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四五花洞
见他身上似乎有洋人的血脉,张效坤眼底有一丝不喜,但并未表现出来,仍旧客气夸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令公子年纪轻轻,这气势确是不凡!”
说着,他引了父子俩上座,众宾客又热闹起来,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未曾瞥一眼跟在高玉绳身后的四人。
荀牡丹低声冲其他三人道,“以前便听过这张司令的恶名,今日一见,还真是人头狗脸,瞧不起谁……”
“嘘!”程玉霜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说这等得罪人的话,又好言道,“我们与他地位本不相等,何能求得世人皆如高先生一般,视我们如好友、互相敬重呢?”
梅鹤鸣点了点头,道,“玉霜说的不错,咱们再等等,高先生不会叫我们白来的。”
尚绮霞也道,“若实在不行,不如就以祝寿之名,我去提上一嘴……”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高玉绳从怀中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嘴角,又将其叠好,重新收起,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张兄喜好风雅,爱听京剧,若送别的,倒显得俗气。”
“我今儿带了四位后生同来拜访,就让他们为你唱上一曲,张兄觉得如何?”
张效坤没有着急答应,道,“高兄好意,我本不该拒绝,只是既然你也说了他们是‘后生’……这听戏嘛,后生自然没有那番韵味。”
四人脸上神色各异,但都灰头土脸,荀牡丹更是摇了摇头,意欲做礼拜别。
“哈哈哈,”又听高玉绳笑道,“张兄此言差矣,他们虽是后生,却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往日我舍不得他们抛头露面,也就是今日张兄生辰,才出来一见诸位。”
听了这话,张效坤才回头看了两眼身后始终站着的四人,上下打量,似乎对他们的举止与身段还算满意。
这才收了目光,继续问道,“不知高兄准备了哪一出?若是寻常的曲目,我可听了百十回,一点也不稀罕。”
高玉绳也没看四人,自顾自说道,“《五花洞》如何?”
“《五花洞》?”张效坤来了些许兴致,捏着下巴道。
他嘴边扬起一抹笑意,回头冲四人问道,“可会《五花洞》?”
四人都点了点头,却有些不明其意,不解道,“可《五花洞》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京剧《五花洞》,是一出丑角大戏,剧情荒诞荒诞搞笑、插科打诨,讲述的乃是宋朝时,武大郎与潘金莲离家去寻武松,路上遇见五花洞的妖怪,化成两人的模样逗趣,后被包拯的照妖镜辨出的故事。
“这有何妨,张司令生辰,自然越热闹越好。”高玉绳摆了摆手,轻笑道。
“那高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四人扮作两对夫妻?一对真,一对假?”四人又问起角色安排。
这四人中,都是身姿风流、气质不俗之辈,哪有人能扮武大郎一角?
高玉绳收回目光,一锤定音道,“不,我要你们四人,都演其中的‘潘金莲’一角,唱一曲‘四五花洞’。”
“高兄的想法真是不错!
”张效坤突然来了劲头,吩咐人清了场子,又安排鼓弦配乐,道,“来人,带四位小先生去后台更衣妆扮!”
四人望向高玉绳,高玉绳微微点头,他们便跟着下人暂且离场。
高玉绳又冲张效坤道,“今日张兄诞辰,想必也请了不少唱戏名家,不知可否借他四人搭戏一用?”
张效坤笑道,“你倒是别出心裁,竟叫我院子里的名伶,给这几个新人搭戏,也罢,我便要看看,这四人到底何处出彩,能得你这般举荐!”
说完,他扭头对身边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吩咐道,“十三,你去安排!”
女人起身见礼,款步退了下去。
等待期间,众宾客举杯畅饮,无话不说。
壁上的时钟转了一个点,才有人上了台子,告知众人,《四五花洞》已经准备好了。
鼓弦一响,此戏便拉开帷幕。
高玉绳把高槐夏抱在怀里,目光沉沉,欣赏着这一出他安排的戏。
扮上潘金莲的四人两真两假,各具特色,唱功与身段俱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很容易就把观众给引入情境当中,这四人甚至压过了所谓名家的风头,一时间颇为引人注目。
而这四人互相之间,演唱艺术又不分上下、旗鼓相当,可谓是平分秋色,任谁也挑不出更好,挑不出一丝毛病。
真真是老天爷赏的饭吃。
一曲终了,喜庆热闹的氛围更是有增无减,众人缓了一会儿,才从戏曲中脱离出来,止不住的叫好,纷纷向周围的人打听,这四人是什么名字,何处的来头。
尤其是张效坤,看迷了眼,一拍大腿,赞道,“高兄,你眼光真毒,这四人……绝了!”
高玉绳一面笑,一面冲四人使眼色。
四人会意,这才前后下来,正式的见过张效坤,做了自我介绍。
今夜一唱,这四大花旦的名号算是叫起来了。
成名,一旦有了机会,就是极容易的事情。
闹到深夜,张司令府的宴会才算结束,众宾客有的留宿,也有的归家,尽皆离席,四人拜别张效坤,打算去同高玉绳谢恩。
此时的高玉绳正在院外,同高槐夏说着什么。
“夏儿,你要精通京剧,还要向他们四位多加学习,待你长大之后,若是碰到技艺能与他们媲美的人,你务必要助其一臂之力,登上殿堂之中,将京剧完美的发扬传承下去。”
高玉绳远远的看着四人,如是道,他眼底幽深,像藏着一潭黑色的死水,叫人看不清楚、捉摸不透。
高槐夏勾着他的手指头,答道,“父亲所言,孩儿记住了。”
话音刚落,四人便被簇拥着送了出来,他们直直奔着高玉绳而来,刚到了跟前,就要行一大礼,高玉绳连忙抬手打断。
他道,“不必如此,机会我给了,抓住机会的,却是你们自己,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若没有你们的十年功,今日定然搞砸,何谈成名?”
“先生……!”四人齐声唤道,眼眶微红,千言万语又都
咽在了眼神中。
“今后你们的路就靠自己去走了……”
说到这里,画面忽然变得模糊起来,自黑夜中汇聚起无边无际的白光,让张霏霏不得不抬手护住脑袋。
白光来的猝不及防,一瞬之间,她灵力不稳,睁开双眼,被迫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喘了口气,捏紧了汪文迪的手。
他忙问道,“如何?出什么事了?”
她摇了摇头,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答道,“没事。”
张霏霏把刚才所看见的一切讲了一遍,接着道,“来的突然,我再进去看看,护法的事还是交给你了。”
“等下,”他关切的打断了她,阻拦道,“不必过于着急,你脸色不好,想来是消耗太多了,不如好好休息后,再进入其中也不迟。”
她撑着脑袋,的确尽显疲乏之色,道,“难道里头还有禁制?”
“不会的,”汪文迪顺了顺她的后背,道,“应该是高玉绳心境上的变化引起的灵念波动,你先养神,晚点再说进去的事。你刚才所看见的这段故事中,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张霏霏靠在他肩上,舒服的窝进了沙发里,问道,“什么疑点?”
他沉声道,“高槐夏。”
她疑惑道,“怎么说?”
“你在其中看见的高槐夏多大?”
“三岁半。”
汪文迪分析道,“四大花旦是二十世纪初的人,距今百年,高玉绳暂且不论,可我们所认识的高槐夏,并非是灵体,也不是死人。他身上的力量,是高玉绳教他、给他的。”
他们与高槐夏初次相见的时候,高槐夏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来岁,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如果说他在上世纪初就三岁半了,这年龄上,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
他继续道,“也就是说,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再者,从你看见的故事中,看得出,高玉绳虽然是恨害了沈山河的官员,可对于京剧这门艺术,他还是视若瑰宝,一直致力于寻找能作为传承者的人。”
“可是我们认识的高玉绳,却口口声声要清洗世界,将世界视为敌人。”
“而导致这些变化的原因,会不会就与江宇有关?到底是他被高玉绳洗脑了,还是他洗脑了高玉绳?”
这些疑问盘旋心中,张霏霏沉吟点头,道,“文迪,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让我赶紧读完手帕的内容。”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为她缓缓注入一丝灵力,一边岔开了话题,转而问道,“张效坤是什么人?”
“一个军阀,家中书房里或许有记载,”她思索答道,“但这人名声很差,据说他土匪作风、毫无建树,称为‘三不知将军’。”
“三不知?”他笑了起来,道,“哪三不知?”
她无奈道,“兵不知有多少,钱不知有多少,姨太太不知有多少。他姨太太多得连自己斗记不住她们的姓氏名字,索性编号叫她们,我见到的那位‘十三’,不就是其中之一嘛。”
第五百五十四章 张霏霏被捕
“十三?那确实有点多……”汪文迪摸了摸下巴,笑道。
“不止,光是有记录的,就有五十多个。”张霏霏补充道。
他更乐了,叹道,“好家伙!”
她认真问道,“张效坤会是关键人物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又接着问道,“那什么时候再继续读取手帕的内容?”
汪文迪往外瞥了一眼西下的太阳,柔声答道,“明天。”
张霏霏皱了皱眉,似乎想要逞强,道,“明天?进度会不会太慢了?”
“不会,你需要好好休息,”他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否则到了‘打硬仗’的时候,身体跟不上,可就不好了。”
听闻他态度坚决,语气中肯,她心中虽还有疑问,却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对他的观点妥协了。
当夜,两人便宿在三清宫。
一夜无梦。
倒是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还在洗漱之际,张霏霏的电话就先响了起来。
打过来的是个座机号,标注为‘人民医院咨询台’。
她并未多想,当即接起电话。
这电话没讲多久,大约有个五分钟的样子,就挂断了,她回头望向汪文迪,主动说明道,“人民医院出了点事,院长助理让我过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再继续追查手帕中的内容。”
他擦了把脸,定定的看着她,道,“不,这次我要跟你一起去。”
“怎么了?”她哑然失笑,问道。
他答道,“上次你独自去开会,会议结束后就遭到了偷袭,要不是我们对手帕之事早有防范,其中的圣使乌鸟还算讲理,你要有个什么损失,怎么办?而且我在去找你的路上,青鸟还失了智似的阻拦我,显然是有人故意算计。”
“哪怕我知道你独立,你有能力处理突发状况,甚至在某些情况上,你比我应对的更加好,可我怎么能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让你继续单独行动?”
她歪着头考虑了一阵,嘴边的弧度更深了,点头答应了下来,道,“有理有据,那就一起去吧。”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道。
两人稍加收拾,也没耽搁,一路直奔市中心的人民医院去了。
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直到赶到人民医院门口时,附近几乎没什么人,医院大门附近电动车一类整齐的排列,虽然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但就是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之感。
从门口看进去,一楼是门诊大厅、挂号处以及导诊台所在,中间还设有一圈供来往奔走的病人休息的座椅。
张霏霏低声道,“怎么回事?怎么今天人这么少?”
说这话倒不是她诅咒人们都要得病来医院才好,只是相较于平日来说,今天医院内只有零星走动、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像人民医院这类离居民区近、交通又很便利,医院自身条件、设备、专家等等都属上等的,在周末的时候,尤其人多。
汪文迪扫视了一圈,除了人少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劲的
地方,道,“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问问。”
“不用,我直接打电话,让院长助理下来一趟吧。”张霏霏如是道。
说着,她便掏出了手机,拨打电话。
电话那头也很快接通,三言两语说清楚了来意,那头也不推脱,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后又过了几分钟,从大厅内的电梯口走出来一个身材中等、略有发腮的青年人,脸上的表情虽然是笑着的,但总显得有一两分苦涩,他迈着步子冲张霏霏这边来了。
迎上前来,他也是直言道,“张医生,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快跟我进去吧!”
张霏霏这便迈开了脚底下的步子,一边走一边关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汪文迪本想拉她一把,却拉了个空。
他皱了皱眉,快步跟入。
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汪文迪总觉得周围仅有的几个病人一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他们,沉声开口唤道,“霏霏……”
话音未落,局势瞬间生变!
原本在有一句没一句跟张霏霏扯犊子的院长助理转眼掐住了她的手腕,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大厅内的所有人刹那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其中有的掏出了警棍,有的掏出了电击棒,甚至有的直接掏出了手枪。
这些根本不是来这里看病的病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便装的治安队队员!
而他们的矛头,全部都对准了难以置信的张霏霏。
汪文迪一个箭步抢在他们控制她之前,先一脚踹开了院长助理,护在她面前,与她一起陷入了治安队的包围圈。
他眯了眯眼,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治安队何时会把枪口对准良民了?”
队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领队的那个男人走出一步,单手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为自己的身份先做了一个简单的证明,也是警示这两人不要轻举妄动。
队长握着手枪,答道,“我们不会抓良民,更不会伤害良民。今天在这里布下这个陷阱,为的是抓捕犯罪嫌疑人,张霏霏。”
“她一直都和我呆在一起,什么时候、犯了什么罪?”汪文迪质问道。
“张霏霏现在只是嫌疑人……”
“什么嫌疑人?”
队长严肃道,“市中心人民医院,昨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医院的院长,于凌晨五点死于自己的办公室,我们赶到现场后进行了即时侦查,在凶器上找到了指纹,经过数据比对,指纹就是张霏霏的。”
汪文迪不耐烦道,“什么鬼,凌晨五点的时候,她在睡觉,怎么可能跑到医院来杀人?”
“你能证明?”
“我当然能证明啊,她就在我家睡觉,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还需要怎么证明?”
稍稍沉默了一下,队长追问道,“这么说,你们是……?”
他大方承认,道,“对啊,怎么?治安队还管自由恋爱啊?”
“不是,只是你们属于亲密关系,亲密关系的前提下所说出来的证词真实性较弱,说服力远远不够,”队长实事求是,
镇定强调道,“而我们发现的,是处于凶器上的、张霏霏本人的指纹,何为铁证,我相信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
“凶器?什么凶器?”汪文迪拧紧眉头,又问道。
“我们有权拒绝把案件细节告知无关人员。”他严肃道,“你们如果真的是良民,就配合调查,等待结果,治安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汪文迪也来了脾气,道,“想抓她,没那么容易!”
周围的治安队逼近一分,队长又道,“再要纠缠,就是严词抗捕,罪加一等,我们可以连你一起抓进去,关拘留,让你接受接受司法部门的教育!”
他道,“抓就抓,只怕你们没那个本事……”
汪文迪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张霏霏拉了一把。
她低语道,“治安队占了理儿,文迪,你不要胡搅蛮缠,我先配合他们,你也自可去为我寻找真相。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不可能是凶手。”
闻言,他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趁此时机,张霏霏跨步上前,举起了双手,道,“我愿意配合,接受调查。”
队长吩咐道,“带走!”
两个女队员麻利的走来,从汪文迪面前扣下了她。
他望着队长,道,“查明真相之前,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你就给我等着。”
队长并不明白他这话是担心有人在监管所中加害独自一人的张霏霏,只以为他是误会监管所会用一些屈打成招的手段,还煞有介事的保证道,“你放心,我们机关向来还是很人道的。”
他没再说话,送走了张霏霏。
她走之后,他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人民医院的院长死了?凶器上的指纹?
他若有所思,无论是哪一点,他总要去案发现场看看,只是问题是,治安队连犯罪嫌疑人都锁定了,想来案发现场也清理了个七七八八,凶器等证物估摸着也全被带回了治安队里了。
汪文迪兀自想着,陡然把视线投向了院长助理。
助理脸色已经完全垮了下来,明显刚才是强颜欢笑,也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张霏霏是杀人凶手,谁能对一个杀了自己熟识之人的凶手有好脸色呢?
“等一下!”汪文迪叫住他。
助理回头一看,是刚刚踹自己那人,脚步根本没停,皱了皱眉,快步往电梯走去,似乎不想有过多的纠葛。
他哪里比得上汪文迪的速度?
下一秒,后脖颈的衣领就被扯住了,汪文迪三两步到了他身后,仿佛是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提起来,语气冷冽如寒霜,道,“我有事要问你,你看你是主动的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呢,还是我用点手段,让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你、你和凶手是一伙的,害死了院长,我……我死也不会配合你们的!”助理倒很有骨气,虽然略有哆嗦,但还是拒绝屈服于他。
汪文迪没松手,换了个角度,继续道,“你既然这么敬重院长,难道就不想找出真凶?眼睁睁看着一个被冤枉的人顶了罪,你心能安?”
第五百五十五章 审讯
助理咬牙道,“她怎么不是凶手?凶器上有她的指纹,这是铁证!”
不知为何,他哆嗦的更厉害了,自顾自嘟囔道,“太可怕了……除了她之外,不可能还有别的凶手……”
“你说什么?什么太可怕了?”汪文迪抓住重点,厉声追问道。
“没、没什么,你不要再逼问我了!”助理面露痛苦之色,眼中更是无比的恐慌,道,“留下的指纹只能是凶手的……否则、否则怎么可能一点作案痕迹都没有!可怕,太可怕了……”
他眼神逐渐沉寂下去而变得麻木起来,好像是在自我催眠,想要赶紧忘记这一场噩梦,任凭汪文迪如何软硬兼施,他也不再开口透露半个字。
汪文迪知道他的心境,虽然理解,但自己也是更加心急。
一点作案痕迹都没有?
密室杀人?
看来只能去治安队查看卷宗和证据了。
如是想着,汪文迪的脑内快速运转起来。
张霏霏的情况属于刑事案件拘留,在判刑前,为避免串供的可能,是不允许家属、朋友等人探监的。
探监的借口进入治安队俨然是行不通的。
或许,他可以想办法以灵力传音张霏霏,现在她体内已经有了一定的灵力基础,而且他昨晚才为她注入灵力调养过。
想到这儿,他即刻离开了医院,回到了三清宫,摆阵做法,借三清宫本就有的仙气基形,能更快速且容易的联系到张霏霏。
却说治安队这边。
抓到张霏霏后,治安队也就收队归局了,整个过程迅速利落,加上她十分配合,大大降低了他们工作的难度。
进入局里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记录审讯了。
全程押在她左右的都是女治安队员,这点倒的确很是人道。
队员将她领到审讯室,始终也没解开她手上的手铐,她想起这竟也不是自己头一回被审讯了。
还记得尹鸣蜩假借梦游的借口杀人时,他们一行人还曾作为目击者,被请到这地方,做了一次笔录。
不过这次境况却与那时不同,手腕上冰冷的手铐时刻在提醒她,此时自己的身份,是凶杀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审讯室门被合上,她坐在专用的单张座椅上,距离两个治安队员所坐的审讯台有两米多远。
审问她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那个她已经见过了,治安小队的队长,女的那个一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想来应该是记录员一类的。
队长清了清嗓子,直奔主题,道,“接下来我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都会被记录在案,我先向你说明一下,配合讯问,是你应当履行的义务,也是你能否洗清嫌疑的关键。”
“在过程中,你需要陈述有罪的情节,也可以做无罪的辩解,你回答中的每一个字,都必须保证真实性,且为其负法律责任。另外,面对与本案无关的问题,你有权拒绝回答。最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明白了吗?”
就在此时,张霏霏脑海中突然灵光一动,蛮横的插入了一道她最是熟悉的声音
“霏霏?霏霏?我现在使用传音之法联系你,你如果能听见,就想办法把我传入你脑中的这个图案,画在你的手背上。”
她眉间一动,对上的却是队长严肃凝重的目光。
“我明白了。”她赶忙应道。
细细记下在脑中一闪即逝的图案,在审讯开始前,她抢先道,“等、等一下!”
队长问道,“什么事?”
她面露尴尬的神情,故作紧张姿态,轻声道,“我想……上、上个厕所再开始行吗?”
队长冲她后头的队员道,“带她去厕所,看着点,动作麻利些。”
队员微微颔首应下,挽着她的臂弯把她从座椅上拉了起来,离开了审讯室,朝厕所走去。
她进来前是经过搜身的,扣下了身上所有的物品,包括手机这个唯一的通讯工具,也正因如此,上厕所时,她才得了短暂的两分钟自由时间。
张霏霏知道时间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忍痛咬破了食指,在手背上描绘了一遍方才汪文迪所说的图案。
八卦为底,上面还有五条斜杠,具体什么含义,她没学过,自然不明白。
等到图案一成,忽的闪过一道金光,光芒熄灭后,她手背上的图案竟融入了血肉里,脑海中则再度传来了汪文迪的声音。
“霏霏!看来你成功按我说的做了。”他欣喜而焦急,道,“这个法阵可以让我和你五感共享,不过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接下来你只需要按我说的进行就好。”
她也想与他沟通,可她还未学习传音入密的法术。
汪文迪一语直击心底,道,“乖,等你出来,我便教你。”
张霏霏心间微动,何须刻意的言语沟通,他俩不早是心意相通的了吗?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了催促的声音,道,“张霏霏,你好了没有?再给你五秒钟,五秒钟后,我们会直接闯进来。”
她立马反应过来,摁了冲水的按钮,又洗净了手,这便随着两个队员重新回到了审讯室。
等她坐下,队长直言道,“现在开始审讯。”
“昨晚凌晨五点,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张霏霏如实答道,“我在睡觉。”
队长皱了皱眉,问道,“你在什么地方睡觉?你自己家?还是你男朋友家?具体地址又在什么地方?”
她张了张嘴,‘三’字已经到了嘴边,但没能说出来。
三清宫是神算张乘风居住的地方,几十年了,地位无人可动摇,即便张乘风的故事已经成为了传说,但人尽皆知,他隐世前在大地动中救了个三岁的娃娃做关门弟子。
如今若是说出此事,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汪文迪是张乘风的关门弟子吗?
找张乘风算卦之人都络绎不绝,她可不想让这些俗世的麻烦再缠上汪文迪。
脑中的声音适时的想起,打断了她的深思熟虑,汪文迪沉静道,“照实告诉他,路段上大多是有监控的,你要是撒谎,他们查一查就查出来了,对你的情况很不利。”
张霏霏一愣,叹了口气。
她悠悠开口,道,“三清宫。”
记录员才记下头两个字,忽的便抬了眼,眼中有难以抑制的激动,但又碍于正在执行公务,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张、张小姐,你男朋友的家是、是三清宫?!这么说你男朋友该不会是神、神算先生吧?!”
张霏霏满脸黑线。
还没等她开口反驳,队长就先瞪了记录员一眼,道,“瞎说什么?记你的!张小姐的男朋友我今天白日里就见过了,看上去也就二十……”
说到这,他也来了劲,转头就问张霏霏,道,“难不成你那个男朋友是神算先生的关门弟子?!”
张霏霏扯了个笑,道,“与案件无关的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这话把对坐的两个人都给噎着了,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队长才挠了挠头,铺平了面前的文件,把话题拉了回去。
他接着问道,“除了你男朋友外,还有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
她面色如常,道,“没有。”
“下一个问题,你跟被害人平日里关系怎么样?”
“同行,院长和我爷爷的关系很好,张氏医疗器械和本市多家大医院有合作,其中也包括人民医院,而且院长医术高明,我和我爷爷都很敬重他。”
队长翻了一页手里的文件,继续道,“你和被害人最后一次见面,或者说有联系,是什么时候?”
她思索道,“昨天下午,院长邀请我去开会,一起去开会的还有好几个其他医院的专家,他们可以作证。”
“嗯……会议结束后一直到被害人死亡中间大概有十一个小时,这段时间内你没有再联系过被害人,被害人也没有联系过你,对吗?”
“对。”
“方便透露一下会议内容和会议结果吗?”
“不方便。”
沉默了一会儿,队长手里的文件已经快要翻完了,才道,“还有一个问题,昨天下午五点,我们从道路附近的监控里,看见你离开了医院。”
他扬了扬手,记录员把手里的伙计暂且放下,拿起了桌上的平板,走到张霏霏跟前,点开上面的画面。
那正是张霏霏离开医院,朝自己的车走去的时候。
路上她在思索江宇为何会变到如今的地步,然后那装着手帕的盒子就飞了过来。
可在监控中,她没走两步,监控就黑屏了。
队长补充说明道,“从监控黑掉的时间点,到今早,人民医院一带附近的监控全部没有记录,所以我们无法肯定你离开医院后是否真的去了三清宫,关于这个,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她抿了抿嘴,道,“没有。”
超自然现象怎么解释?解释个屁。
“你的意思是监控全坏了都属于巧合?”队长逼问道。
“难不成你觉得是我故意黑了监控设备?”张霏霏沉声道。
那气势再度出现在她身上,仿佛九天之上敲响的圣钟,带着浑然天成的不容侵犯。
第五百五十六章 凶器
队长也丝毫不怯,道,“但你不能否认,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
“但把我强行往罪犯的身份上扣,是极其不合理的!”她反驳道。
汪文迪在她脑中提醒道,“想办法看卷宗,或者让他告诉你事情的所有经过和细节。”
依他所说,她接着开口道,“今天早晨,我接到院长助理的电话,毫无耽搁、也完全没有怀疑就赶去了现场,如果我真是杀人凶手,我难道不应该有所提防?正因为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若真要仅凭一个指纹定罪,那我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呢?我连死都死不明白了,何必回答这些七七八八的问题?”
她三言两语巧舌如簧,看似冤屈辩解,实际上却反客为主,把谈话的主动权握在了手里。
队长稍加思索,虽然是没被她唬住,但也确实在心中细细的进行了一番考量,好半天,才自己起了身,把面前那份文件平铺开来,递到了张霏霏面前。
他紧拧着眉头,多有无奈,道,“如果案发现场仅在凶器上发现的这枚指纹不是凶手的,那这次的凶杀事件,就根本无法勘破。”
借助张霏霏的眼睛,汪文迪也得以看到了文件上的记录内容。
死者为市中心人民医院的院长,根据助理所说,当夜他之所以没有回家,那么晚还留在医院的原因,是为了随时盯守并记录一个病人的情况。
那个病人是一个在人民医院住院的植物人,数据记录表明,这人有体征复苏、即将苏醒的迹象。
张霏霏也知道,院长决定亲自留守,正是因为会议上所说之事,所有参加会议的医生,对这件事都很是上心,只是没想到,院长竟因认真负责,莫名的丢了性命。
院长室装有监控,凌晨四点五十分,院长和换班的医师交接完毕,回到院长室,打开了诊册,开始记录并分析病人的情况。
四点五十五分,院长起身,去锁上了窗户,就在他锁上窗户的同时,监控器就黑屏了。
五分钟后的凌晨五点,监控恢复正常,但院长室里只剩下院长的尸体了。
再往后翻一页,有尸体的照片。
院长是趴在写字桌上死亡的,左脸贴着桌子上的册子,右手还握着笔,血液从他脖颈上的大伤口中汩汩不断的流出。
造成颈动脉切割伤害的凶器,就插在他的脖子上。
并非匕首刀刃一类,而是一张纸片,锋利无比的纸片。
正是在这张直接导致院长死亡的纸片上,治安队找到了张霏霏的指纹。
文件已经看完,队长的目光更加惆怅了,补充道,“我们的人把凶器取下来的时候,发现这张纸薄而锐,可谓是削铁如泥。”
汪文迪淡然道,“这明显就是非正常死亡。”
张霏霏也看得出来,只是问题在于,那张纸上为什么会有她的指纹?
她又没制造、操纵过这一类的物品。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感,她很快想到了另一个人。
汪文迪接着道,“你应该和我想到了同一个人,但是我们眼下没有证据,卷宗上获得的信息少之又少,除非他肯自己来认罪,讲述犯案经过与动机。”
否则,这对于张霏霏来说,就是个死局。
“指纹是可以视为决定性证据的,”队长又强调了一句,语气里有一分惋惜,道,“不过这件案子疑点很多,我们不会这么快定案,你也还有时间。只是这点时间,你都要在队里呆着了。”
她眼神坚定,自信道,“我相信我会被救出去的。”
队长愣了愣,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若那位真是神算先生的关门弟子,照神算先生的本事,或许真能直接卜得真凶……呸呸,我可是人民治安队,要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他嘀咕了一阵,示意队员把张霏霏带下去,暂且收监。
汪文迪不放心,直看着张霏霏被带入了一个条件设施还算不错的单间,才略微松了口气,又叮嘱道,“霏霏,这次的事情,不知道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现在我们俩单独行动,你一定要顾好自己。”
“若有紧急情况,大可不顾寻常礼法,先保全自身要紧。”
张霏霏点了点头,单间内也有监控,门口就是值班室,晚上熄灯前,随时都有治安队员站岗,熄灯后,队员也就在值班室内,不会睡觉。
即便这对常人来说称得上是铜墙铁壁,可他们要面对的,却不是常人。
合上门后,她轻声说了一句,道,“文迪,我相信治安队。”
汪文迪眼底微动,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道,“我会尽快带你出来。”
此番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他脑子里已有了个大概的方向。
收了传音通识之法,他便立马启程,再度去往了人民医院,他决定先去看看那位在此住院的植物人。
短短的时间,院长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对于人们来说,这虽然是一件悲痛的事情,可对于医院这个公立单位来说,当务之急,却是要选出下一任院长来,故而医院管理层的医师们也是快速的召开了讨论这项决议的大会。
这让汪文迪的潜入更加轻松。
住院部五楼的最里边病房里,就是那植物人的病房。
来去的医生少了大半,但这一块值班的护士倒有增无减,频繁的进出房间,记录数据。
找了个空隙,他便化作一道金光,飘然而入。
仪器上显示的与病人体征有关的数据尽皆正常,全然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没两分钟,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反应迅速,金光结阵,立刻把自己圈了进去,让旁人无法看见他的踪迹。
进来的是一个护士和一名医师,护士指着手里的病历本,又指了指床上的病人,道,“医生,您快看看,这几项……都恢复正常了!”
医生细看了记录,又上前,一丝不苟的为病人做全方位的检查。
过了好一会儿,他算是得出了结论,道,“情况和院长之前说的一样,不出
意外的话,今晚就会醒。”
“那今晚岂不是……”小护士面露惊慌之色,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医生打断,凝重道,“话不要多说,现在正是多事的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唉,原本病人醒了是件大好事的……”
如是说着,两人脸上都露出嗟叹之情,仔细检查了一遍仪器后便合上门离开了。
他们所说的事,汪文迪之前也通过张霏霏了解过,本市几大医院里的植物人都出现了苏醒后异常死亡的现象,而这件事在开过会后,定下的负责人本是张霏霏,可惜的是,院长死了,她反而还成了凶手。
局势倒真是瞬息万变,他自金光中现形,瞥了一眼床上脸色红润起来的病人,自顾自道,“看来今晚可以来个守株待兔了。”
入夜后。
万籁俱寂,值夜班的护士不敢怠慢,每一次进来都是详细观察记录,随着仪器上数值的变化,改变进出的频率。
前半夜还是一小时一趟,慢慢的,竟改成了十分钟一趟。
时间走到了凌晨三点。
护士前脚刚出去,病床上的病人就猛的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迷蒙,显然还处于适应阶段,而下一秒,一道黑光瞬间出现在了室内,来者刹那扣住病人的下颌,意欲将一颗药丸喂进他的嘴里。
千钧一发之际,汪文迪霎时现身,一道金光射去,正中黑影的手腕,打掉了他手里的药丸。
双方对峙,病人忽的哇哇乱叫起来。
一束月光透过窗户照耀到他身上,月光惨白,他身上更蒸腾出一层雾气,似乎人都给蒸干了一样。
病人的外貌与身形快速变化,不过几息之间,就成了十五六岁的年轻模样。
门外传来护士焦急的声音,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护士捏住门把手,但无论怎么转动,都打不开这间病房的门。
黑影对外头的叫喊恍若未闻,微微抬手,窗帘拉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房间里唯一散发着光亮的,是仪器上的数字。
那幽幽的绿光,此时显得甚是诡异。
在黑暗中视物对汪文迪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轻松的认出来者,嘴边的笑意若有若无,讽道,“江宇,又见面了。”
江宇脸上仍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也勾起了几分笑意,反问道,“汪先生该不会觉得,你能救得了他吧?”
他视线瞥了一眼床上痛苦挣扎的病人,语气阴冷。
汪文迪还没说话,须臾之时,仪器发出一声长鸣,病人的生命转瞬即逝。
他很清楚,江宇没有做任何其他动作。
换言之,那颗药丸,不管他打没打掉,这病人都难逃一死。
他眯了眯眼,脑子转的飞快,道,“你早就给他吃了梦真丸。”
“不错。”江宇点头承认,眼中有一丝得意。
汪文迪冷声道,“那你今晚还要来此?难不成是要亲眼看着人死,才遂了你的心意?”
第五百五十七章 血吸虫再现
他摇了摇头,径自走到病床边,无视了汪文迪周身散发的威压,语调上扬,心情似乎十分愉悦,道,“试药么,只吃一颗,我怕试出来的结果不够精确呢。”
“其他死亡的植物人,也是你的手笔。”汪文迪以陈述的口吻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是啊。”他淡然的承认了所作所为,扫视了一眼床上的尸体,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大约是这次的实验体还是没能达到他预想中的效果。
汪文迪接话道,“那你应该也做好了受到制裁的准备了。”
他虽然这般说了,但江宇却看得出,他没有要在这里动手的意思,江宇背过手去,不置可否,道,“你还是很聪明。”
当初高氏父子能拿无辜群众的生命来作威胁的筹码,江宇自然也可以,他手中燃起一团火光,复又把它掐灭,笑道,“但是,汪先生,我自觉在‘聪明’这方面,还没有碰上过对手。”
哪怕过往与人合作,他也总在其中为自己谋求到最大化的利益。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确足够聪明。
汪文迪心底划过一丝不妙的感觉,但他还没来得及抓住,这感觉就消失了。
他冷哼一声,应道,“聪不聪明暂且不论,今日种种,你总要有个交代,我也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全身而退。”
“如你所愿。”江宇嘴边的弧度增加了几分,化作一缕黑光,撞开了窗户,飞了出去。
汪文迪迟疑了一下,随后迅速化作一道金光,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他自未曾注意到,两人离去后,床上的尸体瞬间睁开了双眼。
两人就在附近一条无人的绿化小径上落下了身形,互相对峙,江宇周身燃起一层红色,汪文迪自金光中抽出双剑,交锋就在刹那之间。
三团火焰利落的砸来,汪文迪切开火球,剑尖直指对方的命门要害。
江宇巧妙灵活的闪开,凝力再度射出一个比方才势头更大的火球。
汪文迪也没有继续跟他硬碰硬,同样闪身躲开,任凭火球撞到身后的一棵树上,将树干即刻烧至断裂。
如此的火焰之力,他清楚得很,这是属于朱雀的那根红羽的,他轻笑了一声,不屑道,“连朱雀本神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拿她一根羽毛,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江宇也笑了笑,没有接话。
汪文迪提高了速度,不知何时便到了他的身后,挥出一剑,正对他脊背中央,他堪堪反应,但仍被剑锋所伤,带着伤口连连后退,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心底那股不妙的感觉再度涌现,还伴着些许怪异之感,但汪文迪就是说不出来,也找不到这股感觉究竟是因何而来。
他只能采取速战速决的攻势,没给对方喘气的机会,再度飞身上前,又是一剑。
江宇以火焰形成屏障,奈何并不能完全挡住攻来的宝剑,金光此次击中了他的腹部,他借力后退,嘴边渗出鲜血,保持远攻的最远距离,继续应战。
面前霎时形成一股大火,铺开一条火焰汇聚成的河流,似乎要直接
把汪文迪给吞没其中,在火焰的河流之中又盘旋而出一条火龙,猛扑而去。
汪文迪从容不迫,凝神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水非凡水,北方壬癸……一点神通,水须臾至!灭!”
一道神水一击喷出,瞬时将火龙消灭的无影无踪,甚至连这条火焰组成的河流也被浇灭,只剩下苟延残喘的火星子。
他抬手出剑,剑尖带动路上的火苗凝于其上,倏忽射出一道更为猛烈的金火,反攻向江宇。
江宇别无他法,手中闪过一阵红光,那璀璨夺目的红羽便化在了他的手上,一眼望去,仿佛一柄闪着血色的利刃。
他用这柄利刃劈开了金火,汪文迪已然飞身到了跟前,他不得不与之相撞。
红羽撞击双剑,发出嘈杂的嘶鸣声,灵力交锋,出现了短暂的相持不下的状况。
汪文迪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周身的气流陡然暴躁轰动起来,恍若虎啸龙吟一般,眼前的情况随之而解,双剑切断了红羽。
趁此机会,他限制江宇还想抵挡的双手,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破碎的红羽散成了无数的火光,在最后的时刻从背后刺向了汪文迪。
他察觉到危险,只得将人大力的砸了出去,回身以双剑消融了火光。
轰!
江宇落地的地方骤然炸开一个大坑,他躺在大坑中间,没有动弹,也没有要继续挣扎的意思。
汪文迪冷声道,“你败了。”
随后瞬间上前,一剑便要刺进他的心脏。
他嘴角的弧度并没有落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不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惊慌失措而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与呼救声。
而汪文迪的剑,离他的心脏不过只有毫米之差。
江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的动作虽然顿了一下,但究竟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下一秒便从这致命之处,利落的贯穿了江宇的身体。
无论发生了什么,先解决眼前这个祸患,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是这一剑下去,却没有血,面前死去的人表情、肢体逐渐僵硬,变得与死人无异,可就是没有流出血来。
周围阴森森的,怪异的感觉更重了。
汪文迪皱了皱眉,抽出宝剑的同时,江宇的尸体快速的发生了变化。
凹陷、坍塌,变得干瘪,转眼间,已经变成了一张纸人。
不过这却不是一张干净的纸人,纸人的身上画满了晦涩的咒语和奇形怪状的花纹,一时间,他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咒式。
附近的叫喊声愈发没边了,他暗自记下这可疑之处,随后将纸人点燃烧尽,才放心的离开了现场。
叫喊声就是从人民医院的方向传来的。
群众四散而逃,其中有医生,有护士,还有病人,那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汪文迪一眼就在里头找到了那位院长助理,此时他正在努力的想要维持秩序,毕竟大多数病人行动不便,若不能有序疏散,发生踩踏事故,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喂!”汪文迪一个瞬步就到了他身边。
他见是‘熟人’,不悦道,“是你?”
汪文迪也没计较,简短道,“现在这情况,齐心合力疏导人群要紧吧?”
助理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报警没?”汪文迪抓紧时间了解情况,问道,“怎么回事?”
“报了,治安队很快就会赶过来。”助理答道,但说起原因时,却变得支支吾吾,慌乱起来,好像是在害怕。
汪文迪看得出他眼里的恐慌与怀疑,也没再追问,吩咐道,“尽快把这里的人安全撤走吧。”
“你要去哪?”助理见他迈步就走,脱口问道。
他没回答,只是逆着人流,独自去往了医院内部。
内部此时象征着危险,可人们能相信的,唯一只有治安队罢了。
汪文迪凝神屏息,嗅到了一股还在不断壮大的邪气。
他朝邪气的源头快步走去。
所有的罪恶都掩藏在这扇门之后,他不久前才来过的地方,那个死去的植物人的病房。
破门而入,一股糜烂的臭味钻入了他的鼻孔,眼前的景象血腥不堪,恶心的令人头昏脑涨。
一个人,但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的皮肤褶皱在一起,骨头却刺穿了表皮,眼珠子挤弄在一张不完整的脸上。
地上有两三具支离破碎的护士尸体,缺胳膊断腿是常态,有的甚至脸都被啃去了一半。
汪文迪闯进去的时候,怪物的嘴里还在咀嚼人的肢体。
血液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画面非常之恶心。
眼尖的他很快发现,怪物的脚边,也包括它的身上,凡是有血液的地方,那红色似乎都在蠕动。
是的,在血液的上层,还爬着一层个体极小的血红色虫子。
之前他曾经听瞿星言说过,血吸虫,瞿星言和陈月歆在江宇的研究所里发现的东西。
怪物见他闯入,被打断了进食自然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锋锐的剑气。
它很快反应过来,抄起脚边的尸体,挡在了自己跟前,随后竟没有要与他动手的意思,衔住了嘴里的胳膊,趁隙一溜烟就夺窗而出。
汪文迪迅速跟上,率先张开一道结界,将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无辜群众全部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但这下是所有人都亲眼见识到了这般恐怖之物。
怪物撞击结界,却无法击破,只得回过身来,冲汪文迪发出一声怒吼。
汪文迪不以为意,冲呆愣在不远处的助理小哥道,“带人去把五楼最里边房间中的所有东西全部烧了!”
里头还有不少的血吸虫,若吸食完了尸体的血液,再闻温度而动,这里的人全都难逃一劫!
助理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听得出语气里的笃定,也觉得汪文迪有几分可靠,可他想要找身边的人同去的时候,才发觉大伙此刻都躲得远远地,没人敢靠近此处,更没人敢揽这个活计了。
他一咬牙,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第五百五十八章 牺牲与细节
就在此时,一声凛然怒喝传来——
“列队!戒备!!”
原来是治安队的人到场了,他们个个手持枪械,在队长的命令之下井然有序的把汪文迪连同那怪物一同包围了起来。
即便怪物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但他们脸上没有丝毫胆怯。
而圈与结界中央的汪文迪早已与怪物交手了。
队长环顾四周,立刻就看见了离得最近的助理,当即便走了过去,理智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助理见到办案人员,恐慌稍稍散去了一些,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道,“同志,现在解释不了那么多了,我想问你借几个人手,去医院里善后!”
队长脸色沉沉,朝身后招了招手,道,“小何,小谢,你们跟我来!”
“是!”两人应声而动,动作麻利迅速。
他又接着指挥道,“剩下的人原地待命,必要时协助汪先生,击杀怪物!”
“是!”
安置完毕,助理才带着三人转进了医院,直奔汪文迪所说的地点而去。
屋内的景象愈发的惨不忍睹,血吸虫好像不知饱足一般,贪婪的将尸骸吮吸了个干净,并且蠢蠢欲动的要找寻下一个猎物。
一打开门,他们自然看见了汪文迪要他们处理的目标,按照指示,助理手里拿着一叠废纸作为引燃物,队长负责点火,身后的小何与小谢则抱来了消防栓,以免火势蔓延,不可收拾。
几人分工明确,火焰在手中燃着,助理将火团抛向了房间内,重点覆盖住所有的尸骸及血吸虫。
火势猛然暴涨,熊熊燃烧,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红色的火苗倒映在几人眼中,显得他们神色愈发忧愁。
小何与小谢时刻注意着火势,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沉默,问道,“队长,你怎么会让其他同事协助那个汪先生?”
“眼下的情况,是我们处理不了的。”队长镇定回话,道,“而且,他是神算先生的唯一徒弟。”
提及张乘风,几人眼里皆划过一丝敬仰。
助理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先是院长离奇死亡,现在怪物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了,难道世界将有灭顶之灾?”
“不要瞎说,天塌下来,也有我们先顶在前面。”队长坚定道。
助理反驳道,“我没有瞎说,当年神算先生祭天封卦,任凭如何,也不曾再卜,收徒之后,更是隐世不出,如今连他唯一的弟子都出山了,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总不可能神算先生让他出山来打酱油的吧?”
“而且我看,这世界上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能替咱们消怪灾、解异难。”
队长也被他说的叹了口气,没再接这个话题,只是空气中恶心的气味达到了顶端,火势也渐弱,便示意道,“把火一灭,咱们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小何与小谢点了点头,也没再做声,操作起手里的灭火器,开始扑灭火焰。
‘滋滋’的声音和红到发黑的气体纠缠在一起,几人正欲离去,却又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屋内的血吸虫虽然是烧干净了,但这团黑雾
丝毫没有要散去的意思,而且愈发的壮大起来!
“怎么回事?!”助理慌乱的大叫道。
眼见那暗红的血雾中瞬间扫出了一条大尾,把四人全数掀翻在地。
关键时刻,队长仍旧努力的保持理智,冲其余三人道,“我在这儿拖延时间,你们快走!赶紧把附近的人全部疏散!”
话音刚落,那大尾再度袭来,意图卷起四人,吞进雾中。
队长拼尽全力一跃,整个人攀附住了大尾,叫道,“快走啊!”
一声怪异的鸣叫震耳欲聋,血雾刹那凝成一团红光,裹挟着队长,破窗而出,直直从五楼坠了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了那被汪文迪切成碎块的怪物身上。
“队长!!”
汪文迪皱了皱眉,眼见碎块与红光融合,过程中,他甚至看见了碎块上光芒闪过的咒文,但速度太快,他只看了个大概,便自其中化出一只四翼六目、三足如蛇的凶兽来。
至于那位舍一救三的队长,已经在方才的冲击力下,落地即死亡了。
三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的确是大于一的。
众位队员的脸上依旧没有恐慌,不过却多了一丝明显的恨意,他们怒目而视,盯着中央的怪物,依照队长生前所说,把指挥的权力交到了汪文迪身上。
这怪物汪文迪是认识的。
酸与,也是瞿星言同陈月歆曾在研究所遇上过的,血吸虫爆炸所汇成,邪物滋生,不见天日,所谓酸与,惊恐之物化身。
但那回,酸与是被陈月歆的天火给烧死了的。
小何与小谢强忍着疼痛,把助理从危险地带给扛了出来,也没喘口气,又忙着去疏导还在附近徘徊的人群。
众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任务。
中央的战斗一触即发,酸与的四翼中射出无数的黑针利刺,汪文迪轻松抬手,形成一面屏障,将这些暗器全部没收于金光之中。
黑针无法伤他分毫,酸与又抄起一块巨石砸了过来。
一个挥手,巨石被剑锋融为无形,他周身灵力翻涌,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这个散播恐慌的家伙。
他一霎时便到了它的身后,利落抬手,削断了它一对翅膀。
酸与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三足锁来,黑光爆发,须臾之际,汪文迪感觉似乎坠入黑暗深渊,深渊中还有无数的眼睛正在凝视自己,让他动弹不得。
但这恐惧连一秒都没撑到,他便已经脱困而出,目光愈发冰冷起来。
酸与仿佛不想让他速战速决,一个后撤拉开了距离,同时有两道猛烈的飓风呼啸冲了过来,叫嚣着要把汪文迪给扯碎。
他抬起双剑抵挡,迅速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飓风全然消失不见,他又立刻射出双剑,一左一右悬于酸与的身侧,双剑倏忽变作两条金链,将其困住,他随即飞速接近,周身金光大作,无数剑影随心而动,从四面八方刺穿了酸与。
嗷!!
呜呼哀哉,酸与轰然倒地,眼中尽是不甘心。
汪文迪也落了地,收了武器。
瞬时一
声惊呼传进耳内,只听助理喊道,“小心!!”
他反应迅速,回身一扫,将酸与射出的,夹杂着邪力的黑刺尽数扫落。
汪文迪轻轻叹息,凝出一道清气,附着于众位队员的武器之上,道,“它已是穷途末路了,你们队长的仇,你们自己去报吧。”
枪响,又归于寂静。
酸与被解决了,现场一片狼藉。
队员们开始收拾清理现场,开始收拾队长的破碎的尸体。
汪文迪盯着那不成样子的尸体,久久不能从深思中回过神来。
是他判断失误了。
他只想到了要处理五楼中剩下的血吸虫,却忘了,此前在研究所中,血吸虫就曾经引出过酸与来。
若没有治安队,助理单独一人前去,死的大约就是他了。
可有了治安队的帮忙,也因为这细节上的疏忽,导致了队长的牺牲。
他应该亲自去解决这事的。
但他如果去了,那吃人的怪物又怎么解决?
分身乏术,自顾不暇,怎么想,都不对。
想到这,汪文迪脸色一变,恍若抓住了什么要紧的念头。
江宇真正的目的,难道就是要他分身乏术?
此前也出现过不少例植物人苏醒后死亡的情况,可只有今天这一例变成了食人的怪物。江宇为什么要在今晚再次出现在医院,难道真的像他所说,试药的结果不能仅凭一次而定?
不。他在说谎。
汪文迪的思路终于完全明朗清晰起来,还记得因吃过梦真丸而身上出现黑线的那些病人吗?
其中有位叫老马的,就只吃过一回,而他的药品来源,是邻居小刘。
小刘是从他舅舅那儿拿到的梦真丸,汪文迪和张霏霏去问过,当时他给的回答便是——‘我舅舅只是说,老马没必要再吃梦真丸了’。
在研究所工作人员的嘴中,梦真丸被视为神药,不是人选择了梦真丸,而是梦真丸会选择人。
所以吃过一回,一定就能判断出这人到底适不适合继续吃梦真丸。
汪文迪今夜守株待兔,逮住江宇的时候,表明了要制裁他,他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什么‘如你所愿’,这摆明了就是做好了与他动手的准备。
从他自己,到这个病人,再到酸与的出现,一切的一切,只为了拖延时间。
分身乏术,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汪文迪脸色巨变,顾不上许多,一个瞬身便去了治安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霏霏倒没有什么特别担心的,因为她已经与汪文迪沟通过了,心里明白,他一定会查明白前因后果,把她带出去的。
单人间中很是安静,适合进行冥想。
她盘腿坐在床铺上,任气息在周身流转,感觉甚是畅快。
熄灯后没多久,她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中,或许睡上一觉,第二天就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半梦半醒之间,外面的动静愈发大了,像是紧急出警。
在这动静之后,她模糊的听见了一个声音,道是,“张董事长,好久不见。”
第五百五十九章 她没有回应
漠然的声音侵入了她的意识,让她一瞬之间,就完全清醒过来,迫不及待的挣扎着拨开梦境的黑雾,她怕多耽误半秒,都会使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声音是江宇的,她见识过好多次他的手段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还处在自己的小单间中,屋内也只有她一个人,四周安静非常,唯一亮着微光的,是天花板角落里掌控全局的监控器。
她坐起身来,一度以为是自己思虑过多,做恶梦了。
就在她下床想要去喝口水压压惊的时候,另一束光线打在了她身上。
那是来自外面的光线,牢房门上小小的那块遮挡板被打开了,投射进来的是走廊上的灯光。
张霏霏猛地抬头,正对上挡板间隙外的那一双眼睛。
她身体一僵,但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主动开口道,“大半夜的,到这儿来装神弄鬼,你还真是不挑时间,不分场合啊!”
江宇颇有心情的同她答话,道,“现在的治安队,很空。”
她想起方才闹挺的响动,确定了是紧急出警带来的动静,只是照他所言,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非要让治安队几乎倾巢而出,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守候待命?
张霏霏捏了捏拳头,皱眉问道,“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计划的,害人无数,把我弄进来了还不算完,现在又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幺蛾子?还想害谁?”
“你说呢?张董事长。”他轻笑道。
她瞪大了眼睛,声调微高了一分,道,“你想对文迪做什么?我告诉你,他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江宇好像笑得更开心了,道,“对付他何须亲自对付他?”
“可惜了,我们之间的博弈到此为止了,这最后一局,他救不了你,你和他,都会输。”
张霏霏沉下心境,不为他的言语所动,冷声道,“我与他也没那么容易就被你击垮,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但愿等一会儿你还能这样坚定的说出这番话来,”他不以为意,接着笑道,“站在外头说话太累,我看我还是进来同张董事长沟通吧。”
话音一落,他便不知使了什么咒术,霎时间就晃了身形,再看时,他已轻巧的出现在了屋内,实打实的站在她的眼前。
张霏霏反应迅速,抄起手边的水杯立即砸了过去。
他抬手接住,将其粉碎,嘴边依旧保持着客气的笑意。
屋内的空间并不大,再说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逃之一字,是不在她的想法之中的。
她眯了眯眼,体内灵气运转,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问道,“我跟你还有什么好沟通的?”
他轻蔑道,“我只是想要撕掉你那张伪善的面孔,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装大方,可以不用保全别人。我给你一个做交易的机会,把熊巍交给我,眼下所有的困境,都会迎刃而解,如何?”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我要杀了你,是易如反掌的事……”
话还没说完,一排金针便整齐利落的刺了过来,张霏霏操纵武器,她的眼神和动作已经
表明了她的态度与答案。
他身上同时金光闪烁,形成一道屏障,竟是抵挡住了金针的灵力,他面不改色,仿佛完全没把针神的武器放在眼里。
她也知道那是碎片的力量,金线须臾也被调动起来,层层环绕了他周边的屏障,想要借助巧劲将屏障绞碎。
金针也没闲着,时刻警惕着他其余的动作,对他的行动进行及时的封锁。
就在屏障被破的瞬时,他倏忽冲了过来,灵活如蛇,速度极快,在落下的金线中穿梭,没有任何一根金针跟得上他的速度,他便陡然到了她面前。
张霏霏神色镇定,早有防备,倏尔收力,同时后撤,在他对自己出手前,敏捷的先使金线形成了障碍,阻止了他的进攻。
她防得漂亮,道,“哼,我说了,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金线在他面前,力量竟要逊色几分。
他手中凝出金光,骤然间金光灵气大作,碎片在他手中现了形,随后化作一把利刃。
只见他侧身绕住金线,刀刃怼了上去,居然把金线给切断了。
他一把扯住失去金光的金线,下一秒就将金针全数甩开,抬手射出三道风刃,直直刺向与之不过两米远的张霏霏。
她一惊,落在地上的金线已是不听使唤,只得以金针列出防御之阵。
可这三道风刃却在要切中她的时候,偏偏拐了个弯,两左一右从她的身边擦了过去,在后方的墙壁上留下了入木三分的痕迹。
一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就明白了,这人是在戏耍她!
他认为她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他为敌!
江宇在原地站定,重复道,“我方才说的交易,现在还算数,张董事长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
张霏霏想也没想,直言答道,“我不会把巍哥交给你的,不必多费心思了!要杀要剐,凭本事吧!”
他嗤笑一声,纵身上前,迎着金针而上。
她射出六支金针作为抵御,随后凝力虚晃一招,闪身到了他身后,抓住这极短的空隙,将剩余六支金针抛起,快速捏起手诀,念出呼风唤雨的咒语。
这里空间范围太小,施展不开,她只能唤出六道紫电,借助金针,轰鸣着劈向江宇,如果他没能成功躲过,这些紫电就会利落的贯穿他。
如此,也许算有一线生机。
黑雾瞬间从他脚底盘旋升起,连同人带紫电与金针,全数包裹了进去。
刹那之后,黑雾散去,他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原地,手里握着一把金针,周身萦绕着紫电消散之后的微弱电流,笑得愈发张狂起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兀自道,“怎么会这样……”
他用一种看着垃圾的眼神扫视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金针,随意的把它们抛弃在地上,随即抬起手,做手枪状,指着张霏霏,嘴里轻轻的吐出了一个拟声词,“砰。”
应声,一道锐利的黑光霎时射来。
但张霏霏绝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她甚至到了最后一刻,都不会说放弃。
此等关头,正是只能殊死一搏的时候!
她努力凝神,把所有的力量都汇聚起来,周身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金光,须臾之间,将她和金针金线重新连接了起来!
这是她最后的力量了。
两道金针抵消了黑光,她屏息专注,剩余的金线织成了一张大网,金针融入其中,随着大网逼近江宇,自里头射出无数的金光。
而且若是被这金网缠住,更会同时朝敌人身体内的穴位释放金针,给敌人来一次双重攻击,这样的攻势之下,很难有人能全身而退的。
他随意道,“以卵击石,可笑之极。”
无处可躲的他吃下了这一招,又与方才相同,他脚下瞬时暴涨黑雾,把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住。
结束之后,他身上找不到一处伤口。
未免武器受到重损,张霏霏咬牙,极其勉强的收回了金针与金线。
“噗……!”她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的两步,扶住了小桌才稳住身形。
她微微抬眸,注意到他的黑色额发之间,多出来一缕白色。
这画面似曾相识——
在长安陵园中,汪文迪与之一战,张霏霏也在场。
黑气内敛,江宇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便复原了,而奇怪的是,他的额发中竟然出现了一缕白发。
这显然是相同的情况!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突破口……她只知道,她现在没有时间了。
江宇握起了拳头,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自言自语道,“不错嘛,张董事长,没想到你在这方面也挺有天赋。”
而后,他缓缓逼近,继续道,“你应该也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我就再给你个面子,问你最后一次,交出熊巍,还是不交?”
“不交……!”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他一拳便砸在了张霏霏腹部。
她撞到墙上,砸在地上,整个人都痛得扭曲成一团,嘴中淌出的鲜血更多了,她捂着肚子,勉强道,“我说不交……就是不交……”
他没再说话,只是走到跟前,使一道黑气困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蹲了下来,好像极有耐心一般,缓缓的取出了一颗药丸。
他要把这颗药丸,塞进她嘴里,让她吃下去。
张霏霏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声音细弱蚊蝇,喃喃念道,“文迪……文迪……快走……保、保护好巍哥……”
“也许你是比熊巍更好的实验体。”江宇不客气道。
混杂着鲜血,喉间涌过一阵异物感,她知道,这颗药丸她吃了下去。
和他说的一样,这一次,汪文迪没来得及救她。
哐!!
牢房的门被轰然破开!
一道不可阻挡的剑气横在她与江宇之间,逼得江宇不得不松开对她的桎梏后撤,站定身姿,看着如入无人之境闯进来的人。
汪文迪没有动她,先为她注入灵力疗伤,轻轻唤道,“霏霏,霏霏?”
她没有回应。
第五百六十章 了结此事
倒是江宇开口了,笑道,“汪先生办事还真是神速啊。”
汪文迪微微抬眼,愠怒的眼神足以将他千刀万剐。
只听他得意道,“但是,你还是来晚一步。”
此言一出,方才那句神速更显得嘲讽值拉满。
“你什么意思?”汪文迪反问道。
但无需江宇回答,他便很快明白过来。
因为自己的灵力根本无法渗入张霏霏的身体,也谈不上为她疗伤,她的体内有一股异样的药性在蔓延,与一道邪力一起,吞噬她本身的灵气,篡改她每一颗细胞的机能,让他找不到突破口,也就无从下手。
他低声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江宇笑道,“是你来晚一步,冲我发脾气做什么?”
“这玩意儿汪先生不早就见识过了吗?张董事长吃下去的,就是梦真丸啊。”
梦真丸!
他居然给她吃了梦真丸!
汪文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两个字,道,“……解了!”
“解?我倒是不明白了,”他笑容里尽是得意与张狂,偏生还以一种很是无辜的语气回答,道,“梦真丸可是神药呀,吃下去是对身体有好处的,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怎么会需要解药呢?”
“你看看我,我活得好好的,而且越来越强了,不是吗?”
“不如,你把张董事长交给我,汪先生,咱们也来一次宾主尽欢的合作吧?”
轻描淡写,却每一个字都像冷箭一样射穿汪文迪的心脏,不断地提醒他,张霏霏所陷入的困境。
他敛了眉目,将她打横抱起,转身便要离开此处。
哪怕仇敌就在眼前,也不及先救她一事来得重要,若再拖多些时候,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江宇一个晃神,拦在了他跟前,道,“汪先生,别着急走啊。”
言下之意,自是不会让他轻松离去。
他不以为然,身后有金光隐隐现出,让人觉得强大而可靠,冷声反问道,“本尊要走,你安能拦住本尊?”
“汪先生怕是太小看我了,已经叫张董事长吃过一回亏了,还敢如此大言不惭?”江宇同样鄙夷道。
汪文迪眯了眯眼,身后出现无数剑影,齐齐刺向他,将他困于剑阵当中,自己则随即化作一道金光,瞬间飞遁而去。
然不过一息之间,他便摆脱了剑阵的束缚,随后化为一道白光,紧紧追上。
汪文迪的目的地是三清宫,但飞离治安队只有片刻的时间,身后追来的气息就愈发的近了。
他不管不顾,加快了速度。
就在接近三清宫地界时,怀中的人突然传来了动静。
张霏霏原本无力垂着的右手缓缓抬了起来,随后搭在了他的肩上,左手紧接着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眉头紧拧,眼睛依然紧闭,艰难道,“文迪……”
他差点乱了方寸,速度也因此降了下来,忙给了回应,道,“霏霏,我在,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还好……”她说着,猛然一顿,左手捂得更紧了。
见状,他便知道,她是在逞强安慰他。
缓了口气,她接着道,“文迪,不要答应江宇的任何要求……无论最后我会如何,都不要……”
“霏霏,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他打断了她的话,笃定道。
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分钟,已然到了三清宫门口,她脸上痛苦的神情更甚,问道,“江宇还在追吗?”
他道,“嗯。”
她用脸轻柔的蹭了蹭他的胸膛,道,“文迪……了结此事吧……”
他明白,若不解决江宇,对方怕是会一直干扰他治疗张霏霏,而且此前无论如何对方都不肯轻易现身,此时既然穷追不舍,倒也的确是个了断的机会。
汪文迪落在门前,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将她安置下,道,“好,霏霏,我答应你,今夜必定了结此事。”
话音一落,江宇已落在了他的身后。
对方主动挑衅,道,“如何?汪先生相通了没?”
汪文迪挺直身板,转身时,手中便化出双剑。
金光锐利无比,他厉色狠声道,“我杀了你!”
谈判破裂,江宇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利落的挥出三道黑光,与之相撞,稍稍拉开距离之后,又甩出一道迅速干脆的紫电,宛如腾空的紫黑色蛟龙一般,反攻向汪文迪。
他抬剑接住紫电,将之融化,周身萦绕着点点金光,眼中也蓄满了杀意。
不是愤怒的杀意,而是冷冽如冰刃的杀意。
汪文迪霎时跃然而起,一剑正冲江宇面门而去,被他偏身闪过,他转而使一道黑光袭来,与此同时,他的周身盈满了黑色的雾气。
这攻击也被汪文迪躲过,但周遭的绿植就没那么幸运了,全部被这黑光震碎,发出令人颤抖的巨响。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甚至出现了残影。
奇怪的是,汪文迪觉得自己能够看清这些残影,总共三道,不多不少,就好像这些残影都是实体一般。
他不打算徐徐图之,故而每一招都用了十足的气力,都是致命的招数,微微正了正身形,他抬起宝剑,将其射了出去。
“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以泠月为凭,使霜华之式,灭杀万法……锁灵!”
念罢咒语,江宇的脚底应声开始快速结冰。
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冰块已经接近膝盖的位置了。
两招相逼,更有汪文迪在后,他知道这招自己也必须拼尽全力,黑气须臾充满覆盖了他全身,而自其中又射出无数耀眼的白光。
白光与冰块、宝剑,统统撞在了一起。
只闻其中一声嘶吼,江宇手中的白光瞬时如同锋利无比的长矛一般,击碎了还在凝结过程中的冰块,他得以脱身而出,也未曾停歇,便如一个闪电团似的,冲向了汪文迪。
白光的强大程度已经让人看不清其中的人形了,只知道这一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锋利到连空气都被割开!
双方撞在一处!
汪文迪没打算躲闪,接下了这一招。
巨大的嘶
鸣声摩擦而响,白光与金光流转,他身上的金色愈发强盛,终于在其中品尝到了丝丝怒意。
另一道宝剑随之而来,金光抵在了江宇的腹部。
可他言语之中仍听不出占了下风的意味,道,“汪先生,你确实很强,难怪高老头一直想拉拢你。”
“只可惜,你始终与我对着干……”
噗呲!!
在他话还没说完,得意地笑还没笑出来的时候,宝剑突破了他的力量,生生的刺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完全的穿透,轰的一声,扎在了后方不远处的地上。
江宇愣了愣,腹部的痛感十分清晰。
汪文迪冷声道,“你话太多了。”
但,他并未倒下。
这一刻,汪文迪又在他身后看见了方才那些奇怪的残影,黑气倏忽从他的身体里暴出,同时,他额前显出一缕白发,手背上的倒三角图形忽的显形,仿佛刻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随即,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江宇后退了一步,道,“真不错啊。”
汪文迪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一招定然是杀招,但却没能杀掉他,这种情况,之前出现过,或者说,他死了,又通过某种方法复活了。
而他们,对这种方法一无所知。
他之前隐藏行迹,没有给他们丝毫研究他招式的机会。
但是,即便他有如此的诡招,在今夜结束之时,汪文迪也一定会把这些事完全了结!
江宇并拢双指,贴在嘴前,口中念念有词,浑身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他脚下出现一个三角形法阵,看上去有些像上官别鹤所使的法阵,但又不完全相同,还多了一些更为复杂的花纹,而且也没有那只可怕的大眼。
汪文迪想要打断他的施法,一道金光急速射了过去。
在要击中他之前,法阵的前头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竟然冒出来一排整整齐齐的纸人,接下了这一道金光。
纸人,他也有纸人?
汪文迪冷哼了一声,道,“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招式吗?”
江宇不为所动,法阵中涌出更多的纸人,这些纸人也都不是纯白的,上面有一些晦涩的咒文。
纸人合在一处,形成一个与他等高的大纸人,纸人抬手,手便倏忽伸长,一把抓住了就在眼前的汪文迪。
他反手一剑,切断纸人的胳膊,但纸人很快又被缝合起来。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发丝亦在风中飞扬,他速度提到了极限,快到让这纸人与江宇都反应不过来,来不及回防、来不及防备,一剑便贯穿了纸人的心口。
可是下一秒,纸人的身体蠕动起来,把他的剑挤了出去,随后自伤口处射出一股如山崩海啸之势的白光,席卷了地面上的一切,将一切化为虚无。
他将双剑立于身侧,形成一道防护结界,跟着自神识中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那金光甫一出现,便引来一道气势不遑多让的神水,与白光相撞,反扑了回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此前上官别鹤相赠的紫砂壶。
第五百六十一章 逃兵
对付不知深浅的邪招,他也有神器相助,今夜之战,他是铁了心了要拿下。
纸人们又齐心合力的铸成了一道盾墙,把神水挡在盾墙之外,不让接触到处于法阵中央操纵力量的江宇。
自盾墙之中,凸起一个个小小的、全新的纸人,瞬间就到了汪文迪跟前。
可惜的是,这些纸人还未来得及攻击,就被紫砂壶中射出的金光给粉碎了,碎屑随风飘落,好像脏了的雪花。
又闻盾墙后江宇的念咒之音,这些碎屑还没有完全落到地面上,就又重新升了起来,与射来的白光汇合凝聚在一起,在各个方向形成了四面纸做的墙壁,将汪文迪围在了中间。
牢笼成型时,上方被另一块做法移来的大石给封住,脚底的土地也刹那化为虚无,从里头刺出无数锋利的纸刃,同时,四壁也在不断的挤压。
这下可不止是腹背受敌了,这下是四面八方、处处受敌。
要么被挤成浆糊,要么被纸刃戳死。
汪文迪皱了皱眉,迅速念起咒语,宝剑霎时闻声而动。
一道猛烈的金光破壁而出,纸墙的四壁须臾之间皆被穿刺的土崩瓦解,他三两下就打碎了眼前的困境,转而变换方向,将一把宝剑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朝江宇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又用紫砂壶做掩体,虚晃一招,自己则到了对方的身后。
在中间的江宇已经是无处可躲,只能纵身一跃,跳到空中,不知念了什么咒语,身上的咒文疯了一般的飞速生长,手里也捏出完全不同的法决,最后定格于一个汪文迪从未见过的术式上。
应声,从脚底的法阵中射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以他为中心,以圆的方式瞬时便扩散开来。
汪文迪心觉不妙,先自宝剑尖端发出一道雷电,作为试探。
不曾想,雷电方接触到这白光,便不声不响的被吞噬,分解消散的无影无踪,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白光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扩散。
他来不及思考,只能立刻收了宝剑,往后撤去。
没有声响,大约扩大到直径有五米的时候,白光才散去。
此时再看地面,生生被剥离出了一个好几米的深坑,呈圆环状,只留下了足够江宇落脚的地方,那法阵也仍在原处。
坑面切割平整,这便是刚才那道白光的威力。
汪文迪和江宇分别落地,两人中间正隔着这道环坑。
看着对地面造成的破坏力,江宇似乎还比较满意,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道,“再强一点,再强一点!我就能用这招使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论是是人是神、是鬼是魔!只要挨着一点,魂灵与肉体,统统立刻被它分解!”
“可事实是,你没能做到,”汪文迪冷哼一声,不屑反驳道,“有些招式如果一次没能成为杀招,那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杀招。”
“哦?我就是很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他摊了摊手,不甚介意,继续道,“那么汪先生,不妨
我们再多试几次,我相信,总有一次,能杀了你!”
说罢,他果然再次起势,耀眼的白光陡然便再度迸发出来,所到之处,可谓是分解一切!
这次招式的范围的确更广了,而且速度也更快,逼得汪文迪不得不专心提速后退,而且若这招一直使用下去,先不论躲不躲得过,他根本就无法接近江宇,遑论分定胜负?
他一咬牙,登时有了决断。
一道黑光从神识中闪出,他划破手掌,以鲜血洒进这黑色之中。
黑光倏尔展开,灵力暴虐起来,以更大的范围包裹住了扩散的白光,抑制了江宇的招数。
这却是他始终没拿出来使用的冥界众生相,这件宝贝说到底也是一件圣器,只是上回损耗过大,到现在也不能算完全复原。
若要拿出比得过这白光的力量,只能消耗他自己的精元血气了。
江宇这招被挡了下来,敛了些许笑意,也收了神通,但他同时也注意到了汪文迪不好看的脸色。
一声痛呼同时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汪文迪望向蜷成一团的张霏霏,眼底不免震惊,此刻的她已经变了样子,比原来的模样缩小了一圈,看上去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褪去了成熟,增添了不少稚嫩。
但脸上的痛苦已叫她颤抖着咬破了下唇,鲜血渗透、滴落,连带她的意识都痛的模糊起来。
江宇得意道,“看见没,这就是梦真丸的妙用啊!长生不老,每个人都有无限的时间,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去弥补自己过去的遗憾,这才是完美世界该有的样子!”
汪文迪没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他,思考下一招该如何进攻,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再者说,他们早没有沟通的必要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自顾自的说着,邀请汪文迪同他一起跨入崭新的纪元,道,“汪先生,你明明是这般能人,怎么就在这点上想不通呢?难道你修道、踏入仙途,不是为了长生不老吗?”
“你单用‘长生不老’四字,来定义‘道’,实在是太浅薄了,亏得霏霏和阿巍一口一个‘天才’的称呼你,依我看,你说出来的这些话,用‘平庸’二字来形容你,都绰绰有余了。”汪文迪平复了呼吸,忽的淡定了下来。
江宇最讨厌这两个字,他扫视了一圈环绕着自己的画卷,最后又把视线定在了汪文迪身上,道,“你无法领会梦真丸的妙处,那我也只好送你一败了。”
汪文迪冷漠道,“你知道梦真丸上,染了多少鲜血吗?”
“真理在成为真理的这个过程中,总是要有牺牲的,正因为我是天才,所以才成为了领导者与开拓者,执掌验证真理的过程,并最终到达了真理的彼岸!”江宇颇有范儿答道。
他盯着疯魔的人,摇了摇头,道,“不可理喻。”
话音一落,冥界众生相骤然缩拢!
而那一缕连着他与宝物的血气也愈发浓烈起来,他顾不得今夜要消耗多少
了。
下一秒,白光也炸裂开来,与黑色纠缠在一起,相互争斗,势要分个高低。
汪文迪从黑气中抽出一成,整个附着于自己的宝剑之上,又用掌心的口子划过剑面,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中央。
黑气不断的被白光消磨,但他最终还是得手了。
宝剑与冥界众生相更胜一筹,金光瞬间把江宇直接劈成了两半!
白光瞬间散去,江宇砸落倒在原地,汪文迪也依旧落在原处。
张霏霏的声音虚弱的传来,道,“……赢了吗?”
没有鲜血四溅,那法阵也没有消失。
尸体化成了两张等大的纸人,江宇的声音自空中传来,道,“有两下子,但是你不要忘了,我曾说过,下次再见面时,你们将会全军覆没。”
汪文迪没理他,手中宝剑一左一右,径直朝两个纸人飞了过去。
就在这时,两个纸人的胳膊快速发生变化,上面显出倒三角的法阵和一道复杂的咒文来,猩红猩红,似乎凝固的血块一般骇人。
其中一个拉过另一个的手,一个利落迅速的专题,就把它丢到了汪文迪的身后,一前一后,两个纸人同时念咒,同时捏起手诀。
两道同刚才那招式一样的白光自它们的身体里扩散而出,目标就是中间的汪文迪。
躲是一定来不及了,这两道白光仿佛魔爪,要把他扣在其中,令他粉身碎骨。
他镇定如常,抬起双剑,分别应对两道白光,剑尖上的金光甚至都被吞没了一些。
千钧一发之际,这两道白光却突然停止了扩散,渐渐的化在了空气里。
仔细一看,原来是紫砂壶中的神水对地面上的法阵进行了‘偷袭’,将污秽之色全数洗净,法阵不复存在。
两张纸人痛苦的扭曲起来,最后结在了一起,摔在地上。
江宇再度现身,汪文迪眯了眯眼,他身后的残影又少了一道。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与痛苦,怨怼的看着自己的对手。
刹那之间,他凝力霎时飞身而起,目标却转变成了毫无抵抗之力的张霏霏。
汪文迪当即反应过来,纵身回防。
江宇冷笑一声,炸开一道黑光,趁此机会竟然逃遁而去,消失在忙忙夜色当中。
刚才还在那大放厥词的人,转眼间就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他也没追,接着去查看张霏霏的状况。
她服用了梦真丸,江宇没那么简单就撇下实验体不管的。
汪文迪再次将她抱起,进入了三清宫中,她的身体极轻,而且还在不断的缓慢变化中,这短短的时间,已经从十五六岁变作了十二三岁的身体。
她的体内除了那股邪力与灵气互不相容、不断交锋,以及梦真丸对机能的改造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异状。
也就是说,她不会因为药性而死,只会因为变到没法再小而死。
而他的力量无法进入她的体内,谈不上助她缓解药性。
第五百六十二章 压制之法
她缩在他怀里,闭着双眼,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胳膊,她有点害怕,却安慰起他来,道,“文迪……我没事……”
他抚着她的脸,道,“你躺一会儿,我去翻资料,很快……”
“不,不要……”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抓住他的手,发出了拒绝的声音,道,“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一会儿,能不能熬过今晚浓重的夜。
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汇成汗水淌落下来,他心如刀绞。
汪文迪知道自己必须要去翻找如何拯救她的方法,但也实在不忍心将她独自留在黑暗之中,凝神静心下,他只得把三清宫的资料库同自己的灵力相连,在脑海中一点点的搜寻起来。
他一边找,一边同她说话,以免她真就这么睡死过去,道,“霏霏,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轻轻的应声,似嘤咛一般,复又道,“他早有预谋,要巍哥成为他的实验体,这次的植物人事件……”
他接话道,“都是他一手操控的。”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植物人比起常人来说,身体机能更为低下……”张霏霏往他身上靠了靠,既然他说了不会让她有事,那么她只需要安静的躺在他怀里,随波而去,飘向天地亦可。
汪文迪耐心解释,道,“非要说的话,可能是看中了精神天赋吧。”
“精神天赋?”
“即人在疯疯傻傻、缺魂少魄等情况下,更容易通阴阳神鬼。”
他继续道,“吃梦真丸的人有很多,但只有他自己,没有出现异常的情况,这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有异于常人之处。”
“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身上有一股自然一体的力量,像是那种与道门有缘之人,这种人很少见,所以这一点很有可能就是导致他没有出现异状的原因。”
“他自己或许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故而盯上了植物人,有一部分植物人是因为生理病理原因,可还有一部分,就是精神病理原因。”
汪文迪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道,“再说准确点,他并不只是盯上了阿巍。”
“如果非阿巍不可,在你拒绝与他合作之后,他大可直接杀了你,何必非要给你喂下梦真丸?他是盯上了我们所有人,因为我们是他能接触到的人中,最近、最直接的,与常人不同的人。”
张霏霏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神情,惋惜道,“……但那些卷入此次事件的植物人全都死了,显然没有能接受梦真丸的病体,他大可不必再继续,为自己徒增杀债。”
“不,”他替她擦了汗,道,“死去的病人状态各不相同,有的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有的只有初生婴孩的模样,这足以说明,各人的接受程度不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实验方向或许是对的。”
“此前吃过梦真丸的所有人,身上都以十三鬼穴为点,扩延出僵化的黑线,那是高氏父子为利用他在梦真丸中设下的邪法。”
“可他
并不知道,而如今他拿植物人做实验,身上却没有那些变化了,这会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为自己的推测更加疯狂的搜集植物人、或者说是有异能之人,去成为他的实验体。”
只要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成功率,他都愿为梦真丸的成功研制,付出一切。
她问道,“那……在上次的事情中,他为什么会和阿妹合作呢?他也没有给明流火姐妹俩服用梦真丸啊……”
“关于这个,我有一个猜测。”他翻找资料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相关联的东西,一边接着道,“还记得子季暑分离自己三魂的事吗?在羽村中,飞诞也将力量分成了三份。”
“而关键就在于剪纸,特殊的剪纸力量,也许可以使自己身体内的几股不同源的力量同时存在,而不产生排斥。”
张霏霏接着问道,“他体内有多少力量?”
汪文迪答道,“不清楚,目前知道的,有月歆的红羽和偷学来的巫法,以及从高氏父子身上,也学了几招。”
“你被治安队带走后,我调查此案,算准了他晚上会对那即将醒来的植物人进行观测,本想守株待兔,可没想到这一切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在人民医院拖住我的他,力量不足,而且所使的招数,俨然与离火有关,最后我斩破了月歆的红羽,他化成了一张上头有特殊咒文的纸人。”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她抿嘴问道,“怎么了?”
他突然道歉,“这次,是我的错。”
“我还不够强。”
她本欲开口安慰,可身体内的剧痛却不允许,猛然增重,让她仿佛从刀山上滚落,身体每一寸都在承受切肤之痛。
汪文迪搂紧了她,敛了情绪,道,“霏霏,再坚持一会儿,就快找到了。”
此书上有言:物在极南,以其精血神力,可破万般邪法……昔有九死回魂珠之效,天地枯萎,万花精露一滴难求,或用此血,亦能压制;又有用此血驱邪解蛊之法,屡试皆得明效,甚为有灵……
他眼眸微张,念出最后四个字来,“物名……朱雀。”
闻言,张霏霏揪紧了手,道,“此法与月歆有关?”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只应了一声。
汪文迪没想告诉她具体的方法,因为他知道她不愿陈月歆有损,一滴精血,可以压制,不能尽解。
但一滴精血对修为者的重要性,已不必多说了,往日有大能如十二祖巫一般,到死那天,也只有四颗精血凝练而成。
他道,“你乖乖的,我现在便做法,回到他们身边去。”
她喘了口气,身形又缩小了一圈,咬牙道,“我就这么离开了……治安队如何交代?”
“待来日真凶落网,一切自然有所交代。如今,你不需要想这么多。”汪文迪语气强硬了一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道,“抓紧我,走。”
一息之间,二人已落到了华胜的屋内。
这个点是睡觉的点,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铺洒下来的月光,看来这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察觉到他们的气息,瞿星言和陈月歆果然立刻从房内出来了。
见张霏霏虚弱无比的缩着,又注意到她与平日大不相同的身体,陈月歆哪里还淡定的了,一个箭步就跨到了跟前。
她握住张霏霏的手,忙问道,“霏霏?霏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
这一下子,把并未深睡的熊巍也给吵醒了。
他亦见到了眼前的状况,顿时便紧张担忧起来,也没敢伸手碰她,只是望着汪文迪,眼神询问,态度关切。
汪文迪没有回答,越过众人走进房间,把意识已有些模糊的张霏霏安置在了床上,扭头叮嘱道,“阿瞿,阿巍,你们俩守着霏霏……”
“汪哥,小姐到底怎么了?”熊巍没忍住,问出了口。
他冷声道,“霏霏吃了梦真丸。”
三人神色一变,陈月歆大叫起来,“你是怎么看人的?”
她差点要跳到他脸上去给他哐哐两拳,却被瞿星言拉了一把,示意现在不是争论责怪的时候,沉着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俩先守着霏霏,”汪文迪重复了一句,随后把目光移向了陈月歆,道,“月歆,你跟我来一下。”
依他所言,两人转到了阳台上。
她急得跺脚,道,“有话赶紧说,要是耽误了救治霏霏的时间,我跟你没完!”
“我就是要跟你商量这事。”他面色如沉静的湖水,转身拉上了阳台的拉门,阻断了两人的声音。
陈月歆有些不明其意,但仍是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快说!”
汪文迪盯着她的双眼,平静道,“要你一滴精血。”
她愣了一下,大约是需要一个反应的时间。
他又补充道,“而且就算是有了你的精血,也只是压制药性,保住霏霏的心脉与生命,其中的邪力要完全解除……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月歆没有犹豫,道,“拿去便是。”
“只是,你一滴精血,其中便是上万年的修为……”汪文迪面露难色,不知在想什么。
“我都一口答应了,你还磨叽什么?”她打断了他的话,直言道,“精血有多重要,我会不知道?”
“我说过,我把霏霏当成很重要的人,一滴精血没了,对我不会有什么大碍,日后再潜心凝练,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可若是霏霏没了……恐怕你和我都不能接受吧。”
因为在张霏霏的眼中,她先是陈月歆,再是朱雀。
他道,“你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她盯着他,在他的眼中看见的全是对张霏霏的爱重。
陈月歆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那里会有朱雀的影子吗?
——不会,四圣于他,不过是助他重回巅峰的棋子罢了。
棋子,笑话,朱雀怎会甘当棋子?!
谁?
谁在说话?
第五百六十三章 缓解药性
“月歆?月歆?”汪文迪的声音把她遥远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她反应过来,强行把分神的事实掩盖了过去,打趣道,“看在你诚心诚意跟我商量的份上,我当然会给你这个面子了。”
还记得此前,闯入吕竹秋家中,要进杨花朝梦里叫醒她时,张霏霏被困在了梦中。
陈月歆清楚的记得那时汪文迪看她的眼神,以一种君臣的角度,命令她必须要去救张霏霏,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爽。
但这次没有,这次,他主动跟她商量了。
不知道如果她拒绝了,他会不会与她刀兵相见,强抢豪夺?
陈月歆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念头都甩了出去,道,“只是下回,希望你救我时,也能如此果断。”
听了这话,汪文迪倒是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青龙现世时说的那句话——
‘陈月歆心里是希望你来救她的’。
“一定。”他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两人达成一致,接下来便是取血的工作了。
陈月歆凝力,汇聚强大的灵力,忽的道,“对了……取我精血的事,不要告诉瞿星言……”
话还没说完,耳边便传来一道极其冷冽的声音。
“我已经知道了。”
瞿星言拉开门,冷冷的看着打算盘的两人,银月当空,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寒冷的月色,他保持着距离,冲汪文迪道,“你好大的口气。”
汪文迪也看着他,但没有否定他的话。
着急的是陈月歆,她跳脚怒怼,道,“你操的哪门子心?是我自己自愿救霏霏的,你没看见阿迪正跟我商量吗?霏霏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难道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
他瞪了她一眼,语气凛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为救一介凡人,动用四圣精血,我不理解。”
“天机所指,元尊有言,若有来日,仍要我佐定天下,或者人间将有灭世之灾,四圣注定有辅佐之人,我们背负的乃是此等使命,怎可这般随意就拿精血去救一个与大业无关之人?”
“你也要搞清楚,天选、天选,选你为预言之子,不是让你感情用事,事事把无关之人摆在第一位的。”
他又变得不近人情了,明明往日中,屡次有管闲事的时候,他都渐渐的没了异议,可这次,他那臭屁的性格又跳了出来。
为什么?
因为事关陈月歆吗?
汪文迪想了想,只想到了这一个理由。
他看了看瞿星言,又看了看陈月歆,叹了口气,手中金光微作,道,“但是,我非救霏霏不可。”
陈月歆看出了他想动手的念头,也看出了瞿星言打算迎战的动作,抢先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道,“有完没完?再争下去,救人的时间就过了!”
“一滴精血,于我无碍。”
她不再给瞿星言多说的机会,手起扇落,一滴鲜红纯粹的精血便从她喉头凝出,被托举在了扇面上,递给了汪文迪。
“速去救她。”她面色苍白虚弱了几分,叮嘱道。
汪文迪神
色复杂,接过精血,离开了阳台。
她松了口气,忙搭住了栏杆,以免自己摔倒在地。
瞿星言眼眸深邃,扶了她一把,又带着一丝冷漠的疏离,不悦道,“为什么这样拼命?”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她。
在营救桃缘母子的时候,她把朱雀之精交给了尸童王,让孩子带着红羽去找汪文迪,那时她就因为着了道,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他还记得,那时候她给出的回答是,他人所托,有始有终。
这次他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说辞。
“值得,霏霏值得。”她如是道。
她从瞿星言的语气里听得出生气,她也不知该如何让他消气,只会悄悄的握紧了他扶着自己的手,想把他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
但他没动,他反扣住了她不老实的手,动作显得十分无情,生硬道,“你糊弄我。你自己的性命,就这般不重要吗?”
陈月歆抿了抿嘴,抓着栏杆的手愈发用力,指尖泛白。
倒不是不重要,提及性命,无论是身陷险境,还是与他人交战,她从未考虑过生死,从未计较过自己的性命。
瞿星言从她闪烁的眼眸中看出了回答,眼里多了一丝怒意,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她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珍惜。
他想甩开她的手,道,“你既不看重自己的性命,我方才那番话,却是多余了!”
她没让他甩开自己,略有些着急道,“我怎么不看重,我很看重的,我只是觉得这不是没有危及到……我、我……你也不想想,你要我对霏霏见死不救,那怎么可能?!”
“如果今日救我需要你的精血,难道你会见死不救吗?!”
待她吼完,周围有一瞬间陷入了极其安静的境地。
陈月歆撒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顺着围栏瘫坐在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周身燃起一层火焰,兀自在体内调息起缺少一颗精血的伤势。
她自言自语道,“霏霏从来没把我当成怪物,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答应过,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保护她的。”
“天机……天机固然重要,可霏霏也一样重要,我想,我今日的决定,玄女娘娘一定会支持我。”
良久,她周身的火焰灭了下去。
瞿星言才冷冷的吐出一句,“你就是欠教训。”
她瘪了瘪嘴,把头埋进胳膊窝中,闷闷道,“我不喜欢你说教我,你走吧。”
他叹了口气,眼底化开了无可奈何,上前坐在她身边,一道青光轻柔的注入了她的体内。
“你干嘛?”她头也没抬,傲娇问道。
“冬夜里寒风吹得我冷,借你取暖。”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答道。
陈月歆反而生气起来,道,“你比寒风更冷。”
他顺势道,“那我走?”
她没说话,却使手指偷偷勾住了他的衣角,这会子她算是发现了,一向豪爽耿直的自己,不知怎的,到了他面前,想说的话总是说不出来。
这句‘就不能不走吗’一直卡在喉咙里。
他哑然失笑,
方才的恼意已化作了心间的一点柔和,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在我眼中,这件事是不值当的。”
再说屋内。
汪文迪想了法子为张霏霏注入了这一颗朱雀精血,她体内梦真丸的邪力与药性果然停止了蔓延,眼见她的模样定格出九、十岁小女孩的样子,他眼中更见心疼。
“小姐怎么样了?”守在一边的熊巍问道。
他镇定答道,“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今晚我再守她一夜,你且去休息吧,顺便让月歆和阿瞿也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最近这两夜都需要养精蓄锐以作戒备。即便江宇受了重创,想必还是会想尽法子得到霏霏这个实验品的数据。”
这个名字让熊巍的脸色更黑了,应道,“我知道了。”
“我不会让小姐白白受这份罪的。”
说罢,他便带上房门,转出了房间。
汪文迪见床上的人恢复了平稳的呼吸,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又探查了一番她身体的状况,发现没有异样后,才略略放心了一些。
他起身,快速的洗澡收拾了自己。
而后坐在床上,看着身边的她熟睡,他枕着手臂,今夜注定是无眠了。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被窝里的张霏霏忽的皱起了眉头,梦呓起来,喃喃道,“……文迪、文迪……”
以为她做恶梦了,他连忙拉了一手被子,另一手摸着她的脸,正欲开口哄她。
却发现,她的脸非常之烫。
他一惊,贴近她的额头,也是烫的。
“霏霏,霏霏。”他轻轻摇了摇她,以为她是着凉高烧,柔声唤道。
她迷蒙的伸出手来,拽住他的胳膊,语调沙哑,声音却略微大了一些,断断续续道,“文迪……渴,渴……好热……”
这一拽,更是叫他发觉,她连手都是滚烫的。
他运力查探,这才找到其原因。
朱雀精血,虽能压制百邪万毒,可蕴含的温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除了压制药性以外,还在她体内燃起了一团火,这火堵在她体内,若不释放散出,她就会活生生给热死!
而这精血的热量,简单的外界降温,是没办法祛除的,必须由内而外,通过灵力与道气引出,才算真正的褪下。
最简单的,就是经由灵魄脉轮,即人体内的能量场,来发散。
七魄所指,有七个脉轮: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海底轮。
他咽了口口水,脑子里原本清晰的想法突然乱了。
下一秒,张霏霏却自己扯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胡乱的攀附着他比自己更低温的身体,手摸到了他的脸上。
她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便准确的亲到了他的嘴唇上。
轻轻一吻,复又蹭了蹭他,把自己的热度分给他,撒娇道,“文迪,我渴……”
他妈的,这谁顶得住啊。
汪文迪轻轻扶住她的后脖颈,索取深深一吻。
直吻到她喘不过气来,才不舍得离开,扭头喝了口水,回转身子,再次吻了上去。
第五百六十四章 咒文出处
他决定不理智一回。
水的甘甜滋润了她整个身体,使她好像浸泡在山间的溪流中一般,只是那热度实在过于如狼似虎,让她不禁想要索取更多。
一层诱人的雾气氤氲在她眸间。
他声音喑哑,问道,“好点没?”
落入她耳中,却混杂着热量,变作欲望魔鬼的低吟,她坠入其间,任其引导,不由自主的呢喃道,“嗯……好甜……还要……”
他故意问道,“还要什么?”
她往他的颈窝处靠,手如同小猫的爪子一样轻轻的挂在他的胳膊上,道,“……水……我、我不知道……”
“乖孩子,叫我的名字。”
“文迪……唔……”
他的手已游离在她全身上下,情深如许,低声道,“放松点,我要继续了。”
行周公之礼,度一夜良宵。
火焰在爱意一次又一次的冲刷下渐渐褪去,她的身体状态也逐渐恢复。
她忘了自己,像野外的花草似的,承受着春天的爱抚,像化在了那点春风与月的微光中,月儿忽的被云掩住,她才想起来,自己与眼前的人。
张霏霏不知道这一晚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记得,她在他的怀抱中绽放了无数次。
第二日上午。
除了习惯晨起锻炼和亲自做早餐的熊巍之外,其他四人,都起得比平常要晚。
陈月歆是因为消耗过大,需要休息补充,至于瞿星言,不知因为什么有些失眠,见大家都没起,也就没出房间。
而鉴于看其他人都在熟睡,熊巍倒也没刻意叫他们起床。
汪文迪和张霏霏从屋里头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洗漱收拾过后,正好可以愉快的等着吃午饭。
瞟了一眼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的陈月歆,瞿星言扭头冲汪文迪问道,“昨晚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被问的人一口差点水差点喷他脸上,不自然的答道,“没有啊,什么声音?”
身边的张霏霏脸色绯红,紧紧扣着汪文迪的手。
瞿星言收回了疑虑的目光,往陈月歆身边挪了挪,随口道,“没什么,那声音也不是很大。”
顶多像是有人在敞开的窗户前,观赏四月凝远的暮色时,不自主发出的轻叹。
陈月歆睡得很深,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一直到此时,仍是懒懒的。
待到熊巍准备好午饭,五人都上了饭桌,菜过五味,这便就着这顿饭,聊起了眼下的局势。
“第一件,关于江宇的事。”
汪文迪起了头,将来龙去脉以及自己对于他能力的推测大概说了一遍。
熊巍重重的放下了手里头的杯子,杯底撞击桌子,发出一声闷响,他道,“他这次动手动到小姐头上,把小姐害成现在的样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说到这,张霏霏悄悄握住了陈月歆的手,柔声道,“月歆,这次多亏了你。”
瞅着她顶着一张娃娃脸,笑的一脸真诚而美好
,陈月歆心间突然产生了莫大的成就感,那种把她当自家妹妹的感觉,想要保护好她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陈月歆应道,“嗨,这不算什么!”
瞿星言打断了她俩温馨的互动,接过话茬,冷声道,“药物实验也讲究精确,他会再来找张霏霏这点毋庸置疑,快的话,也许就是今晚。”
“嗯,所以我才让你们养精蓄锐……”汪文迪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月歆抢先道,“我们可是五对一,还能怕了他不成?他要敢来,我就一把火将他烧得连渣都不剩!”
“不是这意思,”他解释道,“若我的推测是真,他体内属于离火、高氏父子以及巫法的三股力量都已经被破除了,他要对付我们,必须也必定会全力以赴,剩下的力量中,最强的应该就是碎片的力量了。”
“而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梦真丸是他研究出来的,他知道成分,也就可以逆推出解开药性的法子,第二……”
瞿星言沉声道,“碎片,碎片不得不取。如果他真的借助明流火的力量,以剪纸的方式分隔融合了他体内的力量,属于碎片的这部分,要想取出,就没那么容易了。”
“怎么说?”陈月歆问道。
他答道,“要么让他主动剥离交出来,要么只能在不损伤他元神的情况下,才能取出无损的碎片,否则,元神损,碎片亦损。而且一旦让他明白这一点,他还可以借此威胁我们,反客为主。”
碎片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事关天机,事关汪文迪的劫难。
她骂了一句,“草,真麻烦。”
汪文迪微微摇头,道,“他的实力并不是问题,如何完美的解决这件事,才是问题。”
“不伤他?”熊巍咬牙,已然是吃不进饭了,气道,“我可做不到!”
对他来说,张德音的死和张霏霏的现状,都是拜江宇所赐,伤害了对他如此重要的两个亲近之人,他恨之入骨。
哪怕不能十倍奉还,也一定要以牙还牙才是。
“说的没错。”陈月歆表示可以理解。
汪文迪思索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破了这邪法,先逼出碎片,再解决他。可是这破法从何而来呢?”
瞿星言眉间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问道,“你说他身上和纸人身上都出现了咒文,还记得具体是什么样的吗?那或许就是操纵融合几股力量的关键。”
他又想了一会儿,以清光将那咒文复现在众人眼前,道,“我也只记得这一点,完全看不懂,从未接触过。”
“你认得?”陈月歆狐疑的看了瞿星言一眼。
对方只扫了两眼,挥去清光,很快给出了答案,道,“是认得,但只是见过,我也研究不懂。”
“那你说个屁!”她翻了个白眼,道。
汪文迪扬手抑制了她的吐槽,道,“具体说说。”
“高玉绳用来控制周孟春的咒文,与这个相似,只是不完全相同,”他平静答道,“江宇曾经提出过,要我把那咒
文复制给他,为了能见到他的第二位合作人,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也的确照做了。”
“经由他手,推陈出新,像是他的手笔。”汪文迪评述道。
张霏霏开口道,“可这咒文连瞿先生和你都看不懂,是否太过复杂了?这解法不就更难找?”
经她一言,汪文迪眼中闪过一丝灵光,道,“对啊,我和阿瞿都看不懂,那就说明,它很大概率不属于道门咒式。”
他与瞿星言同时想到了可以求助之人,异口同声道,“上官别鹤。”
“江宇研究过巫法,你们看不懂,他却能看懂一些……你们的推测不无道理。”张霏霏点头道。
熊巍问道,“他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也与我们不是同路,怎么能联系到他?”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汪文迪才道,“这事儿也算是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了,先放一边。”
“且说第二件事。”
众人没有异议,又听他继续道,“高玉绳的事。”
“时至今日,霏霏通过手帕中的记忆,仍旧没有看到我们要的重点。”
“之前我同高玉绳决战时发觉,他身上有两股力量,一股与他自身相融,通过手帕为媒介,甚至足以媲美张青阳、韦寒食之力,而另一股,是来源于那一面诡异的扇子。”
“我们只了解了高玉绳同沈山河的故事,却不知这两股力量究竟从何而来,根源为何处,哪怕看见了一个神秘人在其间指引他,却还是无法将前后联系上。”
瞿星言认同道,“没错,我们要知道的,是力量的根源,以及他后来如何与江宇扯上关系,他们之间的合作,究竟到了哪一步。”
汪文迪捏着下巴道,“手帕之中,不惜以西王母的七圣使之一乌鸟设下禁制,这后边的,才是重头戏。”
“不如现在,我就……”张霏霏表示刻不容缓,立时接话道。
他摇头道,“这事儿虽然越快对我们越有利,但你的灵力还没有恢复,现在也不能急于一时。等江宇之事一完,我们再为你护法,助你一探到底。”
“好。”她应道。
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瞿星言与陈月歆对视一眼,沉声道,“其实还有第三件事。”
汪文迪抬眸看他,问道,“什么事?”
他道,“关于昆仑……”
这话才开了个头,一冽冷香便飘进了众人的感官之中,与此同时,汪文迪感到一股熟悉的强大力量。
一道身影飘飘然降落在阳台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刚才才念叨过,或许可助他们破法的巫法者,上官别鹤。
他收了手里用来遮挡的纸伞,众人这才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藤原离鸾安静的睡在他臂弯中,呼吸绵长,面色平缓,仿佛不知外界为何物。
上官别鹤身上散发着一贯慵懒贵气,又略带疏离的气息,一丝恶意也没有,但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三魂消与破法
他此时的打扮与瞿星言初见他时几乎一样,宽大似斗篷的黑衣,脖子上也缠着绷带,黑色锦带遮住他的双眼,上头是那中央长着眼睛的三角形图案。
汪文迪起身,跟瞿星言两人迎了出去。
“稀客啊,”他笑了笑,道,“上官兄,有何贵干?”
上官别鹤声音依旧很轻,客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主动前来,的确是有要事相托。”
他挑眉,道,“你觉得凭我们之间的关系,能信得过我们?将要事托给我们?”
不料对方笃定应话,道,“能。”
许是觉得有些突兀,上官别鹤想了想,望了一眼一旁的瞿星言,又补充道,“在下思来想去,想不出第二个助我之人了。”
“先说事吧。”瞿星言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上来。
他也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道,“在下想麻烦几位帮忙照看鸾儿一段时间。”
汪文迪摸了摸下巴,问道,“鸾儿?你跟她什么关系?”
此前在那不知名的小屋中,他曾参与过上官别鹤再与藤原中吕大打出手,而他们母子的矛盾源头,正是藤原离鸾。
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上官别鹤爱着藤原离鸾,可他又说,藤原离鸾是藤原中吕的女儿,这才是让汪文迪不解的地方,要知道,兄妹之恋,那可是禁忌之情。
上官别鹤轻声道,“前世夫妻,永不分离。”
“夫妻?不是兄妹?”
“鸾儿不过是那恶毒女人的一枚棋子罢了。”
瞿星言没有八卦的心思,转而问道,“我们替你照顾她,你又要去做什么?”
“恕在下无可奉告,”他轻轻一笑,接着道,“快则七日,慢需一月,如果一月后,在下没能来接走鸾儿……”
他话锋微冷,指尖轻颤,道,“就麻烦你们替我杀了鸾儿。”
汪文迪不解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官别鹤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与鸾儿体内种有阴阳绊,此物能让今生异世之人,再续前世缘分。但如果其中一方死了,另一方即异变入魔。在下如果没来接她,只有我死了这一种可能。”
他有些欲言又止,但也只是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可就算你这样拜托我们,她醒来之后,也未必会不哭不闹,听凭我们的安排。”汪文迪摆了摆手,顾虑道。
“二位不必忧心此事,”他顿了一下,道,“鸾儿的性子很是温顺,她睡着之前,我跟她交代过,她必不会为难几位。”
听他这般周全考量,汪文迪与瞿星言交换了一下眼色,顺势反问道,“我们帮你这个忙,你给我们什么好处?”
他道,“全凭二位开口,但提便是。”
瞿星言也不磨叽,单刀直入,将先前他们看不懂的咒文摆出。
他示意上官别鹤阅览,问道,“你能看得懂这咒文吗?”
对方点了点头,又望了望怀中的藤原离鸾。
汪文迪会意,冲屋里招了招手,道,“霏霏,月歆,你们俩来一下
,搭把手!”
俩姑娘闻言起身,快步赶了过来,问道,“什么事儿?”
他道,“把她带进去,安置在房间里吧。”
陈月歆狐疑的看了一眼一身纯黑的上官别鹤,道,“你可想清楚了,这个姓藤原的,先前有多嚣张,处处跟我们作对……”
“以往的事一笔勾销了,”汪文迪打断了她的话,冷静道,“先把她带进去吧。”
她没好气的从人怀中接过藤原离鸾,张霏霏从旁协助,两人又仔细的进了屋。
上官别鹤这便松了口气,言谢道,“多谢二位肯帮在下这个忙,在下……”
“客套话就少说两句,直接说重点,”他扬手,朗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道,“方才那个咒文大约是个邪法,你若能给出它的破法,咱们之间这个人情就算两清了,你若不能,这忙,我们也不会帮。”
“咒文之中,的确有属于巫法的内容。”上官别鹤将一个完整的咒式画在两人跟前,认真答道,“但只是拿了这道‘三魂消’的基本法形,具体的内容,在下并不认识。”
汪文迪问道,“三魂消?那是什么巫法?”
他答道,“由纸人式神暂且寄托自身力量,可做金蝉脱壳之计的巫法。”
“破法呢?”
“只需要烧死纸人,此法即破,但使用三魂消的巫法者,也会受到重创。”
一旁的瞿星言皱了皱眉,问道,“你能把这道咒文中属于三魂消的部分去掉吗?”
上官别鹤应道,“可以,这并不难。”
闻言,汪文迪与瞿星言便后退了两步,给他让了一个较大的施展空间。
他双手合十,口中快速念咒,随后展开双手,其中跳出三枚小纸人,纸人身上带着白光,撞进了那复杂的咒文中。
待到白光散尽,纸人消失,复杂的咒文被层层剥离,变作了别的内容。
“好了。”
两人定睛一看,虽然并不完整,但这里头作为内容核心的咒语,他们却是能看懂一二的。
瞿星言挥出一道金光,将其中的内容转换为具体的咒语。
“……返魂童形,皆得飞仙……阴浊阳清,脚踏七星,灵光永在……使我复生……”
汪文迪眉间一动,皱眉道,“这是……复生神咒。”
也就是说,江宇拿了三魂消的外壳,用的是复生神咒填补。
那么,这二者结合在一起,会有如何的效果呢?
他将面前的咒文挥去,望向上官别鹤,又问道,“我们在与这人交手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什么纸人,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直接引出三魂消的载体,一击致命?”
说罢,他把战斗的过程大概描述了一遍。
上官别鹤沉思了一会儿,答道,“照你所言,或许载体就是他本身,你每杀他一次,便可以破开一层三魂消之法。”
这法子他从前也未曾见过,即便给不出具体的破法,也无可厚非。
汪文迪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沉声道,“如此,咱们的合作便算开始了,我们会替你照顾藤原
离鸾,为期一月,一月后,我在三清宫等你,如若不来,我便依你之言,杀了她。”
他转过身去,道,“合作愉快。”
话音一落,他便凝成了一股白烟,自阳台上飘散而去,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往何方,去做何事。
两人回到屋内,陈月歆翘着二郎腿,等着他们开口说明。
张霏霏迎上前来,道,“那位还在睡着,我诊她脉象,倒是与常人无异,不知何时会醒过来。”
汪文迪拉过她的手,自然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安稳的坐了下来,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
他道,“我已知晓了破法。”
“真的假的?”陈月歆放下腿,凑近了一分,道,“你别糊弄我,我跟那藤原离鸾,是有私仇的。若不是先为了大局,我现在就想杀了她。”
“没蒙你,”汪文迪镇定道,“下回我与江宇交手,我要你们摆一个阵。”
她反问道,“什么阵?”
他语出惊人,道,“玄阴御魂阵。”
“那不是高玉绳摆的……?”张霏霏反应过来,惊讶道。
“对,”他点头承认,道,“阿瞿,你来控阵。”
瞿星言一语道出他的意图,道,“你是想彻底剥开他身上的力量啊。玄阴御魂阵一落,他一旦失败,连跑也跑不了了。”
一边的熊巍坐不住了,起身问道,“汪哥,那我呢?”
汪文迪太懂他的脾气了,在这种情况下,若让他一旁看着、不要参与也不要出力,那肯定会坏事,还不如主动找一些事儿让他去做,让他觉得,他亲手了结了此事。
思考了一阵,汪文迪沉声道,“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按我说的,该出手时便出手。”
“好!”熊巍一口应下,眼中已有不灭的火焰。
汪文迪又转向瞿星言,问道,“有没有类似三魂消的道法,我需要。”
“短时间内很难找到,我没接触过,但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以巫法的形式使用一次三魂消,只是我没有式神。”他如实答道。
式神,即巫法者役使的灵体,纸人只是其中一种形式,在确定式神之后,巫法者也需要以特殊的方法蕴养式神。
换个能理解的说法,便是类似于签订契约了。
不过此契约可解,式神也可随时牺牲。
想了半天,汪文迪把目光投向了陈月歆,道,“月歆,你做他的式神。”
“什么?!”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道,“我看你是想一出是一出,吃我一拳!”
他接下她的拳头,笑道,“就一次,而且这对你们二人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又不是正式的巫法连结。只是借助你的力量,使出三魂消罢了。”
稍加思考,她甩开了手,瞥了瞿星言一眼,撅嘴道,“算了,谁让本大人欠你人情,就这一回啊,下不为例!”
“好好好,”他连声答应,偏头望向张霏霏,略有担忧,道,“他若来,定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此次战役,你绝不能出事。”
“我明白,我会顾好自己的。”她笃定道。
第五百六十六章 彼时初见
汪文迪点头,打了个响指,表示一切已做好最完美的安排。
他又问道,“对了,在上官别鹤来之前,不是说还有第三件事吗,这事儿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事?”
“关于昆仑的事,”瞿星言记着这茬,冷声叙来,将他与陈月歆得到的消息概括了一遍,总结道,“西王母没有醒来这一点,很不妙。我们的看法是与你会合之后尽快去昆仑一探,你怎么看?”
汪文迪拧起了眉头,道,“在去除手帕中禁制的时候,七圣使的行为也甚为迷惑凌乱,乌鸟使答应了我,它会去神境查明,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先回来给我一个答复。”
“听你所说,看来神境真的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若以正常速度来计,乌鸟使差不多要给我带消息来了才是。”
张霏霏也有些忧心忡忡,道,“或者圣使又另外遇到了麻烦……不管怎么说,我觉得瞿先生言之有理,我们应该尽快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去往昆仑,你身上的尸毒余毒未清,越早处理,也就越好。”
“话虽如此,”他喘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顾忌,道,“我们要以外人的身份擅闯昆仑,九门九井的入口未开,只有一井,只能由人界入魔界,再由魔界入昆仑。”
这想法汪文迪曾跟瞿星言提过,如今再次提起,他也很快回想起来。
瞿星言敛了眉目,重复强调道,“魔界之门让不让进是一回事,能不能进是另一回事,魔界魔气四溢,必要运力维持不受其侵蚀,消耗的灵力不在小数,若真去了,还得从九井中找出唯一没被封住的一口。”
言及至此,对此行情势的严峻,几人都是心知肚明了。
陈月歆道,“不如让霏霏和阿巍留下……”
还未讲完,汪文迪便道,“霏霏留下,我不放心,而且这次我反倒想让霏霏一同前去,她有这方面的天赋,应该见识更强的东西……另外,我也有把握护住她。”
“哦?”她挑了挑眉,质疑的发出了一个单音,自是不愿让好不容易脱险的张霏霏又陷入未知的险境,她认为,这一点,汪文迪理应比她更加在意。
他答道,“我会把针神与陶圣的两件圣器都交给霏霏,加上我的灵力护住心脉,足够了。”
瞿星言追问道,“那阿巍呢?”
他拧紧了眉头,显然是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昆仑之行,或者我可以留下。”熊巍并不逞匹夫之勇,直言道。
“我把你纳入冥界众生相中,交由阿瞿和月歆护法,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他考虑了一会儿,问道,“你俩觉得呢?”
陈月歆想了想,道,“可行。”
身边的瞿星言冷声道,“可行是可行,但你不要忘了,那时我曾卜过一卦,你也知道,我的卦,不会出错。”
“卜出什么了?”她问道。
“若执意而为,有丧服之灾。”他声音更冷了一分,提醒道。
汪文迪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已有万全之法,难道不可破此灾?”
瞿星言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里头寒星闪烁,泛着冰凉的清光,好半天才答道,“我不确定,卦辞已定,或可解,或不可解,如果此时重复占卜,便会不灵,反噬吾身。”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僵局中,他们几人已是一个团体,这卦中的‘丧服之灾’落到谁头上,其余四个恐怕都很难接受。
但又如瞿星言所讲,木已成舟,事已定局,再说了,福祸相依,要是真有能避开一切凶祸的法子,那这世界早乱了套了。
汪文迪一锤定音,坚持自己的决定,道,“我还是那句话,昆仑之行,我必要如此为之。”
“魔界之门在哪?”张霏霏转移了话题,兴致上来了几分,主动问道。
他神秘兮兮道,“魔界之门,位于蜀山。”
“蜀山?!”她兴致更加高涨,眼神里生出几分向往,道,“那可是仙侠的世界啊!我们真的能去到蜀山吗?!”
“傻的,现世中,就有蜀山,所谓蜀山有道,可镇魔气。只是无缘者不得见罢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
“那蜀山是不是像影视剧里那样,仙气缭绕,里头的道长个个都是白衣持剑,斩妖除魔,以维护天下苍生安危为己任?”她十足十的像个孩子模样,问东问西,问个不停。
‘蜀山’这个名词被赋予了太多的标签与定义,真正的蜀山与其中的道人又是何模样?无人知晓,也无人论证。
但有一点,‘道’,定是蜀山存在的核心意义。
在两人关于蜀山的讨论声中,日暮西垂,渐渐入了夜晚的领域。
张霏霏窝在汪文迪怀里打哈欠,俨然是一副说累了的模样。
陈月歆和瞿星言站在阳台上,在无边的夜色中极目远眺。
熊巍也呆在客厅中,他时不时的翻出七羽锥来,眼神从未有过如此漆黑一片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那人过往犯下的罪行。
可在记忆最深处,偶尔还会蹦出那人很久之前开朗的样子来。
具体多久,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他只清楚的记得,那人那句绝情至极的话——
‘恐怕你再也没机会和我同坐饮酒了’。
如此决绝,熊巍一咬牙,是的,自己从那时起,就应该明白,这人早就与自己恩断义绝了。
他想起与江宇初次见面的光景。
那一天是张霏霏的十六岁生日。
宴会在张宅中落幕之后,张德音说,有个人想带给他与张霏霏见一见。
老人身后的青年与熊巍年纪相仿,但稍稍显得有些内向。
张德音介绍道,“这是我三个月前新招的助理,江宇,别看他不怎么说话,办事很是利落,人也机灵、聪明,而且啊,他还是医药学博士,刚从国外进修回来……”
他把江宇所获的荣誉奖项提了一遍,眼里全是赞赏,更有几分要培养这位人才的意思。
这是熊巍第一次见到江宇。
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白,从始至终都是他最大的特点。
熊巍跟家里的保镖队成天呆在一块,那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除了公干办事,很少有讲究的时候。
所以他从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像江宇这样如此干净的,干净到一尘不染,灯光抚摸在他脸庞柔软的绒毛上,五官线条明朗而带着一丝天生的疏离与客气,仿佛一朵将将绽放的白玉兰。
他知道用花朵来形容一个男人很奇怪,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想不到别的更好的比喻了。
“你……你好,我叫熊巍。”
同样的,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人跟自己反差非常之大,估计以后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是江宇。”他点头道。
又同张霏霏见过礼后,张德音才吩咐道,“一会儿我和阿宇还要回公司一趟,你先带他四处转转吧,我有些话要跟霏霏交代。”
“成。”熊巍一口应下,领着他身侧的江宇出了屋门。
两人绕着连廊,经过花园,一路无话的局面让熊巍这个外向的性子早就尴尬到了极点。
不想歪头一瞥身边跟着的江宇,他却是面色平静,十分从容,恍若挺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氛围。
熊巍挠了挠后脑勺,主动找起了话题,问道,“老爷子肯定特别看重你吧?你才干了仨月,就把你带家来了,还把你介绍给了小姐,你肯定特聪明。”
“还好,”他轻松的笑了笑,目光里一点锐利也没有,轻声道,“我只是对医药学很感兴趣,想在这领域中,闯出一番天地来。”
“跟着董事长的这段时间,他也经常跟我提起你呢,他说你是他非常得力的助手,把家里的事儿都料理的很好,什么事儿交给你,他都很放心。”
听着他真诚的夸奖,熊巍反而先不好意思起来,傻笑道,“哈哈,这没什么,家里的事儿都很简单,我只是做份内的工作,你跟着老爷子,每天都得费脑子,性质可不一样,还是你厉害些。”
江宇打趣道,“刚结交的新朋友,难得的聊天时光,不会要在商业互吹中结束吧?”
闻言,两人一同笑了起来,气氛彻底放松下去。
虽然初次见面啥也没做,只是聊了有关于各自的兴趣爱好,目标理想,却在谈话中都互觉投机,起先对相处的担心一概烟消云散。
熊巍没想到自己能交到这样性子的朋友,他待每一个朋友都像亲兄弟似的,真心又热情。
他偶尔也会去公司参与张德音的行程,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除自己之外,他没有在江宇身边见到过另外的朋友。
在一年多后的某天夜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了,熊巍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的时候,接到了江宇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非常兴奋,激动道,“阿巍!我想到了一个绝世的主意!有关药品的,我太开心了,我睡不着,我现在就想跟你说!要不要出来喝两杯!”
隔着电话熊巍都感觉到这种难以控制的兴高采烈,他当然也不会扫兴,应道,“好啊!老地方见!”
第五百六十七章 赤龙使
他口里的‘老地方’是街边的一家小酒馆,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离热闹繁华的街道稍远,很有氛围。
这家酒馆,原本也是江宇先带他来的。
两人一见面,江宇便迫不及待的讲述起了他对于新药的想法。
熊巍听不太懂,但能大概知道,这是一项非常伟大的计划。
“还得是你啊!你那脑子,真不是吹的!”他与之碰杯,陪着一杯又一杯的一饮而尽,丝毫不觉上头,更是越喝越来劲。
“哈哈,到时候成了,再请你喝酒!咱们再一醉方休!”江宇在他肩头一拍,眉眼弯弯,笑得爽朗。
比之刚开始,江宇的性格已被熊巍带开朗了不少。
那夜,他的话匣子根本合不拢,拉着熊巍谈论新药,一直聊到了凌晨四点,小酒馆关门,都还是没能让他尽兴。
两人各自提拉着两瓶酒,从小酒馆出来,勾肩搭背,沿着唯有路灯相伴的街道走着,话题也从药品变成了理想兴趣,生活爱好,到各个方面。
走累了,两人索性坐在了街边,酒香满身,酒意浓重。
江宇又灌了几口酒,丢开酒瓶,道,“阿巍,其实我很早就离开了家,也离开了国,在外面独自求学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失落,继续说道,“没有成就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他们骨子里看不起黄种人,你懂吗……”
“所以在外面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到底研究出怎样的成果,能让我一举超越他们,扬眉吐气,让他们知道,我们黄种人才是世界上最勤奋、最聪明的!在任何领域,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包括医药学!”
熊巍明白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懂,等你这个新药出世,一定能让他们抢着来学习咱们的技术!我相信你,老爷子也特别看好你,你可聪明了!你有这样的心意,一定会成功的!”
他抬头看着夜空,把那墨蓝色全部揉进了眼底,发丝轻扬,道,“我跟家人联络的少,并不亲近。”
“至今为止,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跟我最亲密的人了。”
比起像熊巍那样,用‘好兄弟’这样豪言壮语的词汇来称呼这段关系,他更偏向于用‘亲密’这样温暖亲昵的词汇。
他把熊巍摆在如是的位置上,从一开始的客气疏离,到后来一有想法就想与之分享,而且明明知道,以熊巍的水准,很难听懂他的理论知识,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分享。
微风吹过,熊巍发觉江宇的眼角不知何时竟蓄满了泪水。
他兀自明白了自己在其心中重要的地位,揽过肩头,拍拍胸脯道,“哭什么,咱们会一辈子这么好的!”
江宇愣了一下,却又掉了几滴眼泪,他低下头去,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在别人面前哭……今晚我哭的事,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啊!这秘密你必须给烂在肚子里,否则我可不认你这个兄弟!”
其他的细节,熊巍已经记不太清了,只依稀
知道,这晚的酒香,永远的留在了他记忆中。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自责。
江宇以前,明明是一个这么优秀的人,为何如今会变得这般偏执?
而他作为唯一的好朋友,竟然连最基础的变化都没有察觉。
若要问他,江宇的性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他都回答不上来。
或者是新药一直迟迟不能完成,他的话也越来越少的时候;或者是老爷子查出慢性病,他开始尝试替老爷子做财团中的大事项决定的时候;又或者是,新药研究所与工厂被提上日程的时候。
但熊巍不知道准确的时候,按理来说,他应该知道的,也只有他,有资格去知道。
夜已深了,汪文迪把张霏霏抱在身前,同她一起翻阅着手里的漫画书。
她突然小了一大圈,抱起来更顺手更舒服了。
他翻书的动作顿了顿,道,“来了。”
从他并未抬眸的神态来看,所谓‘来了’,来的应该不是他们计划中要对付的劲敌。
一股猛烈的灵力气息瞬间亦被瞿星言同陈月歆感知到,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飞身而出,悬于高空之中,看着快速接近的能量体。
灵力刹那炸开,自中化出一只庞然大物来。
这玩意儿浑身赤色,体态修长,像是一条龙的模样,又见它双足乘火,眉心有一个醒目的烙印,是一圆中扣住了一团要蹿出来的火焰。
瞿星言眉目微动,认出了来者,道,“是赤龙。”
陈月歆觉得此名耳熟,问道,“什么来头?似乎在哪儿听过。”
他耐着性子答道,“西王母的使徒之一,赤龙使。”
没给两人更多交流的机会,赤龙长吼一声,霎时冲了过来,不由分说便动了手,背后更是射来两团火焰,气势汹汹。
瞿星言纵身,须臾便拦在了赤龙身前,手里的金轮已然显形,正冲它面门而去,不想他虽果断的拦下了赤龙,但那两团火焰仍由它操纵,攻向了后方看似毫无防范的陈月歆。
她不屑的笑了一声,一挥流火扇,驱散了火焰,转而主动上前,扇面为刃,直冲它背后的龙筋而去。
他提醒道,“别下手太狠。”
这到底是西王母的使徒,今夜莫名出现在此,定然有其缘由,先摁住它,再问个究竟,才是正确做法。
“知道了。”她应道。
虽说赤龙本事不小,轻易便可吞日吐雨、喷火唤风,但同时面对青龙与朱雀,也根本占不到便宜。
瞿星言已用阴阳神轮列阵,锁住了赤龙的动作,陈月歆与他配合默契,一个瞬身便到了赤龙命门之处,从它的背部拉开了一条极长的、足以造成严重伤势的口子。
底下的张霏霏见状,正欲夸奖几句这两人的动作之利落迅速,身后的汪文迪却皱了皱眉头,道,“嘘。”
他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高空中黑气暴涨,赤龙不仅挣开了束缚,它的伤口虽未愈合,却从其中淌出来了大面积的绿色气
体。
汪文迪立即封住了张霏霏同熊巍的五感,安置道,“仔细些,不要掉以轻心!”
空中的两人也同样快速照做,但仍被卷进了毒雾之中,赤龙也跟着窜了进去。
张霏霏的视线还没从上头拉回来,就被汪文迪一个用力,带离了原地。
他‘啪’的一声合上书本,连带熊巍一起,三人迅捷落到了阳台上。
她这才注意到,原本他们坐着的沙发后边居然站了个人。
“你果然来了。”汪文迪淡定非常,随意道。
站在那儿的正是江宇,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如果刚才不是汪文迪反应及时的话,他偷袭就成功了。
“要真能让我在眼皮子底下动手,岂不是侮辱汪先生的本事?”他依旧很冷静,依旧是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汪文迪继续道,“赤龙使这出,也是你设计的?”
他轻笑答道,“空手前来,不是我的作风呢。”
“我看你是怕一个人来,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汪文迪虽是毫不客气的嘲讽,但也不得不留个心眼,赤龙不同于寻常精怪,可不是随便摆一摆阵、用一用巫法就能召唤出来的。
江宇转了转手里的刀子,道,“梦真丸……不可能失败。”
闻言,他眯了眯眼,把张霏霏交给了一边的熊巍,叮嘱道,“按计划行事,不要贸然动手。”
只这一句,语毕便瞬时如离弦之箭一般刺了出去,再度使江宇进入近身攻击的范围,同时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江宇一面闪躲一面在有限的空间中保持距离,同时将灵力汇聚起来,身上蒸腾出一层白气,层层叠叠的纸人从他身上剥落下来。
他一个灵活的扭身,宝剑正贴着他的脸划过。
不曾想,汪文迪直接松开了手,将手里的宝剑撇了出去,宝剑倏忽回转方向,杀了个回马枪。
江宇眼眸微动,立刻有前仆后继的纸人飞身而来,挡住了宝剑,给了他缓冲与反应的时间,那些纸人在剑锋之下尽数裂成了渣滓,化成了灰烬。
借此掩护,他直冲后头的张霏霏而去。
熊巍面色铁青,挡在跟前,手里已经掏出了七羽锥,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三张纸人率先飞了过来,他护着张霏霏,握着七羽锥,一拳打爆一个纸人,反手将七羽锥刺进另一纸人的身体,将其划开,跟着又是一招,自七羽锥上飞出一枚锥形镖,解决了最后一个纸人。
但此时,江宇也已经到了跟前。
“哦?有进步嘛,”他轻蔑道,“但可惜了,还是与我差的太远。”
熊巍皱眉,抬手接招,并不与他在嘴皮子上计较。
他嗤笑一声,反制住熊巍的胳膊,一个用力,竟然整个扣住了熊巍,与此同时,一缕白光发散出来,飘向张霏霏的身后。
汪文迪眯了眯眼,陡然上前,用宝剑强行挑开江宇,二者相撞,发出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响音,随后立刻把两人挡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