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低矮的天空
其实在那个时候,姐妹俩的出发点都非常明确,姐姐想保全妹妹,妹妹想救下姐姐,可到了现在,二者之间却出现了一道裂缝。
汪文迪分析道,“唯一的区别只有,白天见到的孟商要我们务必杀死馆主,而夜里见到的馆主,虽然也提了‘杀’,但她要的却是结束这一切。”
“所以我才大胆推测,馆主是姐姐,孟商为妹妹所控。”
陈月歆摆了摆手,道,“说白了,还是没有肯定的证据。你们连这都没弄清,就被人牵着鼻子,答应她明晚再入羽村,按照她所说行动,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汪文迪笑道,“相信我,明晚一定会有结果。”
张霏霏问道,“那明晚还是你和瞿先生一起行动吗?”
“虽然我已经让英招带话,但这边还是需要留下一个人应急,”他半敛了笑容,留下的人必须具备一定的实力,他抬眼望向瞿星言,忽然道,“阿瞿,你留下吧,霏霏,月歆,你们跟我……”
陈月歆出声打断了他,道,“哎,我就不去了啊,那里头呆着太不自在了,规矩还多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最讨厌条条框框的东西。”
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又成了电灯泡,她反应极其迅速。
稍加思索,瞿星言道,“也行,那就你们去吧。”
“嗯,我还要带上萧秋,”汪文迪捏着下巴道,“我感觉,她丢失的一魂一魄,极有可能就在羽村中。”
“那就这么决定了。”张霏霏也没意见,叹了一句,道,“祁飞星和明流火的感情,看来真的不咋样。”
是的,丈夫都被害了,而且很明显是来自自己人的手笔,她竟然也不闹,看不出一点情绪上为这事儿的波澜。
汪文迪皱了皱眉,道,“今天我们见到躺在床上的是姐姐,你那天从子弹中看见的,开枪的女人也是躺在一张那样的床上……是她自己杀了自己的丈夫?”
“姐姐看上去无法自由行动,那我们在明宅遇见的那个,就是阿妹?”张霏霏顺着话说道,“那她又为什么要把明宅打理的那么好?”
汪文迪拧起了眉头,众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此时,熊巍正巧把做好的轻食沙拉一碟碟的端出来,她起身接过盘子,一边忙活,嘴里也没闲着,撇开了方才没头绪的话题,转而接着聊道,“我还有件挺好奇的事儿。”
他面上镇定,往嘴里送了一只虾仁,应话道,“你说。”
“你们说的天庭十大妖兽,指的是什么?”她将最后一碟搁在一边,意欲留给机灵鬼,又同着熊巍一块坐了下来。
他答道,“简单来说,当初混沌初开,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左眼化成了太阳星,右眼化成了太阴星,太阳星上有太阳之精,诞育了两位本体为三足金乌的大能,一为帝俊,即河图洛书的初代持有者,二就是太一。”
“二者立下了妖族,创妖族天庭,据上界同大地巫族对立。”
“巫族初代中既有十二祖巫为
首领,妖族初代中也有十大妖兽,起先因实力不俗,它们实际上被称为天庭十大妖圣,‘妖兽’是后来才改称的。”
“这十位分别是计蒙、英招、白泽、飞诞、飞廉、商羊、呲铁、九婴、钦原以及鬼车。其中数位,我们已经与它们的后裔打过交道了。”
熊巍抖擞了精神,问道,“鬼车?”
汪文迪知道他想问什么,解释道,“初代妖圣之一的鬼车,你也可以看做它是九凤同体的鬼车之先祖,因为这二者间的确有很大的联系。只是解释起来相当复杂……”
张霏霏吃完最后一片生菜,开口道,“你就说说嘛。”
他果断答应道,“那行。”
“初代鬼车有一种窃魂夺智的功法,在朱夏是鬼车形态的时候,我们也曾见过雏形,就是那团在她翅膀周围的黑雾,那实际上可以夺取别人的精魄,蕴养自己,类似于……移花接木,把别人的生命和力量转嫁到自己身上。”
“所以在大战后,初代鬼车虽然也陨落其中,但因为它过往储存的精元,能够助它重新化神。”
“但是鬼车作为妖圣,若是复生,对本就遭受大创的巫族来说,必将成为心腹大患,得知这消息的巫族也想出了对策,便是在鬼车化神之际、脆弱之时出手,唤来神鸟九凤对其进行压制。”
“奈何黑雾之中,两个极端的力量竟宛若灯芯,产生了不可分割的纠缠,才成了后来的模样。”
九凤本能压制鬼车,若有天狗出现,则反被鬼车之力吞噬,化作鬼车。
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九凤成功消弭掉鬼车邪性的先例。
熊巍若有所思的听着这些话,点头道,“阿夏可真厉害,我也得抓紧时间提升我自己才是。”
众人几乎都把面前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熊巍也对自己的厨艺略满意了一些,想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道,“江宇的事……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那个院子里?”
“这事儿我也奇怪,”汪文迪帮着张霏霏收拾碗碟递给他,道,“我的推测是,咱们走过的院子,与羽村中供奉的牌位相连,所以才会碰见祁飞星等人,也因此推测,萧秋的一魂一魄被扣在了羽村的牌位中。”
“这个推测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可按理来说,若真是这样,咱们在倒数第二个院子里,就应该碰见江宇。”
“哪怕不是完整的他,也该有个形儿,不然,他的牌位难道供在大庙里只是为了好看、凑数的?”
许久未出声的瞿星言忽然搭了下茬,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并非是阿妹利用他组成了七魄,而是他反过来利用了阿妹,他的力量凌驾于阿妹之上,所以出不出现,全凭自己做主。”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汪文迪猛地一拍大腿,道,“对啊!靠,注意力全在上官别鹤身上,加上先入为主的认为牌位一定受明流火控制,直接把这点忽略了!他可不是个能忽略的小角色啊!”
瞿星言接着道,“你还记不记得,机灵
鬼哥俩去大庙中烧牌位的时候,他说那先前被遗留的力量,就是在他们烧到江宇牌位时被触发的,因此伤了他哥哥。”
“正是,这就说明,阿妹……还要保护他?!”汪文迪细思极恐,稍显惊讶道。
“复杂,太复杂了……”陈月歆五官拧成一团,表情堪比便秘。
瞿星言把不知何时剥好的橘子塞到了她手里,道,“不过同时说明了,他利用阿妹,但并不想掺合羽村中的事,所以不仅牌位趁乱溜了,在别馆院落中,也没有出现。”
汪文迪盯着陈月歆吃的欢快的橘子,冲他伸出手去。
他翻了个白眼,拒绝了帮忙剥橘子的暗示。
“小瞿同学,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橘子呢!”汪文迪不依不饶,摇头晃脑道。
当日在周孟春家,瞿星言顺手抢了他给张霏霏剥的橘子。
陈月歆也想起了这茬,恍然把手里只剩下两片的橘子递给了汪文迪,推开他伸起来的手,道,“凑合吃吧。”
她扭头望着瞿星言,傻笑道,“嘿嘿,那个就算给他了,你再给我剥一个。”
他又翻了个白眼,但这回拿起了橘子。
晚聊虽然聊的内容很是严肃凝重,但众人之间还是充斥着欢声笑语,后来机灵鬼哄睡了萧秋,出来看见大家还给他留了一份吃食的时候,差点没为这里头的关爱感动哭,他很喜欢这些人身边的氛围。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规划好了,一夜就这么愉快的结束。
次日。
头一个起床的是萧秋,她惦记着要去找巧巧的事儿,清早就收拾好了自己,也没有吵别人,乖乖的等在窗户跟前。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今天的天空。
红通通的,带着一点晚霞的颜色,而且似乎还格外的低,可又不是那种要下雨了的乌云堆积,就是仿佛降下来了不少。
没多久,瞿星言也起来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立刻叫醒了陈月歆,两人一同去了汪文迪的房间。
情况紧急,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去。
对于张霏霏与他同床共枕一事,他们倒也不惊讶,只是真正看见的时候,陈月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颗激动的心。
张霏霏窝在他怀里,睡得极其安稳。
两人进来的动静不算小,汪文迪反应过来,睁开了双眼,以眼神询问。
陈月歆一脸欣喜,但还是往窗户外头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
他这刚抬眼一看,外头就传来一句大叫。
俨然是机灵鬼的声音,“这天怎么回事啊?!”
声音太大,张霏霏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懵懵懂懂的伸手轻轻搂着汪文迪的脖子,那刚睡醒的声音就好像小猫发出的呜咽,挠的人心痒痒的,道,“文迪……怎么了这是?”
汪文迪动作轻柔把她带起了身,指着窗外,道,“变天了。”
红色的低矮天空,庞大的灵力一波一波的蔓延过来。
第五百二十四章 苏醒
张霏霏清醒了大半,道,“天哪,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下了床,穿好外衣,同瞿星言与陈月歆走到厅内,阳台上熊巍、机灵鬼和萧秋排排站,对着远方的天幕正指指点点。
不仅如此,放眼望去,街道上的人都在抬头看天。
车流静止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事情的进度,他们都在害怕。
害怕天会塌下来。
汪文迪拧起了眉头,道,“你们听。”
灵力蔓延的尽头,传来九声响彻云霄的钟声,随后,伴着这不止的灵力一同涌过来的,还有至宝所发出的五色霞光,映衬着天空的红色,似是仙境。
“东皇太一,苏醒了。”
这速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快了一半,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即便以英招的速度,足以抵达东皇太一身边,传递汪文迪所说的话,可谁也不清楚,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瞿星言抿了抿嘴,一把拉住了陈月歆。
她一惊,道,“喂,你干嘛……”
“过来。”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语气中的正经让陈月歆选择了暂且不做挣扎。
他把她带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转而摁住了她的双肩,让她坐了下来,道,“月歆,无论等会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出去。”
“为什么?”她挑起眉毛,问道。
“因为汪文迪不是说了,东皇太一之事交给他吗?”他拐了个弯答道。
陈月歆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又嬉笑起来,简短问道,“……有战?”
他一愣,别开了视线,笃定道,“这不是有没有战的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你不要插手,怎么这么难呢?”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啊,”她瘪了瘪嘴,道,“我手痒,你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也不是不能听你的。到底为什么,你还不如直说了呢!”
闻言,瞿星言松开了手,挺直了身子,低声道,“万一他记你以前跟他交手的仇怎么办?”
“嗯?交手还记仇……”她想了一会儿,站起了身子,与他平视,倏尔笑道,“哈哈哈,你这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他这回出乎意料的没有否认,却是拉回了话题,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不答应。”
“你……”
她掐了他一把,道,“你想让本大人观战?”
对峙之下,他最终妥协,摇头道,“唉,又臭又硬。”
“那不就得了,走啦,总在房间里呆着,他们指不定以为我们在里头干啥呢!”陈月歆说着,一边就要往房门口走。
“我和汪文迪说了,我不想你和太一正面遇上。”瞿星言强调了一句,复又问道,“你说的干啥,指的是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道,“你是怎么一本正经的问出这问题的?”
他不觉有他,淡然道,“我还有件事儿,想问你很久了。”
“放。”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香味?我怎么闻不见?”
陈月歆没过脑子,道,“我哪知道……”
这一过脑子不得了,她陡然瞪大了眼睛,捂着嘴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知道……”
“在汝南村子里的时候,”他步步紧逼,似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道,“你说的梦话,你在梦里叫我名字,还一个劲的往我身上蹭,阿巍还看见了……”
她又抬高了手捂住了耳朵,急得跺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叫道,“瞿星言你给我闭嘴!!”
自己个儿做的梦,能不清楚吗?!
而且还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梦,她记忆犹新,那天是她刚取来了善神的仙力,又赶去救了熊巍,所以累极,一觉睡得很深。
她梦见瞿星言,她一直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类似于寒梅冷兰的冽香。
结果谁知道,一睁眼,这大活人竟然真的在眼前了!
“行,我不说了,”瞿星言一手撑在了门上,一本正经道,“那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没有退路,不耐烦的装傻充愣,道,“什么问题?”
“你怎么闻见……”
“你他娘的能不能换个问题?我当时在做梦诶拜托,我还没追究你吵我睡觉的责任呢啊!”
他想了想,道,“那行,我换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神龙和神鸟会……”
瞿星言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除了通红的耳根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脑子里滚烫滚烫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陈月歆直接大脑一片空白,神龙和神鸟?这俩玩意儿怎么了?这俩玩意儿会干嘛?
就在两人距离极近的时候,天边翻涌过来一股不容忽视的灵力。
这灵力中带着巨大的压迫力,逼得所有人都要为之一颤。
陈月歆回过神来,视线越过了他,往窗外看去,天幕仿佛更低了一分,而且那五彩的霞光愈发厚重起来。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着急道,“你快看,那光离我们更近了!”
瞿星言清了清嗓子,心中有一种堵得慌的感觉。
但他还是顺手把她拉出了桎梏中,回头望去,正如她所说。
两人共同站到了窗边,大街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们都是一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这东西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重了。
不是恐惧,纯粹的压迫感。
他们向远方望去,天空虽然说低矮,但少说也还是有百米之高。
就在高楼大厦之间,有人身披五色霞光,仿佛拖着彗星的尾巴一样,自由穿梭于天际,径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来了,从地面上看去,却是一道彩光。
那人眉目之间颇为高傲嚣张,身披蓝色道袍,上头似有阴阳日月的图案,更是光芒涌动,哪怕是一件外衫,仿佛也是一样威力无比的灵宝,背后浮着一个神轮,略散发着红色的烈焰之光。
但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头发。
他有着一头和陈月歆一模一样颜色的直发,随风而扬,甚是张狂。
散发出五色霞光的,是他的伴生灵宝,混沌钟。
但此刻混沌钟只在他周身显出了一个微弱的轮廓,自是隐于神识之中。
汪文迪动了动嘴,道,“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停在了华胜的上空,不等他降落下来,汪文迪安置了张霏霏,率先化作一道金光,飞身而出,迎了上去。
他现在还只是在天上飞一飞,行使着他作为‘帝’的权利与职责,要真让他下来了还得了。
双方处于同一高度上,东皇太一稍显不悦。
“使英招带话的,就是你?”他打量了汪文迪一阵,语气里有些意外。
说是少年郎,还真是个少年郎。
他都没打算等汪文迪的回答,扭头就要离去,与此同时,背后的神轮上的焰色明显大了一圈。
汪文迪感觉他想无视自己,直接对人间动手。
“你一路巡到此处,不觉得人界与千万年前早不一样了吗?”
东皇太一不为所动,反问道,“有何不同?”
汪文迪沉着答道,“规则,规则已经定下了。”
对方嗤笑一声,道,“没想到使英招带话的人竟是个这样天真的孩子。规则?吾就是规则,你想拿人界的规则,来说服天帝的规则?实在是太天真了。”
“本尊还以为,当年西王母阻止你一次,你多少对自己有些反省了。”汪文迪语气也不再客气,直言道,“如今,若是在同样的事情上被阻止第二次,传出去,你这天帝的颜面,要往哪儿放?”
“你此时回昆仑整顿神境,不比在人界撒野强?”
东皇太一依旧不屑,道,“人界,不过是吾之苗圃,若不顺吾之心意,吾便毁去这个苗圃,重新再创一个,欣欣向荣、百花永不凋零的苗圃。”
“那就是没得谈了。”汪文迪回以冷笑,拉开了距离,手中陡然化出双剑。
他瞥了一眼这两把剑,脸上的神色沉着下来,道,“竟是吾看走了眼,你这毛孩子居然有至宝诛神与镇天二剑。”
“吾既苏醒,昆仑复兴在即,你不如来吾神境,吾给你一份差事,安享神道,如何?难道不比你挡在吾跟前,护着一些即将枯萎的花要强?”
问题被抛了回来,汪文迪却直接用行动来做了回答。
他径直冲上前去,手中利刃对准了东皇太一身后的神轮。
神轮中蕴含了大部分神力,因他知道东皇太一刚刚才苏醒,又要融合混沌钟的原因,神轮难以完全融入身体之中,只能悬在身后。
看他的动作娴熟而富有攻击技巧,东皇太一更觉这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也拿出了一些本事,迅速闪身,抬手射出三道金光烈焰。
东皇太一生有太阳之精,修的乃是金火法则,虽与离火之精不同,但从强度上来说,也不容小觑,比那三昧真火还要稍强上一个档次。
汪文迪抬剑架起屏障,挡去火焰的攻击,再度纵身,要打自己擅长的近战。
这上头打的火热,底下陈月歆哪能按捺得住,尤其这东皇太一乃是纵火者,她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参战。
瞿星言拉了她一把,耐心劝道,“我不阻你,只是你再等一下,他俩既然动手了,谈判肯定破裂,何不找个最佳的机会,攻其不备,助汪文迪一臂之力?”
第五百二十五章 仇敌相见
陈月歆想了想,咬着下嘴唇,道,“好,我明白了。”
顶上打的是不可开交,激烈非常。
在东皇太一保护下的神轮已经逐渐的和他的身体慢慢融合,他释放的灵力也越发的强大起来。
只见他抬起双手,唤出数个锥形砸落下来,那里头的力量恍若来源于天际,把星辰尽数纳入其中,星斗锥对准了汪文迪,这边又有他射出的三道烈火,两招夹击,颇为凌厉。
汪文迪立即做出了反应,侧身灵活闪过三道烈火,转而挥舞宝剑,瞬间劈开了一枚星斗锥,其中的灵力形成了细微的爆炸,炸出的火星子又浇在了原本他躲开的烈火上,使得烈火的威力去而复返,甚至更加厚实。
又剁碎了几道星斗锥,可扭头一看,那火焰并着火星子正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地面上坠去。
他眯了眯眼,登时抬手,从虚无之中抽出一道黑气,平铺笼罩于人们的头顶上,收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烈火没入冥界众生相的黑色中,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底下的人见天瞬间又黑了,心里的被压迫感已到了临界,便有那胆子不大的先行就地跪了下去,生怕受到天神的责罚似的。
接二连三,越来越多的人跪拜了下去,低着头,不敢看头顶那抹漆黑。
张霏霏也急了,道,“这下看不见文迪那头了!”
熊巍安慰道,“小姐,别急,汪哥他很厉害的,至今为止,他还没输过呢!”
“我知道……”她抿着嘴,兀自思考着有什么地方是她能帮上忙的。
上头东皇太一见他又出奇宝,面上虽无甚神色变化,但仍是开口道,“这么好的宝贝,为何用来保护一群毫不相干的蝼蚁?”
“人界既非你所创,你也不是主宰之神,他们也不信奉你、祭拜你,你这般护着他们,到底所求为何?”
汪文迪冷笑一声,说出了他从来没有变过的答案,道,“我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我所求不过是随心所欲、问心无愧而已。”
“随心所欲容易,问心无愧却难……”东皇太一评述之间,对方的剑竟已披荆斩棘,径直到了自己跟前。
他眯了眯眼,话亦戛然而止,距离太短,他只能祭出灵宝。
只闻天地间一声钟响,他端立不动,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架住了汪文迪的剑,使宝剑剑尖无法再往前分毫。
威压感同时暴涨,汪文迪面上的神色也沉了下来,抬手加上了另一把剑。
他盯着东皇太一冷冽如霜的眸子,问道,“你知道现在的华夏人界是如何来的吗?”
不等人回答,他便自顾自道,“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女娲娘娘为人族始祖,后又经历神魔大战,再由黄帝统领部落,率领族人同魔族大战。划分昼夜,制定规矩,奠定传承。”
“三皇五帝始定人伦,先秦诸子百家争鸣,秦王扫六合一统天下,三国魏晋诸侯争霸,唐宋元明盛世繁华……又经侵略、反抗、共和……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是你的后花园?!”
“
你不过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底下那些人的先辈每一个都为现在的世界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做错了什么?人们都在小心翼翼的活着,何曾想过与天神相争?却要无端遭受灭顶之灾?”
他们敬神,却也更害怕神。
东皇太一身形暴涨了一圈,眼瞳中也蔓延出金色的神光,道,“小子,你在说教吾?!”
周围五彩之光大作,混沌钟的形状更显现出了几分,汪文迪手中还未双剑合一,便先被这股力量逼得后退了两步。
见他仍旧凝力抵住,东皇太一不屑道,“吾不该给你活命的机会……!”
话音未落,一道紫炎刹那冲了上来。
紫炎与宝剑合力,架开了开启混沌钟的东皇太一。
他眼里划过一丝寒意,盯着插手他们1v1男人大战的来者。
陈月歆落到汪文迪身边,大叫道,“睡醒就乱发脾气,幼不幼稚啊你?”
东皇太一的眼神摆明了他认得她。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困惑不解,有一丝不甘,还有兴奋与快感,唤道,“朱雀——!”
汪文迪心觉不妙,低声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我怎么不能上来?”陈月歆自信满满,道,“我看他火气旺得很,只好用更烈的火才能压住他了!”
他无奈道,“阿瞿没跟你一起上来?”
她甩手答道,“霏霏还想上来呢,你让不让?”
“不让。”
“那不就得了,对付他,用不着我们那么多人!”
汪文迪斜了她一眼,道,“靠,什么歪理!”
东皇太一手中燃起两团烈焰,他的身形还在不断的增大,此时已大约有个三四米高了,他完全无视了汪文迪,直冲陈月歆而来。
她纵身上前,手中化出流火扇来,应道,“既然你还记得本座,那你也应该还记得当年是如何被本座打的屁滚尿流了!”
‘屁滚尿流’这词是她夸张了,当初交手,她赢了不假,但东皇太一也没有输的那么惨,只能说是棋差一招,她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气势上压倒他。
哐!!
火团被流火扇吸收,星斗锥再次从天而降,陈月歆扫出一道焰墙,直接整个融化了所有的星斗锥。
“你话变多了。”接近之时,东皇太一扯了扯嘴角,道,“多年来,吾一直没忘记打赢你这个目标。吾很欣赏你的个性,实力为尊,谁拳头硬谁说了算,吾也这么认为!”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们俩又多了一个共通的地方。
火团不断相撞,爆出堪比银河的火星子。
汪文迪想趁隙出剑,可每每被混沌钟防住,又不见别的动作,好像是在告诉他不要打扰东皇太一与陈月歆交战一般。
双剑合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只能作为必杀技来使用。
他思索了一阵,看来只能等待陈月歆给自己创造机会了。
两道红光缠斗在一起,尤其两人眉目之间相似的嚣张傲气,战斗场面叫人甚是
热血沸腾。
三道烈火在东皇太一抬手之间便向陈月歆射去,她口中喷出一团烈焰,竟直接吞没了他的烈火,再用流火扇这么一扇,反卷着焰浪奔涌而去。
他不甘示弱,背后化出一对金色羽翼的轮廓形状来,振翅而飞,躲过攻势。
同时,混沌钟的灵气分出一缕,扑灭了奔涌的焰浪。
她与他再度对峙,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挑衅道,“就这?”
双方都好斗,自然任谁都受不了这种挑衅,东皇太一闻言,当即浑身包裹住一层沸腾的灵力,双目迸发两道金光,又是直直刺了过来。
不仅如此,跟着射出无数烈火,那烈火金光不止,霎时间汇聚成四条火龙,若是挨着碰着,恐怕元神就要被灼伤,甚至是焚毁其中。
陈月歆闪身躲过,专注起来,挥手以流火扇挡去两道金光,扇面上留下了两道浅显的痕迹,她须臾聚力,一道巨大的紫炎喷涌而出,随即一分为四,与火龙一一对上。
“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汪文迪此时出力,紫炎便胜过了火龙。
东皇太一瞥了他一眼,身体已经变得有一栋楼那么高大了,矗立于天地之间,岿然不动。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速度就已经快得无法捕捉,陈月歆刚吐出一道烈焰,与之抵消后,不知何时他的巴掌就到了跟前。
墙壁一样大的巴掌一挥,径直拍在了她身上,将没跟上他速度变化的陈月歆打出老远。
“月歆!”汪文迪皱眉呼喊。
在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东皇太一也皱起了眉头。
陈月歆的声音自烟尘中传出,在汪文迪想要动手之前,一字一顿的喊道,“还、没、完、呢!”
旋即,一道更为刺目的红光骤然冲了出来。
体型庞大无比,与东皇太一足以比肩,朱雀化形而出,一对利爪也是倏忽就冲到了他跟前。
他撤步躲过,否则就要被利爪抓伤面门,又双手抬起,陡然形成一股铺天盖地的熔岩巨浪,好似轻易控制了一条由滚烫火焰组成的海洋。
自其中不断有滚烫的熔浆拧成一道火光,再度朝朱雀冲去。
朱雀浑身都是烈焰,这些火光有的被她振翅挥去,有的被她纳入外层焰甲之中,几乎没有起到阻拦她的作用,她乘风破浪,不断逼近。
到最近之时,紫炎瞬间射出,宛如一道夺命的枪矛,目标正对东皇太一的脑门。
因为过于灼热,他庞大的躯体已经受到了些许影响,显现出灼伤的痕迹来。
刹那之间,五色霞光频发,混沌钟的形状猛然厚重且清晰起来,灵宝完全出现,再看时,他身上的小伤几乎是霎时愈合,同时还射出无数细密的金光,似乎要把朱雀扎成刺猬。
虽然四圣也是炼体至今,可这毕竟是混沌钟的力量,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凭借原形本体硬扛。
她本欲暂时后撤,一道金光却从身后飞了过来,汪文迪手里已双剑合一,挡在面前,撑起的结界在混沌钟的攻击下纹丝不动。
第五百二十六章 四象天绝阵
他笑了一声,道,“算了,今天我心情好,这场战斗,我来配合你。”
双剑可攻可守,自在万兵之上。
朱雀明白其意,浑身杀气翻涌,紫炎排山倒海一般盖了过去。
东皇太一同样凝力,不躲不闪,两团烈火毫无惧色直直迎上了紫炎。
相撞之时,以混沌钟对诛神镇天,以他的金火法则之力对抗朱雀的离火之精。
这一撞,可谓是天地为之色变,火光喷涌,金光大作,头顶云朵凝成漩涡,底下的冥界众生相黑气汇成飓风,全部交缠于这几股力量中。
轰!!
三方尽皆被爆炸弹开,宛如陨星一般往下坠落而去。
汪文迪受的伤最轻,他立起双剑,想要先行稳住身体,再去拉住朱雀。
再看那东皇太一,因有混沌钟的庇佑,也不算受了多重的伤,最要紧的是,此时钟上缠绕的五色灵气如潮水之势,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涌入他的体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的伤势与力量。
他很快回过神来,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并不妨碍他抬手射出一道猛烈的金光,对准了底下的冥界众生相。
速度之快,汪文迪来不及回防,灵宝受此一击,直接元灵大创,窜回了神识之中。
而他没有停手的意思,他还在下坠。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整个大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不过短短数秒之间,就在离地面还有不到二十米的时候,一道红光瞬间刺了过来。
朱雀调整了内息,浑身火焰再度燃起,径直扑向了东皇太一,抵着他的身体,像要把他撞到天空的边际去。
汪文迪连忙降落到了张霏霏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但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关心的话。
他扭头立马叫来了瞿星言,道,“东皇太一一旦认准了要对人界动手,这些人全部都会死,时间紧急,马上起阵!”
“你要起四象天绝阵?”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瞿星言拧起了眉头,道,“这阵若起倒确实能防住东皇太一,但是四象且先不论,起码要有能占住四方的人!”
而眼下除了他和汪文迪,剩下的哪一个能与他们力量相提并论?更别提共起四象天绝阵了!
张霏霏上前一步,道,“我可以。”
她不是在无理取闹,她是在很认真的给出建议,接着道,“我有针神商懿的法宝护身,这金针与金线我已经能娴熟的操纵了。”
汪文迪伸手一探,轻轻点了点头,道,“掌握了四成,还凑合,我再用双剑护你,以保万无一失。”
“还有一个呢?”瞿星言看着天际纠缠的两道红光又去而复返,便知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熊巍捏紧了拳头,道,“我也想帮忙。”
“你?七羽锥恐怕力量不够……”瞿星言抿着嘴道。
他展开拳头,露出手心里紧紧握着的羽哨,道,“我有这个。”
“九凤可行。”汪文迪点头道。
熊巍想起朱夏给自己羽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九凤会降临在你的身边’。
他一心想着再见时一定要让朱夏看见自己的成长与进步,所以多次危难关头他都没有使用这个宝贝。
可是方才看见张霏霏那般笃定的第一个站了出去,他忽然觉得也许现在就是使用羽哨的最佳时机。
四方已定,汪文迪扭头安置机灵鬼,道,“你的任务就是看好萧秋,如果仍有余力,就引导疏散人群,离开中央,往两边走。”
机灵鬼应道,“我明白了!”
四人两两将手拉了起来,脚下一轻,迅速升空。
汪文迪占东,张霏霏占北,瞿星言占西,熊巍占南。
手掌解开,汪文迪开始运力念咒,又将双剑立于张霏霏身侧,四人则往四个不同的方向飞了过去,直到拉开的距离令中央的位置足以囊括东皇太一与朱雀这俩庞然大物,方才停下。
他念诵咒语的仙音在队友的脑海中响起,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今起四象天绝阵,为护人界之安生,苍天好生,大地为母,四象天绝,束神无杀……起阵!!”
一声清脆的哨音响彻天际。
却说那天空上缠斗的两道红光。
东皇太一的手揪着朱雀的一只羽翼,朱雀的利爪刺入他的脊背,双方的火焰不断碰撞,但都未能在火这技能上头分出胜负。
朱雀索性随心纵火,选择了用拳头与身体进行最原始的搏斗。
“哈哈哈哈……吾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爽快的架了!”他一脸傲然,言语中又十分满意朱雀作为自己的对手,又道,“人界需要重塑,你何不同吾共回天界,再大战三百回合?!”
若是一直沉睡着,如何能有这般痛快的感觉?
混沌钟始终护着他的元神,不过双方的灵力消耗都是巨大的,他也不再搞什么虚招,并指为刃直冲朱雀心口刺去。
朱雀眼中的火焰愈发旺盛,极快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左边的翅膀却被他揪下了一把羽毛,伤口又经烈火,稍稍扩大了一些。
她叫道,“三百回合?再来五百回合你个毛小子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趁她后退,混沌钟又是灵光涌现,竟想把她身上的离火之精全部化解。
她一声长鸣,流火扇刹那显形,跟着变大了百倍不止,扇出一道紫与红交融得深邃又狰狞的紫炎,自己顺势闪身,从另一侧扑向东皇太一,想冲散他身上的金光烈焰。
他皱了皱眉,果断撤手,拉开了距离,但还是被这紫炎烧灼致伤,转而射出无数金光,却在金光之后,使混沌钟离体,立在了朱雀头顶上空。
霎时间,她的动作受到无限大的阻力,不得不吃力对抗。
东皇太一快速接近,一掌正中朱雀命门,将她击飞出去,但她的流火扇也到了他的身后。
紫炎为利刃,在他背后开出一道很深的口子,他面上吃痛,心知朱雀挨了他那一下,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他虽然甚是眷恋那种与之战斗、不死不休的快感,但他仍
旧拥有十分的理智。
召回混沌钟,他抬起双手,神色极其庄重,转而朝下界落去。
那羽哨的声音就是在此时响起的。
歘!!
须臾之间,四方之力汇聚,形成一张金光大网,抵住了东皇太一手上的力量。
九凤降临于南方,灵力比之前的她要更加纯粹、强大,明显是这段时间的修炼颇有成效。
东皇太一皱紧了眉头,加大了手上的气力,不悦道,“小小九凤,竟敢挑衅吾之神威?”
若论资历,九凤自然不如东皇太一了。
她也察觉到了这股强大的灵力,应声道,“请上神宽恕,这四象天绝阵我非来不可。虽不知上神意欲何为,但底下万千皆是无辜生灵,可否听我一言,就此罢手?”
还真别说,机灵鬼办事效率挺不赖,这么一会儿,底下的人群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空出了一个机场那么大的范围来,再仔细一瞧,原来是大难临头,大伙很是配合,都很自觉,也有主动帮忙的。
听了九凤如是说话,东皇太一冷哼一声,完全不打算理她,但却使出了几乎浑身的解数,要突破这道四象天绝阵,混沌钟的灵力也加在上头,这不是正宗的阵法自然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
汪文迪望着天边的红色,传音于三人,道,“别急,尽力稳住!”
那红色正是缓过劲来的朱雀。
朱雀浑身盈满了暴虐的紫气,她张狂的大叫,道,“小子,别得意的太早了!!”
哐!!
一对利爪看似撞上了混沌钟,上头的紫炎却直直攀上了东皇太一的身体。
这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快要支撑不住的四象天绝阵一下就破碎了,朱雀压着东皇太一,径直砸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这坑少说直径也有几百米。
烟尘散去,但仍在坑的边缘危及到了部分实在来不及撤走的群众。
陈月歆化回了人形,落在东皇太一的脸庞边上,翻了个白眼,抱臂道,“你这孩子,非得挨顿毒打,才老实。”
东皇太一的眼神移到她身上,身上缓缓愈合的伤口蒸腾出一层白气,他也变作了只有寻常人类一般的身体,答道,“千百年了,吾早不是孩童了!”
“谁管你是不是啊,你看看你干的事儿幼不幼稚,一睡醒就捣乱?”她扫视了周围一圈,初步判定了伤亡人数,没好气的盯着挣扎爬起来的他,道,“还来?”
“不来也不是不可以,但吾有个条件……”他与她对立,微微低眸看着她,随口道,“吾要与你堂堂正正的打一回。”
“刚才还不够堂堂正正啊?”
“吾说的是,单打独斗……”
陈月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行行行,打完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回昆仑,不要再插手人界的事儿了,行不行?”
东皇太一笑道,“你赢了吾,吾才听你的。”
她瞪了他一眼,又想了一阵,道,“但不能现在跟你打,这还得先收拾烂摊子,而且这两日我们有正事要做。”
第五百二十七章 幼稚
“什么正事能比得过同吾较量?”他反问道。
陈月歆一时不知怎么同他解释,挠了挠头道,“比跟你较量更重要的事儿多了!”
东皇太一回眸看着后边打扫战场的汪文迪一行人,道,“和他们一起?他们是你的人类朋友?也是你的对手?”
“对手?对手是对手,朋友是朋友,朋友怎么会成为对手呢?”她严重怀疑眼前的人脑子有问题,摸了摸脸,接着道,“真要说对手,只有青龙……喏,就是那个冰块脸……”
“可是这话是你以前说的,”他打断了她,一脸正经,道,“你以前说,你没有朋友,只有对手,你的对手就是你的朋友。”
她愣了愣,脑海里突然窜出来一些她好像忘得差不多了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的画面都很是模糊,她只能依稀看见一些熟悉的轮廓,以此来证明他说的话似乎是确有其事。
那头汪文迪等人也回到了地面上,此一战大家消耗得都颇多,他顾着查看张霏霏的情况,张霏霏倒是医者本能,一心记挂着那些受到牵连的无辜群众,很快就组织起了救援。
朱夏也一同帮忙,她化作原本人类的模样,却不见复瞳,天眼也是紧闭,周身自有一股缥缈的仙气。
汪文迪曾言,先为九凤,一遇天狗,天眼关闭,化为鬼车。
“你的眼睛……”张霏霏跟着她一起把伤者抬上担架,问道,语气中既没有不自然,也没有任何生疏。
朱夏答道,“这是我修炼的成果,虽然鬼车还未完全与我同化,但如今我已经可以自由控制我的天眼了。”
“原来如此,恭喜你,阿夏。”张霏霏真挚的笑道。
她眼中划过一丝腼腆的神色,微微低头,一边忙活一边好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个……他、他……我怎么没见他?”
张霏霏了然,伸手指了指远方,熊巍正和机灵鬼一起恢复交通秩序。
他时不时的望向这边,见到张霏霏抬手的一瞬间,便别开了视线,只是没多久,他还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过去。
这下正与朱夏的眼神撞在一起。
她率先明媚一笑,一点尴尬的情绪都没有。
他脑子里被这温暖的笑容搅得天翻地覆,脚下不受控制的便迈开了向她奔赴而去的步伐。
朱夏冲张霏霏笑了笑,也迈开了步子。
两人重逢于空旷的大马路上,但在这一刻,周围有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拙笨的开口,道,“阿、阿夏,我……我用了你留给我的哨子,其实、其实我想等到我真正变强的时候……”
“你已经在变强了,我看得见,”她轻轻的拉起他的手,鼓励他道,“你要记住,真正使你变强的,不是获得无上强大的力量,而是你本身就具有的那一颗守护别人的心。”
“只要有了这个,哪怕慢一点,也没关系。”
熊巍想拥抱她,但他忍住了,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好半天才道,“阿夏,我好想你。”
“这次你能不能……”
朱夏打断了他,认真道,“再等
我一会儿,你放心,不会很久,相信我。”
他掩盖住失落的神情,从她的眼里接收希望与期冀,应道,“好,我相信你,我也会努力的。”
现场的伤员在大伙的共同努力下很快都有序的被送去了医院,交通也在慢慢的恢复中,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眼前这个东皇太一制造出来的大坑,和他本人。
汪文迪回到张霏霏身边,道,“媒体我都打发走了,统一口径,陨石降落,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她‘扑哧’一声笑道,“的确很不错。”
说着,她望向陈月歆那头,道,“他怎么办?”
“我去问问……”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瞿星言快步朝那头走了过去,便摊开手来,随口道,“看来有人先替我去问了。”
瞿星言直冲陈月歆而去,目中自然无视东皇太一。
走到面前,直言询问,道,“完事了没?”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点头道,“差不多了,这个坑怎么弄?”
“这还不好办?”东皇太一主动插嘴,一把拉起陈月歆飞出了坑外,一扬手,就将道路恢复成了本源的样子。
差点把瞿星言埋在里头。
他皱了皱眉,也是立刻飞了出来,不悦道,“人界无事,你还不回昆仑?”
“人界无事,难道昆仑就有事?”东皇太一面色沉沉,双方之间的气势一瞬交锋。
他冷静道,“昆仑雪境之下还有无数你的同僚与下属,这不算有事?”
东皇太一捏着下巴想了想,道,“他们都睡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两天的,吾要等朱雀同吾一决胜负之后,再回去不迟。”
“你俩还没打够?”瞿星言眯着眼,仿佛看出了一些端倪,转向陈月歆,语气更加不悦,问道,“你答应与他再决高低了?”
她撇了撇嘴,道,“嗯……”
他一甩手,道,“你……!”
“哎呀,”她把他拉到一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他可是东皇太一啊,难搞得很,能打一架解决的事儿,不划算吗?”
“强词夺理!”他想不到其他的词儿了,看了看东皇太一,又看了看眼前一脸赔笑的陈月歆,越看这两道红色越不顺眼。
瞿星言头一次拿她没有法子,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走开了。
陈月歆不明所以,想要跟上,却被后面的东皇太一拉了一把。
他淡然问道,“接下来干嘛?快点把你们要做的事儿解决了,与吾决斗吧!”
“催催催,催你个头,”她吐槽道,“我原以为我性子够急了,没想到还碰上个更急的!”
天空中的红色退去,各大媒体把此归结为一种奇异的天文现象,至于怎么圆这个说法,那就是媒体的事情了。
晚饭时分,屋内的气氛依旧没有缓和。
萧秋紧紧跟着汪文迪,生怕他不履行带自己去找巧巧的话,机灵鬼则跟着张霏霏坐在一边,托腮看着这好似爹带孩子的场景,是不是的咂咂嘴,吐槽一两句。
同样在沙发上坐着的,
还有陈月歆与瞿星言。
和东皇太一。
陈月歆夹在两人中间,随手翻着一本杂志,但总觉得两边都凉飕飕的。
她丢开书,站起身来。
瞿星言头也没抬,但是立马问道,“去哪?”
“倒水。”她答道,向饮水机走去。
东皇太一也跟着起身,走在她身后不过半米不到的位置上。
“你老跟着我干嘛?”
“吾跟他们又不熟。”
靠,这答得还挺有道理的。
陈月歆顺手给他也接了杯水,递了过去。
瞿星言不知何时闪身来到跟前,抢过了那杯水,没好气道,“他没手啊?喝水不会自己倒?”
“吾要饮琼浆玉露,看不上人界的水!”东皇太一抬了抬下巴,不屑道。
“幼稚。”陈月歆放下水杯,朝洗手间走去。
东皇太一半步不离,却被瞿星言一把拽住,沉声道,“你还跟着?”
哐!!
厕所的门被陈月歆用力关上,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听她关门的动静,汪文迪不禁笑道,“哎,都是一样的幼稚。”
他扭过头来,冲瞿星言道,“我看,要不你替月歆跟他较量,让他早点回昆仑得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冷冽与轻蔑,各自撇开了头,谁也不理谁。
要说最幸福的,还是此时在厨房里忙活的熊巍。
朱夏打算第二天再离去,眼下正在他身边给他帮忙,其乐融融,场景十分和谐。
没多久,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就端了上来。
张霏霏叩响了厕所的门,道,“月歆,快点来,就差你了!”
过了一会儿,门才缓缓的被拉开,陈月歆探出个头来,冲她小声道,“霏霏,我能坐你旁边吗?”
“当然可以啊!”她忍俊不禁,将其从里头拉了出来,一路带到桌边,安置在自己旁边。
陈月歆的身边仅剩一个位置。
东皇太一望了一圈桌上的饭菜,表示自己对这些食物没有胃口,随后就走开了,瞿星言坐到她身边,不知怎的,他心情更差了。
这顿饭纯粹是看在朱夏好不容易回来团聚一次,才勉强算得上是愉快的吃完。
听闻他们晚上要去做的事儿,朱夏却是主动提出也要帮忙,汪文迪没有拒绝,最终的行动小队定为他、张霏霏、萧秋、熊巍和朱夏五人。
晚饭过后,也到了按计划行动的时间。
等他们到了红山别馆,便从内部飘出来一张白色的纸人,又将他们引到了院后的传送法阵之处。
通过法阵,五人全数进入了阿姐的房间。
她还是那副模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开门之前,她重复了一句,道,“我会强行使羽村中的时间从祭礼那日开始,但愿这次真的能借你们之手,平息这一切。”
说完,她闭着眼睛,挣开了医疗仪器对她的束缚,坐起身来,周围霎时凝聚了无数红色的纸张,堆叠到了一起,堆成了一个井口的形状。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不同的局
她顿了一下,迟疑道,“今日外头……”
五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入口上,没有人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明流火想了想,扩大了入口,道,“出发吧。”
“我也会同你们,一起进入其中。”
一晃眼,五人已落到了羽村中的招待所里头。
不出意外地,又都变成了纸人的形状,不过明流火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身侧。
此时,旭日初升,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远远地,便见一个身影飘了过来,捋着胡须,拄着拐杖,正是羽村里的村长。
他走上前来,热情一笑,道,“诸位夜里休息得可还好?今晚就是祭礼之时,几位若想参加,还请准备好源初之羽,如有其他需要,随时叫我,祭礼开始前,老头子我会到这里来叫各位。”
汪文迪眼眸一动,这里头的时间果如明流火所言,直接跳到了祭礼发生的那天。
那这可不可以理解为,姐姐实际上也可以操纵这里面的一切呢?
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一愣,跟着眉头拧的更紧了。
那个导游,为什么没有出现?
面前村长又交代了几句,而后就离开了。
张霏霏率先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先去找源初之羽吧!”
汪文迪也知道他们此次多了一个人,应道,“嗯,先跟我来……”
话音未落,一边的萧秋却先不对劲起来,她面上的表情呆滞起来,不顾众人的呼喊与阻拦,兀自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招待所的院落。
“一楼的房间里可以找到三支源初之羽,我去追她。”汪文迪如是道,随后跟上了尚未走远的萧秋。
剩下的四人依他所说,先后进了招待所。
萧秋一路去往了大庙。
跟在后面的汪文迪自觉或许自己心中的猜想是正确的,一边加快了步伐,一边打量着此前已被破坏过一次的大庙。
如他所想,大庙已经被重置过了。
不仅如此,还有些许不同之处,比如第一点,很明显能看得见,原本大庙周围是有石碑竖立的,但现在一块石碑也没有。
门被萧秋以蛮力撞开,里面虽然还和之前一样昏暗,中央也还是有一个高台,但上面仅仅只摆放了两个牌位。
牌面模糊,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字。
低头一瞧,地面上有一摊灰渣,俨然是灼伤留下的痕迹。
随着萧秋的走近,又一缕灵气分成两股,从灰渣中凝结而出,纠缠着、蔓延着要窜进她的身体里。
汪文迪眯了眯眼,看见这灵气中隐藏的一缕黑色。
他须臾出手,一剑射了过去,阻止了灵气进入萧秋的身体。
萧秋一愣,双眼一翻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那黑气中传来一声闷闷的响动,似乎是不悦的鸣叫,转了个方向,刺向了汪文迪。
他握剑在手,却不用剑,只是甩出两道清气,形成一个回环,扣住了黑气,稍加细感,曾为萧秋还魂的他便知晓,这灵气中的确蕴含着她剩下的一魂一魄,若是自己下狠手,恐怕魂魄也将不保。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股邪力。
汪文迪抬手,口中念咒,意欲把那邪力逼出。
黑气仿佛察觉了他的意图,忽的爆发出一股力量,挣脱了清气的束缚,想要趁此机会逃遁而去。
他挥起双剑,抢先一步设下结界,断了它逃跑的路径。
在结界中,黑气挣扎无果,而后化作了纸人的形状模样,哀怨的开了口,道,“为何,为何要插手我与姐姐之间的事?这么做到底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你们俩的事我本不感兴趣,只是现在牵连太多,若你们只是关起门来自己处理,也不会将我们引来,不是吗?”汪文迪冷声道,“就连孟商也无缘无故卷入其中,这萧秋同样是无辜……”
“正因为她无辜,我才设下假死阵,只等此事过后,她不就可恢复如初?”阿妹不理解,争论道,“至于孟商,我不过也是借用力量而已。是你们非要自以为是,打乱了全盘的计划。”
“祁飞星呢?成夷则呢?”
“他们?哈哈哈哈,他们都是该死啊!”
阿妹张狂的笑了一阵,道,“祁飞星弃我姐姐于不顾,成夷则对我姐姐有非分之想,该死,都是该死!”
汪文迪上前一步,逼问道,“那你呢?你不也借孟商之口,跟我说,要我杀了馆主吗?”
“你懂什么?!”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忽然多了一丝悲哀,接着道,“对于我来说,我只要姐姐就够了,其他人不过是砂砾芥子,可是对姐姐来说,其他人却总比我更重要!”
“她以前不是这样,姐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的那些日子,她很爱我,很疼我,后来就不一样了,后来,总有人比我更重要,这不是我的姐姐!”
“只有把她杀了,我才能找到我的姐姐。”
汪文迪确实不太理解她的逻辑,但看她激动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扯犊子。
他想了想,再度追问道,“那江宇呢?他的牌位为何也在此处?你又为何没有杀他?”
“因为他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人,他会帮我,他答应过我,我们不是利用关系,我们是合作关系。”阿妹冷笑了一声,答道。
汪文迪乐了,反问道,“你相信他?”
阿妹点头,道,“我相信他,他觉得我是对的。”
他摆了摆手,道,“你没救了,快点把萧秋的一魂一魄吐出来,我还能送你一个痛快。”
“你想的美!”她不服道。
汪文迪懒得跟她多费口舌,抬手开始抽取灵气。
她面露痛苦之色,但很快又得意的笑了起来,道,“你救她一个又能如何,哈哈哈哈……你们就等着一起陪葬吧!!”
“既然没有那个实力,我劝你还是少说大话。”他不为所动,没多久就将灵力轻松抽了出来。
趁此机会,一道黑光突破结界,径直射向了汪文迪。
他挥剑一挡,只听一声铿锵清脆之音,似有什么落在了地上,等他回眸,阿妹已不见了踪迹。
打她打不过,跑倒是跑得挺快的。
汪
文迪收了武器,把灵气注入萧秋的体内,补全三魂七魄,又将她挪到了庙外,等着她醒来便可。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也没闲着,又上到了大庙二楼,想要去看看那飞诞的雕塑还在不在。
二楼一片漆黑,没有烛火,也没有雕塑。
飞诞已经被灭了,和那些石碑一样,没有再出现了。
那底下的那两个牌位放在那的意义又是什么?
原本那里是为飞诞七魄收集能量所在,现在飞诞都没了,为什么还会多出来两个牌位?
不止如此,暗门也不见了。
整个二楼变成了一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可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行返回。
走到门口后又等了大约五分钟,萧秋方才醒转过来。
她一见面前矗立着个纸人,一口气没上来,‘嘎’一下,又给抽过去了。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
他同萧秋一起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张霏霏等人也成功的拿到了三支源初之羽,从这一点上来看,源初之羽存放的位置并没有发生变化。
见他回来,她便问道,“文迪,怎么去了那么久?”
汪文迪摆了摆手,道,“别提了,她胆子也太小了。”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略说了说,笑道,“你一个大作家,想象力也应该挺丰富啊,怎么接受能力这么差?”
萧秋连忙上前,尴尬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我耽误大家时间了。”
“没事儿,”张霏霏柔和笑了笑,转而又道,“抓紧些,赶紧找到剩下两支源初之羽就是了。”
“嗯,”汪文迪点头,道,“楼上还有一支,那房间里的情况比较诡异,我去拿,剩下一支……”
他说着说着,自己倒先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多久,他拧着眉头,话锋一转,道,“我们拿源初之羽,是为了参加今晚的祭礼,祭礼是为了祭飞诞,也就是村民们信奉的神的,可是……飞诞已经没了,他们又去祭拜谁?”
“我在大庙没有见到飞诞的雕塑,香火也断了,说明飞诞在这个世界中没有被重置存在,那这个祭礼是为了什么而举行的?”
众人皆陷入了沉默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张霏霏才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村长亲口告诉我们需要准备源初之羽,若是没有,我们可能会失去参加祭礼的机会。”
熊巍赞同了她的话,道,“的确如此,祭礼应该还是关键,不然就没有必要强调此事了。”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汪文迪接过话茬,道,“最后一支源初之羽,我们可以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他沉声道,“夺取村长的源初之羽。”
熊巍思索道,“这恐怕有点难度吧,村长身为祭礼的主持人,不可能把源初之羽轻易交给咱们啊……”
“对,”他笑了起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采取一些手段,夺取源初之羽,比如,我们其中之一,是否可以代替他成为今晚祭礼的主持者?”
第五百二十九章 打乱祭礼
张霏霏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说,咱们干脆把祭礼的流程和规矩全部打乱?”
他道,“答对了!”
其余人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方法倒也可以一试。
汪文迪把视线移到朱夏身上,道,“阿夏,你和阿巍去找村长。”
他眼神中似乎别有深意,朱夏明白过来,笑答,“我知道了。”
熊巍还在思索当中,就被她拉走了,众人兵分两路,这头剩下的三人也立刻进了招待所,上到二楼,打算直奔最里边的那间房去。
话说朱夏与熊巍一路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村长所在。
“阿夏,”他看着她欢快的步子,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但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么一茬,道,“汪哥他是不是想……想让你去主持仪式啊?”
“怎么了?”朱夏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快道,“你不想让我去?”
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太危险了,我去和汪哥说,让我替你。”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和站在姑洗山上时看见的并不一样,她能看见云雾之后的黑色。
过了一会儿,她忽的道,“我倒觉得,先生如此安排,必有他的用意。”
“我离开之后,他待你如何?对这些朋友们如何?行事如何?”
熊巍老实答道,“那当然是没得说!”
她轻轻的挽起他的手臂,道,“还不明白吗?”
他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汪哥不会因为我的实力不够而不让我去做这些事,他会选出最合适的人选来,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瞧不起我。”
朱夏不再应话,嘴边的笑容更深了。
走到一亩良田边上,村长正坐在里头田坎中的椅子上休息,旁边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有切好的橙子,好不闲适惬意。
见到两人,他还主动起身,迎上前来。
他问道,“二位,何事来寻我?”
熊巍答道,“是为了源初之羽一事。”
“哦?”
“我们遍寻不齐源初之羽,希望能借村长身上的一用。”
听他这个要求,村长却没有觉得冒昧与突兀,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突然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阵,才道,“拿了我的源初之羽,便要替我成为仪式的主持人,你们几个生瓜蛋/子,谁做得来这份活?”
朱夏道,“我可以现学。”
“现学?”村长笑得更大声了,嘲讽道,“羽村多少年的历史,你现学怎能学会?”
他话锋一转,手里的拐杖高高扬起,喊道,“大伙儿!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打死!!”
话音一落,周边那些原本正在干活的村民们立刻抄起家伙围了过来。
熊巍挡在朱夏跟前,将七羽锥握在手里,聚力在手,利落干脆的割开了前排纸人的身体。
但没多久,黑气涌入,纸人就再度复原。
朱夏眯了眯眼,察觉了其中的关窍,微微抬手,不着痕迹的在七羽锥上加了一道灵力,任凭熊巍操纵战斗,自己安
心呆在身后。
有了这道灵力的作用,七羽锥接触到纸人时,便会先射出一道更猛烈的黑光,而后再割裂纸人,任凭黑气如何,纸人也无法从新化形。
加上熊巍战斗力对付这些小喽啰自然也不难,约莫打了半个小时,纸人就全部都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了村长一人。
村长脸色沉了下来,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朱夏伸出手去,劝道,“老人家,我们不会搞砸今晚的祭礼的。”
若论实力,显然是他们这边占了上风。
村长没有应话,转身取出了自己的源初之羽递了过来。
就在朱夏接过东西的那一瞬间,他抄起了小桌子上的水果刀,一刀挥了过来。
熊巍瞪大了眼睛,本能反应的伸手去挡,好在朱夏反应更为迅速,一手拉过熊巍,同时一掌劈在了村长的肩头,把他打飞出去十数米远。
源初之羽飘落在地上,她情急不已,忙问道,“阿哥,你没事吧?!”
熊巍一愣,抓住了她的胳膊,欣喜道,“阿夏,你、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次!”
没给两人更多交流的时间,只听后头一声闷哼。
定睛一看,水果刀已经没入了村长的身体,他倒在地上,选择了自杀。
朱夏抽开身子,上前捡起了源初之羽。
她自认现在还不到能叫他阿哥的时候,但能看得出,他对她的思念真的很深。
熊巍看着她的背影,摁下自己砰砰的心跳,没再追究这件事。
二人路上没有耽搁,取到源初之羽后又一同回到了招待所。
但屋内的气氛看上去并不轻松。
“回来了?”汪文迪抬头,率先开口道,总不能让这两人也跟着大伙一块发呆吧。
朱夏上前,拿出了源初之羽,道,“一切顺利。”
熊巍关心问道,“小姐,这边出什么事儿了吗?”
汪文迪没有着急让张霏霏回答,瞥了一眼那源初之羽,盘问道,“你们先告诉我,这源初之羽,是村长主动给你们的,还是你们把村长……拿到的?”
他‘喀’了一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两人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仍是照实答道,“算不上主动,但……村长确实死了。”
朱夏将事情复述一遍。
汪文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说罢,一边的张霏霏才开口,解释道,“我们这儿没有找到第四支源初之羽,而且,二楼没有房间了。”
“二楼和大庙的二楼一样,就剩下了一条昏暗的、空荡荡的走廊,一间房也没有。”汪文迪补充说明,又道,“或者……可以因此猜想原本飞诞的三魂也与此处是相连的,源初之羽则藏在与一魂有联系之处。”
只是三人在这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里还能与一魂有联系。
他皱了皱眉道,“若无与东皇太一一战,现在还能依靠冥界众生相,可宝物受了波及,眼下还未复原,暂时用不了。”
“用冥界众生相可以找到最后一处地
点?”朱夏问道。
汪文迪答道,“嗯。因为原本藏有最后一支源初之羽的阴邪之气很重,如果我推测与飞诞三魂直接相关,那这方法就一定可行。”
她粲然一笑,道,“我去看看。”
说完,她径直跑上了二楼,逛了一圈。
没多久她便给众人带来了好消息,“我以鬼车之法相寻,也许可以找到。”
“能找到就最好,”汪文迪瞥了一眼窗外逐渐低矮的太阳,道,“抓紧时间吧。”
朱夏前方带路,五人集体出动。
她凭着一缕能与鬼车灵力联系上的微弱力量领着众人前进,一路越过了大庙。
“对了,”她打破了沉默,问道,“太一上神为何会与你们交手?”
“我们之前在这里头发现了混沌钟的碎片,虽然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那碎片,不过禁制解除后,灵宝飞遁合于本源,因此唤醒了昆仑雪境中沉睡的东皇太一。”汪文迪详细解释道。
她脚下步子未停,道,“当年昆仑大战,我也知晓一二,只是众神已沉睡多年,如今骤然苏醒,不知是好是坏。”
熊巍问道,“此话怎讲?那东皇太一虽说要对人界动手,可冷静后,也不像无理之人。”
“太一上神一醒,就意味着众神都将重临昆仑,”她眉目之间有些担忧,道,“人界发展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许多人有了新的信仰,之所以信仰九凤者能留存至今,是因为九凤神位一直都在。”
“不排除有人会一直保持信仰,可是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坚持信奉一位传言中已经陨落的神?”
这话不错,人们求神拜佛是为了庇佑自身,陨落的神,何来庇佑之力?
汪文迪接过话茬,道,“这是一点,而昆仑诸神之间也有阶级与嫌隙之分,简单点说,就是神与神之间有矛盾,神与人之间也有矛盾。”
“如果他们个个都较起劲来的话,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天机,如何会使事态发展成这样?
张霏霏不由得捏了把汗,道,“这么说来,众神苏醒对人类来说,却不是好事?”
朱夏道,“遭殃的,永远都是弱小的一方。”
熊巍扣住她的手,坚定道,“不会的,我们是很顽强的!而且,我相信有英雄。如果没有,我就做那个先驱者。”
汪文迪笑了笑,看在他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就不拆穿他了。
不得不说,熊巍的心志的确是始终坚定的。
倒是一边一直内敛羞涩的萧秋先笑出了声。
“萧姑娘,你笑什么?”张霏霏好奇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发现,也许当作家比当剪纸手艺大师更适合我,”萧秋抿嘴浅笑,眸子清亮,答道,“短短时间,我就经历了寻常人根本经历不到的事情,你们说的昆仑、神……还有眼下的纸人、局……都可以成为我的灵感。”
“我想到了一个非常棒的故事。”
“如果不冒昧的话,完成《鹿鹤同春》以后,我想在下一本书里,把你们都写进去。”
第五百三十章 要做选择
汪文迪笑道,“我还以为你打算学剪纸后,就彻底不写书了。”
萧秋非常认真的答道,“一本书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太监的理由,只是这本书当初我考虑不周,里面有一个剪纸的情节,我怎么写都不满意。”
“不愧是换了人间写的东西,在细节上这么较真。”张霏霏夸赞道。
“作者可不能没有逻辑啊,你要说一个人成天练武,他的手能是细皮嫩肉的吗?那读者又不是傻子,我们得尊重读者啊!”她眼中有光,似乎谈及写作,她能暂且外向一些。
汪文迪挑眉道,“我能继续做男主角吗?”
张霏霏挽过他的胳膊,道,“把咱们都写进去的话,最好不要把我和文迪分开哦!”
萧秋一一应下,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谈天说地之间,众人在朱夏的引导下,达到了塔林。
正欲进入,她却先皱了皱眉,道,“等等。”
“怎么了?”熊巍关心问道。
“很奇怪,那灵力的位置……”她闭上眼睛,细细感知了一阵,睁眼道,“虽然就在这片区域内,但位置一直在变化。”
汪文迪问道,“有规律吗?”
朱夏摇头,道,“没有规律,很杂乱,唯一能肯定的是变化的时间,大约每二十秒更换一次。”
“这么快?”张霏霏惊道。
“能抛出灵力定点让我进行瞬移吗?”汪文迪思索道。
“不太行,灵力周围还有一层结界,等我落下定点,你过去后破除结界,二十秒已经过去了。”朱夏直言道。
她又想了一会儿,给出了唯一的办法,道,“现在只能试试三方锁灵阵了。”
众人把视线投向汪文迪,他一边拿手在另一只手上比划,一边解释道,“我为一点,阿夏和阿巍为第二点,霏霏和萧秋为第三点,我们三点形成三方,由朱夏定点,同时移动过去,构成三方锁灵阵。”
“阵成之后,东西暂时无法移动变换,再由阿夏或者阿巍中的一人去破除结界。这倒也是个方法。”
大伙儿交换了一下眼色,立刻按照他所说摆好了阵型。
朱夏凝神感知下一个移动的地点,只待灵力一出现,便马上结阵,锁住灵力所在。
被围在中央的乃是一座位于塔林前后部分交界处的塔。
照这么看,最后一支源初之羽就在这塔内。
正觉计划成功,三方刚一落地,锁灵阵阵结的那一瞬间,周围忽然暗了下来,一阵黑雾伴着巨大的压迫感,以锐不可当的姿态刹那席卷了所有人。
“不好!”汪文迪大叫一声,但俨然为时已晚。
众人眼前一黑,什么都没了。
汪文迪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恢复了正常人类的身体,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绳索非常结实,无论他怎么使劲都弄不开,而且他想要化出双剑来,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宝剑竟然不听他的使唤,迟迟没有出现。
抬头一看,在离他不过五米远的对面,立着四根铜柱。
上面分别绑着昏迷的朱夏、熊
巍、张霏霏与萧秋。
他眼色微微一变,挣扎了一会儿,绳索还是纹丝不动。
跟着不到一息的时间,四人也缓缓醒转过来,发现眼下的状况时,无一不是吓了一跳。
“文迪,文迪你没事吧?”张霏霏着急喊道。
汪文迪与她四目相对,轻言安慰,道,“放心,我没事,你呢,你们那边不要紧吧?”
四人都还保持着完全清醒的神智,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只是这绳索就是无法挣脱。
没多久,一道经过处理的机械的男声传来。
“汪先生,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汪文迪眉头一动,道,“你的领域?你连说话都要学人家?”
对方笑了笑,那干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十分瘆人,接着道,“没想到一句话就被汪先生看穿了我的身份。”
“但是在这里,你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比较好,因为这次的主角可不是我。”
汪文迪冷笑一声,问道,“什么意思?”
对方明说道,“现在你要做选择。”
“在你对面的那四个人身后,是可以加热的铜柱,古代有一种‘炮烙之刑’,便是如此,四个人中,你可以选择一个带走,其余三个,都得受死。”
“你有十分钟考虑时间,十分钟后,铜柱会开始加热。”
汪文迪暗暗使劲,还是无法同这绳索抗衡。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他怎么会被绳子给困住?
对面四个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心中都各自有了想法。
张霏霏和朱夏同时开了口,道,“不要选我!”
“阿夏!!小姐!!你们……!”熊巍咬牙切齿,但又万分无奈。
朱夏抢先开口,道,“我本不是凡人,九凤之躯,区区炮烙算得了什么?”
熊巍攥着拳头道,“不对,不对!你若真能使出九凤的本事,何至于绳子都挣不脱?!”
闻言,汪文迪一眯眼。
在这里,他们都是凡人之躯,换句话说,他们失去了原本的力量,只有解除领域对力量的压制,才能解决根本上的问题。
那么这个领域是如何压制力量的?
某种阵法?某种机关?核心又在何处?开关又在哪里?
不行,他发现他自己居然有些冷静不下来了。
凡人之躯,就说明,他们真的会死。
她也在其中。
张霏霏看着他凝重的视线,语气格外的平静,轻柔道,“文迪,救萧姑娘吧。”
话音一落,那争论不休的两人也闭了嘴。
不得不承认,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朱夏希望汪文迪能救走熊巍,而熊巍则希望他能够带走朱夏。
张霏霏看了萧秋一眼,道,“卷入此事,她本是无辜。”
“不,”萧秋抿了抿嘴,道,“我其实在世上孤身一人……也算的上是了无牵挂,咱们萍水相逢,也算有一段经历,你们肯为我拿到邀请卡,又肯毫无怨言的这样救我,这个活命的机会,我也想留给你们!”
“你舍得巧巧?”汪文
迪冷声反问。
她一愣,眼中已有泪花,避而不答,移开了视线。
他语气颇为锋利,继续问道,“阿夏,你难道就不想与阿巍一同活着出去?阿巍,你不想吗?”
“霏霏。你答应过我的,在想到生死的问题的时候,多考虑考虑我。”
他叫了她一声,稍稍柔和了一些,问道,“前不久你才说过让萧姑娘不要分开我们,就连在书里你都想和我呆在一起,你舍得让我自己一个人活着出去?”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四人全问沉默了。
“还有十分钟。十分钟,我们可以活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这另一边,汪文迪等人离开之后。
“你们不冷吗?”机灵鬼看着阳台上一排人,好奇问道,要紧的是,他总觉得那儿的气氛非常不对劲。
加上这毕竟是冬夜里,凉风阵阵,他们穿的也不算特别厚实,他这才找了个话题,插了句话。
三人异口同声,道,“不冷。”
机灵鬼尬笑道,“你们要不进来聊?”
三人再次不约而同,道,“不用。”
他翻了个白眼,自个儿窝进了沙发,按着遥控器,没好气道,“我就不该理你们,让你们冷死得了。”
站在三人中间的陈月歆撑着脑袋,她自然是不冷的,不仅不冷,挨着她还很是暖呼。
原本东皇太一盯着天上的星幕出神,瞥了她一眼,又不由分说的学起了她的姿势,依旧抬头看着星空。
“喂,”她撤了手,背靠围栏,道,“你老学我干嘛?你作为天帝,就这么闲的吗?”
他没看她,随口道,“你和以前变化挺大。”
瞿星言冷哼一声,道,“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以前的她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算得上了解,吾与她交手的次数可不少。”东皇太一转了转眼珠子,斜视他一眼,接着道,“说起来,你们俩的关系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没那么剑拔弩张。”
“是因为找到了新的、共同的领导者吗?可以代替九天玄女……”
陈月歆打断了他,皱眉道,“没人能代替玄女娘娘。”
她脑海中浮现出汪文迪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道,“虽然那小子确实厉害。”
“吾都还没明说是谁。”他的目光随着天上的星星而动。
瞿星言接过话茬,道,“没人能撼动元尊的地位,我们汇聚于此,也是因为元尊所言的天机。”
她嘟囔道,“就是。”
“天机?天机……”东皇太一的声音低了下去,随后抬起了手,指着天空中的某一角,道,“吾以前便知四圣有观星推演的奇能,从前只顾着打架了,未曾见识过,不知可否让吾见识一番?”
瞿星言知晓他掌管乾坤阴阳,自有掐算天机的能力,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主星相冲,辅星暗淡,紫薇不出,贪狼明灭。
东皇太一问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他拧起眉头,稍显严肃,道,“主客颠倒、数星相争,此乃大凶之兆。”
第五百三十一章 他的选择
“有何凶?”东皇太一语调上扬了一些,似乎多了一丝欣赏。
“天机混乱,”他抬起手掌,上面显出一道白光,白光又汇聚成八卦的形状,其中六十四象极其详尽,不出片刻,他便答道,“……有人在扰乱天机。”
他想推算出是何人、在何处,可下一秒,手中的白光就陡然散去了。
这表示他找不到这个人。
东皇太一眼中了然,道,“若吾今日整顿人界,或许可使天机重现清明。”
瞿星言否定道,“如此逆行倒施之人,不一定是人界中人。”
“你推演的本事不错,不负四圣的名头,但是——”他话锋一冷,干脆中多了几分天神的威严,道,“宁错杀,不放过!”
天机何其重要,怎能允许其有紊乱之危?!
陈月歆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生气道,“没完了是不?”
他盯了她一会儿,把她的手捋了下去,道,“吾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吾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谁赢了谁说了算。”
“得了,别念叨你那三百回合了,再说下去,我都该欠你九百回合了,”她翻了个白眼,回身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道,“一回合就能解决的事儿。”
“你去哪儿?”瞿星言问道。
“红山别馆。”她头也不回,答道。
至于为什么不等天亮,也不等汪文迪一行人返回,她也不知道,她看见暗淡的星幕,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若自己不去红山别馆一趟,就会后悔一辈子似的。
见瞿星言也迈开了步子,东皇太一亦趋步跟上,道,“吾也去!”
话说回来。
在所谓的领域中,十分钟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久。
汪文迪在这十分钟内可谓是绞尽脑汁,也根本没有想出任何一个可行的办法,这绳子也是自始至终牢固的绑在自己身上,双剑不鸣,他看着眼前的景象,思绪越来越乱。
朱夏轻声懊恼自责道,“我不该妄自提议要用三方锁灵阵的。”
没等熊巍劝解她,张霏霏便先开了口,道,“阿夏,你的建议没有问题。”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问题和难关摆在眼前了,总要有法子去解决,没有人能肯定自己一定能提出百分百正确的方法,正确率都是试出来的。”
只不过有些方法要是错了,就没有再试第二次的机会了。
熊巍低头道,“小姐……阿夏……”
一边的萧秋低了低声音,笑道,“张姑娘,我是结过婚有过娃的人,我知道碰上一个人们口中的‘真爱’有多难,更知道若与真爱阴阳相隔,有多痛苦。”
“世上最忠贞的大雁,一只死了,另一只便会郁郁而终,绝不独活。”
“不管带走我们中的谁,我想对汪先生来说,舍下你是最痛苦的事情。”
“我们三人是义,只有你是情,自古情义两难全,现在做选择的是汪先生,他是最煎熬的,若你也要劝他再选别人,只是加重他的痛苦罢了。”
她刚说到这里,熊巍和朱夏就异口同声的好言道,“萧姑娘说的没
错,我们自愿留下,换你逃出生天。”
“我有何德让你们这样保我?”张霏霏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也明白汪文迪此刻的煎熬,可是要她看着牺牲伙伴换取自己的苟活,她又何尝不痛苦呢?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萧秋释然,接着笑道,“古语有言,若能维护一段完满的爱情,乃是一件有功德的事情呐。”
话音一落,那机械的男声再度传来。
问道,“汪先生,时间已经到了,你做出选择了没有?”
对面三人尽皆开口,道,“先生,带走霏霏!不必顾及我!”
“汪哥,让小姐跟你走吧!我与阿夏此时能在一块,也算没有遗憾了!”
“汪先生,我的命本就是你救回来的!现在用得着我,你就把张姑娘带出去!”
男声发出几声僵硬的冷笑,嘲讽道,“张姑娘还真是很得人心呢!”
汪文迪的眼神中有一冽漆黑的冰泉,视之只觉得锥心刺骨,冷冽万分,他脸上一贯的自信已有大半融在了这冰冷之中,仅剩下一两分勉强浮于表面,让人不免觉得他是遭受了巨大的心理打击。
男声接着道,“汪先生,说出你的选择吧?”
是众望所归、满足私欲的选择了张霏霏?
铜柱后传来机械启动的声音,四根柱子同时开始加热,他以此来催促汪文迪,以此告知所有人,他不是在开玩笑,被剩下的人,真的会死。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选……”
“阿巍。”
空气中的氛围似乎骤然凝固了。
熊巍不解,大叫道,“汪哥!为什么是我啊?!你救小姐,救阿夏,救萧姑娘……救谁都好啊!!”
处于制高点的男声仿佛也顿了一秒,随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他居然选了你!!”那语气很是意外,又很是疯狂,道,“好!好!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一道利落的白光射来,切断了熊巍身上的绳索,场地中央显现出一个法阵来。
熊巍跌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而爬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拉扯其他人身上的绳子。
男声示意道,“你可以走了。”
汪文迪冷声道,“我呢?我不是也可以走吗?”
“你?哈哈哈哈,原来你也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活命吗?我现在可不能放你走,我要你亲眼看着她们因你的选择而死之后,再放走你。”男声得意起来。
铜柱上的温度逐渐升高,蒸得三人的脸都红彤彤的。
这时候,她们的感官已经变得难受起来了,感到闷热、难以呼吸……以及背部的滚烫,这种滚烫最终将演变为穿心的剧痛。
熊巍急了,他回身冲到汪文迪跟前,道,“汪哥!你救她们啊!把我绑回去,把我绑回去好不好?!”
“滚。”他冷声道,闭上了眼睛。
“汪哥……?!”
“滚!!”
熊巍一咬牙,一甩手,又回到了三人身边。
他用手做扇子,希望能
缓解铜柱上的热度,道,“阿夏,小姐……萧姑娘……你们坚持住啊……阿夏,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死都不会离开你的……!”
张霏霏喘着气,艰难道,“巍哥,文迪他既然救了你,你就赶紧离开吧……万一那人又改了主意,连你也没了活路,岂不是亏……”
“小姐,小姐,你别这么说!”熊巍完全不知所措道。
他抬头冲望不到边际深渊一样的头顶叫道,“你出来!!你这算什么本事!!”
对方仿佛心情大好,道,“本事?能赢就是本事。”
朱夏咽了口口水,劝道,“阿哥,你快走。”
张霏霏也再度强调道,“阿巍,你听我的,你快点离开这里吧!”
熊巍心中一沉,终于站起了身,只是脸上并无神采,恍若一条丧家之犬。
直到他走进传送法阵的光芒中,汪文迪也没有看他一眼。
经过传送法阵之后,周边的景象迅速发生变化,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回到了羽村中。
此时日暮西沉,天已经马上要黑了,祭礼也即将开始。
他环顾四周,神色一变。
周围像是一个高高的圆台,他就站在圆台上,向远方看去,能看见瓦房、农田,远处的大庙,更远处的变得十分渺小的塔林。
熊巍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正处于招待所的顶楼上,除了根本起不到遮挡作用的围栏之外,四周并没有能让他下楼去的阶梯和工具。
他得救人。
从圆台边缘向下看,三楼的高度,也就十米左右。
只要能稍微降低一点高度,他过往的专业训练,就足以让他安全落地。
熊巍抹了把汗,把外套脱了下来,拧成了一根绳子,又把里衣也脱了下来,接在上面,只剩下了一件打底的汗衫,这样差不多拼出了三米的长度。
他一边把一头拴在围栏上,另一头垂下。
拉紧死结,一咬牙,毫不犹豫的顺着滑了下去。
落地时双脚着地,顺势弯曲身子,借助力量打了个滚,只受了一些轻微擦伤已经算的上是完美的结果了。
他顾不上自己的衣服,赶忙向塔林跑了过去。
刚到塔林,他倒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有三道身影就停留在塔林跟前。
他步伐更快了,好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瞿哥!歆姐!!”
剩下的那个自然是非要跟来的东皇太一了,三道身影齐齐回头,看见了飞奔而来,一刻也不敢停歇的熊巍。
瞿星言出手扶住了他,直言道,“说事。”
陈月歆拍了拍他的背,道,“出什么事儿了?我们刚进来就发现这儿有一股巨大的邪力,正打算进去。”
熊巍反扣住两人,欲要往里头走去,边走边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大家就都没命了!”
却被瞿星言拦住打断,他随手一划,在塔林入口处划出一道分界线,道,“不要乱走,这里头有迷阵!”
“啊?”熊巍一愣,再看时,塔林中已起了浓厚的大雾。
第五百三十二章 用意何在
“这算什么?”东皇太一一甩手,金光没入大雾之中。
不过霎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大雾全数散进了四周的塔里。
“走!”他得意道,一边迈开了步子。
一路上,熊巍便将所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一点细节也没有落下。
听完,陈月歆已经是火冒三丈,气得咬牙切齿,骂道,“阿迪那死小子想什么呢?!为什么不救霏霏啊?!”
瞿星言脸上却淡定得多,拦在她要冲的步子前头,道,“他选阿巍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他在做选择的时候,想的不是救某一个人,想的是救所有人。还没有人能把他逼到只能救一个的绝路上。”
“可是霏霏她拖不起啊,那可是炮烙,炮烙!!先保住她的安危不好吗?”陈月歆急躁道。
一边的东皇太一把她着急的神色尽收眼底,眼中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瞿星言拖住她,朝熊巍道,“先去你们起三方锁灵阵的地方。”
“好,就在前面!”
熊巍应声,自然是不敢怠慢。
又走了一分钟,几人便到了那塔林的前后部分交界处,也就是熊巍等人坠入深渊领域的地方。
原本被三方锁灵阵围住的这座塔仍旧安安静静、岿然不动的屹立于中央的位置,四周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只是的的确确找不到与其他人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陈月歆毫无办法,意欲抬手起势,朝周围扇出紫炎,先将这片塔林毁去再看。
瞿星言扼住了她的胳膊,道,“不要冲动,万一打草惊蛇……”
“那你倒是说怎么办啊?!”她甩开手,一拳砸在了圆塔上面。
上面顿时出现一个明显的裂痕,看得出她的确是憋着很大一口气。
“难不成要在这个地方再起三方锁灵阵,以此进入那个领域?”熊巍也很是着急,连忙问道。
“不用,你们是为了寻找源初之羽,才根据力量寻到这个地方的,那就说明领域也在随时变化,领域与源初之羽上头的邪力相关联,所以要起的不是三方锁灵阵,”瞿星言镇定答道,“而是寻灵阵。”
“快点!”陈月歆再次催促道。
“不就是寻灵阵么?”东皇太一抬眸,问道,“范围呢?”
他也不客气,冷声道,“整个羽村。”
东皇太一抬手扫出金光,随后打了个响指,道,“煌煌天音,落落地极,凡吾临者,具听吾令。”
“这个所谓的羽村,敢在吾面前班门弄斧的卖弄空间之力,吾就要让它的设局者,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如是说着,不顾他人的目光。
没一会儿,他便指出了一个准确的方向,笃定道,“找到了,同吾走吧。”
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其他人都知道,他是打算带着他们直接落到具体的地方。
陈月歆一股脑的握住了他的手。
瞿星言眼色一变,感觉心中莫名的不舒服。
就在他要动作的同时,周边传来一声震天巨响,随后周围所有的塔都缓缓的挪动了起来。
唯一没动的一座塔,就在他们跟前。
这不明摆着要他们对这塔动手吗?
陈月歆收回手,骂了一句,“奶奶个腿儿!!”
骂完,她一拳又砸了过去。
瞬间,圆塔/崩塌,塔壁竟然扭曲起来,将陈月歆整个拉扯了进去,不止如此,那股力量紧接着把目标对准了熊巍,他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扯到了里头。
瞿星言猝不及防,等他出手时,他也没能将熊巍拉回来。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刹那之后,原地只剩下了他和东皇太一两人,圆塔已经碎了,其他的塔也停止了移动,形态固定,空中拂来一阵阴风。
东皇太一摊了摊手,还是那副完全不着急的模样。
瞿星言则根本不打算理他,自己就要着手进行下一步。
“这些塔很奇怪,你没发现吗?”东皇太一挑眉道,站在原地没动。
“嗯。”他单字应声,皱了皱眉,之前他从未进来过,关于羽村如何,他也只是听汪文迪等人口述,若此前就进来过,他一定会细致的研究这些塔的布局。
这前三围一,又成大圆,后却是六塔一组,六星聚阴,夹杂雷灭矮松,矮松以七为数,这到底是什么布局?
东皇太一感知了一阵,道,“刚才吾查出来的地点并未变化,要不一起过去看看?”
“你自己去。”瞿星言答道,他还是觉得关键点在这个塔林里头。
“随便你。”他也不再劝人,霎时便消失了踪迹。
只剩下瞿星言一个人来回踱步,反复深思。
汪文迪为什么会选择救熊巍?
凭什么他会觉得选了熊巍就能救下所有人?
瞿星言将熊巍所说领域内发生的事,每一个字都重新想了一遍。
‘你连说话都要学人家?’
这句话忽的在他脑海中落下了重重的一笔。
学?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江宇。
他学高玉绳,也学上官别鹤,把几乎所有能用的力量,都想要汇聚到自己身上,梦真丸、碎片以及一系列的邪门阵法,他认为无敌者,就是集大成者。
无论他有没有学到精髓,但在‘学’这一点上,他做的足够出色了。
如果把他们卷入领域内的,是江宇的话……
瞿星言脑中闪过一丝灵光,猛地凝力,纵身跃至高空当中。
以塔林前后中间为分界,前头三围一的塔形,正好有三十六组,而后头的六边形,虽然与前面阵型不同,但每两个中,就会有一个塔作为重合的那个,多出来的部分,就是那些矮松。
若将两边重叠,这阵势的基形——
完全可以归类为六角七绝阵!!
只不过中有明显的改动,使阵眼处于雷灭矮松的聚阴之眼后,能够于阵外控制阵中,这次他学的是藤原中吕!
瞿星言完全懂了,他知道汪文迪为什么要选择救熊巍了。
他手中凝出一团青光,青光愈演愈烈,最后的声势恍若九霄之雷一般,他把这团青光拋上了云端。
“临兵斗者,无所不退!!”
轰隆!!
天空中乌
云须臾云集,集结在矮松上方,而且范围完全超过了塔林,只听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十二道紫电瞬时降落,把左右的矮松齐齐劈了个干净。
倏忽之间,某处邪力暴涨。
一晃眼,瞿星言消失在了原地,直冲隐藏之眼去了。
另一边,领域中。
许是过了很久,许是才过一会儿,只是这铜柱已然热了起来,钻心刻骨,烧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感觉皮肤要和衣服粘连在一块,再过一会,这热度就能够烧穿皮肤了。
仨姑娘的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因为脱水,看上去就十分虚弱,更觉痛苦。
但她们没有抱怨,张霏霏还咬着牙,在给萧秋打气。
换来的自是那领域之主的嘲讽。
“别白费力气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惜,我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的。不要与我为敌,不要与我作对,可你们,偏是不听。”
他得意的笑道,“汪先生,时间不多了,你就不抓紧机会跟张姑娘说两句吗?”
自熊巍离去后,汪文迪一直低着头,不知在默念着什么东西。
这点似乎让对方很不爽,他想看到的,是汪文迪的崩溃,张霏霏的惨死,想看到的,是他们溃不成军失败的模样。
汪文迪不为所动,只是心中掐算着时间,才微微抬起头来,看了张霏霏一眼。
她接收到了这个目光,勉强笑道,“文迪,我……”
张霏霏想交待他,让他好好活下去,不要因为自己而失去了希望。
但这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先行打断,他只是说道,“你放心。”
“放心?”男声大笑出声,“都这个时候了,拿什么放心?放心的去死吗?你们这群伪君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说漂亮话呢?”
张霏霏咬牙,直接无视了他,道,“只要你说‘你放心’这三个字,无论何时,我都信你。”
一边的萧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那些安慰,并不是在苦中作乐,她是真的相信对面的那个男人,能救出她们所有人。
“装模作样!”领域之主怒了,道,“那我就亲自动手,送你们一程!”
空中陡然出现了三把利刃,各自对准了三人的头颅。
下一秒,径直射了过去。
汪文迪瞪大了眼睛,难道真的赶不上了?!
他默念出了最后一次的口诀,那是他呼唤双剑的术法。
铿锵!!
只听清脆的声响,金光划破空气,一道击落了萧秋跟前的利刃,另一道击落了张霏霏跟前的利刃。
而朱夏面前的那一道,却被张霏霏身边散出来的金线给扯住了。
朱夏惊讶不已,张霏霏到最后一秒,都还在尝试反抗!
两道金光正是汪文迪的双剑,他松了口气,道,“看来阿巍没辜负我。”
说罢,他凝力一挣,扯断绳索,收回双剑,救下三人,行云流水,可谓是一气呵成。
双剑在手,他在中央的传送法阵外圈加上了一圈金光,冷声道,“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说罢,他便率先站了上去。
第五百三十三章 模仿之作
后头的朱夏左右扶着难以为继的张霏霏和萧秋,紧跟着站在了他后头。
金光一闪,四人瞬间离开了此处。
在汪文迪的灵力加持下,这个传送法阵并不是与外界相连的,而是会带他们直接去找那装神弄鬼的领域之主。
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道炽烈的金光狠戾的撞了上来。
他反应迅速,迎上前去,把其余的人隔在战斗范围外。
砰!
一声巨响,对方的力量竟然与他这一击不分伯仲,使得双方再次弹开,他眯了眯眼,仍旧只能看见被黑暗包裹的那金光,根本看不见金光之中出手的人是谁。
而且许是受了这黑色环境的影响,他从这力量里判断不出对方的身份,只能感受到力量的强度。
不过刹那,对方毫无间隙的再度攻了过来。
汪文迪沉着应对,招式之间能看得出对手攻防皆备、实力不俗。
直到三道烈火裹挟着锋利的金光袭来,他连忙抬手,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一点壬中,水须臾至!”
剑尖射出滔天洪水,与火焰交锋,剑气与金光缠绕,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水虽然与火相撞,却并未扑灭那火,谁都不肯让步,最终是水占了中间,火焰占了两边,交错攻开。
汪文迪心中一凛,产生了一个猜测。
“难道与我交手这人乃是东皇太一?”他自言自语道,“不对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说罢,他反手一剑猛劈过去。
对方接住这招,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
后头的朱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身后化出鬼车的黑羽,口中念念有词,语毕抬手结印,所有的黑色都朝她身上汇集。
空间中的黑色融成了黑雾,消散在她的秘术之中。
这时再定睛一看,与自己宝剑撞在一起的,果然是混沌钟!
两人面上皆惊讶不已,汪文迪将他架开,甩了甩剑,皱眉道,“怎么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东皇太一也收了神通,沉声道,“吾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收回宝剑,眉头紧锁,道,“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羽村里?”
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是别处,正是羽村中大庙的口前空地,哪有什么领域?哪有什么领域之主?
东皇太一将事情概述一遍,答道,“吾是跟着进入此局中的,而后吾探查出此地有一处邪力之源,青龙那老小儿不肯跟吾一起行动,吾就单独来了。”
谁曾想,来了之后,这里不过是一座奇怪的庙宇,他本想进庙仔细寻找,还没等进去,就起了黑雾。
再之后,汪文迪就杀了出来。
与他一样,东皇太一也辨认不出来者的力量,只知道自己即将受到攻击,故而双方交手。
朱夏上前一步,解释道,“上神,这黑雾乃是邪力之中的障眼法,不以秘法难以破除,而且汪先生本已锁定了传送法阵,按理来说,我们的确应该与领域之主撞上才是。”
身侧传来张霏霏的声音,疑惑道,“文迪,你来看看,这里有东西。”
她声音稍显虚弱,恢复的不如朱夏快,但明显比萧秋要更好。
闻声,他快步上前,将她扶在自己身边,朝大庙的门上看了过去。
上头有一些正在快速消失的烧焦的痕迹。
他眉间一动,立刻以灵力附着于指尖,在上头擦拭起来,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
“这是……空间转换阵法,在汝南时,我与阿瞿曾经见过,这又是模仿之作,”他下了结论,道,“这次让他跑了……”
朱夏出声问道,“对了,上神,月歆和阿……和那个大个子呢?”
“哦,他俩被卷进法阵里了。”东皇太一淡然讲述道。
她惊道,“什么?!”
汪文迪接着问道,“哪儿的阵法?为什么不早说?”
东皇太一抬手指了指塔林的方向,不以为然道,“早说?这很重要吗?”
现在并不是争论的时候,张霏霏连忙扶起了萧秋,朱夏更是等不住,早晃了身形便不见了踪影,汪文迪带着另外两人亦快速跟上,只留下了他一个人慢悠悠的跟着后面晃了过去。
他望着朱夏的背影,兀自道,“九凤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朱雀了?”
殊不知,她在意的实际上是那个一同掉进陷阱的凡人。
众人到达塔林的时候,羽村中已夕阳西下,几乎要完全进入黑夜的范畴了,这意味着,祭礼马上就要开始。
塔林的后头,在许多矮松的灰烬中,他们先找到了瞿星言,
他蹲在地上画着什么,表情很是凝重。
看见汪文迪等人平安出现在眼前,他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汪文迪上前,也不打断他手头的动作,直言问道,“还没找到?”
瞿星言答道,“嗯,还差一点。”
他看着那图案看了一会儿,接着把大庙中发现那空间转换阵法一事说了,提醒道,“这种空间转换阵法需要三个点。”
“塔林中有一个点,”瞿星言详细解释道,“就在这极阴之地中,我已经把它破坏了,所以才能救出你们,至于另一个点,应该就是月歆和阿巍被传送去的地方,只是我暂时找不到。”
汪文迪把视线移向了暗自着急的朱夏,道,“你试试能不能找到。”
朱夏立时照做,过了片刻,她抿着嘴黯然摇头,道,“找不到……”
“这里头的空间是乱的,不能以常理论之。”瞿星言冷静道。
听他这么一说,汪文迪突然一拍手,道,“我想起一个地方了!”
“哪儿?”
“塔内!!”
众人皆疑惑不解,又听他说明道,“羽村中是三维的构造,可人却是二维的,唯有在一个地方,可以变回三维,就是塔里,因为塔里的人要被剥皮抽筋受刑,我们此前在塔里看见的,也是生生的人体骨架,并不是纸糊的。”
“可是塔林里的塔太多了,我们要一座一座找过来,得找到什么时候?”张霏
霏考虑周全,细心道,“这样月歆和巍哥就更危险了。”
“不用一座一座找,”汪文迪自信答道,“祭礼差不多要开始了,只要没有源初之羽,就会被丢进塔里。”
她恍然明白过来,这的确是个最好的办法。
出塔林后,汪文迪汇集了他们当前拥有的四支源初之羽,安排道,“我们中选出两人去救人,另外的人都要参加祭礼。”
“阿瞿,你去救人。”
瞿星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朱夏立马接话,道,“我也去救人。”
汪文迪看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其实你做祭礼的主持者最为合适,因为祭礼现场邪力滔天,主持者会承载部分邪力……而且,结束姐妹俩之间的恩怨,你是关键助力。”
她轻咬下唇,剩下的人中,萧秋自不必说,她也不愿让张霏霏冒险,汪文迪也要留下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更重要的是,她想亲自去救熊巍。
见她沉默,东皇太一泠然出声,道,“吾去。吾对祭礼不感兴趣。”
朱夏纠结了半天,低头应下道,“那就麻烦上神了。”
汪文迪轻叹口气,把原本属于村长的源初之羽交给了朱夏,然后剩下的三支一人一支,众人这便赶往祭礼举行的地点。
会场的入口没有变动,门口也还是同样有人在检验源初之羽。
还没等几人走过去,检查人员就有四个先起了身,直冲朱夏围了过来。
他们齐声开口,道,“你拥有主持者的源初之羽,请跟我们去换上主持者的服装,进入祭礼会场,你也不是从这儿走。”
朱夏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跟着这几个人去了另一个方向。
剩下的人交出源初之羽,一一入场。
没有这玩意儿的瞿星言和东皇太一自然被扣了下来,后头也立刻有人上前来,把两人带离了现场。
参加祭礼的三人也按照原本的规矩陆续入场。
但汪文迪很快发现了不同之处。
今夜的祭礼会场格外的空荡,似乎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只有零星的几个村民,连廊上来去的,是一个个的黑影,可以说几乎没有正常人。
三个人坐在了一块,不多时,就有一群黑影簇拥着一个披戴黑色大袍子的人,从入口相对的通道走了过来。
远远地,他们在那深深的帽檐下看见了朱夏的脸。
朱夏也微微抬了抬眼睛,给他们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
她走上高台,学着村长的模样,先说了一通祭礼如何如何,语调庄重,令场地整个默然了下来。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众人都知道,该到了念诵咒语的时候了。
朱夏站在边缘处,面向高台中心,张口念来,声音与空灵的背景音合在一处,汪文迪三人都能听出来,她在这段咒语中,加了属于她的术语,使她便于施术。
她双手抬高,咒语念罢,喊道,“带上活祭!!”
话音一落,哨音骤然自西面八方再度响起,盘桓于漆黑的夜空中,挥之不去。
第五百三十四章 姐妹之斗
眼看着活祭被抬到中央,上头躺着的仍是明流火,只是她这回睁着眼,淡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朱夏与她也没有眼神上的交流,继续走程序,道,“献祭!!”
黑雾汇聚到明流火身侧,但没有化出利爪,也没有变作飞诞。
与此同时,黑影穿梭于没有人的坐席中间,给零星的几人分发饮品,汪文迪扫视一圈,只有他们三人手里拿到的是红色的饮料。
张霏霏咽了口口水,以眼神推测道:不会是血吧?
一边如是想着,一边凑近了杯子,闻了一闻。
可她并没有闻到一丝属于血液的气味,汪文迪和萧秋也同样如此。
萧秋指了指自己的杯子,又把杯子递到她跟前,示意她闻。
张霏霏一吸鼻子,好家伙,这居然只是一杯普通的西瓜汁?那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让她立马就辨认出了萧秋杯中的饮料类型。
汪文迪还是警惕的摇了摇头,示意两人都别喝手里的东西。
不过这次参加祭礼的人本来就没几个,又有规矩说了得在十秒内喝完,其他人是早早的就解决了饮品,就差他们仨了。
再看高台上,短短几秒之内,黑雾之中伸出了两只手。
人的手。
几个村民连同身边的黑影陡然暴起,纷纷朝三人冲了过来,要把他们手中的东西灌进他们的嘴里。
汪文迪一皱眉,直接摔杯为号,手中化出双剑,金光一扫,将黑影倏尔湮灭。
张霏霏和萧秋也立刻丢开了手里的饮品,杯子砸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音打乱了整场祭礼的节奏。
听见这边传来的动静,朱夏也当即撤掉了身上的黑袍,双手抬起,正对黑雾,念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上投朱景,流盼无穷,飞霞腾身,降我光辉!”
这一招猝不及防,黑雾全数被朱夏吸去。
笼罩在黑雾之下的,不是飞诞,而是另一个明流火。
或者说,阿妹。
她有些懵然,大叫道,“你、你们……?!”
还未说完,原本躺着的阿姐就挣开了束缚,凛然起身,挡在了朱夏跟前,与自己的妹妹面对面,淡然道,“多谢你们帮我至此,最后的环节,就交给我吧。”
话音一落,她袖中飞出数张纸人,围住了她和阿妹,圈子刹那扩大,甚至将不曾防备的朱夏击退了几米远。
她笑了笑,看着对面拥有和自己一样五官的人,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不,我不想,”阿妹重申道,“我只是想找回姐姐,找回我的姐姐。你不是她,你不爱我,在你心中,总有人比我更重要。你不在了,我的姐姐就会回来。”
阿姐摇了摇头,道,“你的逻辑太偏执了,不过没关系。”
“今夜,我会和你一起结束的。”
阿妹的手中也现出两张锋利如镖的纸片来,咬牙道,“不,我不会结束,我会把姐姐找回来,永远和姐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刚一说完,两人便利落的动起手来。
这两人出招之间,一点儿也不见手下留情的意思,好像与自己动手的完全不是自家亲姐妹,更像是真正的敌人。
一招相撞,就好似那玄冰烈火,双方力量难分上下,只有空气中一阵接一阵散开的邪力四散开来。
汪文迪一边观战,一边把会场打扫了个干净,剩下的就是等着自己出手的时机了。
朱夏则在他的授意下始终呆在高台上,以便近距离把控全局。
姐妹俩都以为自己才是布局者,可这局中局,谁又能说的清,到底谁是局中人,谁是局外人呢?
一道利落的纸张直冲阿姐心口而去,阿姐想要往后闪躲,后方却骤然刺来了另一道利刃,登时让她陷入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兵器没入了阿姐的身体。
但在下一秒,这身体就四分五裂,化作纸屑飘落,阿姐重新出现在了阿妹的身后,反手一掌拍在她后背上。
阿妹吃痛,转而后退,回身看着阿姐。
这一掌中用的力气算不上大,她不明白,道,“你若是要手下留情,想以德服我,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阿姐笑道,“我自然不会有这个想法,从小到大,你在我面前从不讲理。”
“只是你用着‘纸’的力量与我对抗,但不要忘了,这力量本是我的,你如今也不过是借助我的力量,又借助孟商的力量,纵使孟商她确是个能人,但这些东西终究不是你的,光凭借用,是不会有长进的。”
阿妹一甩手,似乎有些怒了,打断道,“不用你教我!!”
她再度凝出双刀一般的纸张,朝阿姐砸了过去,勉强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阿姐也果然不再言语,转手抛出无数纸张,化为纸人,手中有一道小小的利刺,全数刺向阿妹。
她抬手铺开白纸,竟是形成了一块屏障,将这一招化解,转而飞身上前,抽出那作为屏障的白纸向前一挥,不仅把纸人全部扫净,自己的身形更是隐藏之后,借助此势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张飘然落地的白纸。
但周围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出了浓重的强大杀意,阿姐定了定神,万分警惕起来。
瞬间,自某一点上射出一支利刺,她闪身躲过,随后这利刺的数量便越来越多,通体雪白,唯有尖端带有黑紫色。
数量实在太多,阿姐口中念咒,纸人把她围拢起来,形成了一面坚固的盾牌。
阿妹这才肯重新出现,不然这利刺对盾牌,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她周身携带了无数锋利的纸张,宛如能将人千刀万剐一般朝阿姐刺去,速度极快,破坏力同样极大。
阿姐没打算坐以待毙,自盾牌的空隙中也射出无数白纸,双方对上。
趁此机会,她从保护屏障中主动脱身,想要一招制敌,纸在她手里贴合成两把一米有余的利刃,她霎时间绕到了阿妹的身后,手起刀落,劈散了其身边所有的纸,纸张须臾四散开来。
但是阿妹又不见了。
在漫天飞舞的碎屑中,阿姐没有找到她的踪迹,而且自己心里
很清楚,自己劈中的全部都是纸。
瞬时之间,所有的碎屑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两条纸做的链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阿姐的双臂,使她动弹不得。
阿妹出现了,她眼里的杀意与悲哀成正比,面上却笑嘻嘻,道,“姐姐,回到我身边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利刃对准了阿姐的心口。
似乎是胜负已定。
就在此时,汪文迪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本就在面前的朱夏会意,也是立刻出手,两人配合,剑挑纸张,将姐妹俩往中间一拉——
阿妹手里已然又化出了一张锋利的白纸,尖端离阿姐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而阿姐却收了本在手中的利刃,将手握拳,轻轻的碰在了阿妹的肩头。
阿姐看了汪文迪一眼,叹道,“这局因我俩而起,也该让我俩来结束。”
“什么结束?我不要结束!!”阿妹大叫起来。
她挣扎着,可是却被汪文迪的金光和朱夏的力量所束缚,根本无从反抗,她疯狂的想要摆脱,想要把手里的利器刺进姐姐的身体。
“收手吧,你说你怀念以前的姐姐,”阿姐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器,低声道,“我也怀念以前的妹妹啊。”
空气短暂的安静了那么一瞬间。
阿妹仿佛有点崩溃,但她找不到自己情绪决堤的溃口。
阿姐静静的看着她。
汪文迪在两人脚底画起了法阵,一边操作一边道,“我会让这一切都结束的,趁现在还有点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吧。”
“也是,我该履行我答应你的事。”阿姐应声道。
她将故事娓娓道来。
千百年前,在平行的异世界中,有一个叫做羽村的村落。
村中流传着许多从古而来的习俗,无论人们能不能够理解,这些习俗都是约定既成的,没有人反抗,没有人想过反抗。
其中有一条,就是羽村的人不接受双胞胎的存在。
羽村的神,被他们称之为‘覆来鹦’的东西,所修的道,在他们那个世界,从未曾有过。
但覆来鹦遵循阴阳之道,所以流传下来的箴言中便认为母体属阴,孩子必抱阳而生,若有共生,则将与母体相克,带来灾难。
又认为长者为阳,次者属阴,故而若有双胞胎者,杀后出生者,弃入塔林。
明流火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
很不幸的,她是一对双胞胎姊妹。
接生的产婆是自家亲戚,见孩子可怜,家长又苦苦哀求,答应了将此事保密,但与本家从此断了联系。
姐姐和妹妹只能共用明流火的名字和身份长大,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明家生了一个女儿,但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双生。
明家父母把村里的规定告诉了姐姐,为了保护妹妹,姐姐没有选择全说,只是简单地告诉她,不可以同时出现在别人跟前。
少不喑事的阿妹把这当做是一种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十岁生日的时候。
第五百三十五章 获得力量
阿妹学到了那篇课文:‘母体为阴,一胎合为阳者,然少有一胎二胞,是有违阴阳之论,有悖吾之道也,吾观长者为阳,次者属阴,集阳而避阴者,乃生机繁盛之根本也,是故若有一胎二胞者,取其长者,杀其次者’。
不得已之下,阿姐只好把事情的部分真相讲给了她听,但仍是没有说出其中残忍之处。
并骗她说,只要等到二十岁后,姐妹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一同出现在人前了。
汪文迪问道,“你明明知道,羽村中的习俗一日不废除,你们就始终做不到这个,为什么还要骗她?”
“我认为我们反抗不了羽村千百年来的制度,”阿姐苦笑道,“而且那时的我天真的以为,二十岁后,我们都会各自结婚,各自拥有家庭,等到各自成家之后,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一旁的阿妹声嘶力竭的嘶吼,道,“你骗人!!你明明想的是,哪怕没有转机,你也会牺牲自己,来保全我!”
阿姐朝她一笑,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道,“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
“谁要领你这份情?!你太自作多情了!!”阿妹不甘心道,“明明我们可以一起反抗的!”
阿姐笑而不语,摇了摇头,避开了继续同她说话,转而接着后话讲述起来。
后来的日子里,因阿妹活泼好动的性格,大部分时间出现在人前的,都是阿妹,阿姐则多呆在家中,自己打发时间。
没多久,她在摆弄剪刀和纸片的时候,无意间在上头裁出了形状来,那是她第一回萌生剪纸的想法。
渐渐地,她对剪纸越来越上心,越来越感兴趣,技艺也愈发的纯熟起来。
偶尔她也会在阿妹的软磨硬泡下教阿妹,只是阿妹每每三分钟热度,只学了个表象,未能学到精髓。
某日,正是村中五年一度的圣水节,在这一天,人们会聚集到羽道泉附近,接受泉水的洗礼。
已经见识过圣水节的阿妹将此事临时推脱给了阿姐,她来不及准备过多,匆匆忙忙的就赶去了现场,身上还装着几张才剪出了个基形的纸。
而自打羽道泉里的水挨着她与纸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剪出来的东西,多了一种好像能够‘活过来’的力量,她试着剪出一只蝴蝶,并以意识操纵它飞到外头去,蝴蝶便真的如此照做。
只是这些东西仍旧是纸,虽然有了力量,却又没有完全的活过来。
她把这件事情悄悄告诉了阿妹。
阿妹惊喜不已,也想要学,可愣是怎么都学不会。
“我是有天赋的,”听到这儿,阿妹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只要我想学,什么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我……”
“你当然是有天赋的,可就是太过自我了。”阿姐淡然的回应她,接着轻声自责道,“不过,这也怪我。”
她转向汪文迪,继续道,“后来,到了我们十八岁生日那天,在羽村一局中,你们也曾见过那段记忆,我妹妹她发现了村里生剥人皮的残忍习俗,她一想到我们若被发现,就将落得
此下场,便魂不守舍。”
那时,阿姐在心中默默的定下了要守护好妹妹的想法,可是阿妹却开始思索起了反抗的事情,她想要打破这样窒息的感觉。
她想借助姐姐的力量,可是却被姐姐拒绝了。
阿妹冷冷的反驳,道,“你的力量在村子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居然愚蠢到不肯听我的计划,非要满口虚情假意,说什么若有危险,你一定舍命救我,你何曾想过,只要我的计划成功,我们都能活下来,何须你舍命?!”
再后来,发生的就是二十岁献祭之事,那年的大礼,选中了明流火作为祭品。
这是压死阿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笃定了自己要反抗的计划。
“十八岁那年的冬天,羽村发生了一场大地动。”阿姐不理会她,自顾自道。
那场大地动很是诡异,因为在当天的夜里,在羽道泉的周围,由此撕开了一道裂缝。
没人敢靠近,由裂缝中望去,是深深的深渊,似乎在与地狱修罗对视一般。
实际上,这是一条空间裂缝。
这是后来阿妹发现的,她在裂缝中,隐隐看见了一道金光。
所以在四下无人之时,她径自去了那处。
不知缘何,她被裂缝深深的吸引,等她一靠近,那道金光就从里头飞了出来,进入了她的身体中。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件东西,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后,裂缝就此合上了,大地动一事便淹没于历史的长河中。
但因为这一件东西,她竟然也渐渐的能够操控起纸张,在阿姐的指导下,她的力量甚至超出了阿姐,只是她唯一的缺点就是自认不凡,缺少练习,导致她无法熟练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在大多数时候,她也总是会略逊一筹。
二十岁前,姐妹俩得知了明流火被选为今年大礼的祭品。
阿妹开始制定反抗的计划。
她说她会在祭礼进行的时候,拼尽一切将阿姐救出来,然后两姐妹联手,逼迫村长就范,从此废除祭礼,也废除关于双胞胎的谬论。
阿姐还是拒绝了。
“人活在世上,牵绊甚多,你我有能,可你何曾想过父母,咱家还有那么多亲戚,要是因为我们牵连了他们所有人,我如何交代?”阿姐重复了原话,她一直认为,牺牲自己,就是最好的办法。
加上村中此道乃为祭飞诞,扰乱祭礼就是不敬神明,她们两人之力,即便能胜过一众普通村民,又如何胜过他们崇敬了千百年的神?
“可你妹妹还是没有收手。”汪文迪道,专注于脚底马上就要完成的阵法。
阿姐点头道,“嗯,在祭礼那天……”
如汪文迪在壁画中看见的一样,阿妹依旧是爆发了,从飞诞嘴里救下了姐姐,但因为姐姐当时已经没了气息,她崩溃至极,只感觉周身的力量脱出控制。
即常人所说,重大心绪变换导致的走火入魔,力量邪化。
她几乎毁了整个羽村。
阿妹抱着姐姐的尸
身,咒骂着,嚎哭着,一心只想让姐姐再次苏醒过来。
那道金光重新剥离出了阿妹的身体,笼罩在了阿姐身上,竟然吊住了阿姐的一道魂儿。
金光指引着阿妹,来到了羽道泉边上,仿佛在邀请她跳下去。
阿妹携着姐姐的魂魄,一同跳了下去,金光从底下再度撕开了一个口子。
从口子里跳进去,她们去到了一个规章制度全然不一样的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羽村,没有可怕的祭礼。
这时,她才知道,这宝物还有穿梭空间的力量。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阿妹利用宝物,前后不知去了多少个世界,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原本就有明流火这个人,她还同样有个双胞胎妹妹,而且两人因为精神上的疾病,都是植物人。
家里除了两姐妹外,还有爸妈,和两个兄弟,六口之家。
“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吧。”张霏霏叹道。
阿姐点头道,“不错,我们代替了原本的姐妹俩,顺理成章的加入了这个世界,只是我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病床上,剪剪纸。”
她常常觉得,自己是异类,羽村的世界,才是她的归属,而没有多少新生所带来的喜悦。
不过阿妹倒是和家人们相处的格外的好,她很喜欢新世界自由的生活。
“飞星是我在这个世界中,唯一找到的光亮。”阿姐低了低头,提起了亡人。
祁飞星的父母和原本明流火的父母是相交,所以在小时候就定了娃娃亲,可惜的是,明流火成了植物人。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另娶,也没有沮丧,他时常会去医院看望明流火,陪她说一会儿话。
阿姐醒来之后,慢慢的喜欢上了他。
两人结了婚,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在以极好的趋势发展,总觉得她们已经彻底摆脱了羽村的噩梦,能够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她顿住了,眼里的悲伤更加浓郁起来,抬眼看着阿妹,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家,选择到外地去工作吗?”
“还用问?他就是个负心汉!”阿妹十分笃定,似乎对自己的看法一点怀疑都没有,道,“他弃你于不顾,你居然还要帮他说话,与我、与你这么多年的双生姐妹为敌,你就是个傻子!!”
“你错了。”阿姐缓缓道,“我一直没告诉你。”
“飞星他之所以会到外地去,是因为他发现了,他发现我不是他爱的明流火。”
“可我就是明流火啊,我和明流火有什么区别呢?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他管这叫爱。”
“他说,他爱的不是我,但他娶了我,和我有一个家,所以他一定要对这个家负责,他才远远的离开,远远的为我们的家出力。”
阿姐没想到,自己苦于说出口的事,却让阿妹误以为,是祁飞星嫌弃阿姐因病气色不佳,容貌不如从前,才离开家庭,去外地以工作为由,实为寻欢作乐。
第五百三十六章 消逝的姐妹花
“我因难抒相思之苦,再度卧床于病,索性搬进了红山别馆,一为避世,一为养病,可我没想到……你却自己计划了一切。”
阿妹大笑起来,“这一切又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
阿姐看着她,道,“其实在最后,你完全可以收手,你完全可以接受是自己误会了的事实,可你不,你还是要掩耳盗铃,强行实施你的计划。”
祁飞星之所以会那般着急的从外地赶回来,正是因为阿妹给他递了消息,她谎称明流火病重,若不回来,恐怕难见最后一面。
他放下了手里一切的工作,赶回来。
甚至在高速路上着急忙慌的追了熊巍的尾。
汪文迪将此事一说,道,“阿巍那日急踩刹车,也是你的手笔吧?在车后,我们发现了灰色的纸屑,后来,他的车就不见了。”
阿妹想要以此证明,在祁飞星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阿姐的位置,所以安排了这一切,她更想要以此告诉阿姐,哪怕如此,这人也不能按时赶回来。
阿姐看着两人脚底已经完成的阵法,道,“你这是何阵?”
“你想如何解决?”汪文迪反问道。
“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她淡然道,好像那本就是她该做的一样。
阿妹看着淡定的她,似乎想把她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脸庞给撕碎,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绝不会这样做,她一定会向着我、顺着我的!”
汪文迪瞥了她一眼,冲阿姐道,“你想清楚,她刚才可是实打实的真的想杀了你。”
她点头,道,“我非常明白。”
或许她们之间的孽债永无完结的那天,可正因如此,只有她才配做与阿妹纠缠的灯芯,也只有她,能真正的制住阿妹。
“这个法阵会压制她身上所有的力量,动手吧。”他后退了几步。
周围的空间开始蠢蠢欲动,仿佛马上就要崩塌。
阿姐抬起手,手心中出现了一对剪刀,一大一小,她把双剪递过来,道,“这里面藏有你想知道的答案,江宇、上官别鹤……都在其中。”
他接过东西,示意另外两人站到自己身侧,随时准备脱离这个空间。
张霏霏担忧道,“文迪,月歆和巍哥……”
“你放心,这里仍与红山别馆相连,此处消失,他们找到出口后,自然会回到红山别馆。”他轻声答道。
三人一同看着阿姐走向阿妹。
阿妹使不出力量,已然是画地为牢,退到了阵法边缘。
她靠着空无一物的后背,目不转睛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阿姐。
阿姐手里化出了纸张抽成的长剑,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也同样回望着她,柔声道,“结束了,阿妹。”
阿妹的颤抖终于越发的明显起来,她在害怕,害怕死亡。
因为她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她没有找回她的姐姐,换来的却是对面的人手里的利刃,她没有尝过死亡的感觉,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想死。
她哆嗦着摇头,开口道,“……不要,不要杀我……
阿姐自顾自的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早知道你获得力量后会做出这些事来,我宁愿一开始就代替你成为双胞胎中的‘次者’,遏制一切的悲剧。”
她伸出了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绕到阿妹的脖颈后头,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
阿妹的双手垂着,既不回应她,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嘴里重复着,道,“……不、不要杀我……和我一起活着……”
阿姐紧紧地拥抱着她,深深地笑着。
汪文迪看见她手里的剑又重新变成了纸张,随风而散后汇聚在她自己的身后,变成了一把只有二十厘米的短刀,对准了自己的身体。
她说,“我永远爱你。”
刹那之间,短刀便要动作。
谁都知道,这刀刺进明流火的身体后,根本不会伤到阿妹。
但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到空间开始扭曲破碎的那一霎时,一道锐利的火焰便先行射了过来!
这股火焰中带着霸道而蛮横的力量,就是冲着置人于死地来的。
须臾,火焰贯穿了姐妹俩的身体。
短刀泠然散去。
阿妹因濒死的痛苦而瞪大了眼睛,她只感觉由内而外的灼痛,阿姐咬牙承受,来不及看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肯松开抱着阿妹的手。
“姐……姐……”
姐妹俩都咽气了,化作无数纸张的碎屑,在风中交缠,然后消失。
一道身影率先轰然落地,正是刚才出手的东皇太一,他神情傲然,恍若不过碾死了两只蚂蚁。
瞿星言和陈月歆落在他身后,然后是身上带着已经处理过伤口的熊巍。
张霏霏揪紧了汪文迪的衣角,原本同伴平安归来的喜悦,被严肃的气氛所完全掩盖。
汪文迪知道她心中所想,那同样也是一口堵在自己心头的气,上前一步,冷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刚才那二人可是设局者?”东皇太一不以为意道。
他皱眉看着对方,答道,“是。”
东皇太一一脸冷漠,道,“吾说过,吾要让此空间的设局者付出惨重的代价!”
瞿星言看了他一眼,打断道,“先离开这里,空间要关闭了。”
话音一落,汪文迪冷哼一声,金光乍现,众人也各自起势,纷纷融入了空间变换的力量中,前后落地于红山别馆中,原本明流火躺着的最后一间房里。
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屋子的白色。
汪文迪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仍旧跟着一行人的东皇太一,决定先去前面的院子里找孟商,道,“霏霏、月歆,你们带着其他人先回去。”
他的语气里格外强调了‘月歆’和‘其他人’。
张霏霏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挽起了陈月歆的手臂,道,“月歆,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吧,华胜那儿只有机灵鬼一个人。”
陈月歆自是神经大条,没反应过来,但是也觉得照她所做并无不可,便应道,“好。”
她一要离开,东皇太一果然也跟着她。
汪文迪独自去
了前院。
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明流火最后的画面。
阿姐还是没有狠下心,她是想放过阿妹的,甚至她想以自己死来唤醒阿妹,如果是那样,他们明明可以改变阵法,通过羽道泉打开另一道空间之门,把姐妹俩送回她们自己原本的世界。
而他也正是打算这么做的。
可是东皇太一却出手了,果断、毫不犹豫。
这就是神性吗?
触犯了他的规矩,就必须要受到神罚。
汪文迪挑不出东皇太一的错,可是心里就是憋着这口气,尤其一想起阿妹死前唯一叫出的那句姐姐,他更是想追根究底,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姐妹俩不死,好像对东皇太一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难道神性和人性就注定不能互通?
那自己修的,到底是人道,还是天道?
思索间,步子已经迈入了明亮宽敞的前院里。
里头仙气飘渺,多了一种隐约朦胧的美感。
屋子的门因为他的进入而主动打了开来,孟商走出,身姿也稍显飘渺,大约是与现世未了的‘缘’已解了,她亦要飞升而去。
是了,阿妹死了,没有人再压制操控她的力量。
她柔和的笑着,好像就是在等汪文迪的到来和提问。
他自然也不客气,直接问道,“说说吧,你如何同明流火联系上的,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所说的机缘与灵物,又是什么?”
“看来你已经知道妾身是谁了。”孟商轻轻回答,走到院子里的小径上,接着摆手道,“不过不重要,妾身只是其中不重要的一环。”
“妾身本有一段机缘,天机指引,一直守着那件灵物罢了。”
“至于为何会来此,妾身亦说过,毕竟这也算是妾身自己造的孽。”
孟商,原是天机所选的守灵者,在世时因剪纸一艺被后人选为此技的起源代表人物,先前也是寿终正寝,一生荣华富贵,家人也个个富足美满。
她唯有一件憾事,那就是死之前未能见到自己的夫君。
“但这仍是妾身自己决定的,”她伸手摸了摸绿叶,继续道,“妾身以为,人老而色衰,若妾身将自己死前衰老、憔悴、难看的一面展示给夫君,在妾身死后,夫君很快就会忘记妾身的好。”
他随口道,“听你这么说,感觉你夫君并不爱你。”
孟商并不在意,仍是笑着,道,“爱?可是妾身觉得他很爱妾身。”
“只是他给妾身的实在太多了,妾身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让他为之抛洒一切的地方,思来想去,只能是妾身的容貌了。”
“所以在临死前的那段日子,妾身剪下了自己的小像。”
汪文迪催促道,“后来呢?”
她答道,“后来妾身便离世了,塟入陵寝,一直守着天机所指。”
“不知过了多久,妾身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呼唤妾身,跟着这股力量,妾身来到了这座城外,那里有一个法阵,法阵中有一个人告诉妾身,他可以让妾身看看自己死后,夫君作何反应。”
第五百三十七章 再次出现的折扇
当时孟商的理智虽然在不停的告诉她自己不应该被这来历不明的人所骗,但对方说的话对她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她考虑了一会儿,便询问了要如何为之。
“他告诉妾身,只要来到这红山别馆便可。等来了之后,妾身才发现自己的力量被人所控,只能呆在这里,无法离去。”
“先生为妾身解了此劫,实是再造之恩,请受妾身一……”
说着,她便要跪拜下去,欲行大礼。
汪文迪抢先打断,追问道,“骗你来此之人是谁?”
孟商如实答道,“妾身见到他时,他戴着面具,未曾见得他的容貌,印象里妾身从不认识此人。”
“没有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他手里倒是有一把奇怪的扇子。”
他眼中一凛,声调也变了,道,“扇子?什么样的扇子?”
她细细回想,详述道,“是一把折扇,上面的图案很是奇怪,像是个人,但又不够具体,妾身没有看的太仔细……”
“是否有红色连成的点?”汪文迪急急问道。
孟商垂眸思索,片刻便道,“是了,是有一些红色的圆形连在一块。”
此言一出,他脑子里似是平地惊雷。
这扇子十有八九不是别的,就是高玉绳与他最后决战时拿的那把扇子!
上面贮存着祖巫精血,能够驾驭其中的力量。
他眯了眯眼,高玉绳是绝对死了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
汪文迪沉思之际,转手在掌心中化出了自己所持有的碎片,继续问道,“你所说的灵物,与此物可是同源?”
孟商不假思索,笃定道,“不错,天机指引妾身所守,与此物之灵完全相同,此时它便在妾身的陵寝之中。”
他皱眉道,“那人有没有问过你关于此宝之事?”
她摇了摇头,答道,“这倒是未曾问过。”
“我明白了,你去吧。”他脸色深沉,脑海里已有了自己的想法,该问的也都已经问完了。
“多谢先生,”她盈盈一拜,手里一阵金光闪过,将她剪纸所用的那把剪刀递了过来,道,“妾身之陵寝乃是夫君修葺,其中定有为防盗墓者所设下的机关,这东西是妾身的法宝,赠与先生,可化解陵寝之中的大灾。”
说罢,她又指点了陵寝所在之处,整个身子便完全的飘渺了,化作一道清光,飞升于天际。
汪文迪也就此回了华胜。
满打满算,屋子里只有三人。
机灵鬼听说了他们解决此事,也就意味着能够获得找到上官别鹤的线索,自然救回他的哥哥也就指日可待了,毕竟当时说了,重塑肉身需要在七日之内,现下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半,所以他是满心期待汪文迪回来的。
张霏霏似有心事,坐在一旁看书,想以此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瞿星言站在阳台上,遥望远方,只留了一面背影。
他一进屋,机灵鬼就迎了上来,张霏霏也抛开了手里的书,跟着走了过来。
机灵鬼期盼问道,
“汪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救起我哥?”
“快了,”他安抚应声,道,“我等会便去读取明流火留下的线索,找到上官别鹤之后,此事很快就成。”
“好,太好了……太好了!”他瘪了瘪嘴,笑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
大人们都没拆穿,谁都知道他偷摸躲房间里喜极而泣,抹眼泪去了。
张霏霏也为此事欣慰,但见他脸色也并不完全轻松,问道,“文迪,是否还有其他事?”
他拉着她,两人也跟着去了阳台,道,“其他人呢?”
她答道,“萧姑娘买菜去了,一会儿吃过饭,她就要同我们告别,她说她已经决定了,要重新开始创作。”
“阿夏么……阿夏她也要先回去,暂时不会留在我们身边,巍哥去送她了。”
说到这,瞿星言凝重的清了清嗓子,接过了话茬。
他道,“月歆被他喊去单挑了。”
“单挑?”汪文迪知道他说的是谁,冷声道,“哪儿呢?”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跟去?”
瞿星言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沉吟道,“我不知道。”
这也是汪文迪头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这么多个不知道,他好像真的在某个问题上,出现了迷茫的状态。
张霏霏见气氛有些胶着,便出声道,“……没法子,这回是月歆先动手的。”
“为什么?”汪文迪略有些惊讶,反问道,“不一直是东皇太一要她跟自己大战三百回合的吗?”
她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概括说了。
原来是一行人回来之后,陈月歆问起他们在祭礼现场发生何事时,张霏霏便把事情同她仔细说了一遍。
包括最后阿姐本想放过阿妹,他们原想令姐妹俩重回她们的空间去的想法,也都说了。
陈月歆心性反而同他们相似,对东皇太一贸然出手一事大为不解,几番询问之下,就与他争论起来。
她认为东皇太一擅取他人性命,他却觉得自己此举并无不妥。
两人脾气都不好,说了不过两句,旁人谁劝都不好使,立刻就要打斗较劲。
这华胜当然也经不起他们折腾,陈月歆就提起此前说好堂堂正正打一回的约定,就着此事,双双离开了此处,到现在也没回来。
汪文迪也摇头叹气,道,“我看天地间没有太大的灵力波动,要不就是这两人离得太远,要不就是还没开打。”
他转了话锋道,“正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咱们先把这事儿捋顺了再说,让他俩打去吧。”
瞿星言垂了垂眸子,一下没有回过神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说过的那句话——
‘不懂。’
‘如果机会摆在我面前,我的逻辑会让我立刻去做这件事。’
按照自己所说,今日陈月歆与东皇太一要动手的时候,他其实是知道应该加以阻止的,再不济,他应该跟去,那么他就必然会跟去。
可是他犹豫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犹豫。
这话是
以前他问起汪文迪与张霏霏进展到哪步的时候说的,那时候他不理解汪文迪为什么停住了。
他心中关于人性和神性的问题,答案好像真的渐渐地,在相处过程中萌芽。
“喂,发什么呆啊小瞿同学?”汪文迪搭在他肩膀上,朗声道。
瞿星言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汪文迪斜睨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太过在意,便把与孟商所言细细说了。
“难道又是江宇?”张霏霏语气严肃,没一会儿又否定了自己,道,“也不对……”
“确实不会是他,”汪文迪应声,道,“他在与高玉绳合作的时候,虽然的确是不完全听命于高玉绳,甚至也背叛的毫不犹豫,但他绝不可能全然凌驾于高玉绳之上。”
“而这个人,初步看来,应该只是给了高玉绳祖巫精血,从旁侧助他,至今为止或许从未现身过。”
瞿星言皱眉道,“从未现身,却参与了一切?还是说,这盘棋,原本就是他指引高玉绳下的?”
张霏霏心头只觉此人乃是人间大患,不由得无奈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当日他们曾经怀疑过高玉绳背后还有他人,却也是想不出他的动机何在,为何明明有那般强大到能抢夺祖巫精血的力量,还要借高玉绳的手。
高玉绳为的是清洗世界,若他也为这个目的,为何不凭借自身的力量直接动手?
汪文迪深吸了一口气,道,“只能说他的目的与高玉绳不同,高玉绳不过只是其中一环……”
他顿了一下,道,“我们,说不定也是一环。”
正如那时在人鱼给的水晶球中看见未来的时候,他就产生过一种,这些未来,是某个人为他铺好的路,可他却不得不这么走下去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死还令人不适。
张霏霏思索道,“既然他没有问孟夫人宝物碎片的事,或许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宝物身上。”
他应了一声,但没有完全赞同,只是捏着下巴道,“现在可以抢在他前面做的事唯有一件。”
瞿星言同他对视,道,“在他之前,护下另外的祖巫精血。”
“不错。”汪文迪拿了主意,道,“等这些事情了了,立刻去神境昆仑。”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萧秋便从外头买了菜回来,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她走进了厨房,看样子是要亲自下厨。
趁着时间,汪文迪进了房间,探查明流火留下的剪刀上的线索。
他先以灵力注入了那把较大的剪刀,雾气缭绕,他任凭迷蒙的感觉吞噬了自己。
一周以前的江夏手工艺大展当天。
夜里,明流火正安静的躺在床上,遥望窗外的星空。
她手里拿着这把剪刀,以及纸张,似乎是卡住了灵感一般,不知何处下手。
清风徐来,窗口突然冒出了许多白色。
明流火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个小小的白色纸人。
她以为是阿妹的手笔,叹了口气,将视线拉了回来,不打算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