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应龙
“峡谷中,格局聚煞,山底本就是蕴养魔气的最佳之处,”他细细说来,“恰逢十多年前地脉动荡,泄露的魔气全部聚集在了这里,久而久之,这条裂缝就越来越大了。”
“要修复它,首先要改变峡谷里的聚煞格局,其次再借助足够的灵力,便能永久将其封锁。”他如是道。
沧渊望向汪文迪,问道,“你到这里来,不会只是个巧合吧?”
“自然不是,我是来找七星轮回盒的。”他索性全盘告知。
沧渊若有所思的点头,“或许此圣物会对封锁通道有所帮助。”
汪文迪端详着他的神情,最终也点了点头,“若七星轮回盒确实能助力封锁通道,我找到它后会立刻回到这里来。”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沧渊苦笑,“我知道,当日我所托的那位姑娘,身中肥遗之毒,离开魔界后,她必死无疑。”
汪文迪沉声道,“你想让我帮你打听方烟萝的下落?”
他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是很想见到方烟萝,但见到后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到底经历了什么令人动容的故事,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汪文迪欣然应下,离去前留下一句,“我会帮你,可我觉得,她应该更希望你离开这里后,亲自去找她吧。”
说罢,他按原路返回,左边道路的终点他已经探过了,右边便该与这七座山脉的格局有关。
在山顶时,他和张霏霏站在一起,他曾遥望过这几座山脉的格局,即使不是什么先天龙脉、灵气的聚集地,却也不至于会成为聚煞的所在,山脉高低绵延,只有前头那座大峡谷突兀的横在那,打破了平衡的格局。
右边的道路更长,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令汪文迪觉得完全能配得上‘漫长"二字,面前的景象才有了全新的变化。
又是一个新的洞穴。
洞穴中央凹陷下去,是一口散发着蓝光的湖,湖周边有无数灵草,上面的清光飘往湖中央,再由湖水汇集、升空。
汪文迪抬头一看,顶着洞壁的天花板上,与这灵力相连的,是一颗直径足有三米的球形物件,里面有什么形状若隐若现,但因为灵气白雾环绕,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看清个轮廓,像是个人形。
不等他飞上去看个究竟,就有一道张狂的气息毫不遮掩的迅速接近,只在瞬间,黑光到了眼前,汪文迪被迫射出金光抵挡,与对方双双弹开,他暂且收回了对那球形的注意力,把目光放到和他对立的人身上。
这不能算是个人。
他下半身穿着战铠,腰带中央是一颗龙头挂饰,龙头的嘴里还吐着幽蓝色的火焰,一如他手上握着的武器周身萦绕着的那种,他左右手各执一把镰刀,再往上看,是充满精壮肌肉、***着的上半身。
在两条胳膊、包括肩头,甚至蔓延到胸口下,是一片黑色的繁复纹身,他生着一头蓝灰色的长发,冷冽而肃穆的眼睛中,是金色的竖瞳,浑身都散发着非同寻常的魔气。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发间的那一对犄角。
汪文迪手中捏出双剑,甩了甩剑锋,两人只是静静的对立着,周围便渐起狂风,似乎双方的灵力早已交锋碰撞在一起,周遭的灵草被可怜的连根拔起,连带着岩石等等,在坚硬的洞壁上一下一下的留下痕迹。
不少石柱因此被拦腰折断,对方手持镰刀,刹那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来。
汪文迪神色坚定,接招时亦是带着一股子自信,对方如箭,他便如风,穿梭在碰撞的灵力中,时不时射出剑气,可对方也同样不甘示弱,幽蓝色的火焰宛若无形之中包裹了他全身,形成气墙,挡住一道又一道的剑气。
直到最后一刻,双方的武器才真正撞上。
狂风骤起,嘶嘶作响的回旋在四周,其间仿佛有无数幽魂的鬼哭狼嚎,使这道风变得越来越凛冽、越来越锋利,两个身影近在咫尺,谁的身形都没有动摇分毫,恍若屹立不倒的两座孤峰。
两股巨大的能量汇聚在洞顶,形成一个恐怖的能量漩涡。
对方眉目之间自有一股杀气,冷声道,“黄毛小儿,受死吧!”
两道镰刀脱手而出,架住汪文迪的双剑,他顶着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脸上逐渐出现鳞纹,然后这种纹路迅速的爬满了他全身,他在剧烈的蓝光中身形抽长,整个洞穴都跟着颤动起来。
一条覆盖着蓝色鳞纹的黑龙盘旋而起!
黑龙撞破了头顶的能量漩涡,两人积攒的力量全部指向了汪文迪!
轰!!
还有镰刀左右夹击,汪文迪连忙抬手防御,刀尖已经一左一右的刺入了自己的腰腹,衣服顿时被染得殷红,头顶的力量轰然落下,他使双剑勾住镰刀,空手结出防御结界来。
他慢慢站了起来,口中默念口诀,一道更为猛烈的金光从体内爆出,将这股翻涌的暴虐之力全数吸收。
双镰被他弹飞,汪文迪额上遍布汗珠,刚刚动用碎片的力量果然还很艰难,不过没想到只是一点点灵力,就足以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那等法宝完成融合后,可想而知会有多恐怖了。
他必须要抓紧恢复,否则根本驾驭不了这样的宝物。
汪文迪双剑直指龙头,黑龙整个身体卷上了洞顶那一颗巨大的球形,如同要在这一刻把这球形捏爆。
就在这时,汪文迪才得以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江生?!”他惊呼,连忙转了方向,攻向黑龙的身体,逼迫对方暂时放开这颗大球。
里面的人形蜷缩着,白发童颜,就是江生!
汪文迪皱起眉头,想用自己的灵力去接住大球,却不想黑龙抢先一步,口衔大球,当场咬碎!
他难以置信,射出宝剑,“江生!”
黑龙睥睨着他,大球里的灵气全部由口中进入了身体。
江生被吃了?!
这个念头还没在汪文迪脑海里停留一秒,就在黑龙周身的力量暴涨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哎呀哎呀,真是恩将仇报呢,我好心好意把你的龙角送回来,你把我抓起来就算了,竟然还想吃了我。”
黑龙脸上的表情泄露出一丝痛苦,霎时间,白光大作,少年从黑龙口中跳出,站到了汪文迪身边,轻松道,“嗨,小汪,好久不见。”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但语气也跟着轻松下来,接茬道,“是有段时间没见了,看来你应该是挺想我的,不然怎么不在龙肚子里待一会再出来?”
“我对龙肚子里有什么可不感兴趣,你要感兴趣的话,改天你去瞿星言肚子里转一圈?”他顺手捋了捋白发,淡然道,“玩够了,我一向都是见好就收的。”
说话间,黑龙也已经恢复过来,浑身倒刺暴虐无比,身体盘起,所有力量凝结于口中,愤怒的射向谈天说地的两人。
江生往前走了一步,离天飞镰握在手中,再睁眼时,整个洞穴内都布满了嘶鸣的闪电!
他一个瞬步,汪文迪宛若只听见了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就见他手里的离天飞镰已经割开了黑光,一道紫电须臾之间击落黑龙,范围内的无数道闪电降临其身,这一招过后,黑龙已是无力再战。
“我觉得我这招还挺帅的,不如就叫‘万雷天牢引"怎么样?”江生收回武器,又甩了一把头发,像动物在捋毛那样。
“你游戏打多了吧。”汪文迪走到他身边,同样居高临下的看着重新变回人形的黑龙,问道,“这龙什么来历?我看他那对镰刀……不像是普通的武器,还有,你刚刚说他的龙角是你送来的,又是怎么回事?”
江生踹了躺地上的人一脚,“喂,起来,别装死。”
他又转头冲汪文迪道,“你应该认得,应龙,就是他。”
“应龙?!”汪文迪惊道。
“不错,就是那个自断双翅辅佐公孙轩辕杀蚩尤、征战八方的应龙,”江生显然是他的老相识了,说话时强行把人拽了起来,强调道,“刚刚那一下不至于把你打死,也不会把你打傻,说话,别装哑巴。”
应龙抬手,两把镰刀去而复返回到他手里,他周身的肃杀之意不减分毫,正经道,“你们走吧。”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江生问道。
“魔气清除,我自会离去。”他跟天生不会笑似的,语气里总有一分庄重与严肃,“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呆着。”
汪文迪皱眉道,“你身上已经有很重的魔气了,再日久天长的待下去,恐怕也不是个办法。”
“与你无关。”他往湖边走去。
汪文迪对他的冷漠与疏离倒也不放在心上,接着道,“我有能清除魔气的办法,你不如暂时与我们同行,互帮互助、各取所需,这样也能让你早点离开这里,免入魔道。”
应龙果然停下了脚步,半信半疑道,“当真?”
第七百九十四章 又猜对了
“当真。”应龙的传说他也听过,他们理应是同道中人,他不想看着应龙遭受魔气侵蚀,就算应龙实力不俗,长久的在这样浓厚的魔气熏染下,出问题是迟早的事,他强调道,“我骗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应龙考虑了一会儿,回过身来,“好。”
江生站到两人中间,提醒道,“接下来呢?这里已经没路了。”
“怎么说?”汪文迪问道。
他如实答道,“我是从峡谷那边一路进到这里来的,前面也有几个机关,不过最后就是通到这个洞里来的,应龙一直呆在这里,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返回峡谷的,另一条就是你那边来的路。”
汪文迪思索道,“那就说明路在外面了,去峡谷里找别的路吧。”
“去不了,”江生笑得一脸无辜,“来的路上我破坏了一个机关,机关无法复原,不能从我那条路返回峡谷,那边已经是死路了。你那条路呢?”
汪文迪只要一看见他这个笑就知道大事不妙,揉了揉眉心也给出了不好的消息,“我是被河水冲到那边去的,估摸着也无法原路返回,河水里的魔气会侵蚀心智,不是个好办法。”
“现在既不能进也不能退,”他犯了难,“也不能出去重进……”
“可以呀。”江生打断了他的惆怅。
“可以什么?”
“可以出去。”
“你在开玩笑吗?从这里,出到外面去?”汪文迪显然不信。
江生无所谓道,“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试试我的办法?过来,站我旁边。”
汪文迪犹豫着站了过去,他又把木头桩子似的应龙拉了过来,这才念出一道清音咒语,脚底顿时泛起一圈白光包围了三人。
白光一闪,还没等看清周围景象变化成如何了,耳边就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是,“我去!汪哥!江生!你们怎么也从这出来了?!”
定睛一看,他们正在某座山头,说话的是一脸惊讶的熊巍,往旁边一看,吴霜华此时正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汪文迪连忙上前查探一番,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度,昏过去了,睡个几天就好了。”
这里正是当年吴岁阳扎帐篷的地方,江生让吴霜华守在这里,她便真的寸步未离,一直守了两三日。
少女的声音从熊巍背后传来,“诶,真的是你!”
她先是探出头,看见江生后便顾不上许多,三两步跑了过来,跌跌撞撞的,似乎要撞进江生怀里。
江生果然往后退,让她差点一个趔趄跌在地上,看着她一脸委屈的神情,他面色沉平、不为所动,语气显然是意料之中,“我就知道,你醒来后要是碰见她了,一定会带上她。”
这就是他与熊巍性格上的区别。
一边的应龙不知何时已到了树下,皱着眉,看着灿烂的阳光。
汪文迪深吸一口气,拿主意道,“先回小酒馆商量一下后续的计划吧,别忘了,霏霏还在山里。”
熊巍面上马上严肃起来,背起昏迷不醒的吴霜华,一行人赶回了室内。
小万给几人准备好酒食,便进屋去照顾吴霜华了。
汪文迪所遇的事更为简单,一坐下,他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目前我还不清楚峡谷聚煞的原因,只知道那场大地动确实加剧了里面魔气聚集的速度,形成了今天的糟糕局面,”他概括道,“七星轮回盒,应该会是解开因果的关键钥匙。”
“七星轮回盒?”一直沉默的应龙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肯定且准确无误的传达出了记忆里的信息,“可……魔气就是那玩意儿引来的,它不仅聚集了魔气,还释放了不少魔气。”
“怎么可能?七星轮回盒是灵器!”汪文迪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七星是灵器,不过七星格局被破坏了,后来就从被破坏的地方释放出了无数的魔气。”他补充道。
熊巍问道,“总听你们说这个格局格局的,格局到底是怎么被破坏的?”
好好的风水格局存在于七座山脉之中,山脉还在,怎么会说破就破?
应龙摇头,“是我疏忽,我到山中的时候,以为那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类,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汪文迪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问道,“什么普通人类?”
他回忆道,“一个黑袍女人,破坏了七星,释放了魔气。”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低垂眼眸,“不过我只见过她一次,后来我想去找她解决此事,就再也找不到了。所以我只能通过我的方式来清除山脉间的魔气,只是收效甚微,我身上也沾了不少。”
“魔气已经浓厚到出现了空间裂缝,”江生提出了眼下最该被解决的问题,“不管七星轮回盒是魔器还是灵器,这玩意儿肯定是出问题了,只有修复七星的问题,才能解决魔气的问题,最后再谈修复裂缝。”
“而且,裂缝修复以后,沧渊跟你,不还是对立的吗?”江生笑了起来。
“立场不同,不能做朋友吗?”倒是应龙先投来一个冰冷凌厉的眼神。
江生摆摆手,不置可否,调侃道,“我忘了,你也是个异类。”
汪文迪看见应龙手里出现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宛如马上就要变出那两把夺命的镰刀,横在江生脖颈上,他连忙打了句圆场,“咳咳,江生,我发现你那张嘴真是太不饶人,逮着个人就要捅别人痛处,想打架等事情结束后!”
江生否认的很快,“我向来就不想打架,想的话,就不会在洞里呆着,等你们来救我了。”
事实是,他纵然不至于能打死应龙,却也不会被应龙抓住。
汪文迪还在反应中,他就先把自己和熊巍进入峡谷后的经历说了一遍。
“不久前才弄死一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蛇,”他喝了口酒,翘着腿道,“碰上应龙的时候实在不想打了,本来想等熊巍来,看看他能不能跟应龙掰掰手腕的,没想到你先来了。”
“你心真大,”熊巍知晓了眼前这个长龙角的陌生男人的来历,倒吸一口冷气,吐槽道,“你也不怕我被他打死。”
“江生不会看着你死的,”汪文迪难得替他说话,回想起来,拆穿道,“他应该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尽全力救他而已,最后还是会出手的,使出一招‘万雷天牢引",对不对?”
“那不一定。”江生面上也没有丝毫窘迫,只是又喝了口酒,随便应了一句。
“说说吧,她怎么来的?”汪文迪跟着笑了起来,指向坐在熊巍身边的乖巧少女。
“我从幻境中脱离出来之后遇见的,‘死亡之谷",让枯树开花。”熊巍整理了记忆,讲述起来。
他平稳道,“此前在商懿和子德的墓里,我和歆姐还有瞿哥进过一次死亡之谷,还在里面遇见了天马,当时神树问我们,活着的理由是什么,但这回不一样,有个叫‘山茶"的女人,和我动手。”
汪文迪解释道,“当时阿瞿应该也和你说过,商懿墓中的死亡之谷只是模仿之作,而你在峡谷中和江生都遇见过的那个,是真的。山茶就是千年前,天火焚城后,降临那里,教人类耕作的女神。”
枯树就是她的心,因情而灭,因情而生。
熊巍了然,继续道,“我与山茶打的不分上下,是无意中提及,我要过去找江生,她才突然停止了攻击。”
“然后她就放我过去了,”他说着,望向身边的少女,“我要走的时候,她怎么都要跟着,说她也要找江生。”
话到这里,众人的目光自然又看向了江生。
江生目光淡然,“我知道她肯定会跟着你,你也一定会让她跟着,所以走之前我就说了,‘既然不是那里的人,迟早会出去的",你看看,我不要的烂摊子,你总是着急捡。”
汪文迪忍俊不禁,道,“你既然知道她的来历,就直说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接着问熊巍,“你们怎么出来的?”
“我和她继续往前走,又到了一处洞穴。”熊巍描述了一番,就是江生遇见那条蛇的地方。
可那里前后都没路,剩下的也只有洞穴底下那一摊人类遗骸。
两人找路的时候,不慎滑落,结果少女的法杖显出灵光,包裹二人再褪去后,他们就到了吴霜华呆着的地方。
“当日,我们兵分两路,”江生简短解释,“我在当年吴岁阳扎帐篷的地方勘察,地底下有一股奇异的灵力传来,仿佛那一头是中空的,我想深入探查的时候,又被一股力量阻挡,我就让吴霜华站在那里。”
“怪事发生了,我再次催动灵力,按理来说,吴霜华会被对抗的力量击中,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他才大胆推测了一番。
先有吴岁阳,后有吴霜华,现在更是有张霏霏进入山中,或许这机关,会和她们三人的血脉有联系。
江生随意道,“我又猜对了。”
“你总能猜对,”汪文迪也不由得佩服起他的智商和逻辑,扭头道,“只是那条小蛇,不该是应龙的对手,怎能取得你的龙角?”
第七百九十五章 被改变的法阵
应龙移开视线,“当日我魔气侵体,才让它趁虚而入。”
江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汪文迪,起身往外走去,汪文迪会意,留给众人一个等待的眼神,跟了出去。
“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汪文迪直言问道。
江生靠着树干,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巫法咒术,在人身上下咒,封存部分或全部的记忆,只要那人被唤出真名,记忆就会恢复,但记忆恢复的同时,这个人就会被施术者操控。”
汪文迪的确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巫法,可也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少女身上被下了这个咒术?”
“我是在借用她的法杖令枯木开花的时候发现的,”他脸上已没了笑意,接着道,“那是她的伴生灵宝,咒术痕迹藏得很深,如果不是那法术本应是她的看家本领,她却忘得一清二楚,我也不会特意留心这一点。”
汪文迪问道,“她到底是?”
“昆仑九神之一,山鬼。”他答道。
“居然是山鬼?”汪文迪不禁严肃起来,拧着眉头道,“山鬼怎么会出现在峡谷里,而且还身怀诅咒?”
他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咯。”
江生又往窗内看了一眼,接着说自己的想法,“应龙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或许要面子是龙类的通病吧。就算他被魔气侵体,受伤虚弱,但以我和那条蛇交手的过程来看,那蛇连小妖都算不上。”
就算能与应龙交手,可绝不至于能把应龙的龙角拿走。
“只有还原事情的真相,才能破解所有的问题。”汪文迪能明白他的意思。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江生的眼神变得深远起来,“你可以去问问熊巍,他在幻境中的经历,让他一字一句、分毫不落的告诉你,你就会明白,我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文迪点头,“好。”
捋清了两边的来龙去脉,汪文迪决计先按照山茶的叫法,称呼少女为‘阿山",等局面完全在己方掌控下后,再尝试解开她的诅咒,把记忆还给她,接下来他将先问清熊巍在幻境中所经历的事情,再去带出张霏霏。
在听江生说完那种巫法后,汪文迪脑子里还想到了另一件事。
当初在蜀山雪泥林里,白泽拜托他拯救媪,也提到过‘真名"的说法,后来他和瞿星言论及此事,都表示不知道媪还有另外的名字,从古至今,从它诞生,到它追随旱魃,然后背叛,最后苟活至今,它好像一直就叫‘媪"。
他兀自想着,会不会媪身上也有这种巫法?
要是瞿星言也在就好了,还能和他讨论一番。
说起瞿星言,他们一行人跟随东皇太一的法阵,直接回了昆仑,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法阵的落点,却不在昆仑里面。
望着四周被冰封的景象,东皇太一头一个皱起了眉头。
他又默念了两遍传送法诀,但没有任何效果。
方可离环顾四周,除了冰块的颜色,看不见其他的景物,她看着这茫茫一片不知前后的冰原,疑惑道,“这是……昆仑哪里?”
东皇太一答道,“昆仑边缘。”
这里的冰封显然还未解除,寸草不生、渺无人烟。
一边的瞿星言和陈月歆脸色如出一辙,都不好看,他们和方可离不一样,可和东皇太一同在神位,发生这种事,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人改变了昆仑内部的法阵结界,使东皇太一的传送法术无法进入昆仑中央。
这么说吧,就像一直合租的室友瞒着你突然换了密码锁那样,你只能站在家门口,怎么都进不去。
陈月歆不理解这种做法,脸上便有几分不悦的神情,嗤笑道,“关键是,是不是只防着你一个人。”
东皇太一也是怒上心头,沉声道,“应该是。”
瞿星言接话分析,“除了确定不在昆仑的河伯,以及目前为止还未现身的山鬼,其余几位九神应该都在里面,这样做……大概率是为了阻止东皇进入其中,综合他们之前所作所为来看,可以说是在变相的驱逐东皇。”
方可离也感觉到了盘旋在几人之间的低气压,更清楚这趟昆仑之行是不可能就这么被挡在外面的,连忙缓和问道,“现在还有别的办法进去吗?”
另外两人也望向东皇太一。
“有,”他沉思了一会儿,眼里有一丝不确定,迟疑道,“走地道。”
陈月歆觉得新奇,反问道,“昆仑还挖地道?”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地道。”他答道。
东皇太一想了想,解释道,“我这么和你说吧,此前我们不是去过西王母的地宫吗,地宫在昆仑地底,算是西王母的私人领域,在西王母不允许的时候,那里算是昆仑的禁地之一。所以那个地方依附在昆仑的大结界下,另有一道结界。”
他进一步讲述,“也就是说,除了连接昆仑神境的法阵外,还另有一道连接昆仑地宫的法阵。”
瞿星言否认道,“你说的连接昆仑地宫的法阵,应该是专属于西王母的。”
“那倒不止,西王母曾经把那法阵,告知过我们昆仑九神,不过只能通到地宫门口,要进去还是必须得到西王母的允许,”他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试试,希望这法阵没有被他们改变。”
西王母能把这个法阵告诉昆仑九神,其实已经说明她曾经是很信任九神的。
其余三人后退,却在东皇太一起势之前,一道令他们感到熟悉的灵力便闯入了感知范围,打断了他的动作,那身影来的速度不慢,到了近前,也是欢快的打着招呼,“东皇大神,二位大人,还有方姑娘,我特地等在这里。”
原来是金麒麟使,它的到来带起一阵清灵的风。
“既然是特地等在这里,就速送我们入昆仑。”东皇太一站到陈月歆身边,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抗拒。
金麒麟摇头晃脑,神情和善,笑道,“恕我难从命,东皇大神,昆仑如今对外人全面戒备,除非西王母娘娘发话,否则单凭东皇大神的面子,我无法放外人进入,只能为你一人引路,还请东皇谅解,不要为难我一个小小使神。”
思及过往,金麒麟行事确无不妥之处,若此时东皇太一非要强人所难,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不顾大局了。
“你先去吧,”陈月歆性子急,见人沉默,不由得催促了一句,“我们随后会跟来的。”
她的话让东皇太一眼里闪过一丝光辉,他手中燃起一缕不起眼的金光,在迈开步子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塞进了陈月歆手里,跟着对金麒麟道,“事不宜迟,那就先送我进去吧。”
金麒麟不觉有他,使一道光芒缠绕在东皇太一脚底,瞬间就带着人消失了踪迹。
“这么快?”方可离一阵吃惊,摊开手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金麒麟本是西王母的坐骑,日行千里,毫不夸张的说,比风还快。”陈月歆说着,也摊开了手。
“他果然把通往地宫的法阵留给你了,”瞿星言看着那团金光,眼里划过一丝了然,“走吧。”
就算金麒麟对东皇太一没有恶意,他这一去,却要面对其余九神和昆仑中不知情况的变故,陈月歆想了想,立刻把那团光芒递给了对阵法一类更为擅长的瞿星言。
参透这道灵力没花多久时间,瞿星言捏碎金光,使青光环绕三人,念起咒语,掐出法诀,周围的空间刹那扭曲变化。
高耸的冰柱、坍塌的建筑,暗无天日的环境,只有被冰块埋葬的一切。
“到了。”瞿星言指着西王母行宫前他们曾经历过一遭的机关,淡然道。
陈月歆也知道他没带错路,点头道,“按原路返回,就会抵达清君河,算算时间……应该不会比太一晚太多到昆仑中心。”
说走就走,瞿星言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三人一路畅行无阻,返回地面的时候,看见的也是熟稔的场景,一马平川的辽阔平原,三座相间的小山,以及山前那一条蜿蜒着不知去向的清君河。
这里的景象与铺天盖地的冰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万物生长,花红柳绿,一派生机盎然的春意之景,还有一些活蹦乱跳的小动物嬉戏其间。
瞿星言皱了皱眉,说出了不同之处,“巡守的灵兽增加了。”
随处可见,树下、岩石边……它们虽形态各异,但脸上都严肃紧绷,或是手上拿着、或是背上背着武器,眼神里写满了对陌生玩意儿的戒备,甚至连经过它们面前的小动物,每一只都会被拦下来盘问。
很衬金麒麟说的‘全面戒备"。
“往哪走?”方可离问道,平原上没有什么遮挡物,他们是三个活生生的人,不管走哪个方向,一定躲不过这些灵兽。
果不其然,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小山后便走出两只凶恶的棕熊,手持三叉戟,模样像足了忠心耿耿的守卫,三两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熊恶狠狠的开口,“生面孔啊,哪里来的?”
离得近了,瞿星言才注意到,它们硕大的身躯胸口前,挂着一枚小小的令牌。
第七百九十六章 奉天大典
方可离不想在此处起冲突,主动上前周旋道,“两位大哥真是威风十足啊,实不相瞒,此前冰封昆仑的时候,我们胆小,一直躲在地下,这不是最近昆仑重现生机,我们躲了那么久,也想出来透透气吗?”
熊依旧面色不善,可或许是因为她的夸奖和做小伏低令它们十分受用,它还是开口多说了两句,“没事不要四处瞎晃悠,近日最好是找个地方呆着不要出来,否则被别的巡守当成陌生人抓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别怪大哥们没提醒你!”
她假笑着,继续试探,“大哥说的是,不知昆仑近日可是有什么大事?我记得好久以前,没有这么多守卫的呀!”
“你话怎么那么多?”熊随口打发,“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地位。”
整个昆仑很大,除了昆仑中心居住的众神外,还有不少修仙问道的边缘人。
看它的样子,显然是把方可离三位顶着人形的人当成了修为低下的昆仑原住民,比起高高在上的九神,这些人的地位在昆仑连那些灵兽都比不上。
却不知道哪个字触及了陈月歆的霉头,她抬手射出两道锐利的红光,径直贯穿了两只熊守卫的心口,冷漠道,“跟本座谈地位,你们也配?”
方可离惊得目瞪口呆,瞿星言则淡定得多。
他只是皱起眉,取下那两枚令牌后,把两具尸体放到山体能遮盖住的地方,沉声道,“月歆,你下手也太快了些,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
“这样就、就杀了?”方可离望向陈月歆,嘟囔道,“凶是凶了点,但不至于吧……”
“有时间质疑我,不如自己去那两具尸体上仔细看看,它们身上有一丝魔气,”陈月歆顺嘴说出了瞿星言没有埋怨自己的原因,转眼看着那两枚令牌,自己决断道,“你们俩带着令牌吧,我一向不喜欢干打听消息的活。”
“要是我被抓了,也不用管我,正好能大闹一场。”她眯着眼兴奋道。
瞿星言不赞同,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月歆,跟我们一起行动更好,在神境大闹,对你和东皇都没有好处。”
陈月歆不置可否,没有应话。
“最要紧的是这缕魔气从何而来,”三人继续前进,瞿星言也观察过其他带着令牌的灵兽守卫们,发现有一部分守卫身上也带着一丝魔气,另一部分则没有,他提醒道,“总不能把昆仑的灵兽都杀光。”
这显然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而因为他们身上带着的两枚令牌,也没有守卫再过来为难他们。
神与魔,向来是对立的东西。
可其余欢快玩耍着的小动物对他们身上的令牌就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陈月歆看出了一些端倪,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打脸,刚刚才说自己不爱打听消息,现在却非得自己亲自出马了,她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们俩走远点,我去找那只鸟问问最近昆仑到底有啥事。”
选来选去,她还是从不是守卫的灵兽中,选了一只自己看的最顺眼的动物。
瞿星言明白她的意思,与方可离一起退到了十米开外,但这个距离还是不够,在水池边饮水梳毛的翠鸟一抬头,还是能看见带着令牌的他俩,于是退避三舍,陈月歆回头眼神示意,瞿星言二人直退到了百米,到了视线极限才停下。
陈月歆本身也是羽族,一近身,翠鸟就能感到一丝并不排斥的亲近感。
见带着令牌的人已经走远,自然也就会相信陈月歆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了。
她与翠鸟寒暄了几句,切入主题道,“昆仑最近很热闹啊,出来晒太阳的同类也多了,守卫也多了,是有什么大事吗?”
翠鸟警惕起来,“你不知道?你不是昆仑原住民吗?”
“我当然是了,”她扯了扯嘴角,撒谎的本领已是手拿把掐,套用方可离的话道,“之前一直在地下躲着,刚出来没多久,正想借这个机会交点新朋友,我的家人都没逃过冰封大劫,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你和我是同类,能和我做朋友吗?”陈月歆瘪着嘴。
不得不说,她这个样子确实是我见犹怜。
翠鸟很快沦陷在她主动的攻势下,打开了话匣子,“当然可以,以后咱们一起玩耍,一起修炼就是!”
“我跟你说啊,”它又闲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八卦,在陈月歆耐心要用完前,总算讲到了正题上来,“昆仑九神,是除西王母外,昆仑最高的地位象征了,你不知道,最近昆仑在筹备‘奉天大典",要重选九神呢。”
“这么大个事,关乎昆仑气运和秩序,当然不允许此时有陌生人插上一脚了,所以守卫就多了,你没感觉到吗?昆仑灵气复苏,灵气也越来越充沛了。”翠鸟叽叽喳喳的说着,完全没管一边的陈月歆。
‘奉天大典",陈月歆知道。
和翠鸟说的一样,昆仑九神是一种地位象征,并不是固定的九个人,在九神更迭替位的时候,就会举行庆贺的典礼仪式,由西王母主持,称作奉天大典,可奉天大典并不是用来选举九神的。
神命有限,得道飞升,正如初代太一乃是太阳星上太阳之精凝化的三足金乌,后来陨落在巫妖大战的量劫中,如今的东皇太一并不是那时候的东皇太一,只是得到了太阳之精的传承,是多少代后的东皇太一。
这才是奉天大典真正所指的更迭。
而现在,不止是东皇太一还在,众位昆仑九神都还在其位,这奉天大典为何要办?更何况,西王母还在冰封中,谁有资格替西王母主持奉天大典?
陈月歆神色晦暗,“在哪?什么时候?”
翠鸟被她的气势惊得一愣,不由自主就答了出来,“就在西王母的神殿外,后天。”
西王母的神殿,在整个昆仑的最中心。
陈月歆正要起身离开,就有一道灵力降临她身后,她看见的是翠鸟慌忙变了的眼神,翠鸟恭恭敬敬行了礼,叩首称呼道,“少、少司命大神。”
她回头,果然看见那温温软软的粉色,衬得少女愈发灵动诱人,陈月歆转手把给少司命行礼的翠鸟扬出十几米远,轻声挑衅道,“哎呀,不小心碰了它一下。”
少司命笑了起来,“看来朱雀大人对我的敌意很深,不过我不是来和你动手的,毕竟在昆仑的地界上,我才是主位,你只是个客人罢了。”
“是吗?听说要举办奉天大典了,”陈月歆掩饰着用自己的眼神制止了后方瞿星言和方可离的靠近,接着道,“不知道你这个少司命还能当多久?还是说,你们趁西王母不在暗箱操作奉天大典,搞针对?”
她依旧笑着,大约是不管陈月歆说什么,都无法令她失态,“既然朱雀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奉天大典不是我们能暗箱操作的,自然会公开透明的进行,”她温声道,“只不过被换掉的不会是一直恪守规则的我们,而是擅改规矩的某人。”
“太一?”陈月歆心头泛起一抹担忧,突然对金麒麟单独带走东皇太一这件事产生了莫大的不信任。
少司命点了点头。
陈月歆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皱眉道,“奉天大典当着昆仑所有生灵的面举行,你们执意要换掉太一,怎能服众?”
“可不可以,我现在和朱雀大人也争不出个结果。”她平静道。
她眼中神采奕奕,朝陈月歆伸出手,客客气气道,“因奉天大典,近日昆仑不迎外来者,所以我特意奉命而来,邀请朱雀大人在明日后,一同观赏昆仑盛事,不知朱雀大人肯不肯赏脸,做昆仑的客人呢?”
陈月歆知道其中有诈,却更知道,自己必须也一定要去,她拂开少司命的手,但站到了人面前极近得位置,应承道,“盛情难却。”
少司命收回手,怀中出现她的玉如意,硕大的玉石上分出一缕灵光,环绕两人,将她们刹那带离了现场。
瞿星言的灵力慢了一步,没有跟上。
“得,来的时候还是四个,这眨眼的功夫,就少了一半。”方可离苦涩的自嘲了一句,她即使比这里的绝大部分灵兽修为要高,可比之昆仑九神,还是差的不是一分两分。
再说,一起行动本来是他们定好的方针。
“你听见月歆说什么了吗?”瞿星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了这么一句。
方可离给出意料之中的答案,“太远了,我听不清。”
他也不急,声音淡淡的,“奉天大典。”
刚刚沉默的时候,他其实是在思考,行动的先后顺序,心里有一把不听话的声音在告诉他,要他不顾一切的马上去找陈月歆,他的理智却说,应该先调查清楚这个可疑的奉天大典。
也是,如果陈月歆需要他的话,刚才在少司命出现的时候,就不会让他别过去了,陈月歆记仇,瞿星言记得,她和少司命,大概在上一次昆仑行动时,就结下了梁子,她不想让自己插手。
瞿星言简短解释了一下她获得的消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按照陈月歆所希望的那样行动,“去西王母神殿。”
第七百九十七章 云中君
靠着两枚令牌,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偶尔也会碰上故意找茬的守卫,方可离也是发挥长处,尽量与人周旋,期间他们碰上的这些守卫,沾染魔气的和没有魔气的也差不多是五五分的数量。
西王母的神殿纵然在最中心处,但并不是昆仑最高、最华丽的建筑,反而是神殿门前的一处广场,更显得气势恢宏、非同凡响。
此时,广场上张灯结彩,还有不少灵气充盈的花花草草被运来摆放,确实是在筹备盛典的样子。
两人没能如愿的靠近,就被入口处过来的数名守卫拦住了去路,对方态度很差,傲慢道,“站住!前面是西王母神殿,无关人士与守卫都禁止进入!”
一走近,看清他们带着两枚令牌,守卫头子更气恼了,“好啊,你们自己就是守卫,还明知故犯?这点规矩都不懂,来人,抓了他们,关起来!等奉天大典结束后再请大神发落!”
这守卫头子已有人形,只是还露着狼尾,俨然不是个好说话的。
方可离连编的借口都还没说出来,就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守卫围了过来,有两个听命行事,扣住了她的肩膀与手臂,她顶着假笑道,“大哥,我们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呗。”
“新来的?”狼人守卫眼里露出更凶狠的神色,一把拽下了她的令牌扔给身后跟着的另一个守卫,“一来就往神殿里闯,可疑的很!去查查这枚令牌!”
另外的守卫在要碰到瞿星言的时候,就被他身上炸开的一道青光弹了出去。
不得不承认,尽管暴力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有时候确实是最快的办法,瞿星言没有多说什么,谎言到底是会被揭穿的,他手里化出金银双轮,霎时间就把周围围上来的守卫清理的干干净净。
“现在能让我们进去了吗?”他一个闪身就到了狼人守卫身后,金轮的刃边抵着它的咽喉,警告道,“想清楚再说。”
女声响起的同时,一道白光就代替了抓住方可离的守卫,“青龙大人何必为难一个下属呢?”
方可离能感觉到自己被抓住的力度有增无减,往身侧一瞥,看见一抹摇曳的裙摆,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一个使劲,就让她半跪了下去,无法反抗,也无法动弹。
“是你,湘夫人。”瞿星言认出了出手的女人,也看的很清楚,她刚刚是从神殿的方向飞出来的。
湘夫人不知何时又蒙上了双眼,可也如往常一样,这一缕锦带并不会影响她的视觉,她一手钳制住方可离,另一手挥了挥,为往神殿里送去的花花草草更添一份生机与色彩,“我上次就说过了,昆仑不欢迎外人。”
“你还能有几分面子,若是就此离去,便也罢了,”湘夫人勾着嘴角,“我面前这个却是一介凡人,擅闯此处,我要将她锁进昆仑深渊的牢狱中受刑!”
这显然是杀鸡儆猴,想拿方可离给他们这几个屡教不改的外人立立威了。
瞿星言不受威胁,金轮刺入守卫的喉头,冷声道,“她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介凡人,但她同时还是蜀山弟子,蜀山掌门还是她的师伯,你要处置她?恐怕还是要把人原封不动的交还给蜀山吧?”
蜀山修剑,是道之极致,昆仑众神纵使位居神位,可对蜀山那些得道飞升的仙人,就算没有交情,也起码是要互相尊重的,方可离哪怕是违背昆仑规矩在先,只要她没做什么出格或影响昆仑气运之事,湘夫人要处置她,还真得问过蜀山。
不管能不能把她关进牢狱,固然关进去了,一段时间后也要把她送回去。
虽然确实是借助了纪迎寒这位掌门师伯的名头,方可离费劲的动了动身子,吐了吐舌头,没想到有朝一日报纪迎寒名字这么好使。
湘夫人的这一缕动摇在成形前,就被另一道声音掐灭了。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宛如突然多了一层厚重的云朵,遮盖了日光,却又不是乌云,只是让人感到一股不知名的沉重威压,一道清光降临神殿入口处,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开口道,“湘夫人所言不错,违背规矩,就该受罚。”
这人头上顶着一对令瞿星言很眼熟的鹿角。
是他!
那日在赤水中的小船上,和湘夫人对坐饮酒的人!
他紫色的锦袍上绣满了仙气袅袅的金色祥云,腰间锦带下垂着一颗打着紫色络子的、比巴掌略小一些的夜明珠,他眼神带着一分神秘,狭长的眼角更是显出一分邪魅,脸上还带着半边金色的面具。
鹿角下,是一头银灰色的长发。
“你来的正好,这个凡人,我就带走了。”湘夫人的语气里有一分得意。
说罢,她身上的白色丝带就在霎时缠上了方可离,脚底腾空,须臾远去。
瞿星言阻拦的动作被眼前这个男人拦下。
他一把甩开了受伤的守卫,淡漠道,“昆仑九神竟对同道中人用私刑?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
对方嘴边有一缕笑意,“同道中人?若真当我们是同道中人,就不会肆无忌惮的破坏我们的规矩,因破坏规矩受罚,理所应当,还是说,青龙大人没有规矩?玄女娘娘没给四圣立规矩?”
他置喙到九天玄女头上显然令瞿星言不悦,九天玄女怎么可能没给四圣立规矩?
“想动手了?”男人回身看了一眼布置精美的典礼现场,提议道,“但不能在这里动手,否则这么多人的心血,就白费了,奉天大典,后天必须要进行。”
下一秒,一青一紫两道光芒先后飞了出去。
待到远离神殿后,这两道光芒才在高空中碰撞起来,一直落到辽阔的地面上,周围的灵物早是被这股气势吓得跑没了影,两人简单的对立,就把这一方美丽的平原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金银双轮与他腰间的夜明珠相撞,里面射出丝丝紫气,周围便仿佛有无数道紫光降落,砸落在地就形成一个大坑,锋利且充满杀意的气息弥漫在瞿星言身边,他也是不慌不忙,以银轮吸收对方的力量,以金轮劈砍下去。
天地间的灵气恍若都在朝这一枚小小的夜明珠汇聚,随后爆发出一道毁天灭地的光芒,男人周身的紫色如同形成了战铠,使他能够一马当先、大刀阔斧的应对金轮,转守为攻,处处压制。
“通碧珠?”瞿星言看着灵气转换,猛地认出了这件宝物,说出了对方的称号,“你是……云中君?!”
“正是。”他大方承认,眼角因为飞速划过的紫色更显得摄人心魂。
通碧珠,有收集天地灵力为己用的效力,起初是西王母寻来的一件宝物,据说本来只是很平常的结在灵藤上的珠子,这珠子共有十二颗,西王母炼化无果,就赠予了与之有缘的云中君。
云中君也不负所托,很快把十二颗珠子融成一颗,法力大增,就连西王母看了后都评价了一句‘上通碧落下黄泉,皆在此珠",这就是通碧珠。
碧落九天、黄泉地狱,可见这个通碧珠能吸收多少灵力了。
下一道射出来的紫光更是有如蛟龙出海,云中君的眼中更是闪烁寒芒,足以令旁人望而生畏、压力倍增。
瞿星言抬手,以银轮抵住,体内同时射出一道青光,在半空中化作一条庞大的龙形虚影,把这小小紫光吞没,随后宛若张开双翼,一声令下,无数青光投射下来,笼罩了云中君全身。
不过通碧珠的效力远不止于此,紫光在云中君手里化作一把接一把的武器,消融青光不说,又在他周身形成结界,在他脚底形成一片紫云,让他的飞行速度也瞬时加快了数倍。
双方的法力不断碰撞,场面十分壮阔,打击感爆棚!
“你不是一向以西王母马首是瞻?奉天大典是什么仪式,你比我更清楚,现在西王母沉眠不醒,你这样做,是在违背西王母的意愿!”瞿星言和他打的可以说是平分秋色,见他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自己的语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云中君使一道紫光轰然落下,击碎了那龙形虚影,眼里的神情叫人看不真切,随口道,“你也说了,她还在沉眠,怎么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
不对,瞿星言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西王母的意识其实是醒着的,她使行宫中的冰块越来越厚,足以证明,她的灵力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人迟迟没有醒过来。
那么,云中君的所作所为,或许西王母知道?
西王母默许了?
瞿星言越想眉头皱的越紧,那道紫光震破天地、惊动山河,若不是他及时闪躲,恐怕在击碎虚影后,就会打中自己,他低头看着被破坏的体无完肤的大地,又把视线移回了通碧珠上。
讲到底,那个宝物才是关键,如果不控制或是毁掉它,他与云中君能在这里打上三百年都不止。
他捏着双轮,深吸了一口气,双方之间的战意如风卷残云,天空中那厚重的云此时也在不停的变化,有时像飞驰的骏马,有时像展翅的雄鹰,有时也像猎杀的螳螂……每变化一次,通碧珠上的灵力就会凝聚一次。
第七百九十八章 反抗
云中君笑了,那笑容里有一分恐怖的狂热,可说话时语气还是那样淡然,“天地为局,乾坤为子,万物为棋,众生为兵。所有在天道中苦苦挣扎的,都是些可怜人。”
瞿星言不赞同,嘲讽道,“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违背天道的漂亮话。”
对方的攻势愈发凌厉,自天空中那些变幻莫测的云朵中,射出一道道迅猛的紫光,从远处看,就好像有一道道流星划破昆仑上方的长空,似乎无数穿透天幕的利剑,要把他拖进无尽深渊。
银轮在他身后变大,射出相等数量的银光,与紫色一一抵消,但他没有采取其他的动作,他在观察,找通碧珠露出破绽的时候。
云中君天生带着一股自命不凡的神态,招式被轻松防住,他面上也还是不慌不忙,直使一道紫光从通碧珠中射出,反哺于云层之上,在空中汇聚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紫的发黑,看上去仿佛一只俯瞰大地的魔神之眼。
自漩涡中降下无数手持大刀、浑身杀气的士兵,将瞿星言团团围住,在士兵发起攻击之后,漩涡中紧接着射出锋利的箭矢,在这样大的范围攻击下,无处可避,这股能量足以让天崩地裂、鬼哭神泣。
瞿星言稍加思索,抛开金银双轮,青光涌遍全身,以他为中心,显出一条迅速向四周扫去的龙形,把方圆百里之内的士兵如风卷残云一般吞噬了,若非这些士兵本是能量集结体,便能看见血流成河的场面。
他念出一道口诀,神印散出遮天蔽日的光芒,那些射落下来的箭矢纷纷被光芒消融,随后他抬起手,一道炫目的青光直射向云层中还在汇聚力量的漩涡。
轰!!
一声巨响,云层被驱散,漩涡消失。
可瞿星言却发出一声痛呼,“嘶!”
再一看,有一根箭矢正是漏网之鱼一般,刺进了他的肩头。
云中君得意一笑,单方面宣告了自己的胜利,“此次斗法,到此结束了。”
“是吗?”瞿星言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亮起的金光,淡漠道,“确实该结束了。”
他的淡定让云中君脸色一变,根本来不及出手防住那道突如其来的金光,就见此前隐去踪迹的金轮瞬间显形,锋利的边缘正中通碧珠!
既然找不到破绽,那就制造破绽。
瞿星言肩头的箭矢刹那消散了,他抬手,收回金轮。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宛若刚刚那样山河碎裂、日月无光的打斗只是小孩过家家一样,平静到瞿星言都有点不确定,对方到底还要不要再打。
“不愧是青龙大人,果然不是我随便耍两个招式就能对付的角色,”云中君若无其事的收回了通碧珠,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给人的感觉恍若真的就像天边一朵无害的云彩,他转了话锋,“不过,我还要准备奉天大典,不能久陪了。”
“西王母不在,谁能主持奉天大典?”瞿星言反问道。
“自然有能服众者出来主持。”他答道。
瞿星言冷笑一声,“不会是你吧?”
云中君脸上出现一丝谦虚,那谦虚底下却藏着一缕让人捕捉不到的阴狠,“你不是昆仑的神,都知道我只听西王母的吩咐,遵西王母的意志,昆仑众生又怎会不知道?奉天大典若由我主持,只怕来参与的都寥寥无几,如何能举办?”
瞿星言追问道,“除了西王母,还有能在奉天大典上服众的人?”
他笑了笑,继续道,“青龙大神不用套我的话。你也误会了,奉天大典本身就是一个规矩,过往由西王母主持,是因为昆仑众生皆尊她为昆仑之主,她代表的是昆仑最高的地位,这才能主持奉天大典。”
“但奉天大典不是因西王母而存在的,她不在,九神行事有不妥之处,当然也可以举行奉天大典,”他的眼神更难以捉摸,言语之间也并没有对西王母的敬称,“难道西王母不在,整个昆仑都不要运作了?”
他说的本来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时瞿星言作为外神,竟无法反驳。
“你来时应该就知道了,昆仑现在,对外人全面戒备,请回吧,青龙大神。”说着,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瞿星言想了想,真想不到能动手的理由。
“你说得对,我是不了解奉天大典,”他思来想去,只能搬出九天玄女的名号来,接着道,“可元尊之命,我不可不从,昆仑底下有华夏最重要的一条龙脉,你现在赶我出去,若龙脉受奉天大典影响有损,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云中君稍加思索,他所言众神皆知,便退了一步道,“昆仑大劫与外人有关,我们也是不得不防。既然如此,这两日就请青龙大神移步我的神殿?到大典那日与我一起参加如何?”
这话显然是以退为进,看似给了瞿星言留在昆仑的机会,却完美的限制了他的行动,如果答应,他这两天都只能待在云中君的神殿里,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何事,但如果不答应,他甚至连留下的机会都会失去。
综合之前湘夫人的反应来看,昆仑众神对那个带有预兆性的梦都十分警惕,瞿星言不能在这个时间点与昆仑众神为敌。
算了,或许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按你所说,后天我与你一起参加奉天大典。”他点头应允。
再说那头被湘夫人带走的方可离。
之前在昆仑游历的时候,她曾经央求过作为她向导的金麒麟使带她去无数个昆仑深渊之一里面走一遭,因为昆仑深渊是此处最神秘的所在,光是在一眼就能把风景看到头的地面上,怎么可能找到她师父的线索?
一开始金麒麟是一口拒绝的,后来发现她对昆仑深渊最为好奇,且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加上考虑到自己与她寸步不离,便在她三番几次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不过只带她去了其中较浅的一处。
去了后才知道,那底下暗无天日、寒冷刺骨,正如金麒麟所说,简直就是天然的牢狱。
事实上,昆仑深渊就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
她想起蜀山的断剑崖,蜀山没有牢狱的说法,履行‘关押"二字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锁妖塔,一处是断剑崖,弟子犯错了,就会被送进断剑崖忏悔。
方可离偷偷去断剑崖找过师父,在方烟萝问她‘难道魔族中就没有弱者吗"之后,方烟萝就被长老送进了断剑崖。
可惜的是,她连进都没能进去,就被看守的弟子赶走了。
不过那时候她想,断剑崖风景那样秀丽,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师父在里面,应该不会孤独难过的吧。
比之断剑崖,昆仑深渊简直就是地狱了。
所以在湘夫人脸色轻蔑坚决的要把她关进昆仑的‘牢房"中的时候,她是不可能不反抗的。
她本来也没做错什么,最大的错误就是外人的身份,只是不巧,‘外人"赶巧就是现在昆仑最忌讳的东西。
她一路挣扎无果,没多久就偃旗息鼓,湘夫人以为她是没力气了,便也不甚在意,加快了脚下飞行的速度。
这是方可离第一次来这片海域,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瞿星言口中曾经提到过的赤水水域,她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看见了一方船只,中央的小木桌上还摆着温好的酒,十分惬意。
湘夫人一进入这片水域,周身锋利冷冽的气息就减弱了不少。
或许正因如此,方可离甚至感觉自己身上的桎梏都松了一些。
一道剧烈的蓝光亮起,湘夫人不曾防备,被迫完全松开了方可离的钳制,察觉到人迅速借力拉开距离,与自己颇有气势的对立,她手上握着的折月,正发出璀璨的蓝光。
湘夫人冷声道,“你想挑战我?”
若是真被丢进昆仑深渊,凭方可离的修为,一定会冻死在里面,想想她就浑身汗毛倒立,而手里有折月,就算湘夫人是昆仑九神之一,与自己天差地别,她也因折月愿意孤注一掷,博得一线生机。
所以哪怕湘夫人的语气里有一分认定她会输的轻视,她也还是抬起了折月,尖端射出一道蓝光,表明了自己的回答。
湘夫人也不再自降身份的主动和她说话,一挥手,白光就湮灭了蓝光。
方可离挥动折月攻来,只见湘夫人眼上的丝带随风而动,霎时衍生出无数条同样的丝带,上面带着凌厉的白光,稍稍出手,就缠住了折月的两端,逼得折月上的蓝光和白光碰撞起来。
湘夫人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对拼灵力,方可离很快就会输,也很快就会明白双方之间的差距。
白光确实渗透了蓝光,如锐利的针,细密的刺在她身上,让她的脸颊、胳膊上接连出现细小的伤口,她强行抵住折月,嘴角溢出一缕血迹,随后在心中默念静心口诀,把对死亡的恐惧完全从心底驱逐了出去。
歘!!
折月的边缘扫出一道足以令地动山摇的月牙状刀刃,速度之快,直接切断了纠缠不休的丝带,裹挟着白光,反冲湘夫人面门杀去。
或许湘夫人本就能看见,也同时感觉到了这股冲天的杀气。
第七百九十九章 深渊下
不过也是,对方如果不抱着要杀死自己的心态来战斗,那只会输得更快。
朵朵兰花须臾盛开,前仆后继的包裹在月牙上,每炸开一朵,就会把月牙变小一分,短短距离,湘夫人再次轻松的防住了她爆发的招式,且顺利的把一朵兰花送到了她的脚底。
一道白光从花朵中央瞬时射出,她闪躲不及,却本能反应的做出了闪身的动作,即使晚了一步,但还好只伤到了一条胳膊,她单手操纵折月,再度射出三道蓝光,湘夫人动也没动,简单的结出防御结界。
可在结界凝结完成前,三道蓝光竟直接消散了。
再一看,眼前也没了方可离的踪迹。
她神念一动,猛的抬头,折月的尖端正从头顶抵住结界,好在她及时加力,那锋利的尖端才没能刺进自己的天灵盖。
湘夫人使结界炸开,一个闪身到了方可离身后,一道白光正中她的腰腹,将她狠狠往地面上摔去。
她捏住折月,强忍疼痛,扫出一道蓝光。
湘夫人没想到此时她还有余力,堪堪抬手,却被蓝光的边缘划伤了脸,白净的肌肤上顿时显现一道血痕,她拧起了眉头,愈合伤口,滴落的血液变成一片片兰花花瓣飘下,怒道,“不知天高地厚!”
她身后显现一朵巨大的兰花,无数白光穿透射出,对准了还没稳住身形的人。
方可离被迫闪躲,但还是被数道白光击中,嘴边溢出的血液愈发多了,好在折月不负所望,还能护着她一二分,让她纵使身负有伤,脑子里的思路还是十分清晰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白光又迎着面门射了下来。
她被这股爆炸的余波冲进了赤水中。
在落水的倏忽之际,她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魔气,可只有短短一息的时间,就在她被温暖的水包裹全身的时候,那股魔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刚刚不过是她的错觉。
身边的折月散着淡淡的光,宛如在提醒她不要就此睡过去。
方可离挣扎起来,捏着折月,她能看见水面上唯一的阴影,她知道,那里有一艘孤零零的船,她朝小木舟爬去。
见水面上重新出现她的身影,湘夫人更是怒上心头,以至于在她的手才碰到船沿的时候,湘夫人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厌恶至极的神情,立刻落到船上,手里有一道白光化成的利刃,抵住了方可离的咽喉。
她现在不想把方可离关进深渊,她想杀了方可离。
当然,她不至于这么没有理智。
“把你的脏手拿开,”湘夫人命令着,随后不悦的皱着眉头,继续道,“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方可离虚弱且倔强的笑了笑,“不计较什么?不计较这水底藏着的魔气吗?”
“什么魔气?”她露出了惊讶、又不安的神情。
方可离摇摇头,“我要计较。你既然觉得自己有权利把我这个非昆仑之人关进昆仑的牢狱里,那我就有权利反抗你,你要为这股魔气掩饰,我就有权利追查,蜀山与魔,势不两立。”
湘夫人笑了,声音却寒冷无比,“我要关押你,是因为你违反了昆仑的规矩,我此举并无不妥。而你说的魔气,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魔气,你一个普通的蜀山弟子,也查不出个四五六来。”
她接着道,“哦,你倒是提醒我了,青龙曾说,你是蜀山掌门的师侄。”
蜀山掌门,还是有几分面子能和她对上话的。
“这样吧,我放你回蜀山,并把此间之事告知你们掌门,”她握着刀刃的手更进一步,嘲讽道,“让你们掌门亲自跟我赔礼道歉,这事就过去了。”
方可离没打算提纪迎寒的名字,更不可能让纪迎寒跟她道歉。
加上她对那股消失的极快的魔气本来也没底,上次瞿星言是来过赤水水域的,他可是四圣青龙,如果真有不对劲的地方,他都没看出来,自己还能看出来?
“呵呵,你认定我有罪在先,就不必说这些话,想拿我威胁掌门向你道歉,”她不顾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再一次挥出折月,“你不如现在杀了我!”
这一招用尽了方可离全部的力气,湘夫人被迫撤手,也不顾折月的刀刃近在咫尺,竟想先把脚下的船给保护起来,奈何折月上的蓝光太过锋利,在她的精心保护下,船上的小木桌还是被劈成了两半,另一边的船沿也留下了一道痕迹。
“你真的是在找死。”湘夫人冷哼一声,面色全然冷了下来。
她站起身,手掌中射出一道白光,包围了方可离全身,直接把人从船边提了起来,举到高空,衣裙上的丝带俨然变成了一把利剑,对准了方可离的心口。
方可离已经控制不住折月了,只有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她勉强动了动手指。
但在白光夺走她的生命之前,有一道声音率先制止了湘夫人的动作。
那声音喊的是,“姐姐,住手!”
效果立竿见影,湘夫人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她好像在和风对话,因为方可离并没有在周围看见谁的身影,她的语气温柔而亲切,“你怎么醒了?乖,再休息一会儿。”
是湘君吗?
男声继续轻柔的答话,“姐姐,你不能杀人,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僵持了一小会儿,湘夫人任由利剑又变回了丝带,泄了口气,可态度还是十分和善,“知道了,听你的,你好好休息,不要为这种小事消耗自己的神力。”
那声音果然消失了。
“此次是我弟弟求情,我放你一马,”湘夫人带着她离开了小船,离开了水域,带着她往更偏僻的方向走,冷声道,“你就在昆仑深渊中,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吧。”
此处四面环山,中间是一个小水池子,从山丘连着山丘的缝隙中,隐约有水流出入,汇入赤水,方可离没心思也没精力看清楚更多,就见湘夫人捏出手印,念了法诀,池子里的水便向边缘散去,露出中间深不见底的窟窿来。
她最终还是被湘夫人丢进去了,陡然之间,寒凉刺骨。
恢复意识不知是多久后的事,方可离本以为,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沉睡,她不可能再有睁眼的时候,身边幽幽的蓝光却提醒着她,折月又保护了她一次,她一醒来,折月就主动消失,表明了宝物此次损耗过大的事实。
没了折月的庇护,她更冷了,在这个四周都是冰的环境里,没有方向,也没有光线,她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往前走,其实她知道,没头脑的乱窜只会加快她体力的消耗,她更知道,如果不动起来,自己迟早会再一次睡过去。
再睡过去,恐怕就要去鬼门关报道了。
在体力不支之前,她先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没有冰?”她用冰凉的指尖奋力的揉了揉眼睛,不禁疑惑起来。
不说这里气温极低,更不说昆仑本就是冰封千里,就是这四周都全是冰,却独独只有这个洞口附近,没有被冰冻。
方可离挪着步子勉强靠近,伸手摸了摸,居然是真的,不是她冻出幻觉,洞口周围是湿润的泥土混合石子构筑的结实的山壁,一点冰的痕迹都没有,稍稍跨进洞口一步,都能感觉到温度明显的升高了几分。
但她还来不及开心,就先感觉到了一股骇人的浓厚魔气。
她没有后退,毕竟走都走到这里来了,后退也不见得就有退路。
手中凝出一团小小的光球用来照明,她才发现,这个洞里简直美得令人惊艳。
不止是地上,就连山壁上,都开满了或大或小、各式各样的花朵,地上没有路,应该是根本就没人会到这个地方来,她手里的光分散出去,附着于一些足有半人高的灯笼草上,把这里的美景完全填充出来。
比蜀山的断剑崖还美!不,这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冰封前的昆仑!
神境,这里才是神境。
方可离兀自想着,自言自语道,“如果没有这股魔气的话。”
她一直走到洞穴的尽头,走到没有路时,看见靠着墙壁的位置有一块巨石,高不到一米,长两米,足有一人宽,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刚一坐下,就有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那是个温润好听的女声,客气的和她打招呼,“你好,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吗?”
或许是因为这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好听到直接撞进了方可离心里,好听到她迫不及待的要搜寻这道声音的主人,刚一抬眼,就见一道身影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此刻就出现在道路中央,出现在方可离面前。
女人一身素雅的衣裙,挽着的头发上别了一支梅花簪子。
她的脸,猛然和方可离记忆中的那张脸完全重合!
方可离陡然站起身来,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失声道,“师、师父?!”
女人被她吓了一跳,可还是好脾气的接了话,“你在叫我吗?”
“师父!”方可离眼泪砸落下来,一遍遍的叫,“师父,你不认识我了?师父!我是可离啊!我是你一手养大的离儿啊!!师父,你怎么会不记得我?”
第八百章 大司命
“抱歉,”见方可离哭的梨花带雨、令人不免动容,女人只能手足无措的先道了个歉,随后解释道,“我确实不记得你是哪位了,或许是你认错人了?”
“我是可离啊!”方可离急死了,想要扑进那久违的怀抱中,她绝不可能会认错方烟萝,谁曾想,她的手刚一碰到女人,竟从女人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她瞪大眼睛,低头一看,眼前的女人居然没有脚!
她是悬在空中的!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女人匆匆后退,又道了个歉。
方可离眼泪更止不住了,“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依旧解释着,“姑娘,我不认识你师父……”
没等她说完,方可离就打断了她,着急忙慌的证明,“‘灵洞古坛基,烟萝接翠微",方烟萝是我师父,你就是方烟萝啊!”
女人一愣,喃喃道,“好耳熟的诗……为什么会这么耳熟?”
“这是你的名字啊师父!”方可离上前一步,泛起万般心酸,“掌门师伯赞你的名字,你怎么可能会忘?”
“师父,我带你出去!”方可离突然坚决起来,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深渊里的念头被她果断扔掉,因为眼前这一缕幽魂,重新燃起了生的念头。
“我出不去的,”女人呆呆的摇了摇头,在这不大的过道里飘来飘去,在往外飘时,就像遭到了巨大的阻力一般,她只能在这不到几平米的范围内活动,她回到巨石上坐下,苦笑道,“你看,我真的出不去。”
方可离抱着脑袋嚎啕大哭,“为什么?师父,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别哭了,姑娘。”女人安慰了一句。
她想用手拍拍方可离的脑袋,可无济于事,只能转了话题道,“你是从外面进来的,有件事想问问你。”
方可离抬着通红的眼睛,低声道,“你问。”
女人笑道,“你见过阿渊吗?”
“阿渊是谁?”
“阿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你没有见到他吗?”女人脸上是灵动的笑意,许是觉得自己形容的太过笼统,又补充道,“阿渊让我在这里等他,他说一定会来找我,算算日子……他应该快来了,你从外面进来,没有碰到他吗?”
方可离失落的摇了摇头,这个洞穴中浓厚的魔气充盈着,但眼前的灵体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干净而纯粹,一丝魔气也没有,还有,她并没有见过‘阿渊",她更想知道,为什么师父可以记得这个叫‘阿渊"的,却不记得自己。
她心中的苦涩愈发难熬,她宁愿是自己认错人,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的孤魂野鬼,会是她师父吗?
“你也是来这里等人的吗?”女人没有得到期盼的答案,干脆换了话题,以缓和双方之间已经悲伤到不能自己的氛围。
“不是,”方可离对她根本讨厌不起来,也怨恨不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巨石的触感更凉了一些,她瘪着嘴,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等我恢复一些体力就离开这里。”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女人和她是紧挨着的,“原来是这样。这里久未有人烟,而我又出不去,你要是出去了,可不可以帮我找找阿渊?”
方可离心底涌出一丝不容忽视的自私,导致她拒绝的话已经到了耳边。
“除了阿渊,你没有其他想见的人吗?”她问道。
女人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直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微风拂来,她才回过神来,“方烟萝,是我的名字,还是你师父的名字?”
方可离突然陷入了一种自我矛盾的理论中,她又希望自己找到了日思夜想的师父,又希望眼前的魂魄不是自己的师父,她也想了很久,摇头道,“不知道。你给我讲讲你和阿渊的事吧。”
干等着也是干等着,不如听故事过得快。
“我不知道。”女人苦笑了一声,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她茫然的眼神里带着一分不容分说的倔强,“我忘记了,我只记得,阿渊是世间最有担当的男子,他要我在这里等他,我就在这里等他,他会来的。”
方可离也想安慰她,但也无能为力,只能微微往她那边又靠了靠,自顾自道,“那我给你讲讲我和我师父的事吧。”
说来简单,都是些老掉牙的回忆。
都是在每一个相聚的节日,每一个形单影只的夜晚,都会回忆无数遍的记忆。
她从方烟萝收养自己,到纳为唯一的徒弟,讲到方烟萝倾尽所有的教她,除了剑术,也教她做人,总是在她生日那天,双手合十的告诉她,有想做的事,就要不遗余力的去做。
方可离问过方烟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问过,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方烟萝说,世间清浊难分,无有真正的对错,且蜀山以降妖除魔、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也不代表绝对的正,魔族为非作歹、欺凌弱小,行事手段更是狠厉毒辣,可也不是绝对的邪。
她小,听不懂,方烟萝就笑着揉她的脑袋,打趣说,“不懂就去问师伯,很多教给可离的道理,还是你师伯教给我的呢。”
方可离听见过方烟萝和长老争吵,因为她错过了一次悟道的机缘。
纪迎寒没错过,所以修为更上一层楼,道心纯粹,能胜任蜀山掌门之位。
方烟萝却不如以前那样开心,也不再日日挂着温柔明媚的笑了。
直到有一日,她告诉方可离,“你看,蜀山上下一心,面对妖魔时都同仇敌忾,哪怕是死,也绝不后退半步,但是有一些弟子,也会在无人的角落里,欺负新来的弟子,拿走孤儿的剑谱,偷走孤女的功课。”
“可离,我要去做一件事,”她眼里重新有了灼灼的光,“一件我认为对的事。”
没了,她和师父的回忆,就这么点。
说不定还不如方烟萝和那个什么‘阿渊"的回忆多,师父忘记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方可离的嘴撅的更高了,好像这一番回忆加重了她的委屈,她正在努力地憋着眼泪,憋的五官都有些扭曲,看上去丑丑的。
好冷啊,明明刚刚还不觉得冷的。
“别睡,好姑娘,别睡啊……”身边有很轻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奇怪,她没有睡啊,她明明在憋着眼泪哭,是谁在说她睡了的?
后来,方可离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与此同时。
这是陈月歆第二次见到眼前这个男人。
他一身金色勾边的黑色大氅,胸前垂着金色缨络,墨黑色的长发垂在前额两侧,发上的饰品也是华贵的金色,他的五官如雕如琢,眼眸似一对纯净的琥珀,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张脸生的堪称巧夺天工。
陈月歆扫了他一眼,视线移向身后跟着的少司命,冷声道,“原来请我来当客人,是你师父的意思?”
少司命依旧笑得甜美,微微拜低了身子,语气是在外从未有过的客气与亲近,冲上方的男人道,“人已带来,大司命大人。”
九神之间平等,从不用‘大人"这类带有敬意的词语互称。
何况她在外,明明一口一个师父师父的。
大司命侧着的身子完全回转过来,陈月歆能看见他后面有一个状似日晷的物件,可那玩意儿表面光滑,纹理也更流畅。
少司命说完,就带着那个笑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两人,大司命才打量着她开口,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朱雀,你来了。”
“不是你叫她带我来的?”
“坐。”
陈月歆扫视一圈,只有唯一的一张看上去很舒适的椅子,静静的躺在大司命的身侧,那显然是对方的座位,她翻了个白眼,走上前,走到椅子边,指着椅子笑了笑,“坐?还是软禁?”
记忆里,她和大司命真没这么熟。
大司命脸上还是没表情,沉静道,“你生有能打破牢笼的双翅,怎能被轻易囚禁?”
这句话取悦了陈月歆,她随性的坐了下来。
“昆仑近日对外人全面戒备,你非昆仑之神,这两日就呆在我这里。”大司命絮絮叨叨的念了一些她在外面听过好多遍的话,最后才补充道,“后天,我会主持奉天大典,你同我一起去就是了。”
“你?”她挑起眉头,身体不由自主的全靠在了椅子上,“主持奉天大典?”
大司命点了点头,随后背过身,专注的盯着那个像日晷的东西。
“你替西王母的位置,不觉得逾越?”她追问道。
“西王母沉眠,而九神中有人出了问题,必须举行奉天大典。”他耐心的答。
陈月歆先不耐烦,“你干脆直接指名道姓说太一得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他到底做错什么事了,值得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对付他一个?还是你们本来就有别的心思,根本不是为了指正他的错误,而是为了弄死他!”
大司命还是不慌不忙,说话的语气也还是没有起伏,像个机器人,“他确实做错事了。放任外人进昆仑,对梦境的指示不闻不问,私自插手下界人类之事等等,尤其是……他杀了七圣使。”
第八百零一章 聪明
陈月歆惊得直接坐直了身子,“什么?!”
他平淡道,“还有,我要在奉天大典上审判的,不止是东皇太一。”
“什么?!”这回陈月歆直接跳了起来,“你说清楚!”
“后天你会看见的。”他没回答,对跳脚的人全然无视,强调了一句,“而且,我不觉得逾越。”
“什么?”陈月歆的话语主动权完全被掌控,一连问了三个‘什么"。
“我说,我替西王母的位置,我不觉得逾越。”他淡淡的说,似乎说的是一件明天有雨这样平常的事。
陈月歆想骂他是个疯子,是的,感觉出来了,他比少司命还疯,她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骂,“有病,我不和有病的人呆在一起,赶紧告诉我,金麒麟把太一带去了哪里?我要去找他!”
他又没回答,陈月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走到门口时,直接撞到了一道结界。
她骂的更狠了,“***东西,你还设上结界了?”
陈月歆掏出流火扇,扇出一道破除结界的灵力,却没能成功,回头一看,‘日晷"上正散出金色的光,和大司命宽大的衣摆下方纹着的那些咒文相互辉映。
她察觉到,手上的流火扇使不出更多的力量,现在像是一把普通的、只能用来扇凉风的扇子,她接着发现,神印无法显形,她也无法一飞冲天。
“大司命!”她继续骂始作俑者,“你脑子被门夹了吧?!”
对方的目光仍然专注,“是你自愿来的。”
能让陈月歆被限制到这种地步的结界需要对等的力量,正如当初她在五芒离魂阵中被压制的时候,是藤原中吕加程朱明圣器的力量才控制住她,眼下不过大司命一人,要做到这种地步,他身上的力量必然也所剩无几。
没事,不就是凡人之间的对打嘛,陈月歆想着,自己又不是没打过架!
她直接甩开流火扇,冲到人面前,扬起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但被大司命单手接住,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拳头,静静的看着她,“昆仑现在不容生变,你在外面,随时都会爆炸,昆仑的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此次劫难也注定了,只有昆仑九神能解。”
“我又不是个炸弹,什么叫随时会爆炸?”她抬腿踢去,又被人的小臂挡住,皱眉道,“你告诉我太一在哪,或者让我见他一面,我保证这两日安安分分,什么都不做,这样总行吧?”
“他行事一向以昆仑为重,怎么可能会杀七圣使?你有没有脑子啊?”她气的牙痒痒,拳脚上一点上风没占到。
一声刺耳的鸟鸣声传来。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大司命使了几分力气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随后抬手接住那黑影,定睛一看,落在他胳膊上乖巧温顺的梳理着黑色羽毛的,是一只目光发亮的乌鸦。
“脑子,在这里。”
“你把脑子放乌鸦身上?”
乌鸦歪着头看着陈月歆,眼神里充满了探寻。
“我给你讲讲吧,”大司命对她的耐心竟然出奇的好,“神魔大战时,你追一个魔头,一直追到人界,最后打死了魔头,也殃及了不少无辜的人类……五十年前,你暴虐无比,主动对人类出手,烧死了很多人。”
“一年前,你杀死了几个蜀山弟子。”他说的具体的程度,超出了陈月歆的想象。
陈月歆捏紧了拳头,质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大司命看着她,“乌鸦告诉我的。”
乌鸦作为他的使神,会降临到一切有死亡的地方,让这个时间所有与阴阳生死轮回有关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才叫‘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一阴兮一阳,众莫知兮余所为"。
因为,他是大司命。
此时的陈月歆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可她还是很快强撑着捋清了思路,“不对,太一上一次来昆仑的时候,找过蓝鱼使,原本关押蓝鱼使的地方多了一道法阵,关着四位圣使,青鸟、白鸟、乌鸟和赤龙使。”
“你们一去那里,不就能明白太一是冤枉的?”她看着大司命脸上毫无波澜的神色,眉心不安的跳了跳,“你去了?”
他点头,“去了。”
“四位圣使不在那里,”他补充了一句,“现在能在昆仑找到的,只有金麒麟使一位,蓝鱼使也失踪了。”
黄斑虎不必说,在西王母的身边冻着。
“那也不能把屎盆子扣太一头上,还没有直接的人证物证啊!”陈月歆不服。
“金麒麟能作证。”他道。
陈月歆眼神复杂,“谁?!”
大司命说的清清楚楚,“金麒麟。”
他甚至复述了一遍金麒麟的证言,说的是东皇太一第一次离开昆仑前,它把青鸟、乌鸟、白鸟三位圣使驮回来,三位圣使都只剩了一口气,而且在它们身上发现了巫法咒术,后来东皇太一把它们安置完,就跟着陈月歆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后,三位圣使就暴毙了,临死前,对着金麒麟指证的东皇太一。
陈月歆扯出一个冷笑,“说来说去,还不是死无对证?!金麒麟明明就是在说谎,我和青龙那天都在,根本就没看见太一对圣使下手!什么狗屁玩意儿!”
大司命显得更淡定了,又道,“还有物证。”
“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她看着这种不会哭也不会笑的人就头疼,跺脚道,“快说,什么物证?”
“九死回魂珠。”
“什么?!”
好吧,陈月歆承认,听见的内容又一次惊到她了。
“白鸟使的九死回魂珠,也是它的内丹,重要性不言而喻,”大司命缓缓道,“他把九死回魂珠拿走,再把奄奄一息的白鸟使放回来,后来,就把九死回魂珠放于扶桑树上,送出了昆仑。”
“他向你送去求救信号,你来昆仑救他,他出去后吸取太阳之精时,正好拿走九死回魂珠。”他竟将事情说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太一什么时候拿过九死回魂珠了?你别在这给我编故事!”陈月歆愈发不能理解,总觉得真相离自己的预想越来越远。
大司命毫不隐瞒,答道,“东君所见,而且他亲自带回了九死回魂珠,并把九死回魂珠放到了西王母神殿中,以证自己的清白。”
陈月歆又忍不住骂道,“他清白个屁!他才是扶桑树之主,你怎么不说是他自导自演呢?”
他道,“因为他亲自毁了扶桑树,还把世间独一无二的‘建木"炼成了法器,说东皇沦落至此,他也有一半的责任,要亲自制裁东皇。”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陈月歆咬牙不齿,愤愤道,“这你就信了?”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过了不知道多久,大司命竟与胳膊上的乌鸦说了几句话,随后乌鸦灵动的振翅飞了出去,他才从高台上走下来,走到陈月歆身边,极近的距离下,陈月歆听见他叹了口气。
可他说话时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谨与沉静,宛如刚刚不过是个错觉,“不重要。”
“不重要?”陈月歆只觉得距离太近了,近得只能用‘亲密"二字形容,“这还不重要?太一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背个这么大的锅在身上,别人的清白对你来说,不重要是吧?”
“你真笨啊。”他贴着她的耳朵,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太一做的,这一切都是太一做的的话,那我们只需要审判太一,而如果不是,你想过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昆仑九神,分崩离析,每一位都是满口谎言、满心算计之辈,而且这种谎言和算计,对准的是他们昆仑里的‘自己人",这是比有强大的外敌来了更恐怖的事情。
所以不重要,是不是东皇太一做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这个机会,大司命必须举行奉天大典!
陈月歆终于安静了,为他们的残忍,也为眼前人的冷静。
“你的徒弟,没学到你的长处呢。”亲密距离令她感到不适,她拉开了距离,感叹了一句。
大司命没说话,宛如‘师徒"的称呼在他眼里也只是个笑话。
陈月歆重新走到高台上,椅子边,抓住了心里稍纵即逝的另一缕灵感,问道,“你刚才说,昆仑此劫,又只有昆仑众神能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耐心的站到她身边,站到那个光滑的大理石物件前。
陈月歆幡然醒悟,“你在……窥探天机?!”
她想起很久之前,在某个阳台上,得到东皇太一的回话后,瞿星言给她分析西王母没醒的情况,其中提到过一种:天机不允许西王母此时醒过来。
身为地位高等的尊神,并不是完全不能窥探天机的,却不能深入,也不能说破,更不能擅改,甚至连从中明哲保身,一不小心,都会成为错误,都会成为天道不容许的变数。
大司命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目不转睛道,“你比少司命聪明——”
他拉长了音调,强调道,“很多。”
剩下的话陈月歆也没有再说,疑问也没有再问,她明白过来,解决一切问题的最佳时机,只能在奉天大典上。
时间过得很快,两日后很快就到了。
第八百零二章 处罚
西王母的神殿久违的热闹起来,空中也飘着喜庆的祥云,祥云下是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装饰物,但都比不上那些精心点缀过的奇花异草,门前的广场上更是花树披罗衣,门庭若市,昭示着奉天大典的重要性。
来参加的人,上至昆仑九神,下至未开灵智的小动物。
以往会有专门留给主持的位置,可此次没有,九神的位置就摆在最高,只有中央的坐席比之其他高出了一些,还多了不少装饰物,透着一股低调的张扬。
就在观众席里的陈月歆看着那个空座位,心道,确实符合大司命的风格。
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看见了同样在看她的瞿星言,两人之间虽然不远,却到底还是离了些距离,没法子,客随主便,主人给安排坐哪,他们也没在这事儿上做过多纠结。
神还是好面子,明知道昆仑九神不可能九位都到场,还是摆了九个座位。
一时间,人挤人成了常态,不过好在有守卫维持秩序,还有些索性飘在空中不下来的,场面自然异常壮观。
金光一闪,大司命出现在了最显眼的席位上。
他的打扮和平日没什么两样,金和黑,交织出贵气与内涵,他都不用开口说话,光是睥睨众生的神力,就足以让奉天大典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与他一同出现的,是陈月歆之前见过的那个像日晷的玩意儿,它被放置在了广场正中央,唯一没有人敢挤上去的地方。
身侧的座位也闪过一阵光,少司命声音如清铃,笑道,“师父,徒儿来迟。”
对于大司命不理她这件事,她也像习惯了一样,脸上笑容没有因此减少半分,撩起裙摆,坐在了旁边。
云中君随后也到了旁边,紧接着,是湘夫人携湘君一同前来,最后出现的是东君,他和之前也没什么变化,甚至更多了一分从容。
坐下时,有意无意的瞥了陈月歆一眼,动了动嘴。
陈月歆把他的嘴型看的明明白白,“朱雀大人,你要输了。”
收回视线时,瞿星言正冲她摇头,她心头的躁动被安抚,冲他比嘴型道,“你放心。”
又等了一会儿,底下的人倒都没有敢抱怨的,一阵风袭来,金麒麟落到旁侧,算是代表了本该出席的七圣使。
大司命始终站着,此时开口道,“奉天大典开始。”
没有人等东皇太一,他们明明都心知肚明,东皇太一就在昆仑!
陈月歆看着端立在侧的金麒麟,灵兽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连平日里的亲切和善都好像是装不下去了,威风凛凛的胡须上挂着一缕冷漠。
大司命念着官方的开场白,周围仙气漫漫、仙音袅袅。
接着,是一篇檄文,“昆仑九神,今在位之东皇太一,慢侮天地,逆道违理。不以神位自尊,无视天示,与下界凡人为伍,私放外人入昆仑,取寒冬绿,伤蓝鱼使,目无规矩,偷九死回魂珠,残害白鸟使,其余圣使,未能幸免。”
后面是大段的骂东皇太一的话,不堪入耳。
“天将降罚,其罪已成,”他的声音愈发肃穆,为东皇太一下了判决,“除神名,抽神骨,尽散修为,传位于后。”
东君第一个颔首同意,“罪大恶极,当有此罚。”
底下也有窃窃私语的人,暗自讨论着东皇太一到底会不会这么做,按奉天大典的规矩,只要有一道反对的声音,刚才说的就都会变成屁话,不能执行,但底下的大多数昆仑子民到底没有真正和东皇太一相熟,故而没有明目张胆说话的。
金麒麟也站出来,沉声道,“想我七圣使当日何等威风,今日落到这个地步,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都是东皇不顾天机指引,擅自行事,一心向外,痛下杀手!”
它的话佐证了檄文的内容,也消除了底下质疑的声音。
有人提醒,“这样重罪,按规矩,要在奉天大典上公开处刑!”
陈月歆眼里的暗光已经要点着了,她看着神色各异的其余九神,又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心中一声冷笑。
她做那个出头鸟,朗声问道,“不知有谁,可替东皇太一?”
“朱雀大人问了个好问题,”东君与她对峙,脸上很是自信,“昆仑九神永远都是九神,若没人继位,不就成八神了?”
言下之意,已经有了人选。
他话音刚落,一道炽热的气息就降落在了广场中央,人形背对昆仑九神,面对陈月歆,那炽热气息的来源,就是他身上张扬的太阳之精散发出来的。
“你是……”陈月歆皱起眉头,骂人的话已经在她认出来者后被咽回了肚子里,她又松开眉头,轻蔑道,“卫开冬?”
虽然这人外貌上已经产生了变化,可陈月歆不会认错,他本身就是一道灵体,因充盈了太阳之精勉强化出了实体,从远处看,却像是浑身都烧着一样,很丑,也很怪异。
“此修士暂替神位,等寻到合适人选后再换,当务之急,是除掉昆仑的叛徒。”东君避重就轻道。
而卫开冬则神情空洞,看上去就像个傀儡。
“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陈月歆懒得管这个双目无神的死人,望向后方迫不及待的东君。
云中君的声音此时懒懒传来,提醒道,“行刑之事,就不要拖了。”
大司命也没理他,但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因为就在卫开冬走到东君身侧空着的位置上坐下后,他刚刚站着的位置就闪过了另一道光,东皇太一被带了上来。
短短两日,陈月歆差点没认出来他。
他身上全是伤口,伤口周围又全是血,和他那头红发混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像一朵开到败的罂粟,太红了,红的发黑,看着无比狰狞,他身上还有几道锁链,那不是用来限制他行动的,是用来限制他的灵力的。
陈月歆猛地站了起来,力道之大,差点把周围的人掀翻。
她咬牙切齿的喊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太一已经伤成这样了!你们还要抽他的神骨,是想让他活活痛死吗?你们给我滚蛋!”
说着她就往前冲,可被维护秩序的守卫拦了一下。
东皇太一听见耳熟的声音,这才勉强抬起了头,他看见陈月歆,竟觉得浑身都不那么痛了,他抬起手,在满是血迹的脸上擦了擦,才冲她笑了笑。
陈月歆的心被这个笑揪了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守卫,还没上高台,就被那‘日晷"上射出来的金光撞了一下,她又没能上去,气的怒目圆睁,“大司命!赶紧把你那个大圆盘子拿走让本座上来,否则我烧了昆仑!”
什么不重要?什么窥探天机、审判其他人?骗子,这不还是在针对东皇太一吗?虚伪的家伙!说再多,也不如自己的一把紫炎来得实在!
瞿星言不顾一切的闯了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低声劝道,“月歆,冷静点!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事实摆在面前,她强行要救东皇太一,只会与昆仑众生为敌。
“那什么时候出手?”她推开瞿星言,“还不出手就要行刑了,有什么理由能不出手?瞿星言,你根本就不想让我救他是不是?”
他反驳道,“我没这么想过!”
“你救他为什么一定要用把自己搭进去的方法?”他生怕压不住陈月歆的火,赶紧表明了利害关系,随后补充道,“还有,那个法宝名叫‘三宝混元印",是西王母的法器之一,运用得当,再加上几位九神,我们俩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你细看卫开冬身上的灵力就知,那原本是东皇的!”他再次表明眼下的情况最好是智取。
这其中定然有其他人的阴谋,他们不能以外神的身份与昆仑对抗,而要揭开阴谋,以理服人,以正胜邪。
“那我们怎么办?”陈月歆顺着他的话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问道。
还没等瞿星言思考出什么对策,高台上就先乱了。
东皇太一见三宝混元印防着陈月歆后,便挣扎着站了起来,回身面对得意洋洋的东君,呸了一口,骂道,“狗东西,敢算计到吾头上,定要叫你知道厉害!”
东君言语上不甘示弱,反讽道,“你如今已是整个昆仑的罪人,又是一副重伤的身躯,拿什么同本君叫嚣?”
金麒麟也道,“东皇,行差踏错,后果你还是得自己担着。”
东皇太一嗤笑道,“放屁!你也配和吾说话?前日你引我入陷阱,现在还在这大放厥词、撒谎骗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吾敬西王母几分,原以为你是她最信任的圣使,没想到你也是个黑心的!”
“你们有嘴,吾难道没有?”他很有底气,说的掷地有声,“吾从未害过七圣使,那样做对吾有什么好处?此前道友身中尸毒,非寒冬绿不能解,难道相助同道中人也是十恶不赦的一桩大罪?”
“到底是吾罪大恶极,还是你们别有图谋?吾所做之事,坦坦荡荡,胸中无愧,没做之事,永远也别想赖到吾头上!吾东皇神名,岂是你们几句编排就能除去的?!”他身上爆出一阵金光。
第八百零三章 发誓
原来趁着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歇着,不断的在和身上的锁链对抗。
这气势足够了,底下窃窃私语的质疑声又重新响起。
东君还算冷静,沉声道,“本君与金麒麟所言,整件事前后完整,又有人证物证,你所说的不过是为自己脱罪的空话,谁能证明你所言是真?”
东皇太一回身,扫视到了陈月歆和瞿星言,却没有停下目光,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求助,他心里知道,这时候不能让他们为自己开口证明,必须有昆仑中人为他说一句话,但他看了两圈,居然没找到这个能为他说话的人。
他怒道,“金麒麟,这可是西王母的法器!”
边说,他边指着三宝混元印,“你敢对着这宝物发誓,说你讲得没有一句假话,若有,就永远也别再见西王母!你敢吗?!”
金麒麟沉默了一会儿。
“发誓?东皇,你身为神只,还信这种空话?”在金麒麟的沉默变得可疑之前,东君就抢过了话茬,毫不掩饰眉目之间的厌恶,“你不会以为在场的昆仑众生,会信你这种幼稚的行为吧?”
陈月歆快急死了,恨不得立刻跳出去表明自己相信他。
可有另一道声音如神来之水,浇灭了她的着急,沉着道,“老夫信。”
水雾散去,小少年踏着拖鞋,摇着蒲扇,摇头晃脑的找了个空位坐下,他脸上的神情是真正的‘目中无人",是的,他没看在场的任何人,只是似乎已经知晓了一切。
底下有人马上认出了他,“快看,是河伯大神回来了!”
湘夫人脸上的神色更冷了,湘君插在两人中间,也有些尴尬的神情。
“河伯,你出去游历山川前,不是说奉天大典与你无关,不管相关之事吗?”东君俨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站在东皇太一那边。
他的着急却暴露了他的底虚,河伯懒散的笑着,击其破绽道,“别急啊东君,我记得我当时说我不管奉天大典的时候,大司命说过,若我在场,我还是有作为九神说话的权利的。”
“你这么急,”他停下扇凉风的扇子,“是不是巴不得东皇当场去死啊?”
东君一愣,皱眉道,“当然不是,同为九神,我只是秉持事实,遵守规矩而已。”
到这一刻起,底下的人如何说已经不重要了,一场对东皇太一的审判,真的演变成了九神之间的对峙,陈月歆的目光紧紧的跟随高台上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湘夫人出声打破了令人不安的平静,“既然河伯说相信东皇所言,证据呢?”
“你也想东皇死?”河伯似笑非笑。
她拧着好看的柳眉,“你……!”
还是云中君摆了摆手,自顾自喝着面前的茶,接着道,“河伯,既然回到九神的位置上来了,还是正经一些,不要耽误奉天大典的进度。”
河伯笑得更像个单纯的孩子,重新摇起扇子,“哪有证据?东君刚刚问的明明是,有没有人相信东皇让金麒麟发誓这种幼稚的行为,我回答的是这个问题啊,你们误会了,我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他在湘夫人要发脾气前将目光投向了金麒麟,笑道,“我说金麒麟,不如你就发个誓?你要是发了誓,我自然就没有异议了,东皇的处罚也能当即执行。”
“我……”金麒麟说话明显没有刚才流畅,想了一会儿便拿身份压人,“我乃是七圣使,只听西王母娘娘的命令,河伯大人,恕难从命!”
“哈哈哈哈,”河伯大声笑了一阵,把视线移向了底下焦急的陈月歆和她身边的瞿星言,淡定道,“证据都在你们手上了,连发个誓都不敢,真扫兴。”
瞿星言眼中一亮,抓紧了陈月歆的手,冷声开口,“我有异议。”
东君望向他,直接拒绝道,“不好意思,青龙大人,四圣没有参与奉天大典的权利,你们还是在一边静观就可以了。”
他不急,声音平稳,足以让众人听清,“我不是对处理东皇有异议,你与金麒麟互为人证,证言也无懈可击,但东皇也说了,证言到底只是一张嘴里吐出来的几句话,远不如物证有说服力。”
“我只是想见见物证而已,”他在手心里轻轻拍着陈月歆的手,一边安抚她一边道,“东皇现在还是九神之一,兹事体大,见过物证,也好服众,不是吗?”
“有理。”大司命点头应允。
他曾和陈月歆说过,九死回魂珠就在西王母神殿里放着,如今他都开口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反驳的话。
在他亲自去取九死回魂珠的时候,瞿星言凑到陈月歆耳边。
“月歆,一会儿我自有办法救东皇,你听我的话,好吗?”他叮嘱道。
说老实话,陈月歆心底的信任现在就剩下了一点点,她经历了太多的谎言,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抿嘴道,“好。”
她面上虽然选择了相信,可心里还是给自己留了‘我尽量"三个字。
大司命去而复返,手上有一个精致的玉器,用来盛放百闻不如一见的白鸟使内丹,传言中的九死回魂珠。
“青龙大人看过,河伯也看过了,”湘夫人瞥了一眼,那玩意儿只要摆在明面上了,大家就都能认出是什么宝物,她不悦的催促道,“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瞿星言冲陈月歆耳语,“月歆,冲上去。”
她不明所以,“啊?”
人却已经被他推了出去,不过她不介意,她早就想冲上去了,不出意料,三宝混元印再度射出一道凌厉的金光。
只闻一声响彻天地的钟声响起,东皇太一自己先挡到了那道金光前,用自己的后背防住了金光,这本来是为陈月歆冲上来准备的空隙,被一边的瞿星言瞬间抓住,他一个闪身,以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就冲上高台,到了大司命跟前。
陈月歆一脸茫然,再一次被挡在了高台下,而东皇太一因为这一下,浑身的伤口也被牵动,痛苦难当,跪摔在地,与陈月歆的脸离得极近。
“太一!”她唤了一句,想伸手触碰,“你没事吧?”
“别动!”他连忙制止,脸上再次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一动,那鬼东西又会攻击你,我没事,真的。”
两人纷纷望向气势已经交锋的大司命和瞿星言。
他们都是一身黑,很难分清到底谁身上更黑,大司命已经抓住了瞿星言伸向九死回魂珠的手,淡漠道,“青龙大人明抢白鸟使的东西?”
瞿星言的声音同样冷冽,直言道,“我要这东西没用,但它可以帮我们靠近真相……”
“青龙大人这是何意?”东君打断了他的话,也不让他说出他的想法,利落的站起身来,皱眉道,“扰乱奉天大典,真当我们昆仑九神不敢与你为敌?”
“人尽皆知,九死回魂珠是白鸟使的东西,对修为大有助益不说,还能帮助渡劫,谁知道你居心何在?”他继续添油加醋。
底下的评论几乎压倒性的倾向了东皇,可见如今昆仑对外人的防范之心了。
大司命开口道,“青龙大人就此罢手,我可以当此事没发生过。”
瞿星言没说话,金银双轮从他身边飞出,他身上炸开一道青光,将大司命击退两步,捏住金轮,直接攻向他拿着九死回魂珠的手。
这种行为给了昆仑九神动手的理由,东君率先出战,张弓搭箭,灵气破空射来,瞿星言被迫撤手,闪身躲避,将金轮朝他射了过去。
湘夫人心里本来也憋着一口气,见状登时加入了战斗,白色的丝带意欲飞往瞿星言身后,限制他的退路,不想一道水流就从身侧射出,速度之快追上了她的丝带,与其缠绕在一起,给瞿星言留下了回身的空间。
“河伯!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湘夫人飞身而起,抽回丝带,大伙都能看见,丝带在她周身已成利剑之势,她气恼道。
湘君不想此时旧事重提,立时起身阻拦,“姐姐!别着急!”
“你姐姐心里这口气不消,几千几万年也会继续怨老夫。”河伯按下湘君,跃然到了高空,与湘夫人对立。
他不以为意道,“青龙大人刚刚说,九死回魂珠中有真相,老夫只是对这‘真相"好奇罢了。”
湘夫人周身兰花开了又败,澎湃的灵力爆发出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顾自己,从不顾昆仑与他人!你害了我弟弟那日起,我就该明白你不配在此神位,今日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受死,老匹夫!”
河伯眼睛一动,皱起眉头,身后几成巨浪,警告道,“老夫有名号,别乱叫。”
那些修为低下的昆仑子民哪里还敢围观,稍不留神被这些碰撞的灵力波及,那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等河伯和湘夫人一交手,而大司命并未阻拦,它们便都跑的跑、散的散,一眨眼,广场更显辽阔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中,云中君嘴边竟有一抹深邃的笑意,而一看湘夫人被河伯绊住,他即刻取下通碧珠,从中引出一道紫光,直冲瞿星言的背后击去。
第八百零四章 给个机会
陈月歆更是看的目瞪口呆,刚才心中对大司命的质疑已经消了大半,为什么奉天大典会变成九神内战?不,不是内战,四圣也掺和进去了,为什么会这么乱?
她想大叫提醒瞿星言,可又有人抢在她前面。
大司命是脱身了,他锐利的目光望向一边事不关己的少司命。
简单一个目光,令少司命如芒在背,她手中立即现出法宝玉如意,起身飞出,吸收了攻击瞿星言的紫光。
“少司命,”云中君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你拦我?”
少司命与其对立,脸上挂着假笑,声音还是温柔如旧,娇声道,“抱歉了云中君,师命难违。”
云中君没有立刻质问大司命,因为他知道,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根本不会理自己,而且他心里更清楚,少司命不是自己的对手,不管用不用全力,都不是。
通碧珠被他握在手里,天地间的灵气迅速的朝这里汇拢,随后炸开一道极强的灵力冲击波,把代表至高无上身份的九个坐席全部炸开,就连湘君也只能被迫飞上高空,他根本不知道先帮哪边,对立方实在太多了。
大部分灵力被少司命手里的玉如意吸收,小部分把她击退了几米。
数个在同一时间形成的战场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谁都没有空管别人。
无数粉色的花瓣形成一根玉带,缠绕在云中君周身,带来的花香令人沉醉不已,只是可惜,在花瓣把他拖进弱点的幻境里之前,他就先射出数道足以穿透花瓣的紫光,安全脱身。
“你还是收起你自己的心思,想窥探我的弱点,你没那个本事。”云中君说话也不再客气,平静的话语里透着一分自负。
他知道少司命的能力。
少司命故作惊讶,轻笑道,“人的弱点我看的多了,神的弱点还没看过几次。”
云中君背后汇聚出一团巨大的紫光,拆穿道,“昆仑九神的弱点,你不是都看过了?”
紫光中似有千军万马,更衬得他的悠然自得,强调道,“除了我。”
“你怎么知道?”少司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依旧强行维持着那万年不变的笑容,她抬手结成防御结界,抵住紫光,任凭那些强大的灵力在周身呼啸嘶喊,追问道,“我师父都只知我抓住了东皇的弱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说白了,窥探神的弱点和窥探神的梦境一样,对于被窥探的那位神来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云中君手里的通碧珠散出一层层雾气,在对方的头顶上汇聚成一朵云,他面上是胜券在握的表情,接着道,“我还知道你的弱点。”
紫光瞬间突破了她的防御结界,全部扑在了玉如意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玉如意碎裂在她怀里,剩下一些玉石的渣子还依稀泛着灵光。
“就这?这可不是……”但她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好像碎裂的不是她的法器,而是一件很普通的装饰物,果不其然,玉如意刹那恢复成了原样,分毫未损。
可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头顶的云层里射下一道极其锐利的灵光,直指她发间横插的鹿角簪。
她连忙用完好的玉如意去抵挡这一攻击,却没能成功,鹿角簪被震得四分五裂,破碎的玉如意也没能第一时间修复如初,她趁隙后退,抹去嘴角的鲜血,身上的痛感令她脸上的笑也弱了下去,“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你连这都知道。”
没人知道,她把本命法器的所有灵力藏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小饰物上,所有人都看着,她手里那枚玉如意才是她操控一切的物件。
少司命不想让自己再继续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而且伤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受过一点就足够了,她久久没重新站起来,只是自顾自的凝结着灵力,直到鹿角簪的雏形出现,她才对久久没攻击自己的云中君开了口。
她说,“我知道你和我打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正好,我也不想被你打死。”
云中君会意,通碧珠上的杀气骤减,他意思性的射出几道紫光,少司命也意思性的没躲过去,挨了这不痛不痒的一下,便不再起身,做出一副疗伤的姿态。
“不愧是大司命的徒弟。”他扯了扯嘴角,回身看着混乱的战局,考量着自己的切入。
与此同时。
瞿星言和东君缠斗上的时候,就看清了他手里新的法器,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法杖,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通体金色的长弓,两端各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珠子,没有箭矢,以灵力为箭矢。
想来这就是建木锻造出来的神器了,对于东皇太一来说,有压倒性的杀伤力,不过威胁不到瞿星言。
此时,东皇太一死死的盯着那把长弓,那就是打伤他、取走他力量的东西,而陈月歆也一直盯着瞿星言,生怕他在腹背受敌的状况下落了下风,而自己不能第一时间上去帮他。
该死的三宝混元印,她咬牙切齿。
谁都没注意到袭来的另一道炙热气息。
等发现的时候,像个火人一样的卫开冬已经冲了过来,把毫无防备的东皇太一顶出去数米远。
陈月歆一惊,“太一!”
刚要上去,三宝混元印就射出一道金光,她透过金光后看见的是大司命沉稳而显得严肃的表情,她忽然明白过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了太多不好的结果,他才这样防着自己?
怕今日的奉天大典被她搞砸,也达不到他本来要的目的。
但她现在不想思考,最重要的是,她如果不上去,现在东皇太一的处境会变得十分危险,金麒麟和湘君一旦对他动手,他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太阳之精太过狂暴,就算是完全没有打架技巧的卫开冬,也只需要凭借蛮力,便能把身负重伤的东皇太一逼得步步后退。
观战了一小会儿的金麒麟果然吐出了一道金光,它神情复杂,可金光却使了十足十的力量,把刚稳住身形的东皇太一又掀翻了出去,它随即扑上前,限制他的行动,好让卫开冬给出更致命的攻击。
陈月歆怒了,“大司命!再不解开三宝混元印,真别怪我不顾西王母的面子!”
高台下,朱雀神印已经闪出了剧烈的红光,怒火烧遍昆仑,只是时间问题。
大司命还是静静的看着她,一点也不受情绪影响,他扣上手里装着九死回魂珠的玉盒子,飞身而下,掌中利落的金光直冲陈月歆的面门,“你最好不要参与今日之事,否则只会徒增死伤。”
陈月歆肯定是听不进去的,见他主动下来,她心里求之不得。
“我没时间和你拼命,”流火扇上的红光与金光相抗,她看着大司命面无表情的脸,沉声道,“就三招,我赢了,你让我上去,你赢了,我马上离开昆仑。”
大司命的眼眸黑暗深沉,比瞿星言的眼睛更难看穿,他轻轻点头,“好。”
有两只乌鸦不知从哪飞来,就停在不远处的石柱上,漆黑的目光注视着两人的战斗。
金光与红光瞬间相撞,复又弹开,随后不断的相撞,不断的弹开,就像两道交错的闪电,双方在力度和速度上都没有被对方找到破绽,陈月歆只能改变思路,扫出一道紫炎,随后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追击。
大司命一挥黑色大氅,金光大作,横扫一道金色的光芒,似乎也挥出了一道炽焰,与紫炎再一次抵消。
这次是陈月歆主动出击,等火焰与金色都消失后,她先到了大司命跟前,扇刃直直切出,大司命抵住她的手腕,乌鸦飞来,洒下一片黑色的羽毛,消融了她周身锋利的气息。
她与之进行近身搏斗,趁人不备,眉间神印射出一道红光,对准围观的乌鸦。
大司命气力果然有一刹那的松懈,乌鸦顺利从红光下脱身。
两人再度纷纷跃到高空,云层中被烧的滚烫,又镀着世间独一无二的金光,谁都没想到,再落地时,流火扇指着大司命的咽喉,而他手里的金光也对准了陈月歆的心脏。
“平局,”大司命先下了结论,语气里仿佛提起了几分兴趣,“怎么算?”
“我来教你怎么算。”陈月歆张扬的笑着。
她霎时往前一倾,任凭金光没入自己心口一部分,随后借力当即抓住了这个空隙,拿着流火扇的手反扣住了大司命抵着自己心脏的手,跟着以一个漂亮的侧身翻摔收尾。
大司命虽然没想到她还会继续出手,但也反应迅速的跟上了她的招式,使得那一道红光没有伤到自己,只是割破了衣袍。
他眼中划过一丝不妙,可已经晚了。
陈月歆目标并不在此,红光一扬,把他刚刚收好的玉盒子扯了出来,抛到了高空中后登时拉开距离,顺利抢到了九死回魂珠。
她落到大司命身后,“给个机会。”
另一边。
东皇太一身上的锁链十分碍手,靠着混沌钟的防御力,他勉强能在卫开冬的攻势下躲避,而金麒麟一加入战局,他就有点双拳难敌四手了。
即使混沌钟再厉害,也要有他自己的灵力做支撑。
第八百零五章 击碎锁链
他抵住金麒麟的角,皱眉道,“没想到昆仑中最想我死的,竟然是你。”
金麒麟顶住他的力量把他逼得后退,平静道,“东皇,只要你不在了,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昆仑也会好起来。”
身后炽热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卫开冬正在手中凝结一支焰色的长枪,想要直接贯穿他的躯体。
东皇太一身上沉重的锁链也被撞得咯吱作响,他聚集灵力,后退的速度才算慢了一点点,“原来的样子?什么原来的样子?西王母冰封昆仑前的样子吗?”
美好的昆仑,众神的云梦泽,早就不存在了。
现在还有的,只有兵荒马乱、各自为政的阴谋,那一点点美好,也只能在他精心布置的道场里才能回味一二。
是的,西王母不会醒过来,昆仑也不会好。
金麒麟眼中慌乱,大尾举起,射出一道金光,须臾撞破了东皇太一的灵力,一下把他逼退了好几米,它这一举动暴露了它心中的害怕,它怕东皇太一再说下去,就真能把自己说服,真能证明自己是错的。
不会的,犯错的只有东皇太一一个,他只要乖乖受罚,昆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卫开冬神色冰冷空洞,根本也不在乎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宛若只是听命行事一样,毫不留情的把由太阳之精凝聚而成的长矛刺进了东皇太一的身体。
好烫,混杂着自己的血液,这股气息变得更烫。
相比于烫,疼痛感就少了很多。
东皇太一看见了湘君脸上有些震惊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腹部真的插着那根致命的长矛,他浑身涌起金光,金光甚至充盈了他的眼睛。
有些人是不能惹的,空气中的血腥味瞬时浓烈了起来,他周身混沌钟的形状暗了下去,他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再用混沌钟来防御所有的攻击,却足以勾勒出三足金乌的形状。
当然,他到底也没化出原形,身上的锁链还束缚着他。
只是炸开的这道灵力,足以震退体内的长矛,击散围攻自己的金麒麟和卫开冬。
卫开冬的痛觉恍若也没那么明显,他稳住身形后立时又攻了上来,冲天的火焰和东皇太一身上的金光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竟没有分出胜负,直到金麒麟又从背后杀来,在东皇太一背上划出一道血痕,卫开冬才得以把他架开。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困兽犹斗,越战越猛。
观战的湘君脸色一变再变,喃喃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东皇竟在燃烧自己的精血。”
这种行为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甚至当场就会死,灰飞烟灭的那种,一般没人会干。
“金麒麟,你污蔑我,算计我,”东皇太一的声音冰冷,与他现在浑身都烧着火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比对,骂道,“还有那群愚昧无知的九神,一个一个,都该死,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这样就能让我认罪?”
死就死,生死本来就不被神所重视。
起码,东皇太一是不重视的,他不能允许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死在巨大的阴谋里。
他一只手抵住金麒麟面门,另一只手射出金火与卫开冬碰撞,这么一来,竟稍稍稳住了局势。
不过坏消息是,局势没被他稳住多久,他的侧面就射来一道极其凌厉的紫光,头顶不知何时已汇聚了一朵巨大的乌云,这道紫光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即刻扭转局势,他如果不躲开,一定吃不住这一下。
出手的是胜过少司命的云中君,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同已经主宰了一切。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红光倏忽冲上了高台,掠过东皇太一身侧,抵住那道紫光,随后一声震天长鸣,遮天蔽日的巨物化形而出,庞大的身躯直接挡住了东皇太一头顶的乌云。
云中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朱雀俯视他,“太一都那样了,还搞偷袭,你要不要脸?”
他扯着嘴角道,“我只是执行奉天大典上对他做出的处罚,你身为四圣,不仅没资格插手,还擅自干涉奉天大典,今日就是玄女在此,你们也难逃此罪!”
“我呸!”她不屑道,“你又哪有资格给本座定罪?!”
说罢,直接冲了下来,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
可底下的东皇太一却因愣神被金麒麟掀翻在地,卫开冬凝聚出的火球又一次砸在了他身上,让他的伤口已经多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他想着刚才陈月歆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想办法拿回你的太阳之精,你才是这股力量的主人。”她说。
他不自觉的望了一眼仍旧远远站着的大司命,三宝混元印没有拦住陈月歆,就说明是大司命放她上来的。
没有时间思考,新一轮的攻势又再次发起,他双手并拢成防守的姿态,心里也清楚,卫开冬身上的太阳之精确实是属于自己的,却没那么容易拿回来,原因无他,就是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
只要锁链被解开或是断掉,他才能重获自己的力量。
但这锁链就是东君用来针对他的,无论他把多少力量放在打破锁链上,都无法收到一丝一毫的效果。
金麒麟的耐心被用完了,它稍稍后退,足下若有闪电,尾部更是凝出一团巨大的金光,它叹了口气,“东皇,认命吧,这样能死的痛快一点。”
“你想得美。”东皇太一看出了它想一招定胜负的想法,可他是不会就此妥协的,背后的三足金乌已然要有了实体,面对金麒麟和卫开冬的夹击,他索性放弃了防御,专心致志的凝力。
轰!!
皮肉上巨大的痛苦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东皇太一不甘心,他做不到,锁链没有被他打破。
恍惚中,他宛如看见了漫天的漂亮云彩,看见了万物复苏的大地,一晃眼,眼前只有浓重的血色,他动了动嘴,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在这股力量和自己的消耗中,“有吾在此,昆仑绝不会覆灭。”
陡然之间,一道清澈的灵力加在了他身上。
锁链动摇了!
因为他一直都没有放弃的意志力,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锁链的松懈,他迎难而上,顶着巨大的冲击力,感觉到身上的灵力竟然在死灰复燃,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浑身金光的他看上去就是重新降临这里的天神!
一声怒吼,锁链倏尔彻底断裂,三足金乌抽身飞起,回身望向刚刚帮助自己的人——
是湘君。
此时,他冲自己点了点头,眼里似乎有了明确的方向,飞向水雾最充沛的地方,介入了河伯与湘夫人的战斗。
两条水龙正在高空纠缠对峙,湘夫人浑身都缠绕着凌厉的水流,她驾驭着这股力量,不间歇的攻向河伯,而每被防住一次,她心里积攒这么多年的恨意就会更深一分。
他明明修为如此高深,当年面对魔气入侵,竟还是选择让弱小的湘君去投赤水、救众生,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河伯控制的水龙已咬住了对方的身体,爪子横亘其间,他脚底宛若自带一滩水泽之地,洁净透亮的结界无懈可击的包裹着他周身。
最终,一条龙咬碎了另一条龙,顷刻间,水流如注,倾泻在了大地上。
湘夫人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无数兰花飞出,水流就在兰花的掩饰下,带着巨大的杀意袭向对方。
她却没想到,接住这招的,是自己的亲弟弟。
湘君站到了河伯跟前,面对自己的姐姐,叹息道,“姐姐,你们别打了。”
湘夫人不明所以,惊讶中藏着一丝愤怒,“你挡着我做什么?你忘了,是他害我们姐弟生离死别,哪怕有神的身份,也生生不能久见!你让开!”
“昆仑与众生为先,”湘君没有挪动步子,指着那庞大的三足金乌,轻声道,“此事或许一开始就是我们的错,姐姐,东皇也许并未做过那些事。”
湘夫人皱眉道,“你怎么替他说话了?”
“姐姐,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们错在哪里,只是比起我们的错,东皇可以顶替这些所有的罪名。”他语气突然悲伤起来,仿佛放弃了一切似的。
“我们没错,”湘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但周身的锋利气息已经去了大半,她抿着嘴,“是你解开东皇的锁链?”
湘君点头,“是我,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后面的河伯开了口,语气依然懒散,“还打不打?不打我走了。”
“你与我们姐弟的账还没算完……!”湘夫人意欲拦他。
湘君又拦住了自己的姐姐,“姐姐,别再计较这笔账了。”
她不肯,“不共戴天之恨,怎能说不计较,就不计较?!”
如果不是河伯自私自利,湘君根本就不会在赤水中丢失元神,也不会落得个元神必须要和魔气封印在一起的下场,也不会导致他们姐弟只能隔着水面相望,与阴阳两隔又有什么区别?
“姐姐!”湘君甚少发怒,此刻他的眼角都是红的,他肩膀有些颤抖,压着声音道,“姐姐,当年的事,不是河伯的错。”
第八百零六章 解开真相
他身后的河伯也明显一愣,可很快回复了平常,摆了摆手里的扇子,踏着水流往下落去,摇头道,“哈哈,没想到是你先毁约呢。”
那边的三足金乌已在高空振翅,两道夹杂着无数星斗锥的龙卷以迅雷不及掩耳射向了呆愣的金麒麟。
它本来就不是东皇太一的对手,这样的杀招,它拼尽全力也抵挡不住。
巨浪在它面前喷涌而出,庞大的水幕中恍若有一道不遑多让的身影,细看下,有大鱼的形状,却只有极快的一下,等巨浪消弭了龙卷,鱼形就化回了人形,落在金麒麟面前。
“咳咳,”河伯掩面咳嗽,很好的把自己的消耗掩盖了过去,打趣道,“太一,你这小子,是想杀了金麒麟吗?”
东皇太一直接承认,“有何不可?”
在他承认的时候,他身上的金光已经全数照在了卫开冬身上,东君本来还想拦住,但与瞿星言交手,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
卫开冬身上的太阳之精缓缓回到了东皇太一身体里。
“杀了它,真相就不完整了。”河伯不置可否,如是道。
捡回一条命的金麒麟已没了气势,身上的伤带来的疼痛感也在此时出来作祟,逼得它直接趴倒在地,无精打采,如同陷入了沉思。
眼见九神之间的战斗接近尾声,瞿星言也知到了最佳的收尾时机,他身上青光暴涨,破开密密麻麻如雨幕一般的箭矢,直冲到了东君面前,东君强行凝力,把所有力量汇聚成一根灵箭,朝他的眉心射了出去,好像想要贯穿他的脑袋。
瞿星言站定,箭矢的尖端就停在他的眼前。
两道巨大的灵力交汇碰撞,飞速的气流表明了灵力的锋利程度,空气中的狂风呼啸着,似乎在为他们呐喊助威。
他眼神冰冷,灵力沉沉,瞬间,箭矢直接碎裂。
东君面上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可是建木所铸神器!举世无双!”
瞿星言以金轮击飞了他手里的长弓,闪身上前,把长弓握在手里,直接捏碎。
他被摔飞出去,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瞿星言就到了眼前,锋刃直指自己的咽喉,他本能反应的求生,勉强道,“青龙大人,咱们可是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谁知瞿星言根本没理他,只是抵住他的命门不让他乱动,扬起另一只手冲天上的大鸟招呼道,“月歆!九死回魂珠!”
陈月歆顶着庞大的身躯闻声而动,身后的云中君自然不会让她轻易得逞,通碧珠中紫光大作,宛若睁开了一只狰狞的眼睛,云层中更是电闪雷鸣,数道锐利的紫光直冲她背后袭来,令她不得不半途再次回身接招,扫出紫炎。
紫炎和紫光抵消,可她没想到的是,真正具有杀伤力的那道紫光藏在自己的头顶,云层散去,这道紫光仿佛一把长枪,坠落下来。
她扫去尾翼,为自己争取了一点凝结紫炎的时间,不曾想,吐出的紫炎在接触到长枪的一刹那就爆炸了,两股猛烈的灵力混杂在一起带来的剧烈爆炸,陈月歆就处在爆炸的中心。
瞿星言一惊,也顾不得许多,纵身飞起。
离她更近的三足金乌行动也更快,然而东皇太一还在吸收太阳之精,如果他要行动,就必须断开自己和卫开冬之间的联系。
卫开冬摔落在地,东君也在瞿星言离开的瞬间,朝卫开冬射去一抹致命的金光。
又是在众人意料之外的,大司命参战了。
他飞上高台,掳走了卫开冬,原地被金光炸开一个大坑。
爆炸中央的人没受到什么伤,大部分余威都被同样庞大的三足金乌所顶住,瞿星言也是一脸紧张,从紫光中准确的找到了化回人形的陈月歆,随后银光与青光交织,反顶出去,驱散了这一招式。
陈月歆把九死回魂珠递给他,跟着推开了他,脸上的恨意与愤怒表明了要和云中君一决生死,坚定道,“太一,你和瞿星言都下去。”
三足金乌率先拒绝,“阿月,我与云中君,也有一笔账要算!”
瞿星言眼神复杂,却始终没说出拒绝的话,他只觉得,或许多顺从一些,会把两人的距离补回来一些。
陈月歆沉声道,“别和我闹,你们先去找昆仑的真相,毕竟我这个,是私仇。”
东皇太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被瞿星言带离了现场,还未落到地面,大司命就把还残余着些许太阳之精的卫开冬甩了过来,他只能先进行刚才没做完的事。
大司命认真的修补着地上被东君炸出来的坑,旁若无人。
天空中的云中君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月歆,恍若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通碧珠完全悬浮于空中,他念了一道咒语,低声道,“那就如你所愿,让你见识一下通碧珠的绝灭之光!”
整片云都被映照成了紫色,无边无际的紫气蔓延开,一股巨大的威压笼罩了所有人,一开始,只是有密集的紫针从天空中降落,随后紫针扩散到了四面八方,所有人只能被迫运力抵抗,否则就会被扎成蜂窝煤。
翻涌的灵力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怪兽,披着紫色的皮肤,冲陈月歆张开血盆大口,同时,四把宽刃阔刀从天际降落,锁住她的行动,以方便把她切成碎块。
确实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紫色的光芒,带着凶暴乖戾的杀气。
巨大的压力让她无法立刻化成朱雀,陈月歆脸上一丝害怕的神情也没有,她额中的神印正透过紫色散发着浓重的红光,流火扇在手,先出四道紫炎。
“我去帮她,”瞿星言冷静的看着吸纳太阳之精的东皇太一,判断道,“月歆现在接不住这招。”
一边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我来吧。”
大司命看着在巨大威压下一边运力抵抗一边结出传送法阵的东君,淡漠道,“你还是快点把朱雀所说的‘真相"找给我看,奉天大典由我来收尾。”
他站起身,宽大的衣袍无风自扬,抬起双手,黑光与金光交织起来,在他的双手间出现一本厚重的书,书页快速的翻动,定格之时,扩开了一道虚无的口子。
无数的黑乌鸦飞了出来!
“禁典,”他面无表情的使出这他就没用过几次的招数,但脸上还是事不关己的从容表情,一锤定音,“大辟!”
黑乌鸦所到之处,黑色的羽毛吸收了紫光,跟着纷纷扑向阔刀,这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间,形势虽不至于说逆转,可的确削弱了大半的紫气,所有的乌鸦长得一模一样,打死一只,又有十只飞出来。
其中一只眼中射出一道金光,径直攻向通碧珠。
陈月歆抓住了大司命给她制造的能量缺口,扇刃刹那切断了一把阔刀,云中君在听到大司命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他本想采取硬碰硬,却发现自己低估了大司命的实力,只能在双方夹击下被迫收回通碧珠。
乌鸦踏着流火扇,在他肩头重重一击。
云中君虽跌落在地,但也不见一丝狼狈的神情,挑眉道,“大司命,你也胳膊肘往外拐?禁术都用出来了?”
不远处传来东君的惊呼,“怎么回事?!”
是的,他的传送法阵失灵了,广场周围亮起金色的结界,把所有人都包围在了里面。
“审判重新开始。”大司命不慌不忙,走回属于自己的主持的位置上,以一道灵力连接自己和三宝混元印。
卫开冬身上的最后一缕太阳之精被吸纳完毕时,瞿星言眼疾手快的把九死回魂珠送入了他的体内。
他脸上的神情迅速变化,最后定格在了活生生的恐惧上,“这是哪?不、不要杀我!放我回去!”
他不再像个傀儡,他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少司命第一个看出不对劲,轻描淡写的以事实讽刺道,“东君用一个普通人类来替代昆仑九神,还真是妙啊。”
很明显,卫开冬不是什么修士,就是个平凡人,现在更只是平凡人的一缕魂魄,来龙去脉都被封在九死回魂珠上。
而他之所以死后灵体还能活着,也是因为九死回魂珠的灵力效果,根本不是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他在家中被小阳春找来的江生和方可离所伤,不自觉的回到扶桑树上疗伤,恰被东君带回昆仑,后来东君令金麒麟把东皇太一引入陷阱,把九死回魂珠拿走,用太阳之精填充他等等,都被他一口气供了出来。
人类在神的战争中只是个小角色罢了,卫开冬哪里斗得过神?
可惜的是,九死回魂珠也不是他的东西。
“取走九死回魂珠他会怎样?”被瞿星言拉住的陈月歆扯着嘴角问道,“魂飞魄散?”
瞿星言答道,“不至于,应该能轮回往生,不过他此前恶意杀人,地府里还有刑罚在等着他的魂魄。”
这两人一说,卫开冬更慌了,大喊道,“不、不行!这就是我自己的力量!我不是普通人,我要把你们杀光!”
“杀光,癌细胞,杀光!”他一会儿癫狂的笑,一会儿又哀伤的哭,“呜呜,老婆,我好想回家,我不该这样子的,我本来能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我们还会有一两个孩子,我们一起孝顺爸妈,呜呜……杀光你们!”
第八百零七章 释放魔气
充其量,他也只算个自食恶果罢了,到底没有经历过修道炼体,一点灵力基础都没有,哪怕九死回魂珠就在他的魂魄上,面对九神、四圣,也只有被轻松取出来的份,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存在。
大司命对他的故事丝毫不感兴趣,抬手一道金光贯穿了他的灵体,利落的取回了九死回魂珠。
河伯扯着一边金麒麟的胡须,提醒道,“还有呢?”
金麒麟能看见东君投来的眼神,它不耐烦的拍开河伯的手,摇头道,“西王母不在,昆仑不就是九神说了算?”
言下之意,没有人能制裁九神。
“呸!”东皇太一神色凶狠,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怒气与杀意,“你还配提西王母?!”
不知哪个字刺激到了金麒麟,它突然来了气,怒吼了一声,冲东皇太一挥舞着自己的利爪,骂道,“我再不配,也比你有资格!你身为九神,一直活在西王母的庇护下不自知,千万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哼哼,”它望向一边的陈月歆,指桑骂槐道,“蛇鼠一窝的东西!”
“你骂谁呢?!”陈月歆脾气本来就不好,当场给了它一个暴扣,它脑袋上马上立起一个碗大的包。
“本来就是!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西王母偏袒东皇,不就像玄女偏袒你一样?!要是二位上神得见你们如此,就会知道对你们太过仁慈,只会给其他人带去灾难!”金麒麟直接和她争论了起来。
陈月歆气的额头上青筋直突突,捏着拳头道,“别人灾不灾难我不知道,我看你要有灾难了!”
河伯把金麒麟拎了起来,让它躲过了陈月歆气势汹汹的冲拳,跟着道,“咱们能不能一样一样来?你要是对东君之事没有补充就说没有补充,扯这么多干什么?”
“大司命,”他看着油盐不进的金麒麟,只得扭头冲另一边道,“判吧。”
少司命的声音非常合时宜的响起,“金麒麟,你别忘了,你的谎言里还有七圣使的命,就算判了东君,我想西王母娘娘醒来后,也不愿再见你了吧。”
气氛一时又停住了。
半晌,金麒麟挣开了河伯的束缚,颤声道,“是我……一开始东皇确实把青鸟等三位圣使交托给我就离开了昆仑,我留在昆仑照顾它们,不知道哪天,我去神殿送药给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已经不见了。”
它们身上的伤还没好,擅自离开基本上是凶多吉少。
金麒麟怕东皇太一回到昆仑后质问它,又怕自己因此事受罚,寝食难安,日夜找寻三位圣使下落,却没有一点消息。
它接着道,“东君告诉我,这些事都是东皇做下的。”
东君说,东皇太一自恃强大,早就想取西王母而代之,带走七圣使也是为了让七圣使对他俯首称臣,还说,只要金麒麟肯合作,处罚了东皇太一后,就能救出七圣使,恢复昆仑。
“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金麒麟忏悔着说出了大部分真相,“还有扶桑树,东君根本没有毁掉。”
这下东君脸上的神情彻底绷不住了,“金麒麟!你不要乱说!”
“你只是想把扶桑树上的所有灵力都据为己有,并且学会如何聚集太阳之精而已,但是时间太短,你做不到,所以只能说你毁了扶桑树。”金麒麟冷着脸。
“哼,那又如何?扶桑树本该是我的,”看着所有人的目光,东君语气不甘又戒备,“你们别想从我这里拿走扶桑树!”
看守了扶桑树千万年,只落了个‘家臣"的名号,同为九神的他怎能甘心?
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世人只知有东皇太一,不知有东君!
“为什么反过来审判我了?东皇太一呢?就算他没有杀七圣使,他违背规矩,私放外人……难道就一点罪都没有吗?!”他把矛头又抛了回来。
可三宝混元印上先射出了一道金光,如绳子一样将他捆缚了起来。
大司命不置可否,淡淡道,“今日要受审的,本来就不止一个。”
说着,他手里又射出一道光,把金麒麟也绑了。
就在这时,一道纯粹的灵力由远及近,被所有人感知到,浑厚的声音也飘了过来,“大司命大神,且慢动手。”
云中君是第一个起身的,他脸上的表情从未如此精彩过。
一抹明黄色降临高台上,它威风凛凛的扫视了一圈,语气里多了几分敬意,“我来传达西王母娘娘的密令。”
是黄斑虎,或许是因为刚刚解冻,它周身还有一丝冰凉的气息。
云中君眼中一亮,“西王母呢?”
“云中君大神慎言,”黄斑虎显然对他的语气不满意,没再看他,简短答道,“西王母娘娘并未苏醒。”
“并未苏醒?”他在嘴里反复的摩挲这四个字,忽的狂暴起来,眼角猩红、表情狰狞,朝各个方向射出迅猛的紫光,“她还没醒?!你传达的是什么狗屁密令?!滚!否则我杀了你!”
“蓝鱼使?还不动手!”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大喊了一声。
此前因怕被战斗的灵力波及,一部分在场的昆仑子民选择了避而远之,还有另一部分仍在现场,至今为止没有离开半步的。
它们不是不怕,它们是有别的使命。
只等云中君这一声令下,它们中的所有,身上都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魔气,不要命的往高台上冲来,又见蓝光一闪,蓝鱼使出现在它们之中,俨然是一副首领的姿态,仔细一看,它手里还拿着一张符。
那张符没有人认出来头。
魔气和三宝混元印的灵力对抗,一时间,除了被绑起来的东君,和发号施令的云中君,其余九神还是都聚集到了一起,即使他们之间恩怨未了,面对‘魔",还是短暂的选择了团结。
蓝鱼使在外头‘啧"了一声,甩出手里那张符,喝道,“云中君大神,是时候了!”
有人想提前击落那张符,却不想符上面的魔气出乎意料的浓重,几道灵力扑上去,符根本是纹丝不动。
云中君在魔气与自己的招式掩护下,顺利祭起一道形状怪异的紫光,他把这道紫光砸向了三宝混元印,癫狂道,“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大司命欲要阻拦,不想云中君亲自上前,射出通碧珠防住这一下,自己的胳膊亦被他金光所伤,只是紫光顺利的击中了三宝混元印。
结界片刻松懈,蓝鱼使射出的那张符也飘了上来,与紫光融合在一起。
天地间霎时变色!
风雨飘摇、电闪雷鸣,魔气吞噬着三宝混元印上的灵光,而宝物真正的主人不在这里,大司命一时耗尽灵力,也无法净化上面的魔气,只能看着三宝混元印失去了光辉。
蓝鱼使念了一道咒语,但使湘夫人与湘君脸色皆变,一股冲天的魔气如同破开了某种牢笼,直直从天边飞来,浇筑在了这道与符咒融合的紫光上。
怪异的形状宛如贴在了空中,而后有了实体。
“空间裂缝……”瞿星言拧起眉头,这么重的魔气,这个裂缝的另一端是哪里,不言而喻。
湘君脸色很难看,提醒道,“是赤水,赤水底下的封印解了。”
他望向一边好不到哪里去的湘夫人,苦笑道,“姐姐,云中君骗了我们。”
看见那股魔气的时候,湘夫人可谓是心如死灰,她知道云中君是罪魁祸首,可她不想找这个借口,只是问了一句,“战斗结束后,你还能活着吗?”
“会的,姐姐,”湘君勉强撑出一抹微笑,补充道,“就和以前一样。”
无论他们使多少灵力去填补裂缝,裂缝都合不上,很快,就有黑气从中蔓延,渐渐夺取了众人的视线。
“云中君,”少司命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评述道,“你真是个疯子,与魔勾连,你连神位都不要了?”
魔,作为绝对对立的东西,说是神的底线原则也不为过。
而结界破除的须臾之间,九神也根本没空讨论作战计划,底下那些浑身都是魔气的昆仑子民就已经冲了上来。
“它们交给我。”湘君第一个站出去,或许是着急想要履行自己保护昆仑的义务,他身上泛出肉眼可见的灵气,夹杂着温润动人的水泽之气。
众人都能看见,他击倒一个昆仑子民的时候,身上的灵气就会抽走对方的魔气,这个任务交给他,的确没错。
从裂缝中涌出的魔气化成了数不清的魔族士兵,手持武器,魔气冲天,朝其他人攻了过来。
陈月歆不明所以,皱眉道,“为什么会这样,空间传送有极大的拉扯力,这些小兵是怎么穿过空间裂缝的?”
瞿星言答道,“那张符应该是魔族的东西。”
两人闪过一波攻击,出手前,就有数不清的水流汇聚过来,冲击着前仆后继的魔族士兵,湘夫人紧跟着湘君之后投入了战斗,抿着嘴道,“别松懈,更重的魔气还在后面!”
此时云中君扫出一道紫光,为裂缝吐出的黑气清扫了周围的环境,他面具下依旧是疯癫的笑,张狂的握着通碧珠,在众人中,选择攻击刚恢复不久的东皇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