在地上的女人。
就在这一阵他也想清楚了一些关节,在将军府中他偷听到那位李将军和王道人的谈话,也知道在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有很多就在大晋,这些夷人应该就是后世的日本人,怪不得长着一副东方人面孔汉话却说得那么别扭,可是这些东瀛人跑到大晋藏头遮尾夜探军营和将军府,怎么看也是想要对大晋不利啊。
“喂!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吧?”余一丁不再猜测了,直接开口问道。
女人醒来后只是瞟了余一丁一眼便不再看他,就在柳翠按住她的肩膀后就一直垂着眼帘,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余一丁郁闷,原来碰上朵丽娅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要不然就是词不达意,出手时阴狠毒辣,被抓住后沉默不语,怎么这个东瀛女人也是如此?
“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不会是个哑巴吧?”钟离雪在一旁厉声道,刚才她只是跟余一丁开个玩笑,根本没有吃醋的意思,对余一丁她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喜欢跟他抬杠,看着余一丁吃瘪的样子她心里就感到很舒爽,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表现却令她非常不爽,她可以跟余一丁偶尔耍耍小性子,这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都被余大哥擒获了还如此嚣张,于是钟离雪就有点想发飙了。
余一丁立刻伸出手把钟离雪往后拉了拉,口中说道,“雪儿,没事,还是交给大哥来审她吧。”
钟离雪这次倒是没有跟余一丁再耍性子,老老实实地后退了一步站在余一丁的身后,只是又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后便撇撇嘴望向一旁,并未再有其他的动作。
“你是不明白我说的话呢,还是不想说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也许我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哦。”余一丁蹲下来凑近女人的脸庞,说出来的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带着一种阴恻恻的感觉,同时也毫不隐藏其中的一丝威胁。
女人闻言浑身不经意地轻轻一抖,余一丁很满意她的反应,他故意那样说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是随后女人便抬起头望着余一丁,就这样与他对视着,再也没有移开视线。
钟离雪看见后又不高兴了,正想再次开口,忽然间却看见女人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决然的神色,她对着余一丁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柳翠按着女人的肩膀看不太真切,可是余一丁和钟离雪都看清了女人的这个笑容。
余一丁心头大惊,暗道一声不好!
他的手急速地伸向女人的脸颊,可是已经迟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乱波?
女人的喉头动了一下,余一丁的手急速伸向女人,一把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女人的嘴张开,女人只是斜着眼睛望向他,眼神中带着嘲弄的神情,被捏住的嘴中含糊不清地发出了几个音节,余一丁没有听清,不过他明白就算自己听清了也听不懂,女人说的是她们东瀛的语言,余一丁根本不知道是啥意思。
女人的眼睛里渐渐失去光泽,余一丁在看见她的喉头蠕动时就知道这个人基本上没救了,女人的口中肯定藏有剧毒的药物,就是为了防备落入敌手后忍受不了拷问折磨时进行自我了结,事前余一丁当然想不到这些,只是看见刚才女人似乎吞咽了什么东西才猛然反应过来,可惜已经迟了一步。
余一丁和柳翠都松开了手,现在再抓住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在他们俩松开手后女人便仰面倒在地板上,身体痛苦地痉挛扭曲着,浑身都在轻微地抽搐,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露出大部分眼白,同时又不自然地伸长脖子,嘴巴张的很大,像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一般,胸口剧烈地起伏,可是听得出来是出气多进气少,她的双手仍被捆在背后,但是此刻却从身体的一侧将双手尽力地伸向自己的胸前,仿佛是想去抓住脖子,形成了一副非常怪异的画面,同时她的喉咙中又发出一阵“呃呃呃”的声音……
柳翠和钟离雪终究是女子,俩人实在不忍看到这个场景,全都将身子转了过去,可是余一丁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他终究还是多了个心眼,不太相信这个女人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自己的性命,万一对方使诈他一直盯着也好有个防备。
女人继续在地板上挣扎,片刻之后被捆住的双腿又使劲地蹬了几下,紧接着像是神经性的抖动抽搐了一阵,余一丁忽然注意到女人灰蓝色的裤裆处渐渐变成了蓝黑色,而那片蓝黑色还在不断地扩大,直到她身下的地板上都浸出了一层水渍,空气中突然间弥漫着一股骚臭的味道,女人失禁了。
余一丁皱着眉头微微侧过脸去,直到此刻他终于彻底相信了这个女人就是在了结自己的性命,临死前的失禁也是人体的正常现象,特别是女性,这也是括约肌不受身体控制的表现,要说她是在伪装的话这伪装得未免也太像了。
柳翠和钟离雪本来转过了脸不忍直视女人临死前的惨状,可是突然间也嗅到了那股尿骚味,不禁一起转回头,正好看见那女人奋力地呼出最后一口气,喉咙间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喘气声,随即脑袋一歪整个人便没有了动静。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慢慢地死在眼前,这和搏斗拼命时的杀人感受完全不同,两个妮子的脸上都显得很不自然,神情也有些沮丧。
余一丁站起身走到二人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这种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二女的郁结只能进行无言地安慰,两个妮子也像是脱力一般左右靠在他的肩头,三个人全都是好一阵沉默不语。
看着地上的尸首,余一丁只有无奈地感慨,生命真的实在是太脆弱了,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工夫,一条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没有了,双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能说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行了一场错误的遭遇战,余一丁赢了而女人输了,结果输家便失去了性命。
余一丁可没想杀了她,只想将其拿下消除隐患,只要让她不能威胁到柳翠和钟离雪的安全就好,这两个妮子还要在这里一直待到天亮呢,余一丁肯定是要给她们一个更为安全的环境,只是他没有想到反而是此女率先出手,于是他顺手将其擒下,可是女人见情势不对便立刻自尽,余一丁不禁感叹这娘儿们还真是果决狠辣,就算是自杀都没有一丁点儿犹豫,虽然死前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但是这个女人想必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不成功便成仁,丝毫不拖泥带水。
余一丁只是遗憾没有从她身上打探出任何一点消息,他们这些夜行人为何要到坤阳军营和将军府中探查?大晋已经多年没有战乱,官军的主要作用是协助当地府衙维护治安,对于这样一支城防部队有什么可探查的?难道说坤阳城驻守的三千禁卫军还有可能要去打仗,因此才会有人刺探军情?可就算是要去打仗,大晋各处边关中驻扎着那么多精兵强将,哪里轮得到动用京畿之地的禁卫军,何况余一丁在坤阳城中也没有见到任何一点要打仗的迹象啊,想想当初库赛人入侵大梁,庆阳镇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全城戒备了,那才是真正要打仗的样子。
余一丁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女人被擒后余一丁只是小小地威胁了她一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对她用上任何拷问的手段,女人却二话不说立刻自尽,看起来她所执行的任务就是搭上性命也不能说出来,只要被擒立刻自尽,这就让余一丁摸不着头脑了,此女到底肩负着什么样的重要使命呢?可惜现在人已经死了,啥也查不出来了。
“小翠、雪儿,你们俩还是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待着,大哥刚才已经用神念将四周四五十丈的范围都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再有其他的隐藏者了,一会儿我把这个女人的尸体处理一下,然后再去军营看看,坤阳城中来了这么多夜行人,而且看起来都是亡命之徒,那位平洛郡的道人和护卫的目标就是我们,不去查看一下实在不行,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刚才的约定,天亮出城后就一直顺着官道往东,最好找个镇集再落脚等我,现在你们俩只需注意外来的危险便好。”
余一丁再次详尽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现在官军还在城中搜查,已经快到丑时,就快要接近凌晨了,他还要处理尸体,必须要抓紧时间。
二女仔细听他说完,没有人表示出异议,而是立刻转身回到了柜子和床边,各自守好位置,余一丁则开始检查地上的女尸。
这个女人身上的东西还真不少,那把六七寸长的匕首表面微微泛着蓝光,狭长而锋利,做工非常精致,还带有一个皮套,就插在女尸左手的护腕上,而且比柳翠现在使用的那把碧云峰铁匠打造的匕首更长也更轻,余一丁看了看就直接抛给柳翠了。
随后余一丁又在女尸的腰间发现了一个小皮袋,里面装有两颗乒乓球大小的褐色小球,他立刻回忆起将军府内一幕,当时那个夜行人就是用三颗这种小球躲避了军士的追击,不仅可以施放出大量烟雾,其内还藏有石灰粉,余一丁记得有两名军士就是大意之下着了道被石灰伤了眼睛,于是赶紧小心翼翼地将小球收好,现在时间紧迫,只等以后有机会再详细研究了。
除此之外女尸腰带上还挂着另一个小皮袋,其中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看起来像是暗器又像杂物,怀中另外还有一把带着刀鞘的钝刀,刀身有一尺多长,除了前部尖利外刀身几乎没有开刃,刀把后连着一根足有丈许长的细绳,刀鞘比刀身长了数寸,整体呈扁圆形,但前端不知为何居然有一截一寸多长的部位可以拆卸,最后在尸体的绑腿侧面还藏有一根七八寸长的空心竹筒,两头都包着皮套,其内藏有三根细长的钢针。
余一丁现在没工夫再对这些物品一一详查,简单看了一下再没有二女可以使用的便一股脑全部收了起来。
搜查完毕后余一丁又看向两个妮子,柳翠缩在柜子和床头的角落,此刻正拿着骨弓搭箭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钟离雪则靠在床脚手握骨剑盯着卧室房门,不时偷眼瞧着蹲在她面前的余一丁检查女尸。
余一丁一边收拾战利品,一边抬起头看她的时候两人正好对上眼神,钟离雪对着余一丁妩媚一笑便立刻将目光转到卧室的大门,余一丁不禁心头一颤,手上却没停下动作,将装有战利品的布包递给钟离雪,嘴上说道,“雪儿,这些东西你们先收好,大哥带在身边不方便。”
钟离雪点头收好布包,余一丁又对另一边的柳翠道,“小翠,你们俩注意安全,大哥走了。”
柳翠这才转过头对他应了一声,接着余一丁一把拎着女尸的腰带就准备离开,刚才那女人失禁了,现在尸体的裤子还是湿的,余一丁可没想过扛着女尸弄自己一身尿液,反正这个女人身材娇小,也就不到百斤的体重,余一丁轻易就将她提了起来。
咯吱咯吱地下到底楼,余一丁很满意这个楼梯的示警效果,左右查看了一圈,便将女尸扔到耳房与院墙之间的缝隙中,那里都是杂草,也许这个女人的尸身被蛇虫鼠蚁甚至野狗啃噬的只剩下骨架之前都不会被人发现。
没工夫再去感慨这个陌生女人的死亡,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她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随后余一丁便疾速冲出废宅消失在夜色之中。
……
坤阳军营,大帐中。
李将军正端坐上首,王道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的身后站着那名平洛郡王府的护卫队长,刚才将军府内夜行人脱逃,李将军立刻命官军全城搜捕,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所有派出去的官军搜查小队陆续返回军营,不时有军士飞奔到大帐报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收获。
李将军一直眉头紧锁,现在已是深夜,除了城内官军出动数十支小队进行全城搜捕,并让守城军士在城墙上遍插火把,以防贼人向城外逃窜以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全城搜捕毫无进展,不知道长有何良策?”又有一支小队返回军营,前来报告的军士退下后李将军终于忍不住向坐在一旁的王道人发问。
“呵呵。”王道人开口一笑,并没有立刻回答李将军的问话,刚才在将军府中军士们与那名夜行人的交手他看在眼中,此人的身手了得,肯定是名武者,很有可能就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那些神秘的武士乱波,但绝对不会是一名修行者,而且看起来此人潜入将军府的目的只是为了探查消息,所以他并没有阻止李将军派出官军全城搜捕。
何况对于老道来说他的主要任务是抓住杀害平洛郡王府护卫的凶手,现在虽然没有抓获此人,但也没有官军搜捕小队遭受攻击受伤或被害的消息传回,只能说明这名凶手要么已经不在坤阳城中,要么还在城中某个隐秘的地方躲避,这个只有等待官军搜捕的消息或者天亮后老道才能有所行动。
“将军可知刚才那名贼子很有可能就是乱波?况且此人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内?”王道人不仅没有回答李将军的问题,还反问了两个问题。
李将军看了王道人一眼似有所悟,沉吟片刻后才说道,“刚才道长就已告知本将杀害平洛郡王府护卫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名修行者,但是却有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现在本将府内又出现疑是乱波的贼子,难不成杀害护卫的凶手也是乱波?”
王道长立刻摇头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贫道不敢胡乱猜测。”
李将军点点头,如果杀害郡王府护卫的是乱波,加上探查坤阳将军府的贼人也是乱波,那几乎就可以认定真田部族的族长将其长子真田慎介送到大晋做质子是另有目的,并非仅仅是他们跟晋皇所说的希望借助大晋提供兵器军械银两平定无边海以东诸岛称王这么简单,不过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任谁都不敢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胡乱指证,所以王道人才会如此作答。
作为质子的真田慎介半个月前已经到达洛西镇,在为他所建的府邸内迎娶了大晋的四公主,并开始协助沈郡王管理那些在矿场劳作的东夷俘虏,作为族长的长子,他的身边肯定有乱波暗中跟随保护。
难道说是这些乱波杀害了沈郡王派去监视保护真田慎介的王府护卫,又潜入坤阳将军府刺探消息?可是作为一个质子,就算有人保护,在他身边的乱波又能有多少人?难道仅凭这点人手就想对大晋不利?真当大晋的几十万铁甲是摆设吗?还是说真田部族的族长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李将军摇摇头,一时还是不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怎么看都实在不合常理,于是自言自语道,“这些夷人当真是不想要命了吗?”
王道长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是啊,所以贫道不敢妄语,而且现在也不能排除是修行者杀害王府护卫,至于具体实情只盼将军尽力探查。”
李将军无奈地再次点点头,眼下看起来似乎只好如此了。
这时大帐外又传来有搜捕小队回营的动静,不一会儿就有军士飞奔进帐报告,仍然是一无所获,李将军只得安排所有小队继续严密警戒,只等天亮后再做计较。
军士退下后李将军又对王道长说道,“道长连夜赶到坤阳,又遇见这种事情,人马劳顿,还请暂回营帐歇息,这边由本将照看,如有消息自会派人通知道长。”
王道人想了想打个稽首道,“既如此,烦劳将军费心,贫道告退。”
王道人和护卫队长离开口,李将军终于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作为偃师西面门户的坤阳发生这种事情,他必须得好好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应对,看来这一夜他是没有机会再入睡了。
这时门口卫士前来禀告,坤阳城郡守前来求见,人已在辕门外等待。
坤阳城的主政官员为郡守,不像平西关只是一个知县,只因此地已是京畿重地,明面上李将军和郡守之间也像平西关的陈知县和林宗泽那样为平级,一个主政务一个主军事,只不过李将军所部为禁卫军,说起来他率军驻防坤阳与郡守平级,但实际上他的官阶还要高出郡守半级,所以平西关的陈知县可以让林宗泽到他的县衙议事,而坤阳城的郡守有事就得亲自跑到军营求见,这也是王道人他们到了坤阳为何直接来到军营的原因,找郡守办不成事啊。
何况林宗泽的部队就是普通守城官军,遇见大事陈知县要想出兵只能用官符调动林忠泽手下百人队的部分兵马,大军的调动没有晋皇的虎符和诏书也是根本不行的,而李将军的禁卫军只听诏书和虎符调遣,郡守没有资格擅自调动一兵一卒,如遇大事只能上书朝廷请求出兵。
所以将军府出事后李将军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郡守,这种事情郡守解决不了,那些捕快衙役肯定比不上禁卫军,而且事发突然又是深夜,他得立即派兵守住城池四门,防止贼人逃窜,郡守肯定是察觉了城内的动静这才前来询问缘由,虽然如此,发生这种事总归应该通告郡守一声,所以听见卫士的禀告李将军连忙出了大帐亲自前往辕门迎接。
就在他快步来到辕门时,一眼便看见郡守站立在辕门外,身边还有一名李将军从未见过的黑衣人,这让他不禁有些意外。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武营
李将军客气地将二人迎进军营,三人一起来到他的大帐,双方落座后李将军又让卫士看茶,而此刻郡守也没有急着出声询问城中发生了何事,只是望着李将军一言不发,似乎在等他开口。
李将军端着茶杯吸溜了两口才像是猛然醒悟一般对着郡守拱手道,“袁大人,今夜之事实在是事发突然,本将还未来得及告知大人,还望恕罪则个。”
郡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颌下留着一缕长髯,此刻正捋着长髯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李将军拱手回礼道,“哪里哪里,事急从权嘛,本官绝对可以理解,何况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应迅速应对,若因通知本官而耽误了抓捕,致使贼人脱逃那才是大大的罪过啊,李将军你说是不是?不知将军是否已擒获贼人?”
李将军被他问得一怔,随即答道,“实在惭愧,还未擒获此贼,不过本将已安排军士守住四门,城墙上也遍插火把并增加巡逻人手,那贼人肯定还在城中某处躲藏,只等天明后再增派军士全城彻底搜捕。”
“哦?看来这贼人果然厉害,不仅身手了得,而且胆大心细,竟敢夜探将军府,在一众卫士的夹击下全身而退,居然还伤了两人,现在又在城中藏匿,将军深夜兴师动众,警钟响箭齐鸣,又派出大批搜捕小队,城中百姓势必人心惶惶,坤阳城乃是天子脚下之地,多年未遇如此险情,倘若不能及时将其抓获,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哪,恐怕到时候你我二人都脱不了干系。”郡守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他的这番话明显是在敲打李将军防卫不严办事不利,京畿重地城池的治安状况如此不济,一个小贼就闹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实在有损大晋禁卫军的威名,可能还会令晋皇震怒,二人作为坤阳城的军政长官必定会受到责问,最后甚至丢官罢职都有可能。
李将军微微皱眉,正想开口辩解两句,不料郡守却话锋一转道,“既然将军已有布置,本官也不好妄加干涉,贼人之事暂且放在一旁……”
说着郡守顿了一下,指着旁边坐着的黑衣人对李将军问道,“不知将军可识得本官身旁之人?”
听到郡守如此发问,李将军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坐在郡守旁边的黑衣人,刚才在辕门外见到此人时李将军心中就有疑惑,这人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也是三十上下,面目俊朗但肤色略微发黑,一头长发用发带挽住披在脑后,身材削瘦,浑身包裹着黑色劲装,那身衣料质地优良且裁剪的非常得体,明显是定制之物,使他的身材显得健硕有力,行伍出身的李将军一眼便看出此人是个练家子,并不是因为他的腰带上插了一柄短剑,而是此人的面庞显现出的棕黑色就是长年风吹日晒雨淋的结果,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况且此人坐在那里浑身气息沉稳内敛,肯定是个高手。
李将军心头纳闷,郡守作为一名文官,身边怎么会多了这样一个高手?于是摇摇头答道,“本将从未见过此人,不知阁下是何来历?”
直到此时黑衣人才望向李将军微微一笑,却并未起身,只是拱手抱拳道,“将军没有见过在下实属正常,可是大晋虎威将军李盛的威名在下岂会不知?呵呵呵……”
李将军心头更加诧异,既然此人知晓自己名号,为何不起身见礼,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官居三品的虎威将军,在武将中绝对算得上是高官了,就连郡守也只是个从三品的文官而已,况且见此人的穿戴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之人,此为何故?莫非此人的来头不小?可是自己身为虎威将军,交际见识在大晋也算极广,为何此人却面生得紧?
没容李盛多想,黑衣人又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也不说话,只是将那物件立着对着他展示了一下,由于李盛坐在大帐上首,黑衣人则坐在郡守的下首,两人相距较远,黑衣人便举着此物没动。
郡守见状心中暗笑,自己当时见了此物差点跪倒在地,却不知这位虎威将军会是怎样一番表现。
二人同城为官,自有各自的官职,所谓“官职”,可以理解为官阶和职务,李盛是三品武将,而袁大人是从三品文官,这是他们的官阶级别不同,但是从职务的角度讲,一个是郡守,一个为守将,各自负责坤阳城及周边乡镇的行政事务和防卫治安管理,完全就是同级的官员,可是李盛自持是虎威将军,又是禁卫军将领,官阶还比郡守高出半级,平日里常常不将这位袁大人放在眼中,今天终于有机会看他出糗,郡守心中已经暗自乐开了花,只等着看他瞧清了黑衣人手中之物后的窘态。
李盛毕竟是位年轻武将,目力极好,此时虽是夜间,但大帐内灯火通明,只见他运足目力仔细观察,那个物件似乎是一面金牌,等他继续看清楚其上浮印的那副龟蛇图案后不禁大惊失色,呼地一下便从坐塌之上站了起来,望着黑衣人的眼神中全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之色。
而郡守不禁暗道,好你个李盛,真不愧是虎威将军,见到此物居然只是勃然变色,当真是有胆有识的武将,本官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此刻李盛眼中却再无半点虎威将军的傲气,黑衣人也没有继续坐着,而是适时起身将那面金牌收回怀中,并再次拱手道,“将军勿惊,在下乃是玄武营指挥,墨卫铁振堂,这次是奉圣上密旨前往平洛郡查案,早就听闻虎威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铁振堂的声音不大,但是这番话听在李盛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将他震得呆立当场,半晌都默不作声!
玄武营,大晋京都偃师最为神秘的组织,直接听命于晋皇,大晋的绝大部分官员对于玄武营向来都是只闻其名从未得见,但很多时候如果是玄武营的人直接找到某位官员,那就说明他离丢官罢职甚至命丧黄泉也就不太远了,这也是为什么当郡守得知黑衣人是玄武营指挥时差点跪倒在地的原因,那是被吓得!
据说该营总共不足百人,设四品营指挥一人,五品副指挥四人,营中其余成员皆为六品官阶,他们不是御前侍卫,不是禁卫军,也不是官军,更不是捕快衙役,只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墨卫!
这里又要体现出官阶与职务的不同,玄武营最高官阶为营指挥四品官,在大晋来说绝对不算高官,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二三品甚至一品大员见了他们都会胆战心惊呢?这主要还是因为玄武营的职责,他们的存在就是晋皇暗中监视大晋各级文武官员,直至亲王郡王,在必要的时候替晋皇干一些明面上不好办或者不方便办的“脏活”,比如追踪、刺探、侦查、绑架甚至是刑狱、暗杀等等,而那块铸有龟蛇图案的金牌就是他们的尚方宝剑,这就是典型的官不大但权力很大的实例,官阶只能说明你的官员级别,但职务却能反应你所拥有的权力!
片刻后李盛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虽然是坤阳禁卫军三品武将,但是自认没有干过什么谋逆贪腐之事,身正不怕影子歪,所以就算玄武营的墨卫找上他,他也只是吃惊但绝不会害怕。
稍稍稳定了心神,李盛客气地拱手还礼道,“幸会!原来是玄武营铁指挥,对于墨卫本将早已是久闻大名未见其人,今日得见,果然颇为不凡!哈哈!”
郡守心头一阵郁闷,这两位话还没说两句怎么就互相吹捧上了呢?刚才城中喧闹,居然连禁卫军营的警钟响箭都鸣响起来,本官正说出去看看城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曾想刚刚走到府门口,这位墨卫老爷便从天而降,吓了本官一个半死,幸好此人说是到平洛郡查案,并非专门前来坤阳调查,本官的三魂七魄这才归了位,可是到现在这位铁指挥也没说出到底去平洛郡查个什么案子,难道晋皇想对自己的兄弟沈辰基郡王动手?!这个没有道理啊……
郡守正在一旁胡乱琢磨,只听铁振堂又对李盛问道,“铁某有几件事不明,还望李将军可以直言相告。”
李盛闻言又是一愣,这位玄武营的指挥说话好生奇怪,听这个口气似乎是在调查自己,不过他虽然心中疑惑嘴上仍是客气道,“铁指挥请讲,本将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铁振堂笑了笑道,“李将军言重了,铁某只想知道今夜平洛郡王府的护卫和那名老道来将军大营是为何事?”
郡守在一旁听到铁振堂的问话心头不禁更加奇怪,刚才就听这位铁指挥说是奉晋皇密旨到平洛郡查案,现在上来就问王府护卫的事,难道此人前来真的是为了调查郡王沈辰基吗?不过这也是郡守内心所想,这种事情轮不到他打听,更不敢胡乱插话,只得在一旁屏息细听。
李盛却是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这位玄武营指挥问得奇怪,但依旧照实答道,“那是平洛郡王府护卫队长刘安陪同王府食客王道人前来追查凶手,据说今日午后有一小队郡王府护卫被人击杀,他们二人率一支护卫小队连夜追踪至坤阳城,特意到禁卫军大营请求帮助。”
铁振堂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哦?既然郡王府护卫追击凶徒,为何会带上一名道士一起行动?”
李盛答道,“他们怀疑凶手是修行者,本将估计那道人就是为对付修行者而来吧。”
铁振堂恍然大悟,脑中不禁浮现出余一丁的身影,沉吟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那潜伏在将军府内的刺客可曾看清模样?”
李盛黯然道,“此人身手极好,又蒙头遮面,还精通一些旁门左道,所以才会使卫士受伤,本将怀疑他是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部族才有的那种武者乱波,但是一直未能擒获,所以也仅仅是猜测。”
铁振堂陷入沉思,半晌没有说话,李盛和郡守见他这般模样也不便打扰,各自坐下来低头喝茶不语,大帐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不知三个人心里各自在想些什么。
不错,这位玄武营的指挥铁振堂正是交给余一丁荷包,又在夜间跟踪三名夜行人潜入坤阳禁卫军大营的那位蒙面人。
一个多月前真田部族便将质子送到大晋偃师面见晋皇,晋皇册封真田慎介为西洛王,命他负责管理平洛郡内所有矿场的夷人俘虏,并且已经派人在平洛郡的洛西镇为即将与四公主成婚的他修建府邸,直到半个多月前府邸建成,随后二人在偃师完婚后即刻前往洛西镇,由平洛郡王沈辰基派出一队护卫暂时负责公主驸马的安全事宜。
在小两口出发后的第二天,晋皇便召玄武营指挥铁振堂进入大内议事,铁振堂这才得知晋皇一直对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毫无信任,哪怕这次真田部族送来族长的长子作为质子暂扣在大晋,甚至晋皇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真田慎介都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他对夷人的看法依旧是“不服王化,野蛮残忍,诡计多端,背信弃义”的十六字评语,铁振堂只是奇怪既然晋皇看待夷人如此不堪,为何还要将四公主下嫁给那个真田慎介。
晋皇对铁振堂的疑惑作出的答复只是哈哈一笑,因为玄武营在晋皇心目中只是他手中的宝剑,就算铁振堂对他忠心耿耿,但仍旧只是这把宝剑的剑尖而已,晋皇需要的只是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他又怎么可能对宝剑解释自己内心的想法呢?
而在在晋皇的心中一直有个宏大的目标——开疆拓土,威服四方,建立千秋霸业!
现在大晋在大陆西北南三个方向上总体太平,最让他头疼的便是东部沿海,前些年无边海以东诸岛上的夷人常常袭扰大晋沿海地区,大晋官军及水师多次清剿总是无法彻底铲除祸患,现在真田部族欲统一诸岛夷人,这让晋皇看见了机会,无论这次真田部族是否真心与大晋合作,既然他们想要统一诸岛,那就让那些夷人自己内斗好了,也可消耗诸岛夷人的整体势力,这样大晋便可大大减轻海防压力。
如果东部沿海无忧,晋皇便可以开始进行开疆拓土的计划,西边接壤的大梁现在仍是两国交好,而且大梁作为大晋与草原库赛人之间的缓冲地带对于大晋来说是再好不过,南蛮之地的诸多小国各自为政,虽然会时常袭扰大晋边境,但他们之间也常年互相征伐,而且大晋国力实在强于这些小国太多,就算互有摩擦也是小打小闹,无非是你抢了我的一个村镇杀害我的百姓,我占了你的一座山头抢了你的牛羊,晋皇暂时也没有吞并这些小国的打算,主要是师出无名,灭一国对于大晋来说非常容易,但是也要有出兵的借口,仅凭那些边境小摩擦就直接灭国实在说不过去,何况南边那么多个小国,晋皇不仅想要珍惜自己的声誉,还担心因此让那些小国同仇敌忾团结起来就不好办了,所以大晋只需要在东部和南部各留出数万甲兵驻防即可高枕无忧。
而晋皇的目标是北面的罗斯大公国,两国边境线绵延上千里,这些年北方的吉鲁人不仅与大梁交战,甚至对大晋也虎视眈眈,十几年前吉鲁人在呼图木格吃了个大亏,随后居然转而向东南继续袭扰大晋,双方也发生了数次小规模战斗,好在大晋西北面就只有大梁和罗斯大公国两个邻国,晋皇攻击罗斯大公国根本不用担心大梁趁火打劫,北面大片的草原黑土地就是晋皇的第一个目标,到那时便是晋皇实现他开疆拓土雄图霸业的开始!
而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便是确定真田慎介对晋皇没有威胁,以便大晋全力支持真田部族进行统一诸岛的战争,随即晋皇便命铁振堂派出墨卫监视真田慎介夫妇,特别是西洛王开始履行管理那些夷人战俘的职责后的一举一动,晋皇实在担心自己弟弟手下的那些王府护卫没那个能力。
对于君王之命铁振堂肯定是言听计从,这是玄武营的责任也是义务,所以他立刻派出五名墨卫前往洛西镇对真田慎介进行秘密的跟踪探查,并约定五人三日一次飞鸽传书报告消息。
五人领命而去,前九日铁振堂都能按时收到传书,信中表示真田慎介一切正常,在郡王府护卫的保护下已经开始巡视各个矿场,并且与每个矿场的夷人头目见了面,西洛王也有条不紊地正式管理起这些夷人战俘的劳作。
墨卫的隐秘查探行动一般以半月为限,时间过久也容易暴露自身行踪,若目标无异常半月之后五人便可撤回,再要继续探查则需换人执行,但在第十二日的传书中出现了异常,此封书信少了玄武营的特殊记号,铁振堂立刻意识到五人已经出事。
他随即将此事禀报晋皇,晋皇闻讯后也是大吃一惊,他对夷人虽然有怀疑,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如此之快便会动手,如果不能消弭这个隐患,大晋也不会全力支持真田部族统一诸岛的战争,那么对罗斯大公国的用兵就无从谈起,于是晋皇在震怒之下立刻指派铁振堂亲自出马,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危机
铁振堂接到晋皇密旨后便带着三名墨卫悄悄来到洛西镇,经过一番仔细查探,最终确认被俘的两名墨卫就关在洛西王府的一间密室内,其余三人已经遇害,并不是因为墨卫的能力不济,而是对付他们正是真田慎介从无边海带过来暗中保护他的那些武者乱波,这五人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敌人,而且乱波惯常使用偷袭手段,出手阴毒,五人一时不查才着了道,以至于全部折损。
不仅如此,就连前去救人的铁振堂四人也深陷重围,眼看敌众我寡形势危急,大家一起冲出去的希望非常渺茫,两名被俘墨卫中的一人便从自己的衣襟夹层中取出荷包交给铁振堂,并由他们二人加上另外三名墨卫拼死断后掩护,铁振堂才得以从洛西王府杀出一条血路。
而继续追击铁振堂的任务并不是由乱波来执行,这批武者的主要任务是暗中保护西洛王真田慎介,另外他们来到大晋的时间并不长,对洛西镇及其周边环境都还不是特别熟悉,真田慎介实在担心铁振堂还留有后手,万一这几名墨卫只是诱饵,乱波出动追击被大晋官军伏击围剿将是对真田部族计划的一个致命打击,因此真田慎介只是指派守卫他的平洛郡王府护卫小队前去追击。
本来沈辰基交给刘四福的任务是监视真田慎介,同时也要保护好西洛王夫妇,特别是四公主的安全,而刘四福和他的护卫小队这些时日以来也是尽职尽责地执行这个任务,一面监视西洛王,一面忠实地保护他们夫妻的人身安全。
当真田慎介告诉刘四福铁振堂几人是前来刺杀他们夫妇的刺客,目的就是要引起大晋与真田部族之间互相猜忌,继而破坏双方的合作,而铁振堂几人潜入洛西王府救人,并与在王府内围警戒的乱波厮杀,这些情形也被在外围守护的王府护卫小队看在眼中,刘四福便对真田慎介所言信以为真,除了监视真田慎介以外他的最主要职责就保护西洛王夫妇的安全,如果此二人被杀他根本无法对郡王沈辰基交待。
追击途中铁振堂曾亮出金牌表明身份,他并不想杀死这些护卫,但是刘四福居然不识得此牌,只认定这是铁振堂的脱身诡计,这也难怪,玄武营太过神秘,刘四福只是平洛郡王府一个护卫小队长,能够听说过玄武营的传说很正常,但从未见过龟蛇金牌更加正常,所以即便铁振堂真的是玄武营墨卫,刘四福也一定要将铁振堂捉拿回去,到时候自然有郡王府的人查验金牌的真假,而铁振堂心知如果跟着他们返回洛西王府必定是死路一条,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逃跑,而刘四福率领护卫小队则是穷追不舍。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在双方你追我逃的途中偶遇赶路的余一丁三人,铁振堂利用荷包嫁祸余一丁吸引了大部分王府护卫的注意力,这才惊险的逃脱了追杀,而铁振堂自己也被迫杀死了那四名护卫,但是他最终还是从余一丁手中要回了那个至关重要的荷包。
铁振堂同余一丁分开后才来得及查看荷包中绢布上的打油诗,这是玄武营常用的情报密信,落在他人手中也不担心泄密,加上他手边没有更好的物件,所以才会使用这东西嫁祸余一丁,而他看后自然知晓其中的含义,这个用八名墨卫的死才换来的情报令他无比震惊,倘若此事属实,就必须尽快赶回偃师向晋皇汇报。
铁振堂赶到坤阳城已是傍晚时分,本来他准备连夜赶路,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到了坤阳城中,最好还是提前找到郡守和守将通报一声,事关重大,现在时间已经比较紧迫,无论真假也要让他们有个防备。
正在铁振堂前往北城禁卫军大营的路上时,无意之间发现一条小巷内有几条身影一闪而过,以玄武营指挥的警觉和目力,他立刻判断出这几人的穿戴与他在洛西王府中遇见的那些围攻他们的人一模一样,都是一身蓝灰色衣裤,铁振堂还不知道这些人就是乱波,但是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同样装束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恰好出现在坤阳城中,加上他已获取荷包内的情报,便立即改变主意先跟踪这几名行踪鬼祟的乱波,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几人在坤阳城中兜兜转转了好大一圈,最后才钻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紧接着铁振堂便以投宿旅人的身份,就在几人开的客房隔壁又写下一个房间,一直守到将近子时,才发现隔壁房间内有人越窗而出的轻微动静,铁振堂发现三名全身夜行装扮,头上戴着与衣服连为一体的风帽,脸上蒙着面巾的夜行人,鬼鬼祟祟地翻墙而出,而铁振堂早已换上了那身黑色夜行衣,见状立刻蒙头遮面尾随三人离开了客栈。
随后几个人相继路过余一丁他们投宿的客栈,刚好被正在打坐并处在神念离体状态的余一丁察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拨人就这样依次来到坤阳禁卫军大营。
随着那三名夜行人潜入大营,铁振堂已经确信墨卫留给他的情报基本属实,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便跟着三人潜入大营,必须要了解这几人夜闯禁卫军营的目的,到时候是擒是杀都可再做计较。
谁知才翻过栅栏没走多远,那三名夜行人便失去了踪迹,铁振堂不禁大惊,潜伏跟踪本是玄武营所有墨卫的基本技能,他能担任指挥一职必定是其中佼佼者,这也是他可以在黑夜里远远跟在几人身后还能不被甩掉的原因。
铁振堂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三人已经发现了自己,进了大营后便用更加隐秘的手段隐藏起来,他带着手下前去洛西王府救人时就已领教过这些武者的潜伏能力,直到四人冲入密室准备救人时才发现已经身陷重围,这才造成了五名墨卫身死的结果。
现在就因为大营巡逻队的原因,铁振堂仅仅比那几人慢了一步进入大营,结果立刻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现在这种情形下他只能先去会见禁卫军将领李盛,并由李盛号令全体禁卫军戒备,然后再想办法将这几只老鼠揪出来。
可是没等铁振堂继续行动,就发现有军士领着一名老道和一名穿着平洛郡王府护卫制服的人从大营中往辕门走去,这让铁振堂起了疑心,刘四福的护卫小队对他穷追不舍,结果被他和余一丁悉数击杀,怎么现在又有王府护卫来到禁卫军大营,正好又是在铁振堂和几名墨卫出事之后,这也太巧了吧?莫非这个李盛与西洛王府还有瓜葛?李盛是什么人?三品武将,手中握有三千禁卫军,负责防守大晋京都西面最后一道屏障坤阳城……
铁振堂不敢再往下想,他立刻意识到不能再去将军府找李盛了,最好还是先去郡守府上看看吧,毕竟郡守是个文官,但是如果郡守也与西洛王府有牵连的话,那只能说明荷包中的情报已是十万火急,铁振堂就必须连夜赶往偃师了,接下来他一直暗中看着那几人出了辕门,确认道人和王府护卫进了将军府,这才悄悄前往南城郡守府。
结果当铁振堂刚到郡守府外就听见北城禁卫军大营方向警钟响箭齐鸣,不一会儿整个城墙上都燃起火把,他心知大营那边已经出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名潜入大营的夜行人暴露了行踪,正好此时郡守大人也被惊动,当袁大人刚刚踏出府门时,铁振堂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郡守得知眼前的蒙面人就是传说中的玄武营墨卫,惊得差点跪倒在地,还好两人交谈几句后便相互释疑,随后铁振堂跟着郡守一起赶往城北大营,路上遇见了搜捕夜行人的官军小队,经过询问后铁振堂才得知是将军府中出了事。
……
大帐内的暂时陷入了沉寂,铁振堂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而李盛和郡守见这位玄武营的指挥一言不发,他们俩也没什么可说的,都端着杯子一个劲地喝茶,三个人各怀心思,全都沉默不语。
大帐外一处火把光亮照不见的黑暗处,有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身影静静地趴伏于地,他眼前的大帐毡布上有一个指头粗细的小圆孔,此时那个人影正将一只眼睛贴在圆孔上窥视着大帐内部。
此人正是离开废宅再次潜伏进禁卫军大营的余一丁。
大帐内三人交谈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现在黑衣人的身份余一丁也知道了,玄武营指挥铁振堂,他肯定没有听说过玄武营,但是看到守将李盛见到那块龟蛇金牌的反应就知道此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余一丁居然还想起了这位铁指挥对他所说的恩情日后必报一类的话,当然他立刻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现在哪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余一丁暗自鄙视了一下自己,不过除此之外他仍旧是一头雾水。
这时大帐内又有了动静,余一丁看见铁振堂似乎经过深思熟虑后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荷包,李盛和郡守本来还在喝茶,看见铁振堂掏出这么个东西都不禁一愣,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于是全都用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这位玄武营的指挥,而余一丁看见铁振堂拿出荷包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一下子就被抓紧了一般,心中不禁暗道:奶奶的,这个荷包果然有古怪,自己还是被这个家伙耍了啊!
铁振堂手持荷包郑重地沉声说道,“这是玄武营的八位墨卫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情报,你们也看看吧。”
李盛一直觉得刚才与铁振堂的一番交谈非常奇怪,对方说自己这次是去平洛郡查案,那么就有可能是晋皇觉得平洛郡地面上的官员出了问题,甚至查的就是郡王沈辰基,后来铁振堂又问王道人和郡王府护卫前来坤阳一事,这让李盛更加确信玄武营出动就是因为平洛郡王府的事,可是沈辰基乃是晋皇最为信任的亲弟弟啊,否则也不会将平洛重郡交给他了,李盛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现在铁振堂居然将这个八名墨卫的性命换来的至关重要的情报拿出来给自己二人观看,难道说这其中还与坤阳城有牵连不成?!
李盛与郡守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丝疑惑。
郡守仍旧楞在原地没有动,李盛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去接过铁振堂手中的荷包,心中带着一丝莫名的不安缓缓将荷包打开,抽出了其中的绢布,那首打油诗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城西河洛大王,当真种田人氏,艰辛并未有月,白丁无亥两日,天兵十八万千,专攻乾坤太阳。
郡守看不见绢布上的文字,但是他一直盯着李盛的眼睛,只见他看完绢布上的字迹后眼神中的疑惑更加明显,郡守连忙走到李盛的身边伸头查看,匆匆看完后他的眼神同李盛一样如出一辙,两人一起抬头望向铁振堂。
玄武营指挥看着二人,他们的反应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沉吟了一下后便缓缓地沉声道,“西洛王真田氏,辛未月丁亥日,兵八千攻坤阳!”
仿若一道晴天霹雳,将李盛与郡守直接劈得定在原地!
此刻二人的眼神中已没有了疑惑与忐忑,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一般的震惊和惊骇!
片刻之后,二人再次低头查看绢布上的字迹,果然,从第二字起每隔一字连起来便是铁振堂所说的意思,可是此事如果确定的话,又该如何处置?先不说其他,如果真田慎介敢对大晋不利,晋皇该如何保全四公主性命?甚至是郡王沈辰基的性命?
另外平洛郡因为常年太平,郡内一直只有一千官军驻守,后来因为大晋从海上俘获的夷人越来越多,为了管束各个矿场中不断增加的劳工数量,晋皇这才又给平洛郡增加了一千官军,而大晋的几十万铁甲大部分都驻扎在北方边境附近,偃师京畿之地只有区区两万禁卫军驻防,晋皇还想着他的千秋霸业呢。
现在矿场劳作的夷人就有数千之众,到时候平洛郡两千官军面对夷人的攻击肯定是措手不及,可以想象得到必将是溃不成军,而坤阳的三千禁卫军如何抵挡这些夷人的攻击?仅凭坤阳的城高防坚吗?另外就算在平洛矿场有数千夷人劳工,难不成他们全都可以成为攻击大晋的士兵?如果不是的话,要凑齐八千人其他那些夷人是从哪里来的?看来对方的图谋应该早在数年前就已开始,甚至被俘的夷人都是故意以此种方式进入大晋腹地,甚至还可能有墨卫没有探查到的更多夷人已经进入大晋腹地隐藏了起来,只等真田慎介举兵他们便一呼百应!
最后是最为令人担心的一点了,辛未月丁亥日,郡守掐指一算,今日已是辛未月庚辰日,再一想不对,现在已过子时,已是辛巳日,只剩下七天时间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再从其他地方调派军队防御京都?西边河口郡因为与大梁交好,林忠泽手中的官军也就千人之数,北面军队倒是多,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东南两个方向都是只有数万之众,可是李盛已经想到了一点,既然对方早有准备,那么如果东部沿海的官军调防京都,而夷人突然从海上蜂拥而至,海防失手那就更加麻烦了。
如果坤阳不保,大晋京畿重地西边将是门户洞开,现在看来真田部族所谓的统一无边海以东诸岛的战争也是迷惑晋皇的借口,一个真田慎介就换取大晋无数的军械钱粮,还会因四公主甚至沈辰基的原因让晋军投鼠忌器,到时候万一海上的夷人大举进攻东部沿岸,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偃师,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和郡守越想越怕,如果铁振堂拿出来的这个情报为真,那么对于大晋来讲将会是灭国的危机啊!
片刻后郡守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铁指挥和李将军有何良策?”
铁振堂答道,“我就是准备速速赶回偃师回报圣上,告诉你们也是让二位有个防备,此事已是迫在眉睫,可能坤阳城的安危就要靠李将军了!”
他说着郑重对李盛行了一礼,李盛本来还在沉思,见状连忙拱手回礼道,“守城之事乃本将分内之事,人在则城在,我三千铁甲誓与坤阳城共存亡!还请铁指挥尽快赶往京都,以便圣上早做决断!”
铁振堂再次拱手答道,“那好,既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李盛郡守都是郑重回礼。
余一丁在帐外听得清楚,心中不禁翻起惊涛骇浪,不会是自己又要遇上一场战争了吧?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疑惑
余一丁还在帐外发愣,铁振堂已经与李盛和郡守袁大人拱手道别,三人一起往帐外走去,李盛又叫来卫士替铁振堂选上一匹快马,也好让他尽快赶回偃师,现在虽然已近凌晨,正是天色最黑之时,但是铁振堂却没有心思再继续待在大营,坤阳城距偃师只有一百多里地,他现在出发马不停蹄赶路下午就可以抵达京都,时间对于大晋来说实在太过紧迫了。
三人出了大帐站在帐门口等待卫士去马厩牵马过来,正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一个身影从大帐边上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铁振堂最先察觉,猛然转过身,李盛随即也反应过来,只有郡守袁大人还在一旁毫不知情,依旧低着头说着些闲话,当他猛然抬头才发觉两人已经不在身边,随即愕然转头,正看见那名从阴影处走出来的人影。
守卫大帐的军士按住腰间的刀厉声喝道,“什么人!”
余一丁没有理会军士,微笑着对铁振堂说道,“铁指挥,我们又见面了。”
铁振堂已经看清了余一丁的脸,示意军士们不用紧张,然后笑着对余一丁说道,“哈哈,原来是你,小兄弟怎么跑到军营里来了?”
李盛和郡守见二人认识,全都放下心来,没等余一丁答话,李盛疑惑道,“铁指挥,这位是……?”
铁振堂答道,“这位就是帮我逃避王府护卫追击的小兄弟,要不是他,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脱身,对了,还没请教兄弟的大名?”
余一丁答道,“铁指挥您可真行,咱们见面时也没问问我的姓名,难道压根就没有想过报答一事吗?在下余一丁,就是一个过路的旅人,铁指挥把我们一家人害得好惨啊。”
李盛纳闷,听两人的交谈内容明显是旧识,可是这话茬怎么味儿不对呢?铁振堂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从刘四福护卫小队追击下逃脱的具体情形,所以李盛一时还没有把余一丁同王道人刘安他们口中的杀害王府护卫的凶手联系起来。
铁振堂面上有些讪讪,当时确实事急,况且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跟余一丁再次见面,连忙歉然道,“原来是余兄弟,实在是惭愧,哥哥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就给余一丁作揖,随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对身旁的李盛和郡守说道,“二位,多亏这位余兄弟帮我拦住了那些追击的郡王府护卫,否则我还不会这么快赶到坤阳城。”
二人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向余一丁示好,李盛猛然间想起王道人的话,细细回味儿后才突然惊讶地说道,“余老弟就是王道人口中杀害那些王府护卫的凶手?!”
余一丁苦笑道,“李大人,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要不是铁指挥嫁祸……,哦不,不该说嫁祸……”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住了口,铁振堂见余一丁这般模样,立刻笑着接口道,“李将军,要不是余兄弟帮忙,我真的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再说了,那些护卫是洛西王府派出来的,又不听我解释,只能快刀斩乱麻了,王道人那边还望李将军替余兄弟打个圆场。”
李盛只得苦笑,心说这几名护卫也真是作死,铁指挥都表明了身份,他们竟然还敢动玄武营的墨卫,真可谓不知死活……
正想着就见军士牵着马匹走了过来,于是李盛说道,“铁指挥说哪里话,现在事情紧急,余老弟这边我自会照应,马匹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铁指挥尽早赶路要紧。”
铁振堂对李盛和郡守拱手道别,转身接过军士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又望着站在一边的余一丁,略微思索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件抛给他并说道,“余兄弟,现在军情紧急,哥哥我不能再在坤阳耽搁,等你有机会去到偃师,拿着这个东西去城中禁卫军校场就可以找到我。”
余一丁捏着铁振堂给他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玉牌,其上也有龟蛇图案,他正在疑惑,又听铁振堂在马上说道,“袁大人、李将军,在下告辞!”
等余一丁抬头时铁振堂已经拨转马头,一扯缰绳,骏马前蹄离地,长嘶一声,铁振堂挥鞭猛抽马臀,骏马立刻箭一般朝辕门处冲了过去……
三人站在原地看着铁振堂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余一丁还在发愣,只听郡守说道,“李将军,接下来这几日如需御敌,还需本官做些什么?”
李盛道,“袁大人客气,守城之事主要由禁卫军负责,但是请大人发布告示,这几日尽快收集附近乡镇的钱粮入城,并将各个村镇的乡勇团全部召集至坤阳城中,周边百姓全部向东疏散,不要留下任何资敌之物,夷人攻击坤阳时不知京都能否及时派出援军,你我还是要做好困守孤城的准备。”
郡守颔首道,“好,此事就交给本官去办。”
李盛拱手道,“时间紧迫,还请袁大人多多费心。”
郡守笑道,“哪里,此乃本官分内之事,告辞!”
等到郡守离开后,李盛才转过脸看向余一丁,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道,“余老弟,请随本将入帐一叙。”
余一丁没有矫情,直接跟着他进了大帐,李盛随后又对守卫大帐的军士耳语了几句,那名军士得令后立刻往大营内走去。
二人进了帐中坐定,已有军士撤下刚才所上的茶水,另外给余一丁端来一杯新茶,李盛并没有落座,只是抱着膀子来回走动,不时抬眼看一看余一丁,眼神中似笑非笑。
余一丁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本来端起茶杯正喝茶呢,看见守将这副模样,不由得放下茶杯说道,“李将军,我还有家眷在城内,要不现在我先将她们接到军营来?也好让她们不必提心吊胆。”
不知李盛心中在想些什么,只见他面色一变,沉吟一下后说道,“哦,对了,王道人同本将说起过杀害郡王府护卫的凶手是一男二女,看来就是余老弟和你的家眷了?”
余一丁一愣,连忙道,“不是只有我,铁指挥还杀了四个。”
“哈哈!那是那是。”李盛不禁笑道,“好吧,需要本将派人与老弟一同前往嘛?”
余一丁答道,“多谢将军美意,还是不用了吧,我自己前去会更快一些。”
李盛面上的意味深长之色更重,笑道,“好,余老弟快去快回,本将就在大帐等你。”
余一丁压根没注意李盛的神色,夷人攻击坤阳城与他有何相干?反正对此他是不会着急的,现在能让他着急的事情只能是赶紧把二女接到军营,也免得她们俩在那座荒宅中担惊受怕,于是也不再多说,对着守将拱了拱手便急匆匆出了大帐。
离开大帐后由一名军士陪着余一丁来到辕门,出了大营他便急速奔跑起来,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荒宅之外,此时除了能听见偶尔有一两声犬吠,整个宅院和四周的街道都显得十分安静,现在搜捕夜行人的官军小队已经全部收队回营,大街上再无刚才那种喧闹之声,整个坤阳城又陷入了寂静之中,只不过除了街口木杆上的气死风灯以外,城墙上依旧插满了火把,整个城池还是被一圈桔红色的火光笼罩着。
余一丁从破败的大门望了进去,可以看见后院二楼的卧房窗户那里隐约透出的火光,不过那点微光在四周城墙上的火把光亮的映衬下并不是很显眼,于是他的心头稍定,看这样子二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随后余一丁小心翼翼地潜入荒宅,来到后院正准备登上二楼时他停下了脚步,本想着轻声呼唤二女,让她们知道自己回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检验一下她们的警觉性,便收了提醒俩人的念头,轻手轻脚地慢慢登上楼梯,可是脚下这座年久失修的木梯再次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到了二楼余一丁又将无形罡气布满了全身,这要是进屋时两个妮子没看清楚又是弓箭又是骨剑的往自己身上招呼那才叫恼火。
果然,就在余一丁轻轻推开卧房木门,才刚刚探进去半边身子时,钟离雪的骨剑立刻对着他的胸口刺了过来,而柳翠蹲在床头边正用弓箭瞄着大门,也是因为二人配合得没有默契,钟离雪提着骨剑冲上来时她的身体正好挡住了柳翠放箭的角度,所以柳翠只得立刻站直了身子,挽弓搭箭瞄准被钟离雪挡住的余一丁,紧接着下一刻她便借着窗边火盆的微光看清楚了余一丁的脸庞。
直到这时余一丁才开口叫道,“雪儿!是我!”
柳翠已经放下了弓箭,钟离雪挥剑刺过来时眼光根本没看门口的人,她听见楼梯上的动静后心头就是一阵紧张,连忙提着骨剑挪到门边,只等对方推开门后举剑便刺,压根没去确认一下门外是什么人,也不管柳翠在她的身后也用弓箭瞄准门口呢,这也难怪,除了跟着余一丁去呼图木格郡的萨迦寺走了一趟,又在野熊岭上碰见疾风阁少主,她这辈子还没有遇见什么性命危机,就这两回她还只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另外一次最大的危机便是在临云的金凤山与东勒的族人遇上,当时钟离雪可以说是毫无防备,还差点丢了性命,除此之外这个妮子连一点点实战经验都没有。
余一丁抓着钟离雪刺过来的骨剑,剑尖就在他的心口处,只不过因为无形罡气的原因连余一丁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钟离雪听见余一丁的声音便楞在当场,片刻后才收了力道抬起头惊喜地望着他,其实自从余一丁离开后她的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并非是她信不过柳翠,只是本能的感到害怕,余一丁在时就像一座靠山一般令她无比安心,而柳翠则与她不同,这个妮子从小便跟着柳四七常年在大山中营生,早就对一些危险习以为常了。
刚才楼梯发出响动时二女心中都是一惊,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柳翠已经沉着地搭弓上箭,而钟离雪则是异常紧张,小心挪到门边后心头便突突直跳,只是死死盯住木门,当看见门被推开又探进来半个身影后她立刻举剑便刺。
余一丁松开手,钟离雪才收回骨剑,接着下一秒立刻扑进他的怀中,有点埋怨又有点撒娇一般说道,“余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上楼前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余一丁低头看看怀中的钟离雪,察觉到她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心头立刻明白刚才可能是吓着她了,便轻轻拍了拍钟离雪的肩背安抚了一下这个妮子,然后又抬起目光看着收了弓箭走过来的柳翠,她的眼中也带着疑问,余一丁只得轻声说道,“没事了,我们不用等到天亮再出城了,过一会儿你们俩跟着大哥一起去北城军营。”
钟离雪立刻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余一丁,她非常惊奇,余一丁居然要带着她们俩去军营,这是什么情况?紧接着下一秒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自己还在余大哥的怀中呢,于是一把将余一丁推开,面红耳赤地回到柳翠身边。
还好另外两人都没有在意钟离雪的娇羞,柳翠直接开口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没有回答柳翠的提问,只是看着钟离雪叹了口气道,“唉,你们两个这样守在房间里不行啊。”
钟离雪惊讶地抬起头失声问道,“怎么不行?”
余一丁耐心地解释道,“雪儿,刚才你守在门边,有人进来就像刚才那样拿剑刺大哥,但是为什么不躲在门背后呢?何况小翠拿着弓箭是可以守住门户的,如果对方推门进来她可以用弓箭招呼,就算对手闪开了小翠的攻击后往前冲你也有机会从背后偷袭啊,而现在这样冒失地冲上来不仅将你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又挡住了小翠的射击角度,这样对敌可不行啊。”
钟离雪本来已经稍稍消退的大红脸立刻又从里红到外,她明白余一丁说的是事实,刚才自己听见动静已经紧张的不得了,后面余一丁推门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出剑了,根本没管身后的柳翠,所以余一丁说完她也没有反驳。
余一丁望着耷拉着脑袋的钟离雪,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说道,“雪儿你看,到现在你的手还在抖个不停,这样对敌出剑时就会有偏差,而这种偏差可能就是生死之差啊。”
钟离雪小脸越发通红,就这么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余一丁说话,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问题,自从跟着余一丁以后就太过于依赖他,似乎只要余一丁在身边自己就不用担心其他任何问题,所以一旦当他不在身边时钟离雪就会变得六神无主。
没等钟离雪继续自责,这时柳翠在一旁说道,“好了,大哥,雪儿姐姐在郡王府里哪能遇上多少实战经验,这种事只能以后慢慢来,现在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余一丁也明白这种需要不断实战磨练的经验不是自己说上几句就能立刻获得的,只是想着至少可以给二女提个醒,以后行走江湖遇见的危险肯定会更多,对于她们二人自己总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两个妮子必须要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否则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出点意外自己都无法承受。
现在柳翠继续追问,余一丁也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放下,简单同她们讲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最后说道,“一会儿我们就去军营,在那里待到天亮,等开城门后便出发,这里几天之后就会有大战,我们不宜久留。”
二女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只能由余一丁拿主意,于是钟离雪将放在床上的那个布包收拾好,那里面可都是死掉的那个女人留下的战利品,柳翠将火盆熄灭,处理好一切后三人才离开荒宅向城北大营走去。
回到李盛的大帐,余一丁看见那位王道人和郡王府护卫队长刘安也在,不过二人见到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余一丁知道肯定是李盛已经将情况给他们做了说明。
而李盛看见余一丁带着两个美女进了大帐连忙起身相迎,客气道,“余老弟怎去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余一丁客气道,“多谢将军关心,没什么事,不过在下还要麻烦将军……”
李盛笑着打断他说道,“余老弟说哪里话,想必二位夫人一夜都没休息好,现在距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要不本将让军士给两位夫人安排一座营帐让她们好生歇息一下?”
余一丁谢道,“如此就谢过李将军了。”
李盛笑得更加开心,“哎呀,余老弟说这话就见外了,来人!给二位夫人准备一间上好的营帐,加派人手好生守护。”
“是!”
余一丁安抚好二女,让她们先去休息,并说自己一会儿就过去,两个妮子这才在军士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帐。
见二女离开,李盛又指着王道人和刘安对余一丁说道,“来来来,余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平洛郡王府的食客王道人,这位是王府护卫队长刘安刘将军。”
余一丁拱手道,“幸会,幸会!”
二人也点头回礼,李盛见状又说道,“实情我已跟他们二位说清楚了,余老弟,你看还有什么顾虑一并说出来吧。”
余一丁闻言微微纳闷,顾虑?自己会有什么顾虑?正想客气一下,就听见王道人开口道,“敢问这位余居士可是我辈中人?”
余一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老道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