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香灰有异
细密的小雨打在她身上。
陈月歆麻木的望着关闭的殿门,趁着雨势小了,又木然的动了动嘴,努力道,“当日,是我不该贸然出手,打伤你,事后我应该亲自登门为我所失道歉。”
“今日,我不该与你厉色相对,我既有错,便该认错领罚。”
“无论是当日,还是今日之事,错皆在我。”
“青龙无辜,只求一缕仙力,助他解此危难。”
此刻的她像极了在风雨中飘摇欲坠的枯草,连带着眼神都涣散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有一个诱惑的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再忍了,燃烧起这天地间最极致的火焰吧,将碧霞宫烧得干干净净,将那个仙童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好痛,灼烧感顺着血液直冲大脑,疼痛感在脑子里炸开,又是那般濒死的感觉,好像下一秒,火焰就要突破她的身体,喷薄而出,锐不可当。
但她压住了,她往前一倾,双手撑在地面上,细碎的石子磨破了她的掌心,在她的手底下化成了齑粉、化成了灰烬。
她默念静心神咒,就好像此前教她的那道冷冽的声音就在身边一样。
这冷冽感恰到好处,令人感觉舒适而安宁。
云开雨停,破雾见日。
陈月歆还没起来,水滴顺着她贴在耳际的头发,经由她完美的下颌线,滴在地上,滴在她两手之间。
她正欲再重复一遍诚恳至极的道歉之语,大殿的门却忽然开了。
白衣进入了她眼底的视线,走近的人是仙童。
他在她面前站了几秒,然后蹲下了身子,把手里的一团金光捧到了她眼前。
“这是娘娘让我交给你的,拿了就走吧。”
金光倒映在陈月歆眼里,引燃了她眼里晦暗的光,那的确是碧霞元君的仙力不错,她如获珍宝一般,难以置信道,“真的、真的是给我的?”
仙童别过了脸,故作不耐烦道,“都摆在你面前了,那还有假?”
陈月歆小心翼翼的把仙力收入容器之中,低声道,“谢谢。”
仙童一甩袖子站起身来,依旧冷言道,“你走吧,以后别来碧霞宫烦我了!”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力,也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眼底欣喜,脸上笑容明媚,好似一抹绽放的朝阳,本想再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歉意,却先瞥到了仙童白皙无暇的脖颈。
陈月歆惊讶道,“你、你的脖子……你脖子上的伤疤,消失了!”
“你就不用说这种话哄我开心了,多少年都没好的疤,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仙童不信,转身要走。
她赶忙道,“我没哄你,真的,你自己摸摸看啊!”
仙童将信将疑的抬起了手,覆盖在自己光洁平整的皮肤上。
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诧异,最后变成了高兴喜悦,手中化出一面镜子,亲眼看见了自己脖子上的疤痕果然消失了。
“真的没了,真的没了!”他激动地叫喊起来,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跟着竟是涌出泪来,哽咽道,“娘娘,我终于不用再
给您丢脸了,呜呜呜……”
“大好的事儿,你哭什么?”陈月歆道,两人之间方才那种针锋相对的气势全然消失了。
“谁哭了?我才没哭,我这是开心!是笑出来的!”仙童侧过身去,忙擦了眼泪,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洋相。
一道肃穆的声音自殿内飘了出来,唤道,“童儿。”
出来的女人仙袂飘飘,流苏随风而动,裙裾上以金丝绣着云纹,手里执一拂尘,眉目间和善可亲,又透着一丝英气与庄重。
仙童闻声回头,立即行礼,叩首道,“娘娘。”
陈月歆顿了一下,稍加思索,也敬了一礼,道,“朱雀见过仙子。”
碧霞元君微微点头,道,“你与本君座下童子之私仇,今日已了,你诚心祈求九神仙力,也已尽得,自去救人便是。”
“仙子所言,我当照做,但有一问,还请仙子解惑。”陈月歆客气道。
“你是想问,童儿的伤疤为何一瞬之间就好全了吧?”碧霞元君嘴角轻笑,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陈月歆直言道,“正是。”
碧霞元君示意仙童起身,与陈月歆站在一处,这才开口道,“童儿,你脖子上那道疤痕,早在采集雪莲种那日,你负伤而回,本君为你疗伤后,就已经见好了,原本只需三日,便可尽消。”
“可是你心性不坚,传言入耳,认定朱雀性恶,怨恨盘桓心中,与你自身仙力相悖,故而形成了这一道如何也消不下去的疤痕。”
闻言,陈月歆坐不住了,道,“好啊,原来本大人给你背了黑锅了!”
碧霞元君伸出手里的拂尘,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接着道,“朱雀,此事并不全无你的原因。”
“其一,你伤人之后,既知他是本君座下弟子,也就是同道中人,便该登门致歉,聊表心意,不该妄自尊大,自认他不过一小小童子,就不放在眼里。”
“其二,传言虽是传言,但不会空穴来风,你若能时时自省,或者做事不那么冲动,或许有关于你的传言会正面一些。”
陈月歆会永远记住今日的教训。
但至于碧霞元君的话她到底听没听进去……其实就连九天玄女教她的话她都很真正的记住。
若真的改了,和其他的人千篇一律,那朱雀还能叫朱雀吗?
只是眼下她自知自己的确理亏,便不做声,敛了性子,毕竟才得了碧霞元君的恩惠。
碧霞元君看着两人,说明道,“童儿今日见朱雀心诚至此,消了怨恨,自然解了这一桩因果。”
她说罢,仙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眼中闪着澄澈的光,主动伸出手来,别扭道,“看在娘娘亲自为你解释的面子上,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陈月歆扯了扯嘴角,却不与他握手,只是与他击了个掌,算是彻底和解。
碧霞元君欣慰的看了一眼两人,又冲陈月歆道,“有因必有果,万事万物皆可成因,结善果或恶果,都在你行事之中。”
“你去吧。”
陈月歆应下此言,便
离开了此地。
望着远去的朱雀,仙童自言自语道,“娘娘,今日所见朱雀,好像与传言中不尽相同。”
“此话怎讲?”碧霞元君将拂尘搭在手上,笑问道。
仙童道,“她虽然性子急了点、脾气躁了点,但不像是传言中那般泯灭心性、狠戾毒辣的样子。”
碧霞元君点破道,“光凭传言断定一个人,定然会有偏颇,要了解一个人,只有亲自去接触这个人,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何况,他们四位追随的乃是玄女,玄女身边怎容得下异类邪魔呢?”
再说汝南。
又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汪文迪和瞿星言仍是直奔老薛家去了。
按前几个孩子失踪的时间来算,每两个孩子失踪之间都只隔了一天,若还有第四个孩子要失踪的话,算下来就是今天了。
不过这一夜相安无事,清晨各门各户也都虽日出而作,还未听到谁家孩子丢了的消息,若此事就到小柳为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与昨天来时一样,老薛依旧对两人以礼相待,而他的女儿薛林钟也依旧对两人冷脸相向。
老薛指了指屋门口和小薛房间门口的香炉,道,“大仙,这俩炉子我一直没动哩,就等你来看了!”
门口的香炉上三支香都完全燃尽了,汪文迪瞥了一眼,便示意瞿星言去把屋里的香炉取出来,放到院内的阳光之下。
瞿星言依言照做,小薛房间门口的香炉中也是燃尽的三支香,整整齐齐,和门口的状况一模一样。
汪文迪眼神微动,问道,“你确定昨晚没碰过香炉?”
老薛点头答道,“没碰过!我点上香就回屋了!”
他继续问道,“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老薛脸色微变,回想了一阵,眼里流露出害怕的神情,道,“我没敢看,就听见了一阵野兽的怒吼,感觉咱家房子都要塌了似的,想起大仙你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看,我就蒙在被窝里,一直听着那动静停。”
“动静持续了多久?”
“快一个小时,断断续续的,实在是吓人!”
这时,薛林钟端着个盆正从旁边走过,不耐烦道,“我说爹,你就别跟着神神叨叨的了,昨晚哪有什么野兽的叫声啊,我和妈还有奶奶都没听见,成天往家里拉这些不靠谱的人,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跑两趟治安队呢!”
“你这孩子!尽捣乱,还不快去干活!”老薛生气道。
“别急,”汪文迪冷笑一声,拦住了薛林钟的去路,气势上比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可要强得多,道,“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女儿。”
“别问我,对你们这种招摇撞骗的人,我无可奉告。”薛林钟率先移开了视线,拒绝道。
“哦?”汪文迪将手里的香炉抬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阴阳怪气道,“你们家香炉还挺有个性的哈,同样是燃烧三支香,我手中这个里头的香灰却比大门口那个多了接近一倍,这是怎么回事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第四个孩子
薛林钟转了转眼珠子,提高了声调,道,“你什么意思?这香炉里的香灰我怎么会知道它多还是少?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动了手脚?”
汪文迪嬉笑道,“对啊,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你……!”
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瞿星言立即接话,追问道,“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你昨晚两点在干嘛?”
“两点……两点……两点我当然在睡觉啊!”薛林钟答道。
“那你昨晚几点睡的?”
“我十点多就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做。”
汪文迪笑道,“睡眠质量这么好,那你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呢?”
薛林钟捏着盆子边缘的手越来越用力,支支吾吾道,“我、我……我这是天生的,不是黑眼圈,只是皮肤颜色深一些……”
闻言,汪文迪和瞿星言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人显然是欲盖弥彰,背了心事,若不一招逼出话来,恐怕再想问到什么就真难了。
汪文迪只能使出杀手锏,故作随意的对老薛道,“没办法,看来你的女儿不是很想找到你的小儿子,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你小儿子只能听天由命,不过……依我看,他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老薛一下就急了,扭头就吼薛林钟,“你这个妮子有啥就说啊!耽误了大仙救你弟弟,你这是想气死我和你妈啊!”
吼完薛林钟,他又扭头拉住汪文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道,“大仙,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的孩儿啊!咱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出不起事啊,这一出事就是要了咱全家的性命啊!”
汪文迪笑而不语,把视线投向了薛林钟,仿佛把这生杀大权交给了眼前遮遮掩掩的姑娘。
薛林钟刚被骂,火气郁结,见汪文迪这种眼神,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叫道,“你算哪根葱?在我家指手画脚?挑拨我们父女关系,我看你就是没本事,才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来,好借此开溜吧?”
汪文迪依旧笑着,也不着急还口,自有人替他出头。
老薛抬手,一下就拍在了薛林钟肩头,愣是打的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以比她更大的嗓门吼道,“死丫头,怎么跟大仙说话的?!我告诉你,要是你弟弟真因为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
后头的狠话被汪文迪摁下,他淡然劝道,“不急,看看你女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快说啊你倒是!真急死我了!”老薛来回踱步,薛林钟只是铁青着脸色,还未开口。
几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在她眼里看见了一丝万念俱灰的意味。
正在此时,汪文迪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张霏霏打来的电话。
他往外走了两步,按了接听,道,“霏霏……”
还没问是什么事,那头就传来了张霏霏焦急的声音,道,“文迪,出事儿了!”
“赵村长的外孙不见了!!”
汪文迪瞪大了眼睛,道,
“什么?!”
挂断电话,他快步返回了屋里,锐利的眼神扎得人如寒芒在背一般再次望向了薛林钟,道,“你若真是瞒了什么事,最好想清楚,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否则等我查出来,你就不止是知情不报这点小罪了。”
薛林钟见他沉了脸色,自己反倒开心了几分,嘲讽道,“你们这种江湖骗子,就算知道的再多,也不可能找得回我弟弟,没本事就尽早认了,何必在这装?”
汪文迪反问道,“是吗?”
“你这么笃定我们找不到你弟弟,到底是真因为觉得我们没本事,还是因为你知道你弟弟在一个别人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呢?”
“还是你知道你弟弟已经死了?”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矛头的尖端又抛回给了薛林钟。
他不顾老薛的崩溃,也不顾叫骂的薛林钟,自顾自的带着瞿星言离开了薛家。
回到赵村长家的时候,阴郁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屋子。
张霏霏和熊巍正在安慰赵村长,他媳妇儿罗氏的身边多了一个同样哭红了眼的女人,想来应该就是他们的女儿小赵了。
“怎么回事?”汪文迪直接发问。
气氛沉沉,只听赵村长沉重的叹了口气,摇头道,“造孽啊!”
据他与赵小吉复述,外孙方小吉昨晚还很正常,小赵哄他睡觉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只是半夜惊醒了好几回,说是做了噩梦。
小赵寻思这也正常,就陪着孩子一块睡觉了,谁知这第二天早晨起来,旁边竟就没了方小吉的人,她起先以为孩子已经起来了,便跟着起床,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着,才发现孩子是没了。
“他爹已经去治安队报告情况了,他爷爷奶奶都说是我没看好孩子,”小赵说着眼泪是止不住的流,道,“我也怪我自己,我是做娘的,我怎么能让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见了呢?”
这是第四个孩子,事情还没有结束。
赵村长急的扒住了汪文迪的手,哀声道,“大仙,你查出什么了没啊?这孩子一个接一个的不见,这叫人怎么活啊!”
汪文迪耐心应话,安抚道,“有一些眉目了,此事乃有妖邪之物作祟,不必心急,对付此物我们擅长,你们只需要配合好就行了。”
他转向小赵,问道,“你昨晚没觉察有什么异样吗?”
小赵见他如此自信,便抹了把眼泪,细细回想起来,道,“昨晚和平常一样,要真说有什么异样……平日里我睡得很浅,夜里有些虫鸣都会把我吵醒……”
可昨晚她却睡得格外香,连那么大个孩子在自己身边不见了都没发现一丝动静。
她接着道,“我是搂着娃儿睡觉的,睡了没多久我感觉到了有点凉,还有点湿润的触感,但是只有一下,那感觉就消失了。”
小赵已经说的极尽详细了,前三个孩子都是在独处的情况下消失的,方小吉消失时,有小赵在身边,这就是最大的不同处。
一旁的瞿星言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可能的线索点,问道
,“你儿子跟你说了他做的是什么噩梦吗?”
起码小薛和小柳在消失前没有出现过夜半惊醒额情况。
小赵点头答道,“我问了他两句,他说是梦见一只浑身都是泡泡的大怪物,特别吓人,追着他跑,一跳十几米,一口就把他吃了,骨头都不剩,我看娃儿吓得不轻,也就没有问太多。”
浑身都是泡泡?
那得多丑啊……
汪文迪心中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但也很快聚集了己方四人,拿了主意,道,“此事现在有三个方向。”
“第一,薛林钟隐瞒的事儿,这事她爹会给她极大的压力,她应该瞒不了多久,只是她无心合作,会比较难对付,所以我决定我和霏霏去老薛家听取她的‘口供’。”
“第二,方小吉失踪,少不了要去现场看一下,阿瞿,你去。”
“第三,就是防患于未然了,为免有第五个失踪的孩子,阿巍,你去村里和隔壁村都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我们遗漏的线索。”
“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如果需要支援,必要时,我会叫月歆过来。”
众人纷纷应声,道,“好!”
行动!
刚一走到老薛家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动静极大,一点也不加收敛,左邻右舍也没有出来看热闹的,也没有出来劝架的,好像习以为常了一般。
汪文迪同张霏霏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着急走进去。
跟着传来的是老薛的声音,骂道,“你这妮子,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跟我对着干?啊?早知道你这么没用,还不如当初你妈怀你的时候老子就把你打掉!省得生下来惹人讨厌!”
“老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害他,我就当薛家没有你这么个女儿,你以后也别想进这个家的门,也别想见你奶奶!”
说到这,一直没说话的薛林钟才终于出了声。
“不行!我也是你的女儿,血浓于水,你再怎么不待见我也不能把我赶走,不能不让我见奶奶!”
她好像是爆发了,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歇斯底里的力气,全部的重音都落在‘奶奶’二字上。
让人不禁觉得,她和她奶奶的关系,或许很好。
老薛进一步道,“那你就给老子说实话!再跟我唧唧歪歪,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别!不要!我说就是了!”
跟着,站在院外的汪文迪和张霏霏就看见了老薛拖拽着薛林钟,正把她往屋外撵。
汪文迪瞥了一眼,道,“看来我来得不巧?”
闻言,老薛一松手,薛林钟就跌在了地上,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外人看见他这么对待自家亲女儿。
老薛拍了拍手,像刚刚丢掉了什么不干净的垃圾一样,扭头冲汪文迪答道,“哪里的话,大仙来得正好,这妮子刚好要把实话告诉我哩!”
两人走进院中,张霏霏心中微动,想去扶起地上的薛林钟。
在那冰冷的地上摔着,人的心怕是都凉透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纯黑的翅膀
薛林钟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在她碰到自己之前,先利落的爬了起来。
张霏霏看见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两只眼睛通红而湿润。
她三两步回了自己的屋子,没多久就从里头带出来一样东西。
展开手,是三支长短不一的香。
薛林钟吸了吸鼻子,道,“这是昨晚我弟房间门口的香,后来我起夜的时候看见它灭了,就自作主张的把它换下来了,重新点了三支香。”
汪文迪一瞧,眼色就变了。
这香两支短的,一支长的,乃是大忌。
张霏霏见他神情不对,立即问道,“文迪,怎么了?”
他也不隐瞒,直言道,“做人最忌三长两短,烧香最忌两短一长。”
“什么意思?”她追问道。
汪文迪眼神一冷,道,“烧香平平整整,则是安宁之兆,若出现两短一长,就是大凶,预示……主宅有丧。”
再说清楚点,就代表着老薛家要死人了。
他直视薛林钟,道,“你既然不信这些把戏,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林钟把手里的香扔在桌上,遮遮掩掩道,“那是……那是因为我觉得它烧成这样不符合常理,怕你们这些骗子见了又编出什么长篇大论好来骗钱,我才……”
汪文迪眯了眯眼,步步紧逼,道,“那你又为什么不干脆把它扔了,而要把它收在自己房间里?”
“这、这……”薛林钟舌头跟打了结似的,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带我去见你妈和你奶奶!”他语气里带上了一分命令的色彩。
薛林钟抬手阻拦道,“不行!她们吃了药在休息,你凭什么去吵她们?!”
一边的张霏霏也劝道,“姑娘,这香烧成这样定是有异,你为什么就不能通融配合我们一下呢?已经有四个孩子失踪了!这种恶事,还是交给我们尽速解决才好啊!”
“四个?”老薛惊诧问道,“谁家孩子又丢了?”
汪文迪眯了眯眼,道,“赵村长的外孙,今早丢了。”
“我不管你到底想不想找着你弟弟,你若真的牵连其中,其他几个孩子与你何冤何仇?他们的家长又跟你何冤何仇?”
“再要负隅顽抗,我就只能来硬的了!”
说罢,他抬手射出一道金光,隔空打中了薛林钟身后摆着的一个普通茶杯,茶杯瞬间碎成了渣滓。
惊得薛林钟一个哆嗦,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她清楚的认知到了她无法与眼前的人对抗,也无法阻止眼前的人。
就在她要松口带他前往母亲的房间时,一道黑影忽的从窗外闪过,射出两道黑光,穿透了剥离,直冲汪文迪而去。
汪文迪反应迅速,抬手抵住黑光,将其甩在地上,又即刻冲张霏霏道,“我去追,你在这守着!”
“好!你自己小心!”张霏霏应道。
说罢,汪文迪化作一道清光紧跟其后,追了出去。
张霏霏望向地上散去黑光的物品,那是两片极其锋利的黑色羽毛。
黑影最终把汪文迪引到了一处无人地
地方,或许是想要在这地方将他解决。
不过黑影并没有显出原形来,而是一直藏在黑雾中。
从黑雾中,汪文迪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力量,并不是强与弱的区别,而是这力量的气息,是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完全陌生的力量。
宝剑在手,他直接劈了过去。
无数黑光从中射出,或消融在他的剑锋里,但缓冲了他攻过去的速度。
就在离黑雾极近的时候,从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用力的拽住了汪文迪的手腕。
这手的肤色洁白无瑕、一尘不染,和人类的手没有两样。
与此同时,手臂上刺出无数的骨刺,直冲汪文迪攻来,更有一根直指他的眼睛,他注意到,这骨头的颜色,是黑的。
是那种掺有很多杂志的黑,与其说是黑,或者说脏,更为贴切。
他另一手挑起一剑,将骨头尽数斩断,随后反扣住这手腕,想把躲躲藏藏的人从黑雾中拽出来。
谁知这手臂上的骨头瞬间再生,扭曲着纠缠在一起,把整条手臂都包裹住,若是汪文迪松手松的慢了一点,他的手也会被这坚硬的骨头绞断。
他后撤了两步,还未站稳身形,突然听见‘歘’的一声,脚底的土里便刺出来一根利落的黑刺,不然他平稳落地。
仔细一看,黑雾中有一丝黑气连接了地面,汪文迪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声音持续不断,土里不停的涌出尖锐的骨刺,让他根本无法落地。
一瞬间,黑雾就到了他身后。
咻!!
两条骨刺极速射出,前后夹击,无处可逃。
汪文迪挥手,双剑划开一个x形,空中借力,斩断了两根骨刺。
他顺势在空中稳住了身形,凝神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
咒语一出,便能将那团黑雾暂且吸附,让里面的东西露出真面目来。
不想还未念完,他眼前一糊,清醒的神智再次被干扰。
“草!”
一种植物。
他骂了一句,就这眨眼的功夫,黑雾已后撤到了安全的距离,也可再度进行远程攻击。
锐利的黑光再次不计数量的袭来。
但这一次攻击性却不如从前,反而是到了汪文迪跟前,突然像失力了一般,柔化了下来。
他看清了,这是一些漂亮的黑色羽毛。
难道那黑雾里的是什么鸟人类生物?
羽毛一片片的落下来,有的抚过他的脸庞,有的拂过他的肩头,有的缠绕在他身边,周围的景象渐渐扭曲了。
一时间,他好像陷入了什么都感知不到的地步,黑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风,好温暖,好像春天的花骨朵。
花瓣儿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迷离的眼神猛地清醒过来,一股冲天的杀意炸裂,挥动双手,将他身边的一切羽毛全部割裂。
这才看清,接近的哪里是无害的花瓣,分明是一把把夺命的利刃。
汪文迪冷笑道,“妄图操纵本尊的五感?哼,笑死人了!”
他快速而准确的找到了黑雾藏身的
位置,回身即时杀了过去。
宝剑即将刺入黑雾的一刹那,周围突然卷起万顷狂风!
黑雾暴虐,剧烈的翻涌起来,与汪文迪的剑锋进行对抗。
紧接着,那黑色愈发浓厚,在黑雾之中,有什么从左右两方骤然张开!!
汪文迪瞪大了双眼,那是一对纯黑的翅膀!
狂风呼啸之间,他好像听见有无数的声音在诵念一些根本听不懂的梵语,他看见眼前这对翅膀即便通体纯黑,也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光芒。
这股力量的强度超过了他想象之中。
最终,宝剑的轨道被强行更改,他只刺伤了对方的翅膀,对方便携卷大势而逃,没给他再追击的机会。
他收了宝剑,暂且先返回了薛家。
才到门口,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张霏霏,还有进进出出的邻居。
汪文迪喊道,“霏霏,出什么事儿了?”
张霏霏放下手里的活计,忙快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林钟的妈妈,去世了。”
他眉头一紧,道,“我离开的时候?”
她点头答道,“嗯,你前脚刚刚追出去,还没五分钟,房里就传来了一声响,我跟着他父女俩进去看了,药碗碎在地上,她妈妈已经咽了气了。”
见他疑惑的神情,张霏霏快语补充道,“我掐过脉,老薛叔说他媳妇儿原本身体就不太好,自从小薛丢了之后,就卧病不起,可是……”
“导致死亡的原因是突发的心脏病,她以前虽然患有慢性病,但心脏是没问题的。”
病死的时间和原因都有待考究,这越发让汪文迪有理由怀疑这人死的不简单了。
街坊邻居还算热心,知晓老薛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二连三的出事,这便赶来帮忙料理他媳妇儿的身后事了。
确叫人感叹,这当妈的去世前,都没能确定自己的独子究竟是生是死。
“眼下这里乱的很,恐怕没法盘问薛林钟了。”汪文迪一眼就看见了在人群中忙碌的薛林钟,眼神暗了暗,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几人分头行动,瞿星言也是立即赶去了隔壁村子,找到了方小吉的家。
他的家不难找,整个村子就这么一家养兔大户。
屋里没人,瞿星言就在大门口站着,观察了一会儿屋子周围。
“你是谁?站我家门口干什么?”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瞿星言回头一看,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简朴,但双目眼光浑浊,无精打采,看上去很是疲累。
想来这就是方小吉的爹,老方了。
“赵村长让我来的。”瞿星言冷声道。
提及自己的岳父大人,老方当然明白了他的来意,不过仍未打起精神,只是道,“哦,那你随便吧,我很累,回屋躺会儿。”
他这态度,显然也是不相信瞿星言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能帮忙了。
恰好,瞿星言也懒得同他废话,得了个随意行动的话,正好方便他调查。
老方说完,就自顾自的进了里屋,果真完全不理会瞿星言。
第三百八十八章 被逼蹲祠堂
不过根据小赵所说,家里出了他们夫妻和方小吉之外,应该还有老方的爹妈才是。
难道没住在一块?
瞿星言思考了一阵,还是决定先去方小吉的房间看看事发现场。
方小吉的房间布置的比前几个孩子的房间都更精致,家具也更多得多,床边摆着电动,旁边两排架子上是各式各样的玩具,架子旁边连着一个巧妙的机关,他只需要坐在床上控制,就能唾手可得所有的东西,整个一阔少爷的待遇。
这已经不是平常小孩能做到的懒了,简直是懒到家了。
瞿星言对此不以为意,找了一圈,什么可疑的地方也没发现。
回想起小赵说的那一瞬间的骇人冷意,他复又蹲下身子,掀开床单,朝床底下望去。
空空如也。
他眼中毫无波澜,就要放下床单一角。
嗒。
水滴声响起的同时,他看见一滴水从床板中心滴落下来。
瞿星言眯了眯眼,掀开了整个床单,并散开一道青光,用以照亮床底下的情景。
床底板上诡异的附着一层薄薄的水流,缓慢的朝中央汇聚,然后滴落下来,渗入地下,连痕迹都消失不见。
他伸出手指,触碰到肉眼可见的水流。
与想象中一样,冰凉,还带着一丁点儿的粘腻,水流也毫不介意他手指的干扰,依旧保持着缓速的集中与滴落。
他闭目凝神,细细感知。
其上没有妖邪之气,反倒有一股生灵的气息,随着接触的时间越长,其中细密的悲哀与愤怒就越能通过他的手指传递到他心里。
谁的悲哀?谁的愤怒?
会是带走方小吉的那人吗?
可既然人已经带走了,为什么术法没有消失?
正在他思考之际,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跟着便有人道,“老方,老方你在家吗?”
那声音有些急,大概是找老方有急事。
未免惊动老百姓,瞿星言暂且收了力,起身去了老方的房间,想把睡觉的他叫醒。
“老方,有人找你。”
无人应答,而大门外的声音也还在继续。
瞿星言提高了声调,重复道,“老方,有人找你。”
还是没人应声,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皱了皱眉,拉住了房间的门把手。
门没锁?!
一阵阴风吹过,瞿星言被一道莫名的力量猝不及防的推进了老方的房间。
正在此时,外头的村民也硬闯了进来,直奔老方的房间而来,他们看到的便是床上不省人事的老方,和陌生的瞿星言。
“老方,老方!”
两个村民上前查看老方的状态,剩下的则盯紧了瞿星言,他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怀疑瞿星言不是好人。
一番查看下来,老方并没有断气,只是呼吸十分微弱,怎么叫都叫不醒。
一时间,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口水几乎淹没了无辜的瞿星言。
“你是谁?!我们从没见过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老方的房间里?!”
“老方怎么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劝你老实交代!欺负咱们村子里的人,大伙儿饶不了你!!”
瞿星言闷不吭声,一个字也不答,纵然他心中清楚此番眼下这般情景定是有人设计,可他拿不出证据,也不能对这些被误导的群众下手。
无意义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见他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立即有村民道,“我看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救人要紧,咱先把老方送医,把他扣起来再说!”
说罢,便有人要上来扒拉他。
他皱了皱眉,抱臂震开一道气波,击退了围上来的村民,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村民们最终决定把瞿星言锁在了离老方家不远的祠堂里头,全程瞿星言都配合得很,甚至连关他的这个铁笼子,都是他自己走进去的。
对他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不能跟村民正面冲突,只能想办法暗中脱身再继续调查了。
傍晚。
没有村民来告诉他老方到底是死是活。
好在他不会像常人一样感到肚子饿,也不像常人一样依赖电子产品进行沟通。
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瞿星言捏了手印,将传音负载于晚风中送出。
但很不妙,他的灵力被拦了下来。
这祠堂的周围,有结界。
瞿星言盘腿坐下,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白天他被赶进来的时候,没有感知到结界的存在。
啧,实打实的被算计了一回。
隔壁村老薛媳妇儿的后事忙活了一天,灵棚就搭在他家的院子里,临近的乡里几乎都来吊唁了,村里的气氛也是空前凝重。
孩子丢了还没找着一丝线索,赶上这时候去世,无疑是给现在十万火急的情况又加了一把柴,好让这火无从熄灭。
考虑到薛林钟失了母亲,心境正是脆弱的时候,再逼问也就多少有些没人性了,但汪文迪和张霏霏也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是看她看得更紧了,以免再横生什么变故。
这样也方便等她缓和下来,直接就询问她了。
晚饭期间,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张霏霏见汪文迪看了好几回手机,便问道,“文迪,巍哥和瞿先生还是没发来消息吗?”
汪文迪把手机塞回外套口袋,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道,“嗯,阿瞿他办起事来过于专注,不会隔三差五递消息也很正常,但这都快过去一天了,应该给个信才是。”
“至于阿巍,我不过是让他在村子里四处转转,他应当时时给我汇报情况的,可他也一条消息都没有。”
张霏霏觉得他言之有理,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找他们吧?”
汪文迪摇了摇头,道,“我一个人去,薛林钟这儿需要人盯着,她对我的戒心和防备心很重,你向来口齿伶俐,又和她同为女性,或许更好问话一些。”
“可你也不能一个人同时去找他俩啊!”张霏霏笑道。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也笑道,“你忘了,咱们还有后援呢。”
“我自去找阿瞿,把月歆唤来,让她去找阿巍便可,
你只需在这盯着。”
张霏霏这才同意,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
如此敲定,汪文迪就立即出发,直奔隔壁村去了。
他方向感向来不错,即使此前从未去过隔壁村,但以他的速度,路上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奇怪的是,他进村走了足足五分钟,都没见人影。
有的人家里还亮着灯,有的人院子里鸡喂了一半,甚至还能闻见饭菜的香味。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没人,是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又走了一会儿,才迎面碰见两个步履匆忙、神色慌张的村民,汪文迪伸手将人拦下,问道,“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大伙都干嘛去了?”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憨厚汉子答道,“嗨,一看你就不是咱村的吧?我劝你啊,别淌这浑水,小心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害了自己!”
“哦?能不能说具体点?”汪文迪追问道。
另一个长相粗犷的挥了挥手,道,“你就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了,我们还得赶紧抄家伙去救人呢!”
汪文迪一抬手,道,“慢!”
他一本正经的将宝剑变在手里,花里胡哨的耍了两招,装模作样道,“实不相瞒,这救人的事儿,我最擅长了,二位看,我这本事不赖吧?能不能带我去现场一看?要是人为,我手到擒来,要是妖鬼作祟,我也能降妖伏魔啊!”
那两人对视一眼,又望了望汪文迪手里锐气的宝剑,神色已然有些动摇了。
汪文迪又道,“真的,而且我不收钱的,带我去看看,费不了多大劲!”
浓眉大眼的汉子一咬牙一拍手,道,“那就走吧,路上我再跟你说到底是咋回事儿,但咱先说好,这事是你自个儿要管的,你个小年轻,要是有个什么意外的,可不能怪到咱们头上来。”
汪文迪自信打断他,道,“哥们,你还真啰嗦啊,我这么告诉你吧,我一出马,一个顶八!”
据这两人所说,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方。
确切的来说,是老方一家。
先是方小吉丢了,然后二老伤心郁闷,媳妇儿小赵被冤委屈,老方不知道咋了沉睡不醒。
村民们把老方送到大夫那儿,大夫也没主意,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一点毛病看不出来。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这老方倒是自己醒了。
粗犷汉子接话道,“然后怪事儿就发生了,这老方啊醒来后特别奇怪,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就跟那吃了大麻似的,外衣也不要了是鞋也不穿,就这么出了门。”
从大夫那儿出来以后,他就径直冲村子后的小林子去了,村民们见他那样,有不少人都担心的跟在后头。
林子里潮湿之处有一条小溪,老方就到了小溪边,来回的找。
然后找到了一块大石头,二话不说的爬了上去。
一直到现在,一动也没动过。
汪文迪随二人赶到的时候,果然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有担心的,也有看热闹的,还有不少说闲话的。
至于老方,真就在大石头上呆着。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蟾蜍
就是姿势有点奇怪。
他身体是悬空的,两只手和两只脚牢牢的贴在石头表面,做着俯蹲的样子,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甚至有些充血,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汪文迪皱眉,他的模样……好像某种动物。
他加入身边人们的讨论,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有人答道,“个把小时了!”
“他爹妈呢?”
“别提了!他爹妈还不知道怎么个状况呢!”
汪文迪眉间一动,继续追问道,“怎么说?没人告诉他爹妈吗?”
村民叹气答道,“哎,那倒不是,是他爹妈这会还在诊所,突发急病,生死未卜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汪文迪扭头问带自己来的那俩人。
那俩人答话自不含糊,仔细道来,“是这样的,老方的爹妈本来是和他们一家子住在一块的,但老方家不是养兔赚了钱嘛,就在屋子后找了个好地方,又建了新房子,预备给二老养老住的。”
“然后他家娃儿丢了,老两口把责任推在了儿媳妇身上,你说这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免不了心烦,就让二老先去了新房子。”
“今儿几个村民往那过的时候,想着这俩老人家也不容易,本想去安慰安慰他们,谁知叫门没人应,这就闯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二老都倒在地上,浑身发冷,一点知觉没有,可把咱们吓坏了,咱们就赶紧找人送大夫那儿去了,又去通知老方。”
结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方家里也没人应。
说到这,另有人臆测道,“我看咱们今儿抓的那个就不是什么好人,一脸恶相,而且老方不省人事,他一个外人怎么偏偏就在老方家?说不准,就是他对老方和两位老人下的手!”
他一说完,立马就有不少人附和,为老方家打抱不平,道,“是啊,难为他们才丢了孙子,自己还要遭此横祸,实在是太可怜了!”
“要我说,老方现在这模样,十有八九就是中邪了,肯定跟那人脱不了干系!”
“我看按照咱们村里的老规矩,把那人烧了祭天,才是上策啊!”
他们叽叽喳喳的吵得汪文迪心烦,弄得这小小的一方林子乌烟瘴气的。
汪文迪脑子里划过瞿星言面瘫的脸,做了个深呼吸,打断道,“都什么年头了,还烧活人祭天,吃饱了撑的吧。”
听他这么说,村民们倒不乐意了。
那领他进来的两人便道,“你别光闲聊啊,不是说你能解决这事儿吗?事儿解决不了,要我说,就得按照老规矩来!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有没有用,也不是你一个外人说了算的!”
也是,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人家真当你是个棒槌,谁还听你的话啊。
汪文迪敛了神色,从人群中跳了出去,稳当的落在老方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即便如此,老方也还是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睛。
“退后!”汪文迪命令众人。
村民们并不老实照做,大有怀疑他是在装逼的
样子。
他翻了个白眼,强调道,“不退后拉倒,一会伤着哪儿,我不负责。”
这话有效得多,话音一落,人人都退到了两米开外。
他也不磨叽,手中凝出一团金光,悬于老方的头顶,再在自己的脚底划出一个简易的金光法阵,将双指并拢,凝神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太上太清,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显形!!”
指尖金光愈演愈烈,念罢,他便将这道金光通过老方头顶的光团注入他的身体。
周围的小伙伴表示都惊呆了!
紧接着,老方的身上开始冒出白烟。
至此,汪文迪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邪气。
定睛一看,老方的上衣和裤子都开始出现裂缝,随后爆裂开来,在他皮肤上的,是一个一个密布的、大小不一的疙瘩!
老方低了低身子,两个腮帮子鼓得老大,跟着一跃而起,跳进了溪流里,震起一圈水花。
那一瞬间,汪文迪突然想起来了,他方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觉得和老方的姿势极其相像的动物是什么。
就是蟾蜍啊!
蟾蜍,俗称癞蛤蟆,体表的疙瘩里有毒腺,喜欢潮湿的环境,白天潜伏,黄昏时分开始出来活动。
但是……
汪文迪拧起了眉头,现在是寒冬,蟾蜍这种动物,是需要冬眠的。
就算是成精了,但也不会挑这种外部环境,即天时不利的情况下出来作祟吧?
难不成这蟾蜍精竟然是个傻子?
而且还有一点他想不明白,那就是为什么没有妖气。
不过眼下他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溪流中的老方吐出三枚急速射来的水弹,率先发起了攻击。
就在汪文迪抵挡水弹之时,水渐渐蒸腾成雾气,弥漫掩盖了老方,跟着一道剧烈的地动以老方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在场的其他人都震倒在地。
汪文迪自是岿然不动,看着雾气消散后出现的东西。
还真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蟾蜍!
这蟾蜍足有半山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声。
村民们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现场,嘴里的话也从赞扬汪文迪有本事变成了大叫有怪物。
汪文迪甩了甩剑锋,这回更奇怪了,不仅没有妖气,反而还有一丝灵力蔓延出来。
他收了收杀心,朗声问道,“你非魔物,为何出来做这些害人的事?!”
蟾蜍盯了他一会儿,才沉沉答道,“小子,不要多管闲事!我并不害人,可此人一家,是罪有应得!!”
这声音十分悲痛,狂风大作,周围光秃秃的树枝发出低鸣,好像也在为它伤心。
“什么罪有应得,不会是你想害人随便找个理由吧?”汪文迪周旋道。
蟾蜍不再回话,又是奋力一跃,激起无数水花,水花又化作锋利的冰针,刺向汪文迪,它自己则张着血盆大口,作势要把汪文迪吃进腹中。
他挥出剑气,消去冰针,灵敏的闪身一跃,从蟾蜍的嘴下逃脱。
这幅场景……不就
是方小吉做的噩梦吗?
汪文迪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你个老贼,方小吉也是你抓走的吧?休要再编些借口开脱,我问你,其他孩子呢?!”
蟾蜍稳住自己硕大的身形,拍起身边一块巨石砸了过来,愠怒道,“我未做之事,我凭什么要认?!”
“若是我抓了方小吉,又何须迁怒他的父母?!我恨不得将方小吉碎尸万段,生食其肉,喝他的血!”
它虽是磨牙吮血的说着,但它的移速与力度都慢慢缓了下来,像是承受了极大的外界压力。
“你这小子太过难缠……冬日里我行动受限,待我休养一时,再来向他们方家讨债!你若再要拦我,我就是拼却性命,也要将你一块杀了!”
说完,白雾渐起,汪文迪也没有阻止它的离去。
雾散后,老方伤痕累累的身体从空中落了下来。
汪文迪眼神冷了冷,接住了老方。
回到村里后,他又帮了大夫一把,才让老方终于醒了过来。
有了这么一出,村民们自然对汪文迪另眼相看,一口一个活神仙的称呼他。
老方不知发生了何事,询问之下,还原了来龙去脉。
他拨开人群,走到汪文迪跟前,拜道,“活神仙,你本事大,一定要救救咱家,救救我的儿子啊!”
村民们也连声道,“是啊,活神仙,老方一家太可怜了,二老现在还命悬一线,您就给想个法子吧!”
汪文迪摆手,一脸不买账,一边说一边走出了人群,道,“我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你最好想想,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否则这桩因果,你就用自个儿的命还,谁也帮不了你。”
“别,别啊活神仙,”老方寸步不离的追在他后头,哀求道,“您就帮帮我吧!”
“我说了我帮不了你,我只能给你提个醒,这事儿跟蛤蟆有关,你自己仔细想去吧,”汪文迪加快了步子,冷声道,“想好了再说,想不好,那就拜拜。”
老方喃喃道,“蛤蟆?蛤蟆……”
“等等,我想起来了!”
老方一惊一乍,跟着就拦在了汪文迪面前,虔诚的双手合十,忏悔道,“活神仙,我想起来了,这都是我的错,还请您去跟蟾蜍大仙沟通沟通,麻烦它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家!”
汪文迪瞥了他一眼,道,“说事儿!”
原来这一切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老方家的新房子建成,根据村里的习俗,新房子建成的时候,要在新房子的东南角和老房子的西北角各摆上一个香炉焚香,日夜不停,得持续八八六十四天。
每日续香,须由家里的男丁独自完成。
老方家做这事儿的自然是老方和他的爹了,至于方小吉,就差把懒字顶头上了,根本是叫不动。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大半个月,之后的某天,方小吉玩腻了屋子里的玩具和游戏,正想找些新奇的玩意儿来玩。
出了房间,碰上要去续香的老方,从来没做过这事儿的方小吉就嚷着非要一起去。
第三百九十章 有因有果
到了新房子,方小吉自告奋勇的提出由他进去续香,他难得开口要干活,老方当然没拒绝,也就由他去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还没见人出来,倒是先听见了方小吉的声音,喊道,“爸爸!帮我抓住它!!”
老方一看,一个灰色的小影子从屋里跳了出来,方小吉紧跟其后,气喘吁吁。
跳出来的是一只蟾蜍,妙的是它身上的疙瘩竟然是金色的,老方也没见过,更寻思,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蛤蟆,一念既起,他伸手就去罩那蛤蟆。
父子俩合作,把蟾蜍抓回了家。
顺理成章的,这蛤蟆成了方小吉的新玩具。
一开始他也只是逗逗蛤蟆,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举动,后来他从手机上了解到,蟾蜍的背部疙瘩是有毒的,就起了玩心与好奇心,竟想拿小刀子去将疙瘩割开。
蛤蟆本蛤当然不肯了,于是奋起反抗,自损八百伤敌一千,跟方小吉来了个硬碰硬,自己受了伤,也让方小吉中了蟾蜍毒。
好在老方发现的及时,这才救回了轻度中毒的儿子,但他眼里的罪魁祸首,也就是那只蛤蟆就没那么好过了。
一怒之下,老方父子俩把蟾蜍活生生的弄死了,连埋都没埋,随意丢弃了它的尸身。
故事就讲到了这,老方此时已是满脸的悔意,哭喊道,“不会是这蛤蟆变成了妖魔鬼怪要来报复吧?神仙,救救我们一家吧啊!”
汪文迪居高临下的斜了他一眼,那眼神锋利如寒霜,削得他立马噤声,浑身哆嗦。
“我可救不了你。”
闻声,老方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哀求道,“神仙啊!救救我,救救我们一家吧,求求你了,你要是救不了我,我这一家都完了啊,我们凡夫俗子怎么斗得过……”
汪文迪厉声喝道,“你还知道你是个凡夫俗子?!”
“万物有灵,你与那蛤蟆乃是平等的生命,凭什么抓来给你儿子当玩具?又凭什么如此轻取它的性命?你何曾把自己看做凡夫俗子?你何曾把它看做一条生命?如今报应到头上来了,还想要我救你?”
“自作孽,不可活!”
这股锐气自是理亏的老方挡不住的,但对于老方来说,汪文迪的确是他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他忙收了哭声,继续磕头,拿出了自己的诚意,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如今真的知错了,神仙,你有通神的本事,就去跟那蛤蟆妖……不不不,蛤蟆大仙说说,要我如何赎罪都可,不要惩罚我的孩子和我的父母啊!”
头磕破了,渗出新鲜的血液来。
村民们看着也不忍心,到底都是这么多年的街坊了,也纷纷低头,哀声替其求情,道,“活神仙,老方真知错了,那孩子也是小,太不懂事了!给他一次机会,以后好好教他做人!老方的爹妈已经年迈,经不起折腾了!”
众人皆冲汪文迪恭恭敬敬,道,“咱大伙也求求你,就指点指点老方,给条活路吧!”
汪文迪背手,作沉思状。
好半天,他才开
口,说道,“这活路有没有,不是我说了算,得问你的债主,还有,这指点,也不是我能给你的,你得去问另一个人要。”
老方不敢怠慢,立即问道,“神仙请讲,我要去问谁?”
“他们不是在你家抓了个人吗?”汪文迪挑眉道。
村民们接话道,“是啊活神仙,可……可那人是害老方的嫌疑犯……”
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还嫌疑犯呢?害老方的真凶不是都现身了吗?”
说到这,老方豁然道,“我想起来了!他是我岳父大人派来帮我找线索的!我当时太累了就没管他,回屋倒头就睡了,哎呀大伙抓错人了!”
误会解开了,众人又连忙簇拥着汪文迪,往关着瞿星言的祠堂去了。
有村名不解,问道,“活神仙,但我们看他只是个普通小伙罢了,你怎么说老方的活路还得问他要呢?”
汪文迪神秘兮兮道,“蟾蜍和青蛙啥关系知道不?”
“这还能不知道吗,远亲嘛!”村民以玩笑的语气答道,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村里大多数都是务农的老百姓,青蛙和蟾蜍这两种动物自然见得多,了解的也不少,即便说是远亲,这词却也没错。
实际上,青蛙和蟾蜍同属两栖无尾目的动物,只不过一个是蛙科,一个是蟾蜍科。
汪文迪也笑了,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它们的天敌是什么吗?”
“这还用问,蛇呗!”
众人已到了祠堂前,汪文迪轻易察觉了周围危险的气息,笑容也减到只剩一个弧度。
又听他自言自语道,“那不就得了,你们把蛇的老祖宗都抓起来了,谁帮你们解决妖怪?”
瞿星言打了个喷嚏,他感觉有人在骂他,而且他知道是谁,但他不说。
砰!!
意料之外的,这结界从外头很容易就打破了。
“哟!小瞿同学!”
汪文迪利落的跳到了他牢笼跟前,一如既往的调侃道,“怎么沦落到这地步了?”
他才说完,村民们就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老方更是冲瞿星言五体投地,诚意满满,道,“求求仙人指点迷津,救救我一家老小吧!”
此前抓他的几个村民更是亲自开锁,把他请了出去,连声道歉,道,“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计较,帮帮老方吧!”
瞿星言狐疑的目光移到了汪文迪得意的脸上,他活动了一番手腕,道,“这些人被你洗脑了?”
“阿瞿,你这么说可太伤我心了啊,我那哪能叫洗脑呢,我只是实话实说,”汪文迪邀功,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这回又是我救了你,你应该跟我说谢谢,而不是质问我。”
“有病。”瞿星言的回答和以前一样。
他转身让村民们都安静,与汪文迪分析起具体情况来。
汪文迪自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道,“我认为那蟾蜍,是孩子失踪这事儿的一个突破口,只是想要它开口,咱们得先把它的事解决好了才行。
瞿星言镇静道,“我在方小吉的房间里也发现了一处水泽,听你所说,应该是那蟾蜍设下的,也是一点妖气都没有。”
他思考了一阵,接着道,“金蟾……”
汪文迪道,“有想法了?”
瞿星言点了点头,回身冲不肯起来的老方道,“带我们去你家新房子看看。”
老方家的新房子就在他家后头,不过比旧房子确实要大得多,还是小两层的结构。
两人示意其余人在外头等着,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气息和方小吉房间里床下的气息基本如出一辙,阴凉、冰冷,但没有妖邪之气。
心中有数的瞿星言很快就找到了用来焚香的香炉,现在还处在需要焚香的时间段内,但里头却没有香了。
不是没有香,而是随意的插了三支香。
汪文迪也快步走了过来,道,“这是忙得连香都不记得点了吗?”
“应该是点了,”瞿星言指着上面黑色的痕迹,道,“然后没烧完就灭了。”
“带上它,一会儿出去问问老方吧。”汪文迪应道。
除了这个香炉之外,两人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之处。
但就在瞿星言抱起香炉的时候,香炉挪开后露出了原本被挡住的墙壁,上头有一块很明显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的痕迹。
汪文迪皱了皱眉,伸手摸了一下,确定道,“是水渍。”
“你觉得,祠堂外面的那道结界,是你遇上的那蟾蜍设下的吗?”瞿星言转了话锋,忽然问道。
汪文迪把问题抛了回去,笑道,“你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吧?”
瞿星言没说话,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
两人前后出了新房子,老方正在外面等。
瞿星言把手里的香炉递到他跟前,问道,“这里面的香你点过吗?”
老方一看,疑惑道,“当然点了,点着了才放进去的,怎么灭了?”
“再点一次。”他冷声道。
闻言,老方便掏了打火机,打着一抹明火,欲要点香。
可是这火一靠近香,就熄灭了。
在反复试了七八回之后,老方急了,道,“二位大仙,这是怎么回事啊?”
瞿星言把香炉塞到老方怀里,下了结论,道,“没怎么回事,等着给你爹妈准备后事吧。”
此言可谓是平地惊雷,震得老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脸色煞白,颤抖道,“什、什么?”
瞿星言解释道,“你得罪的那位不肯给你这个赎罪的机会,所以点不着这香。”
跟着,他又抬头望了望暗下来的天色,面无表情道,“你爹妈活不过今夜,可以准备后事了。”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老方拿着打火机一遍又一遍的去试,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那火还是没办法引燃香炉里的香。
他眼里流出眼泪来,道,“给我烧起来啊!咱家的好日子才开始,我爹妈还没享福,不行啊,他们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 镇宅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时真的是因为那蛤蟆伤了我儿子,我一时气上心头……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爹妈啊!”
老方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好像一瞬之间老了十几岁,看上去十分的悲凉。
众人不禁动容,再度为他求情道,“大仙,你们给想个办法吧!老方这人很好的,养兔致富,却没有先想着富家里,他赚的钱都拿来给村里修路、帮助其他邻居……功过相抵,实在不至于遭此大祸啊!”
若老方平日里是个欺负乡里的恶霸,此时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帮他说话。
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下眼色,汪文迪拉住了瞿星言的胳膊。
瞿星言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要我说,你越来越喜欢管闲事了。”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汪文迪笑道,“别拆我台!我这还不是为了找到失踪的小孩吗?”
他上前一步,制住了老方仍要重复点火动作的手,清了清嗓子,道,“我这朋友,说话就是喜欢往坏处说,别介意。”
“虽然这点不着火,的确是说明,那位不愿意跟你沟通,但……我们可以给你以外力制造一个沟通的机会……”
汪文迪还没说完,老方就感激涕零,拜了下去,“大仙,大仙帮忙啊!”
众人也以祈求的眼神望向他。
他摸了摸鼻子,指着瞿星言,笑道,“别拜我,拜他!”
老方头一个转过身来,还没等叩头,就被瞿星言打断了。
他瞪了一眼汪文迪,摇头道,“别给我戴高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
时间不等人,说干就干。
汪文迪示意围观的众人散开,跟着自己走到了新房子门口,划出一大片空地来,随后又在空地中央,画了一个圆。
凝神屏息,双手合十,念道,“乾坤无极,道法天下,一阴一阳,成我仙命……此处有冤,易结难解,今吾作法,明前因,知后果,冤家相见,归还孽债……”
瞿星言会意,冲老方道,“去,把你怀里的香炉放进圈内。”
突然被点名的老方还是着实吓了一跳,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他咽了口口水,一咬牙,站起了身,朝汪文迪给他让开的位置走了过去。
汪文迪指了指圆圈中心,嘱咐道,“我念一句,你念一句。”
老方重重点头,把香炉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上。
“一世结成冤,三世报不歇,闻诵志心听,冤家可散灭。”
“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话音一落,狂风骤起!
汪文迪指尖凝出金光,注入那一方香炉中,周围飞沙走石的动静越来越大,村民们挡不住这般力量,只能扒拉在树干或大石上,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吹走。
他眼神一动,唤道,“阿瞿,动手!”
瞿星言会意,化作一道青光,利落的带走了还杵在香炉前诚心祈祷的老方,转手画出一圈咒文,锁在了圆圈四周。
老方只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不明觉厉道,“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以香炉为中心,雾气暴涨。
瞿星言随意的撇下老方,专注于雾气上,答道,“你没资格叫它怪物。”
两道青光急速射进雾气里,与汪文迪配合,将这股饱含着愤怒的雾气驱散。
轰!!
此前那只巨大的蟾蜍出现在空地中央,香炉已被它碾得粉碎,若是老方还站在那,恐怕和香炉是一个下场。
凡人见了比自己强大的、且力量处于未知状态的事物时,总会产生本能性的恐惧与抵制。
蟾蜍一眼就看见了老方,怒吼道,“杀了你!!”
只是此时的它动弹不得,汪文迪早想到把它召唤出来,它一定会做出冲动的举动,所以也早让瞿星言做了准备,现在瞿星言手中正有两条青色的绳索,束缚在它身上,限制了它的行动,让它只能老实的呆在法阵中央。
它的视线移向瞿星言,不甘心的拍着地板,挣扎道,“你……!!难道也与他们同流合污?!”
瞿星言深吸了一口气,直视这只庞然大物,周身有青色蠢蠢欲动,沉声道,“我做此场冤孽的审判者,你可有异议?”
蟾蜍知晓他的身份,并未作答。
一是因为它绝对不敌青龙之神力。
二是因为,三界之内,所有生灵,都知道玄女之下,有天神青龙,讲究信义,一字千金,乃是神之典范。
见它挣扎的幅度小了,瞿星言才回头冲呆若木鸡的老方道,“重新介绍一下。”
“你面前的这只蟾蜍,本就不是妖怪,乃是仙。”
仙?
怎么可能,仙怎么会做那般狠毒的事?
瞿星言看出了他的怀疑,不悦道,“我再说清楚一点,它是仙,而且,是你方家的镇宅之仙!”
镇宅之仙,老一辈的多半俗称为保家仙。
顾名思义,镇宅、保家,这一类仙的使命就是,保佑宅子免受阴邪之物侵蚀,庇护家里人平安顺遂。
但并不是每个人家里都有保家仙的,保家仙也属于看仙缘的一类,若是时常行善积德,自然会有仙佛庇佑,但要是做尽恶事,机缘也不会眷顾恶人。
而镇宅仙基本都非常隐蔽,只是默默的守护着一家。
讲出了它的真实来头,大蟾蜍更是心痛不已,大叫道,“吾仙一脉,护你方家三代!!可你呢!竟然纵容逆子行凶!杀了我的孩子!!还将那般弱小的它,尸身随意抛弃……我要将你全家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这下谁还敢做声?
不想竟是得罪了仙家,老方顿时跪倒在地,看着自己满是泥土的双手,好像在上面看见了那只小蟾蜍的血。
瞿星言像极了不情愿为老方辩护的辩方律师,安抚了大蟾蜍,问道,“你细细说来,眼下是寒冬时节,你既是蟾蜍修炼,冬季就该闭关冬眠,为何孩子会出现在老方家?”
原来蟾蜍大仙冬季的确在闭关,小蟾蜍也跟着一起,恰巧老方家建了新
屋子,要焚香敬礼。
这焚香敬礼,是村里传下来的习俗,为的是‘安家定宅’,若此门此户有镇宅仙在其中,一见此焚香礼便知,此乃家主要换新屋,它们就要先替人类去新屋子里住上一段时间,是以焚香必要八八六十四天是也。
于是大蟾蜍便与孩子商议,一坐老宅,一去新宅,这才让小蟾蜍离开了母亲。
谁知小蟾蜍贪玩,刚开始还好好地呆在地下闭关,没多久就耐不住性子,自己跑了出去。
这一跑出去,可就大祸临了头,碰上了冤家方小吉,被他父子俩抓住了。
后来,方家迁宅事宜准备妥当,大蟾蜍本以为能母子重逢,可等待它的,却是噩耗。
小蟾蜍死了,给活活整死的。
一旁的汪文迪也沉重的摇了摇头,道,“老方,你与你的孩子,害死的可不仅仅是一条性命,若待来日这小仙家长成,便是你方宅下一代的镇宅仙,你亲手断了你家的仙缘,这后果你可知有多严重?”
有保家仙的宅子,少灾少难,顺风顺水,子孙福泽,延绵万世。
没有保家仙的宅子,一生低走,多灾多难,子孙坎坷,难以发迹。
大蟾蜍再次道,“不要拦我,我今日必报此仇!!”
“客观来说,”瞿星言上前几步,与汪文迪站在了一处,道,“这一切的起因实际上是因为你孩子的贪玩,它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
“他们杀生,是为不该,你若就此罢手离去,真算下来……让方家失了镇宅仙,比杀了他惩罚更重。”
“你若不肯,执意因此手染凡人鲜血,惹上生杀业债,你几百年修仙的道行毁于一旦,原本位列仙班的你因此坠入魔途,岂非不值?”
大蟾蜍发出哀鸣,实是痛心疾首。
一边是它孩儿无端失去的性命,一边是它潜心修炼的成果,瞿星言已经把轻重给它摆的很明白了。
半晌,瞿星言松开了手里的束缚。
大蟾蜍没有扑向老方,哀声道,“我恨!我好恨啊!!”
但大家都明白了它的选择,老方已无话可说,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向这位大仙磕头。
瞿星言道,“我会为你的孩子做一场法事,好让它灵魂解脱。”
大蟾蜍俯首,道,“大人,今日我原谅他,绝不是因为我惜命,而是因为我相信你的判断绝不会有失公允,绝不会偏颇于他。”
“我自会离去,但我会看着,看着他姓方的有何下场!!”
恨意冲天,瞿星言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汪文迪拍了拍他的肩膀,复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冲大蟾蜍道,“在你离开前,我还有一事问你。”
既能与四圣共处,大蟾蜍也知汪文迪绝不一般,便应道,“你说。”
“你去抓过方小吉,但没抓到,对吧?”汪文迪直言问道,“能否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
在发现自己的孩子没了之后,大蟾蜍的第一反应就是让老方血债血偿,便趁夜想要潜入方小吉的房间。
第三百九十二章 真正的作祟者
可它没想到,居然有人先它一步,已经在房间周围布下了某种它不明白的阵法。
没办法,它只能硬闯。
硬闯之时,它的仙力影响到了睡梦中的方小吉,让他几度做了噩梦,后来,方小吉就去找了母亲小赵,让小赵陪他一块入眠。
它与那阵法一直僵持到凌晨时,才终于找到了薄弱口,突破进去,将灵力汇聚于床底板下,故而形成了一片灵力水泽。
“但等我潜入时,方小吉已经不见了,我只找到了他的母亲。”
大蟾蜍正经答道,“那女人……是唯一一个曾经出言动手阻止过父子俩残害我孩子性命的人,所以我没有对她下手,便循着那陌生的气息追了出去。”
“从屋后追出了二里地,才追上那人。”
听到了关键点,汪文迪立即发问,道,“什么样的人?”
大蟾蜍摇了摇头,沉重的叹了口气,道,“是个男人,只是我追到他的时候,他身边没有方小吉的踪迹,我与他交手……没想到不敌于他,他将我打伤,却未下杀手,就此离去了。”
汪文迪眯了眯眼,心道,江宇不该这么仁慈才是。
一边的瞿星言看出了他的疑虑,接着问道,“那人有没有别的特征?”
大蟾蜍仔细回想了一阵,答道,“他能操纵法术,而且使用起来非常娴熟,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道门中人……后来发现,他使用的并不是道法,还有,出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图纹。”
“怎样的图纹?”
“就是……”
它吐出一道白光,化作了那图纹的模样。
三角与圆。
汪文迪和瞿星言的眼神同时变了,捏着下巴道,“原来如此。”
他一挥手,解除了召唤大蟾蜍的阵法。
大蟾蜍明白,它已无需逗留在此处,只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履行方才所言,化作一缕白烟,逐渐升空,逐渐消失在天边。
汪文迪回身望向老方,道,“去看看你爸妈吧,他们身上的术式应该已经解了。”
老方连声道谢,感激涕零道,“我这就去,多谢活神仙再造之恩!”
“再造谈不上,你家没了镇宅仙,气运尽失……唉,”汪文迪看着大蟾蜍离去的方向,感慨的叹了口气,转而道,“走吧,都别在这杵着了!”
这一干事情解决下来,已经是深夜了,大家也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汪文迪也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张霏霏,同她交换一下两边的情况如何。
电话中得知,薛林钟已微微松了口,张霏霏现在还在陪着她,至于熊巍,不久前也发来了信息,说陈月歆及时赶到,帮了他一把,两人先回了赵村长家,等待会合。
汪文迪自称与瞿星言还需要调查一些事情,今夜会寄住在老方家。
挂了电话,两人从老方家的新房子,按照大蟾蜍所说的方向,一路追查起来。
“这保家仙果然成为了咱们揪出幕后之人狐狸尾巴的突破口,”汪文迪道,“要不是它与那人抢方小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抓到有关于他身份的线索。”
瞿星言沉静道,“嗯,到底它还是不知不觉中又护了方家一次。”
大约走了五百米,便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被他们找到了一些新鲜的蛛丝马迹。
在一棵树干上,汪文迪发现上面有一些淡淡的烧焦的痕迹。
“阿瞿,你来看!”
这痕迹非常淡,并且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失。
瞿星言上前,将灵力集中于食指指尖,擦拭痕迹后,底下露出的,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上面还有一行鬼画符一般的文字。
他看了半天,冲汪文迪道,“你去附近找找,应该还有两处这样的标记。”
汪文迪应声没了踪迹,不过片刻,竟真的果如他所言,在百米范围之内,另外找出了两处一模一样的标记。
他回到瞿星言身边,将两个标记所在的方向标在了面前的树干上。
瞿星言笃定道,“错不了,这是一种空间转换的法阵,跟我来。”
两人齐齐飞到高空,他借汪文迪之手,投下三团金色的火焰,砸向了三个标记所在的地方。
悄无声息的,这火焰好像被黑夜吞噬了一般。
汪文迪盯着底下的动静,不一会儿,底下燃起了三处暗火,每一团朝另外两团极速汇合,画出了一个不大的三角范围。
紧接着,三角形的最中央,猛地睁开了一只猩红的眼睛!
但这图案转瞬即逝,让人完全来不及捕捉。
不过对于两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看来咱们猜的没错。”汪文迪勾起了嘴角。
瞿星言应声,敛了眉目,道,“与蟾蜍仙交手的,不是江宇。”
“是上官建巳。”
汪文迪道,“换言之,做了这一切的,是藤原中吕。”
现在想想,当日去织造神女庙里的时候,李氏说去五帝台可以找到这件事的线索,然后瞿星言在那里发现了江宇胳膊上的图案。
“江宇曾经说过,‘世上最强者,必集大成’,所以其实他胳膊上的图案,也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来自于上官别鹤身上,上官家的力量,这才是五帝台要给我们的真正提示。”
瞿星言冷声道,“藤原中吕和上官建巳,看来达成了一致。”
汪文迪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是不怕的,便把话题拉了回来,道,“在祠堂外设下结界的也是他们。”
“按我的推测,带走方小吉的是藤原中吕,蟾蜍仙追到这里之前,法阵启动,藤原中吕换成了上官建巳,并且最后和追上他的蟾蜍仙交手。”
瞿星言点头,道,“有理。”
汪文迪笑道,“而且这样也就能解释老薛家,为什么外有灵,内有邪了。”
“你是说……紫砂壶?”瞿星言一点就通,道,“看来藤原中吕这人还真是,次次都是大局啊。”
“这次,就是他们的死局。”汪文迪捏紧了拳头,抓住了一把飘渺的风。
第二日。
汪文迪和瞿星言清晨出发,临行前确
认了老方的父母已经脱离危险,平安无事,又得到了一干村民的称赞,这才放心离去。
回到赵村长家的时候,张霏霏正好从里屋出来。
“霏霏!”汪文迪三两步上前,唤道。
“文迪,你回来了!”张霏霏也是喜笑颜开,道,“我正准备去薛叔家,你们有什么新收获吗?”
“收获很大,我跟你一起去吧,路上边走边说,如果顺利的话,这事儿今天就能断了。”汪文迪提议,又往屋里瞅了两眼,问道,“月歆和阿巍呢?”
张霏霏柔声答道,“村长他们情绪都不高,阿巍就把屋里的活揽了,刚喂了鸡,现在在做早餐。”
“月歆啊,还没起床,昨夜见她,估摸着是搭救巍哥时消耗了一些,一脸疲乏,跟我打了招呼就去休息了。”
汪文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先去薛家吧,阿瞿,你留下。”
瞿星言‘嗯’了一声,快步走进了屋子里,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
“瞿哥,你回来了!”熊巍端着几碗番薯小米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正碰上一脸冰雕似的瞿星言,主动打招呼道。
瞿星言看也没看他一眼,仍是从鼻子里简单应了一声,步伐未停,迎面擦过。
“哎哎,瞿哥,喝碗粥……”熊巍挠了挠头,不解嘀咕道,“咋了这是,火烧眉毛也没这么急过。”
屋里的陈月歆的确是在睡觉。
她不规矩惯了,睡觉也不规矩,好像在梦里和谁打架似的,侧趴着,一手扒在枕头上,一脚卷着被子。
但睡得很瓷实,睫毛微翕,呼吸绵长,嘴稍稍撅起来一点,仿佛睡觉也在生气一样,或许是梦里和她打架的人欠了她五百万吧。
两颊白里透红,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瞿星言把她的睡姿尽收眼底,上前坐在了床边。
一股清新的香味钻进他的味觉中,这不是朱雀的味道,似是某种……大雨冲刷过的植物的味道,还有些许没被处理干净的、不属于她的灵气与仙力。
只是太微弱了,微弱到他根本分辨不出这味道的源头。
他盯着她的脸,再次觉得那脸颊就像两团鼓鼓的小笼包。
上次吃小笼包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玩意儿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很久很久以前,他俩打斗后,他给她疗伤毕,也会在一处休憩,或者是悬崖峭壁上,或者是密林盆地中,但他确实从未见过她这般不设防的睡觉模样。
以前稍有一点动静,她是第一个跳起来反应的。
难道是因为她对人类的戒备与警惕性越来越低了?
又回到了他最好奇的问题,到底是为什么,朱雀能和人性相溶,并且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她既不由神性主宰,也不凭人性调遣。
瞿星言很好奇,好奇人类的一切行为与情感,好奇她的一切行为与情感。
他凑近了她的脸,想仔细观察她,想透过她肌肤之下,找到她的神印。
“唔……”
她忽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第三百九十三章 香味
陈月歆哼唧了几声,道,“好香……”
那声音带着一点点朦胧的睡意,和一些含糊拉长的尾音,听上去就好像微风拂过脸上细小的绒毛一样,又像吃了一大口刚泡好的芝麻糊一样,又软又腻。
瞿星言喉头微动,什么……好香?
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但却不由自主的离她更近了一分。
上下打量,看样子搭救熊巍时,她自己并没有受伤。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能让她这般虚耗呢?
手背上忽的爬上了一抹熟悉的灼热感,仍在梦中的陈月歆,一手已盖住了瞿星言的手背,她梦呓着砸了咂嘴,还是呢喃道,“好香……你这家伙……”
瞿星言眉头一皱,她在说谁?
孰不知,梦中人正是眼前人。
她一开始并未做梦,是先闻见了那股冷冽的、好似枝头被雪拂了一夜的梅花所散出来的清香,才在缥缈莫测的梦里看见了他的身影。
这次,他的身影没有离自己而去,反而离得极近,仿佛她不是在做梦。
罢了,反正是做梦,再贪心的闻一会儿,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吧。
她像个无骨的爬虫,撇开了紧在怀里的枕头和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拉着他手腕的手若有若无、一阵一阵的用了力,把他往她身边带。
“……真的很香嘛,再闻一下,就一下……”
拽了一会,她发现有些拽不动,嘴撅得更高了,自己一边软乎乎的扣着他的手指,一边往他身上凑。
瞿星言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暗骂了一句,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倒是说名字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意欲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去。
陈月歆整个抱住了他一条胳膊,嘟囔道,“你真不可爱,瞿星言。”
他愣住了。
眼里的杀意被她体内的火焰烧的一丝不剩。
他抬手轻轻的托住她的后脑勺,一个用力,简单轻松的把她捞到了自己怀里,她还不死心的勾着自己的脖颈,往自己颈窝处凑。
就像一只找爹的狗子。
想到这,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梦里的瞿星言也笑了,那笑容太近了,近的她无法再任由自己沉溺下去了,以免自己陷入某种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陈月歆揉了揉眼睛,清晨的阳光还很绵,并不刺眼。
日光铺在他瓷白如雪的脖颈肌肤上,连同他线条分明的锁骨一起,化成了她醒来后看见的第一道风景线。
这回,她愣住了。
他俩,这是什么姿势?
她为什么被他抱着?
陈月歆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出过这么大的糗,连忙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这绝对还是在梦里。
对,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和这家伙靠这么近。
“看我。”瞿星言开口道,语气里有一丝强硬,似乎不想让她闭眼。
她想抽回自己越界的手,也没能成功。
陈月歆后悔死了,早知道在梦里也不该那么主动的。
唉。
她硬着头皮与他对视,不自在道,“看你个头,你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撒开?”
“那我看你,”瞿星言真诚道,“我今天刚刚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你挺好看的。”
陈月歆骂道,“我日你奶奶!”
他在她脑后的手忽然用力,把她托到离自己的脸最近的距离。
一切仿佛倏然静止,包括她叫骂的声音。
她再一次看见了,他那红透的耳根子,心虚的别开了视线,碎碎念道,“你一大男人脸红个什么劲儿啊……脸都红透了还不放开我,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东西,真是的……”
瞿星言打断了她的话,清了清嗓子道,“你想知道我在脑补什么?”
陈月歆道,“想,想有什么用,你又不告诉我。”
他挑眉轻笑,道,“这我没法告诉你。”
“因为过不了审。”
她道,“你认真的吗?”
瞿星言收了玩笑的语气,将她的头发撩到脑后,眼中有一抹炽热的红色,一边一点点靠近,一边一本正经道,“老实说,我很好奇……”
哐!!
“瞿哥!歆姐!吃早饭了!”熊巍元气满满的踹开了房间的门,朗声呼喊道。
但当他看到房间里的这一幕时,他的笑容立马定在了脸上。
随机应变,马上发挥他的究极演技,装模作样道,“瞿哥?歆姐?怎么不在房间里呢?去哪儿了呢?”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退出去。
但是他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和他那只想要连房门一起带上的手,已经完全出卖了他不太行的演技。
陈月歆立马跳了起来,丢下瞿星言便冲到了熊巍跟前,握拳道,“阿巍,你什么也没看见。”
瞅见她手中一团被她活活掐成火星子的火焰团,熊巍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神的压力。
他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还差不多,”陈月歆推着他的背往外走,假笑道,“你要是敢看见什么,我就把你做成早餐。”
房间里剩下的瞿星言一脸沉思,随后抬起了自己的手臂闻了闻,道,“为什么我闻不见?”
看来还是得问陈月歆,才能知道答案了。
另一边。
在去老薛家的路上,汪文迪便把隔壁村发生的事情来回细说了一遍。
张霏霏听闻镇宅仙之事,确想亲眼见识一番,她以前也听老人家念叨过这些东西,但肯定不及亲眼见识那般有冲击力。
见她求知若渴的眼神,汪文迪继续道,“说来那只保家仙确实可惜,一般一位保家仙只要保了一户五代,道行就能更进一步,位列更高一级的仙了。”
“是老方将方小吉惯坏了……才什么事儿都依着他,小小蟾蜍,既然是生命,便与我们是平等的。”张霏霏惋惜的叹了口气,道,“所以咱们才要对自然万物,抱着敬畏之心才是。”
她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又道,“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蟾蜍化为保家仙的。”
“你刚刚也说了,万物皆生灵,一草一木皆有机缘,只是看它们自己如何抉择罢了,”汪文迪补充道,“不过说到保家仙,蟾蜍的确少见,为人们所熟知的、甚至被人们所供养祭拜的主要有五种。”
“俗称‘五大家仙’,指的是狐、黄、白、柳、灰五位。”
“这‘狐’指的是狐狸大仙,‘黄’指的是黄鼠狼黄大仙,‘白’是刺猬大仙,‘柳’说的是蛇仙,‘灰’讲的是老鼠,鼠仙。”
“这五种动物我们平日里见得也多,人们将它们供奉起来,为的其实就是警戒自身,不要残害生灵,要对生命抱有敬意,否则得罪了它们,它们也会使用一些手段让人们吃亏。”
张霏霏细细咀嚼,道,“有道理。”
汪文迪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转了话题,道,“那阿巍那边的情况呢?”
“巍哥本在村子里巡查,去了柳家,在屋子后面发现了一块空地,原是柳家的菜地,他过去看了看,发现菜地正对着小柳房间那扇被封起来的窗户,他就去窗户下面找线索了。”张霏霏复述道。
结果还真被熊巍找到了,窗户下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是由好几个复杂的花纹形成的。
他掏出手机,刚想把那东西拍下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据巍哥说,那时黑雾四起,把他吞了进去,他在里面碰见一只怪物,”张霏霏继续说道,“那怪物长着一对血红的巨大翅膀,身披硬铠,一见到巍哥就狂吼不止,双方便就此交战。”
好在熊巍有瞿星言帮忙改良过的七羽锥,他也已经适应了一段时间,也算还能支撑,但却对付不了对方,渐渐地便一丝还手之力也没了。
直到陈月歆及时出现,那怪物一见帮手是个厉害角色,就卷了黑雾逃跑,没再露面。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薛家。
今日来吊唁的人还是不少,老薛鬓角又添了白发,远远的见了两人来,也只是摇了摇头,朝薛林钟她奶奶那屋指了指。
老薛唉声叹气,道,“这妮子还是什么也不肯说,一直呆在她奶那儿,没出来过,再这么下去,我的儿子可怎么办啊!”
张霏霏安抚道,“叔,你别急,我们先进去看看。”
说罢,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里屋。
薛林钟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床上的老人聊天。
床上的老人因为身体的缘故,聊得很是费劲,但看得出,和自己的孙女说话,她很开心。
张霏霏先走近了她,礼貌的向老人先打了招呼,复而对薛林钟道,“你一夜没睡吧?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老人也劝道,“是啊囡囡,你在我这坐了一夜了,快,听你朋友的话,他们是为你好哩。”
“哎呀奶奶,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在这陪着你。”薛林钟拉着老人的手,不肯挪窝。
“你这孩子,你说说……你这么好的年纪,在、在我这屋呆着,再染了病气……我不得心疼死啊!”老人拍了拍她的手,好言道。
薛林钟仍是不肯。
第三百九十四章 路西法
汪文迪瞥了她一眼,道,“那你想好了没?要对我们说点什么?”
闻声,薛林钟垂下了眼,好半天才道,“想好了,我没什么说的。”
“林钟?你昨天明明……”张霏霏惊疑道。
她却径直打断了张霏霏,语气非常之果断,道,“别说了。”
薛林钟站起身来,将两人带至门口,接着放低了声音,道,“我奶奶她病得很重,吃药也一直不见好,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陪她,让她安心、快乐的度过最后的日子,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汪文迪打下她推张霏霏的手,冷声道,“你奶奶得的什么病?”
她脸上闪过一丝逃避,回身就要关上房间的门,随意应道,“就是很严重的病。”
张霏霏立马上前,自信道,“不如让我看看,我是医生。”
薛林钟抿了抿嘴,冷漠道,“不必,你们走吧。”
“你耍性子也要适可而止,出尔反尔,要我们的调查因你而功亏一篑?你母亲的去世就有疑点,难道你想让你的奶奶也不明不白的……?”汪文迪皱起了眉头,语气里有一丝不悦。
“够了!”
薛林钟突然大喊一声,怒目圆睁,她眼中已经一丝光芒都没有了,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蔓延了她整个心脏。
她攥紧了拳头,瞪着两人,厉声道,“你以为你们是谁啊?又有什么本事?成天在这闲逛,逛来逛去,办成什么事了?我那点事说不说对这件事有屁影响!”
“你们的本事……你们的本事就是欺软怕硬?!只会一直逼问我,坏人呢?!抓到了一个吗?连头发丝儿都没摸到吧?!”
“我奶奶的病我最清楚不过了,我说了不要你看,你是医生又怎么样?!不过是自称医者,想从我这套出话来!庸医一个,治不好我奶奶的病的!最终也只能是折磨我罢了!!”
歘!!
一道剑气从薛林钟的脸庞干脆的划了过去,将后方的壁橱打的粉碎。
老人一惊,将手伸向薛林钟,道,“不要伤害我的囡囡……!”
薛林钟赶忙回身,搀住了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的老人,与她抱在一团,泪流满面。
“文迪……”张霏霏也摁下了汪文迪的手。
方才出手的的确是他,他脸上冰冷,锐利的视线看着哭得万分痛苦的薛林钟,一丝同情也没有,道,“我的脾气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说话注意点,再扯到霏霏身上,下一道剑气我保不准会打中哪儿。”
他望向张霏霏时,眼神骤然柔和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上前,复又居高临下道,“薛林钟,你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查到,其实我们已查了个一清二楚,当时我就说过,你主动说出来,和被我查出来,是两码事。”
一个是诚心愿意以功抵过,及时悔改,一个则是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汪文迪继续道,“你说我们没本事,那你呢?你和恶人合作,对恶人所为视而不见,助纣为虐,你又是什么成分呢?”
“我们只会逼问
你,你不是一样?只会对我们想要帮你的人发脾气,何曾敢对恶势力如此这般大喊大叫?好坏不分,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想你奶奶好,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否则,最后害死你奶奶的不是这个病,是你!”
薛林钟一愣,哭声渐弱,慢慢的变成了抽泣。
张霏霏见她的样子,心中也是又无奈又心酸,再度试探道,“林钟,让我给你奶奶看看吧。”
薛林钟没说话,但往旁边挪了挪。
张霏霏知道她的意思,跟着便熟练的摸到了老人的脉。
不一会儿,她就有了结论,认真道,“……心肌供血不足,血气虚,是慢性心功能衰竭。”
她转而问道,“药呢?”
老人忙把还剩了一个碗底的药递给了张霏霏。
她仔细研磨查看,起身对汪文迪道,“奇怪,这药是治疗的药,按理来说,如果长时间服用这种药,老人家的状况应该会慢慢好起来。”
汪文迪对她的判断完全信任,应道,“那问题应该在她自己身上了,我来看看。”
说罢,他凝出一团清气,自老人脑门中往全身铺了下去。
不过片刻清气转瞬消失在老人的体内。
他道,“果然,老人家身体里有一道……简单讲,就是阻止她的身体吸收药力,所以这些药,相当于白喝,她的病情自然越来越重了。”
薛林钟又哭了起来,她一把抱住了老人,眼泪不断的涌出,但不知是心痛还是后悔。
汪文迪压低了声音,附耳冲张霏霏道,“从术式上看,那道气息不是能强硬消去的类型,是必须杀死施术者的巫法诅咒。”
张霏霏也低声问道,“她奶奶还能坚持多久?”
他答道,“三天。”
许是哭够了,薛林钟在老人的安抚下慢慢平复了心绪,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哄老人躺下,方才局促的朝另两人开了口,道,“去门口说吧……”
三人再次挪到了门口,在这说话,既能让她奶奶处在视线中,也可避免老人听见对话内容,经不起惊吓。
“除了在香炉中另外烧香这件事,还有一件……点香的那天晚上,我才看见……那、那是个奇怪的东西。”
没睡的她在门缝里看得一清二楚,那玩意儿长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说它是怪物,它又长了人的模样。
薛林钟仔细回忆,懊悔道,“真的见到怪物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被利用了。”
汪文迪镇定道,“你能画出那怪物的样子吗?”
黑翅膀,看来就是那天从薛家外闪出的、后来与他交手的黑影。
那股力量,他记忆犹新,绝对不是凡品。
薛林钟为难道,“可是可以,但我的水平……”
“无妨,你画就是。”汪文迪道。
他在手中以金光变出纸笔,又并了双指,在她心口前一点,便将纸笔交给了她。
薛林钟依言照做,没想到下笔如有神,完整且具体详细、栩栩如生的把脑子里所想的形象刻画在了纸
上。
“就是这个。”她把纸递回去。
纸上画着的确实是个长得人模人样的东西,最显眼的就是它那一对纯黑锋利的翅膀。
张霏霏盯了半天,忽然道,“文迪……我们之所以想不出这怪物的来历,是因为此前遇见的皆是中土传说中有载的,所以限制了我们的思维,你既然说这事是藤原中吕干的,就不能以传统眼光来看这些怪物。”
汪文迪还没说话,薛林钟倒是先开口了。
她道,“藤原中吕?就是她,她来找过我,还给了我一个东西,你们在这等一下,我立马去找!”
待她走后,汪文迪方道,“霏霏,你的意思是……这是非中土的怪物?”
“你忘了,之前藤原中吕和藤原离鸾共谋的时候,利用的是什么?”张霏霏一语惊醒梦中人,严肃道,“你再看看,这怪物!”
汪文迪自然记得,‘傲慢使放浪,嫉妒偏生艰,愤怒忘君臣,懒惰不持,贪婪无二,暴食不洁,色欲无度’,正是七宗罪。
他的视线移到纸上,眼中蓦地划过一道精光,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
“路西法!”
堕天使之一,路西法,象征着七宗罪里的傲慢,拥有媲美神的力量,自然非凡!
回想起自己曾在铁蛋住处见到的那道虚影,那只口吐烈火,牙齿锐利,身着铠甲的巨兽,正好能与七宗罪之二,嫉妒的象征——利维坦对上号。
而熊巍遇上的那个,便是七宗罪之三,愤怒的象征萨麦尔。
“小柳是愤怒,方小吉是懒惰……”汪文迪越说声音越冷,眉头也拧成了麻花,道,“藤原中吕……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她想干什么,如果这个方向没错,现在还没出现第五个失踪的孩子,我们一定可以赶在她前面!”张霏霏拿了主意,决断道,“按照顺序,下一个是……贪婪!”
“你说得对,目前看来,失踪的孩子都是两个村子内的,我现在立刻通知赵村长,并且让阿瞿他们去隔壁村,做好万全的防范,守株待兔!”汪文迪也立刻安排了行动。
安排毕,薛林钟也走了过来,失望道,“我明明把那东西藏猪圈里了,怎么找不到了?”
“什么东西?”汪文迪问道,“你放猪圈里干嘛?”
薛林钟挠了挠头,窘迫道,“……是一个紫砂壶,那女人让我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放,我就随手藏猪圈里了。”
汪文迪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借紫砂壶的灵力掩盖屋子里的邪气,好让阵法顺利启动,不愧是藤原中吕。
一旁的张霏霏忽的拉住了薛林钟的手腕,望着她的胳膊,道,“你这伤怎么回事?这么长一道,怎么不抹药?很痛的!”
“没、没什么……”薛林钟掩饰地拉下了袖子,道,“没事,你们就不用操心我了,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
张霏霏叹了口气,道,“林钟,你的谨慎没用对地方,你这口子不处理的话,会化脓恶化,也就是现在是冬天,好一些……别不把自己当回事,还是先给你处理伤口。”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六角七绝阵
在张霏霏的执意之下,薛林钟也不再拒绝她的好意。
“文迪,你先去村长那儿跟大伙会合吧,我帮她上完药就过来。”
说罢,她找来了常用药物和绷带,把薛林钟带回了房间。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和她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身上竟然还有多处这般狰狞的伤口和淤青。
薛林钟低着头,任由张霏霏给她上药,即使很痛,也没有出声。
张霏霏眼中不禁动容,柔声道,“这些伤……是怎么弄的,能告诉我吗?”
薛林钟的房间非常简朴,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
照片很旧,像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上面有一个少女,和一个往她怀里钻的男童。
薛林钟伸手,摁下了照片,眉眼低垂。
她道,“是……他打的。”
“他?”
“就是我的爸爸。”
张霏霏一皱眉,这些伤口可谓是触目惊心,人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老薛怎么会下如此狠手?何况看他对小薛失踪这事这般着急,明明像是个朴实的好父亲才是啊!
见她脸上的表情,薛林钟缓缓道,“你觉得我爸爸人很好吧?是吧,邻居们其实都这么觉得……他常常帮助邻里,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对我弟弟就更好了,只是……除了我。”
“我妈刚检查出肚子里怀的是我的时候,我爸那时候就想杀了我了,从我妈怀孕四个月到生我,他每一天都在想办法,劝说我妈和我奶奶同意打掉我。”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是个女孩,不是儿子。”
“他觉得只有儿子才是老了的依靠,女儿只是累赘,没有儿子,他的人生都不完整了一样。”
“我这一辈子,都在想,我弟上辈子肯定是我的债主吧,这辈子才会来夺走我的一切,让我变得如此不幸。”
张霏霏没看见她的眼泪,她仿佛已经有点麻木了。
“一辈子这样的词可不是你现在这年纪用的,”张霏霏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仔细起来,沉声道,“你这辈子还很长,好日子还在后面。”
薛林钟无谓的笑了笑,继续叙述她的故事,道,“我唯一的好运就是我的奶奶,她死活不同意我爹打掉我,甚至用命威胁我爹,这才把我留了下来。”
“她很疼我,即使在我弟弟出生之后,全家人的宠爱都到了弟弟身上,她也一如既往的疼我,她常说,‘孙子有什么好的,调皮捣蛋,还是我的宝贝孙女好,是贴心的小棉袄’。”
“因为这话,我弟弟常常觉得,奶奶更爱我一些,所以变着法子的磨我、欺负我。”
“只要他一告状,我就免不了一顿毒打,后来也许是我爹打我打习惯了,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他就打我出气。”
“小时候我成绩很好的……可是也因为我弟弟的原因,我失去了读书的机会,我爸说,家里的钱要全部留给供养我弟弟,就连我……也要出去打工赚钱给他用。”
“所以,我恨他。”
说到这,薛林钟突然停住了。
她抓住了张霏霏为自己抹药的手,静静的看着张霏霏那双纯净的眼眸,她自己的眼睛里却灰暗无比。
盯了一会儿,她道,“张姑娘。”
“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不是好女儿,不是好姐姐。”
张霏霏与她对视,一语便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浅笑道,“但,你是一个好孙女。”
薛林钟败了,败给了自己的心。
她突然放声大哭,边哭边道,“我不知道这样会连累奶奶……!!我只是想,只是想稍微惩罚弟弟一下!真的……我没想过让他永远消失的!我不是好姐姐,也不是好孙女!”
到底是年少无知,心绪容易迷惑,着了藤原中吕的道,成了小薛失踪的帮凶。
张霏霏与其余几人碰头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汪文迪正在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她忙把薛林钟交代的可用信息概括讲了一遍。
她推测道,“根据她说,我觉得孩子的失踪是通过某种特定的阵法转移的,藤原中吕在小薛失踪的前两天找到了薛林钟,告诉她所谓‘惩罚’小薛的办法,给了她圣器紫砂壶,并附了一丝力量在她妈妈身上。”
“就在放烟花的时候,通过壶、她的母亲和薛林钟,在院子里成型,把术式转到小薛身上,让小薛在清晨来临前,直接神秘失踪。”
“那个阵型薛林钟也已经跟我描述了一遍,是这样的……”
张霏霏一边说,一边以自己的灵力将阵型画出。
那是由一个大三角为基形,在上面叠加了三个小三角,三角之间连成一个大圆,大圆边上又附着六个小圆,每一个小圆中都有一只闭合的眼睛。
最要紧的是,基形大三角中,有一枚贴合三边的大樱花图案。
“帮了大忙了,霏霏。”汪文迪将她灵力所画形状平整的实化在了土地上,朝一边的瞿星言使了个眼色。
“怎么说?”张霏霏不解,问道。
倒是瞿星言蹲下了身子,仔细研究其这阵型来。
“我们与你有同样的怀疑,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本是人性七宗罪,这世上到处是人,为何藤原中吕偏偏选中了这个地方作为下手的地点?”汪文迪解释道。
陈月歆也走到她身边,补充道,“阿巍在小柳的房间窗户底下看见的图案也是个阵法,既然把人转移需要依赖术法,那可能选定地点也需要。”
蹲着的瞿星言接过话茬,道,“不错,小薛是一切的开端,这阵法……是关键中的关键。”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太阳已经要从头顶最高的位置往下挪了。
瞿星言终于有了结论,道,“六角七绝阵。”
“六角?七绝?到底是六还是七?”陈月歆问道。
他答道,“看起来是六,实际上有七。”
汪文迪直接问道,“如何破?”
瞿星言把地上的图形抬起,呈镜像状翻转,划出
了两个交汇的圆,而每一个大三角中的三个小三角此时则正好分布在六个不同的方向,变作了整体的六芒星。
他指着第一个角,道,“你们仔细看,把这个三角形看做是薛家。”
跟着又顺着弧形将手指移向第二个和第三个三角,道,“这个则是铁蛋家,这个是柳家,这三个正好在同一边,也就是都在同一个村子里,若沿着中间的圆切开,可以完美的规避切割线条。”
“然后从第四个起,与剩下的另外两个,则是对立面的三个三角,如果不出意外,出事的人家地点应该都会在隔壁村。”
“这就是可见的六角。”
语言与图片并存,讲的非常清楚,陈月歆追问道,“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呢?”
汪文迪笑了笑,伸手指向两边交汇处,道,“就是中间这个了。”
瞿星言点头,道,“中间的是阵眼,不管藤原中吕以七宗罪中何者作为阵眼,只要提前破坏,这个阵法就结束了。”
熊巍忙道,“阵眼在哪?”
瞿星言并未回答,只是念了道咒语,将这图举至高空,按顺序以三角定位,把它平铺展开,扔了下去。
汪文迪纵身一跃,跳到与他同等的高度,往下看去。
灵力交汇之处很快展现在两人眼前。
二人异口同声道,“……五帝台。”
时不待人,得知了这巨大工程的中心点,几人也是立即出发。
望着他们为大伙的村子奔命的背影,赵村长一家站在门口,似乎除了为他们祷告外,也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了。
“在想什么?”瞿星言看了一眼一路无话的汪文迪,问道。
汪文迪眼神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拉开了一些与后面说笑的三人的距离,他才答道,“恶战。”
“你想让张霏霏和阿巍避战?”瞿星言语气平平,一语道破。
“为什么这么巧,在五帝台,你想过吗?”他如是问道。
瞿星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五帝台有不一般的力量,首先是能借五帝封印掩盖部分邪气,其次……我们上回又碰见了相柳,藤原中吕设置这个六角七绝阵,阵眼放在五帝台,估计会借用五帝台的力量阻止破坏阵法的人。”
五帝的力量,那就更不必多说了。
汪文迪淡漠道,“所以我才说是恶战,虽然第五位她还没有下手,但前四个……个个都拥有非凡的力量,解决完后,还要对付五帝台的力量,再之后,说不准还要一口气对付正主。”
“霏霏和阿巍,即便与以前大不相同,这样的恶战,恐怕还没到能坚持打下来的地步。”
瞿星言依旧一阵见血,冷声道,“不过你也知道,劝是劝不走他俩的。”
话题陷入死角,就此搁置。
五人一路顺利的抵达了五帝台,也未在五帝亭停留,直冲中央矗立着相柳雕塑的巨大平台去了。
汪文迪处在绝对的领导位置,他瞥了一眼那冰凉的雕塑,下了命令,直接道,“动手!”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战斗吧村民们
其余四人应声而动,谁都没有拖后腿,分别跳到了四个不一样的方向,把雕塑包围了起来,五人五方,手中捏出一样的法印。
齐声念道,“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五六阴尊,出幽入冥,永镇中位。”
“脚踏七星,灵光永在,乾坤正气,随我号令,化解灾厄,起阵!!”
五道灵光直冲天际,而后又汇聚砸下,直直落在雕塑上头,蔓延了底下的咒文图形,将五人相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角星。
光芒侵蚀了花纹,正一点点把复杂的文字剥落下来。
但他们还没有成功,便受到了意料之中的阻止。
一阵狂风从五帝台的边缘猛地刮了过来。
四人皆默契的运力抵抗,熊巍也以七羽锥保护自己,谁都没有先放下手里的活计。
紧接着,狂风中有了具体的形状。
那是一只双头怪,长着老鹰的头,背后一对白翅,血红的双眼,尖利的嘴。
确是七宗罪中贪婪的象征,玛门。
但它的下半身显得有些缥缈,好似是没有化形完全,是半透明的状态。
汪文迪道,“看来只能先解决它了。”
在它骤然攻过来时,熊巍第一个转身,手中握着七羽锥,坚定道,“我来!”
七羽锥瞬间与玛门相撞。
不过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四人还未继续凝力,便又有一只怪物化形而出,它比玛门长得更丑,是一个生有一对牛角的人身,脸是老人的脸,鼻子和耳朵都很长,四肢也奇长无比。
通读神话书的张霏霏认出了它,道,“懒惰的象征,贝尔芬格,那这个就让我来吧。”
其余三人见张霏霏动作,也知道敌人必定还有招数,便都松开了手中对力量的维系,站起身来,意欲随时迎战。
果不其然,与三人站定的同时,便又两阵浓烟中窜出来了两只怪物。
一为汪文迪此前在铁蛋住处见过的,嫉妒的象征利维坦,另一只生有五张脸,一上四下,还有三对翅膀,两双手,丑陋无比,这是象征愤怒的萨麦尔。
瞿星言和陈月歆纵身跃起,加入了战斗。
汪文迪并不动手,他不是不帮忙,而是在等最强的那个。
路西法。
微风拂过,原本的大晴天竟也渐渐地暗了下来,恍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一般。
汪文迪闭上了眼睛,双手握出双剑,上回同路西法交手,不敢说已经完全见识了它的实力,但起码知道它绝非等闲之辈,他自然不会轻敌。
闭上眼睛,则是为了防范再出现那种战斗中忽然的视线模糊。
很快,他利用自己的力量,便不用依靠眼睛的视线,也能捕捉到周围最细微的动静,分辨出哪个是属于自己人的气息,哪个是敌人的气息,这并不难。
来了。
一道极强的力量迎面射了过来!
汪文迪抬手一挡,宝剑正面接住了这一招。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路西法,这次它也并未掩藏面目,那双黑色的翅膀在黑色的天幕下极其纯粹,每一根羽毛都足以让人丢了性
命。
路西法借力弹开,无数羽毛化作利刺,毫无间歇的攻向汪文迪,利刺尖端再蜕生出一支暗箭脱离射来,叫人无处可躲。
汪文迪立即计算了这一招的范围,以双剑张开防御结界,念道,“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
但道法却失效了,他虽然抵住了羽毛的进攻,却没能如所想一般,把那些黑刺全部收回去。
他皱了皱眉,于天地间听见一道狂妄十足的女声,道是,“路西法已然进化完全,还妄想以你那一套中方的道法来操控西方的神,哈哈哈哈!真是笑话!!无能之辈,死!!”
藤原中吕的声音!
汪文迪从容应对,面不改色,就算没办法吸收,但路西法也没法伤到他,他不能被藤原中吕的话激怒,无论是中方还是西方,只要都是灵力,一定有相通的点,也一定会被他发现转换之法。
他尝试了一下,找不到藤原中吕藏身的位置。
路西法扇动翅膀,能量逐渐变得肉眼可见,并且迅速的汇集到了一处,变成了一颗巨大的能量球,再次冲汪文迪砸了过来。
汪文迪不慌不忙,飞出双剑接招,自己一晃身形,隐匿了踪迹。
双剑与能量球对峙,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方完全穿透了球体,向四周炸开一道极大的冲击波。
他倏尔出现,循着宝剑运行的轨迹,借力一跃,眨眼之间就握住双剑,刺到了路西法面前。
路西法抬起双手做格挡,被他的剑刺中小臂,硬将它逼退了十数米。
正当汪文迪要抬手刺出下一剑时,却发现宝剑动弹不得,定睛一看,上面竟然有一缕黑色,另一端连着路西法小臂上的伤口。
黑色硬化,转而缠绕住了他的宝剑,那柔软的羽毛迎面扑来,附着于黑色上,加固了这束缚。
路西法用下巴瞅了汪文迪一眼,胳膊朝旁边一甩,竟将黑色连同他的宝剑一起扫了出去。
剑锋的力量不减,所到之处,割裂一切。
其余正在对战的四人皆受到了这一招的影响,不得不停下对敌人的攻击,暂时跃身闪躲汪文迪的剑。
陈月歆打斗便在兴头上,大叫道,“阿迪!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剑!”
说完,又重新投入了战斗中。
的确,要是被这样大力的剑锋所伤,恐怕差不多就能去阎王殿报道了。
汪文迪皱了皱眉,一抬手,宝剑就从远方被他扯了回来,方一近身,又利用另一把剑切断了上面与路西法的链接。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他笑了。
一把宝剑被他抛至高空,汪文迪手中仅握着另一把,嘴里快速的念了一道咒语,嘲讽道,“不过像你这样的堕落者,应该不会有同伴的概念和意识吧。”
空中的宝剑生出无数剑影,分成四簇,朝另外四只怪物刺了过去。
他自己则飞身向前,刺向了路西法。
剑身上的金光愈演愈烈,最后和他一起变成了一道耀眼的、不可抵挡的光柱。
路西法双翅张开,从中凝结出一面由黑色羽毛组成的盾牌。
刹那间,天地色变,这两股相当强大的力量相撞。
另外的四簇虚影本要攻向其他四只怪物,可还没等接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下一秒,四周响起女声念咒的动静,无数复杂听不懂的梵音杂糅在一起,让人根本无法预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开!!”
随着一声怒喝,中央雕塑底下的花纹开始发出刺目的强光,瞬息之间射出无数光线,而那些光线切割了战场,最终在巨大的五帝台上,画出了立体的六角七绝阵,把汪文迪一方和怪物一方两两困在三角之中。
无形的屏障阻止了他们互相之间施以援手。
执剑的汪文迪不以为然,顺势收回了另一把宝剑,将全部的力量砸在了面前的盾牌上。
剩下的一个三角中也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
雾气散去,一道虚影矗立其中。
这虚影体型非常肥硕,连肚皮上都长着三张嘴,满嘴都是尖牙,便是象征暴食的别西卜。
等到它的虚影出现,最中央的空中,也就是隐藏的第七角,出现了最后一道影子。
这玩意儿长了三颗头,左右是牛头和羊头,中间是人头,手里拿着剑,骑着一条巨蟒,乃是象征色欲的阿斯莫德。
难道阵眼就在它身上?
汪文迪还没动手,阿斯莫德的虚影便从它的位置上冲了出来,直朝自己。
藤原中吕的声音得意道,“若论人数,在我这六角七绝阵中,还是我占了上风!”
“是吗?”汪文迪不以为然,抽出一剑,刺向阿斯莫德。
可惜的是,阿斯莫德的本意并不是要攻击他,只是虚晃一招,转手摁住了他的一手和一肩,那巨蟒将他往后一拽,便让没有防备的他离了路西法。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路西法和阿斯莫德交换了位置。
与利维坦对战的瞿星言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化出龙尾,撞破了双方之间的屏障,解开了汪文迪的束缚,道,“快去阻止它!”
汪文迪沉了脸色,霎时便直逼路西法的身后。
他明白了,真正的阵眼根本不是形都没完全成的阿斯莫德,而是最强的路西法,等到它归于最中央的角中时,所有的力量都会被集中在它身上。
造出一只惊天的怪物来。
阿斯莫德与别西卜纷纷冲了过来,人数上的确占着绝对的优势。
一阵杂乱的声音声势浩大的冲五帝台来了——
“活神仙!汪大仙!咱们来帮你们了!!”
远远地,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一般朝这边涌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赵村长一家和薛林钟,后面跟着的,是两个村子几乎所有的村民。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铁锹,有的拿着铁杵,有的拿着扫帚,还有的赤手空拳,无惧无畏的上阵而来。
他们,都是凡人。
瞿星言立即收了变化,生怕吓着他们,一面就要出声阻止他们。
免得他们被这不寻常的战斗所波及。
但令他和汪文迪都始料未及的,是这群凡人竟然真的冲上了五帝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使的力量
五帝亭中香炉里的香极速燃烧!
此时他们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他们挥舞着拳头,挥舞着棍棒,叫道,“死怪物,滚出这里!把我们的孩子还给我们!!”
汪文迪惊异不已,笑道,“现在,是我们的人比较多了!”
别西卜和阿斯莫德本就是虚影,经这一影响,便没能拽住汪文迪,让他制住了差一分就要得逞的路西法。
群众甚至都不需要指挥,自觉的分成了几股,各自去了几个战场,这上面的屏障竟根本没能限制他们。
薛林钟带着一小队人拖住了别西卜,小赵也带着另一班人拖住了阿斯莫德。
狂风瞬起!!
黑雾在高空暴涨,藤原中吕被逼现身其中。
她满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的六角七绝阵!怎么会对你们这些凡人无效?!”
“找死!你们这是找死!这七位动一动脚趾头就能碾死你们!!”
对于她的怒意,村民们充耳不闻,反驳的声音此起彼伏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五帝台!我们都是华夏子孙!!”
“五帝台的力量怎么会庇护你一个日本人?!”
有了群众的帮助,五帝台上好似燃起了星星之火,七方战场皆是汪文迪一方占了上风。
高空中的藤原中吕大怒,手中的法印瞬间变换,念起了另一个咒语。
中央雕塑底下花纹上的光芒蔓延到相柳身上,石块剥落,巨蛇刹那就活了过来!
九头席卷起数道滔天的水弹,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这些来帮忙的村民们。
眼见相柳之力被触发,汪文迪当即指挥道,“后退!!全部退到五帝台外去!!”
所有人在赵村长和老方的组织下,丝毫不乱的从各个战场后撤,又如退潮一般落下了五帝台。
“啊——!”
战场内传来两声痛呼,原来是被别西卜和阿斯莫德虚影缠上的小赵和薛林钟,两人撤退不及,受了这一击,脸上皆露出痛苦的神色。
汪文迪眉间一动,与瞿星言交换了一下眼色。
两人配合默契,汪文迪的双剑刹那就各自飞到了小赵和薛林钟身边,助她们脱身,瞿星言也是扔出金银两环,武器直冲那庞大肆虐的相柳去了。
“天真!!”藤原中吕仰天狂笑了一阵,随后甩出一张符咒,符纸在空中一分为三,三又分为九,直冲相柳的九头去了。
白光之中有无数的樱花坠落,最终白光将相柳整个包裹了起来。
瞿星言收回双轮,道,“那不是相柳!”
他转身欲阻止白光中的变化,身后却有无数火焰自利维坦口中喷来。
见状,汪文迪凝力架开了路西法,正想找空隙攻击高空的藤原中吕,路西法却陡然到了他面前,双拳重重的砸了下来。
他抬手,一掌对一拳,路西法的双翅快速拍了过来,上面的羽毛倏忽之间便硬化成利刺,尖端对准了中间的汪文迪,像是要把他扎成个刺猬。
白光中变化已经完
毕,一声巨响自中传来,有如钟磐般。
一条生有两对翅膀的暗红色大蟒从中窜了出来,眨眼之间,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黑气朝四周炸开。
这还不止,在这大蟒之后,另有一物变化而出。
乃是一只长得像野牛的怪物,头是白的,面上只有一只眼睛,长着一条细长却有力的蛇尾。
它抬起前蹄,把另一股力量加在了黑气之中。
汪文迪双手撑着路西法的拳头,双脚架住它逼近的翅膀,见此状也神色微变,又冲五帝台外的村民们大喊,道,“快跑!!退到五帝亭里去!!”
这俩怪物不是别的,正是此前提及的四大凶兽之二,鸣蛇与蜚。
若中了这道黑气,体血枯竭,染上怪病,就是神仙在世也难以回天。
退到五帝亭,也就看不清五帝台中的战斗了。
瞿星言与陈月歆相视一眼,双双化形,两道巨大的能量直接盖过了那两怪物。
龙尾上生出无数木刺,径直刺向鸣蛇的双翼,与青龙交手的利维坦立马扑了上来,尖利的牙齿直逼龙角,口中加大了火焰的喷射量和力度。
一道紫炎刹那扫了过来,完全湮灭了利维坦的火焰,朱雀一双利爪直冲想要掩护鸣蛇的蜚而去,身后的萨麦尔也不依不饶,纠缠上来,却被银轮扣住了四肢,暂且动弹不得。
不过须臾之间,便形成了一场六位一体的大战!
见状,汪文迪嘴边的弧度越来越大,身上的金光刹那暴涨。
保护小赵与薛林钟的双剑分出无数剑影,汇聚在他身后。
他撤了一手,反握住路西法的小臂,收了双脚的一瞬间,万剑穿透了它的翅膀,他借力往前一顶,残暴凶恶的折断了它的两臂,随后一个漂亮的翻身,一脚把它踢出去数十米远。
藤原中吕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始终没有插手。
但在汪文迪看来,她是没办法插手,因为要维系这般庞大的阵法!
这一脚,他用了八成的力气。
他在等,等路西法重新站起来。
几个呼吸之间,路西法砸落的大坑中果然重新传来了动静,而且这动静比之前要更大,更狂暴。
汪文迪凝神细感,与他所料无二,路西法的力量与藤原中吕之间有直接的联系。
他抬手握住一把剑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空中某一处刺去。
藤原中吕脸色这时才变了,低声自语道,“糟了,被这小子看出来了!”
但结果在她意料之外。
是的,汪文迪砍偏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闭着眼凭灵力的视线,再一次出现了问题,再一次在霎时之间模糊了,只以为他是连续消耗,力量弱了,故而打偏。
汪文迪攥紧了拳头,不得已落了地,这机会只有极其短暂的一下,若没砍中,就又得再给路西法制造一次致命伤。
歘!
路西法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在他平稳落地之前就先砸了过来,那掀起的能量热浪波及到他,令他被弹出去了几米,才借助宝剑,抵住了自己
的身形。
不好办啊……
“文迪!!”不远处传来张霏霏的声音。
她一面与贝尔芬格对战,一面高声道,“文迪!既然这是西方的怪物,我们不妨借西方的神力来对抗它们!!”
汪文迪架住路西法一击,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
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西方神话学说中,有象征人性七宗罪的堕天使,还有代表人性七美德的正位天使啊!!
汪文迪眉间一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骤然起身,一剑便从路西法身上剜下来一把羽毛。
众人非常之默契,与此同时,龙尾撞开鸣蛇,一道紫电瞬息袭向利维坦,割下它身上坚固铠甲的一部分,朱雀的利爪钳住蜚,回身灼烧了萨麦尔的翅膀,咬下它一条小臂。
张霏霏也是奋身凝力,虚晃一招,切下贝尔芬格的小部分牛角,熊巍将自己和七羽锥的力气全部集结于拳头上,给玛门的脑袋来了一个暴扣,拽下一把白羽。
至于小赵和薛林钟,两人也是在宝剑的帮助下,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削下了别西卜的尖牙,并且折断了阿斯莫德的剑。
汪文迪不懂西式的咒术,只能再尽力以自己的力量,通过这七位堕落者身体的部分作为媒介,以此起阵一试。
藤原中吕没把他们的行为放在眼里。
天空中的乌云全部汇聚了过来,从各个方向。
汪文迪将金光分成七道,射进了乌云之中。
刹那之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便是乌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乌云中好像有看不见的力量,向外一圈一圈的扩展,最终在所有人的头顶,形成了一个众人从未见过的大型紫光法阵,包裹着那七道金光。
不同凡响的、空灵且气势恢宏的念咒之声降临,圣光驱散乌云。
其中一道金光瞬间砸了下来,命中了阿斯莫德的断剑,将其融化后化作一道红光,竟进入了薛林钟的体内。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但猛然再睁开时,她眼里射出两道红光,手握一把三叉戟,剩余的红光集中到她身后,化作了一对翅膀的影子。
雷米尔,七名大天使中象征美德之一,谨慎的天使。
不到微秒之间,第二道金光亦砸了下来,融合了别西卜的尖牙,光芒则就近进入了小赵的体内。
与薛林钟一样,她身后也长出了光影所成翅膀,睁眼时手执一把火焰之剑。
那是拉斐尔的象征,拉斐尔则是七美德中代表仁慈的大天使。
第三道、第四道光芒紧随其后,溶解了堕落者的力量,汇入了张霏霏和熊巍的身体。
熊巍也闭上了眼睛,手中有一矛一盾,乃是象征着信念的炽天使加百列。
与他们不同的是,张霏霏并不曾闭眼。
她好像能自然的接收这股力量,与那圣光融为一体,紫色笼罩了她全身,手里的武器也变了模样,化作了一本厚重的法典。
她感受着这股力量,脑中知晓,此乃是代表希望的神,天使乌利尔。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夫妻档
瞿星言和陈月歆被迫化回人形来接纳这股力量,两人也未曾闭眼,知晓自己所化乃是象征着公正的天使沙利尔,和象征着勇敢的天使米达伦。
最后一道圣光轰然落下,如洗礼一般加在了汪文迪身上。
他的双剑仍是他的双剑,背后却有六翅之影,澎湃的力量在他眉间汇成了一个特殊的烙印。
大天使长,象征着睿智的天使,米迦勒的力量。
神圣之火加在他的双剑和无数剑影上,那股气势就好似真正的、俯瞰众生的神。
平衡,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理。
有七宗罪,就会有七美德,有堕落者,就会有飞升者,有阴影,就会有光明。
而在七美德对抗七宗罪的时候,或许它们之间永远不会分出胜负,而正因为有汪文迪等人的加持,才使力量的天平偏向了正义。
邪不压正,或许是因为,支持正义的永远是大多数人。
与米迦勒的对抗,让路西法浑身的力量都暴涨起来,它扬起双翅,在头顶汇成一团仍在嘶鸣的雷电,无数羽刃缠绕在周边,霎时就攻了过来。
汪文迪架起双剑,形成一道防护屏障,身后六道翅膀的影子亦刹那展开,射出两团迅猛的火球。
路西法径直冲了过来,双翅撞上火球,将其扑灭,四周卷起无数飓风,树木尽皆拔地而起,五帝台周边方圆百米刹那被夷为平地。
汪文迪将那一团雷电湮灭,也无有多言,凝神一力,撞了上去。
这次,他的视线非常清晰。
噗呲!
双剑刺入了路西法的双翼,贯穿之后以冲击力连带着它往后撞去,直把它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汪文迪转眼之间就到了它面前,眉间的烙印脱落下来,连同背后的六翅一同在身前凝结成了另一把巨剑,上面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圣火,拥有足以驱散一切黑暗的神圣之力。
哐!!
下达审判,七位皆斩。
藤原中吕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忙射出两道紫光,锁住了鸣蛇与蜚,将它们身上的力量抽了出来,意欲飞遁而走。
天使的神力在处决了七位堕落者之后又重新汇于天际,消失在云层里。
黑暗散去,原本路西法、利维坦、萨麦尔和贝尔芬格的躯壳在最后的圣光洗礼下,变成了不省人事的小薛、铁蛋、小柳以及方小吉。
小赵和薛林钟也恢复了意识,赶忙跑到了自己的亲人身边,熊巍和张霏霏跟着去了另外两个孩子身边。
汪文迪视线一转,锁定了高空的藤原中吕,厉声道,“想跑?!”
一把剑骤然射出。
铿!!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竟是一道金光弹开了他的宝剑。
瞿星言眯了眯眼,纵身跃起,手握金轮,捕捉到了那掩护藤原中吕的金光,正是圣器紫砂壶。
汪文迪也飞身接剑,直逼藤原中吕。
藤原中吕的手瞬间变成了一只利爪,爪子上燃着紫色的火焰,一巴掌就拍了下来,炸开一股
铺天盖地的妖气。
她的爪子卡住汪文迪的剑,随后甩出三道符纸,上面皆有樱花的图案,又快速念了一道口诀,那三张符纸贴在汪文迪身上,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转眼便炸了。
一声巨响,陈月歆俯身蓄力,跃身而来,在烟雾中吐出一道紫炎,逼得藤原中吕撤手,带出了汪文迪。
她臭屁道,“这女人没那么好对付,你再被炸,我可不管。”
汪文迪斜了她一眼,借力站定身子,并顺势把她抛去了瞿星言那边,笑道,“我才不需要你拖后腿呢!”
等到接近瞿星言时,她才反应过来,汪文迪这么做的原因。
原本在与圣物对抗的瞿星言身侧出现了另一道凌厉的气息,她若不来,恐怕这气息就要偷袭成功了。
陈月歆一拧眉,手中握出流火扇,以扇面为刃,利落的切了过去。
那道气息灵活的躲开,落到两人面前,化出了模样。
程朱……啊不对,上官建巳!
他一招手,紫砂壶应而回到了他手上。
“别人的东西,你使起来倒挺顺手,”瞿星言做出了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低了低身子讽道,“哦对,我忘了,就连别人的身体,你也驾驭的轻车熟路。”
上官建巳目光沉着,要论经验和阅历,他也不缺,有什么情绪变化当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浮现在表面。
而且就目前的战场来说,很明显,他和藤原中吕是夫妻档,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敌人三两句话挑拨。
上官建巳并不回答,紫砂壶一倾,便倒出锐不可当的洪水来,径直攻向了陈月歆。
陈月歆属火,用水攻她,占尽利处,再加上这紫砂壶原是圣物,里面的水不仅杀伤力非同凡响,只要物主不败,量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瞿星言果然想为她解困,奈何上官建巳本事远不止这么一点,转手便捏了术式,沉声念了咒语。
他抬起双臂,自袖中射出无数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正是无数连在一起的白色小纸人。
它们有的爬上了瞿星言的胳膊,有的爬上了他的腿,让他无法支援陈月歆。
在有圣物的帮助下,上官建巳此时竟是一个对二,操纵自如。
再说那稳住身形的汪文迪,即刻便再次发动了攻击。
藤原中吕被迫反手抬起手臂抵挡,抵挡的同时,她的手臂便化作了野兽的强壮四肢,让她能够顺利挡下这一招,但不想汪文迪速度极快,她不过浪费了半拍的时间,右肩后就被他迅速的划了一刀。
她皱了皱眉,抬腿踢来,与他双双架开,拉远了距离。
近身作战对汪文迪有利,他率先执剑刺来,但被她敏捷的避开,转身闪到他身后,手中化出一把锋利的双刃刀朝他劈砍下来。
汪文迪不曾转身,只是凭借宝剑的长度和自身的反应,迅速把宝剑立在身后,与她的刀硬碰硬。
紧接着,他手腕翻转,另一剑顺势跟上,一剑挑开了她手里的刀。
眼看另一把宝剑就要刺进藤原
中吕的心口。
汪文迪眉间一紧,视线再次模糊。
因为这点,他不仅刺偏了,只是刺进了她的肋骨下方,还让藤原中吕这般难缠的对手看出了破绽,反手就是一爪,在他侧身留下一道血痕。
这次是汪文迪主动拉开了距离,他缓缓愈合伤口,揉了揉眼睛。
藤原中吕与之相同,周身蔓延紫气,汇聚在伤口上,脸上的表情已经是狰狞无比,甚至能看出初步的野兽模样。
抽长的耳朵,咧开的嘴角。
还有那魔魅狭长的眼瞳,整个就是一个要变成妖狐的样子。
她强压下体内澎湃的杀意,射出三道紫光作为掩护,自己则完全消失在了紫气里头。
三道紫光融合成九尾妖狐的虚影,凶猛的扑杀过来。
汪文迪没把这玩意儿放在眼里,挥出两道剑气,将其消灭,但他也知道,再要追上藤原中吕是难了。
那头的上官建巳察觉到藤原中吕的离去,便果断的做了决定,再纠缠下去,眼前这两位一旦化形,他就跑不了了。
上官建巳身上燃气一道与紫砂壶呼应的金光,转瞬之际就遁入了紫砂壶中,不再与两人纠缠,消失在原地,一点气息也没有留下。
空中的三人脱战落地,陈月歆立马去了张霏霏身边。
瞿星言看了汪文迪一眼,沉声提醒道,“你的眼睛。”
“在有米迦勒力量的时候,视线能保持百分百的清晰,打斗运力时也一点影响都不受,但……现在好像又不行了,只要一运力,不管我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都会出现模糊的反应。”汪文迪没有隐瞒,直言答道。
瞿星言显然感觉事情不妙,问道,“还没察觉原因吗?”
汪文迪道,“没有。”
他严肃道,“症状持续这么久了,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一定有其原因,视觉是很重要的一感,等这边的事情了了,回去之后还是好好查查你的眼睛吧。”
否则下次再与藤原中吕等人交手还是这样,对己方的形势会非常不利。
“这两夫妻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汪文迪点头赞同了他的提议,接着道,“一个拥有杀生石的力量和符咒之术,另一个则使用圣物和巫法。”
“她能凭借六角七绝阵召唤七位堕落者,就已经很不简单了,”瞿星言望了一眼被破坏的阵法,道,“重点是,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七宗罪,又想利用这七位堕落者做什么。”
一开始以为她只是想要复活自己,但现在看来,或许她的野心远不止如此。
汪文迪甩出一道金光,恢复了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的地形,村民们见战斗结束,也纷纷从五帝亭处下来,又朝这里来了。
他朝张霏霏走去,一面道,“藤原中吕很聪明。”
“但成也聪明,败也聪明。”
说着,他指了指那些满脸胜利喜悦的村民们,又指了指五帝台的封印,道,“如果一开始不是五帝的神力掩盖了邪力,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可以发现相柳并非相柳,而是鸣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回程
“可是她没想到,这五帝的神力,还是更偏袒华夏子孙。”
“她自以为自己再一次利用了神力,就像当初利用程朱明圣物的圣力一样,这一点也成为了这一战失败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无须那么聪明,可能因为她难得重活一次,所以事事考虑的方方面面都很周全,可是总有她考虑不完的细节和变数,五帝的神力是一个,老方家的蟾蜍仙也是一个。”
“所以那话才说,会装傻的人,比聪明的人更聪明。”
这是瞿星言第一次听出了无极元尊以外的人讲道理,虽然不是什么玄学道理,也不是什么大道理,但却让人感觉字字有理。
他能从中,看出人性。
他开始相信,或许跟着汪文迪,真的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村民们把几个孩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谁都不敢妄动,生怕孩子们有什么意外。
张霏霏依次诊断完毕,起身长舒了一口气,道,“各位放心吧,他们没有大碍,只是心神损耗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又叮嘱了几味需要在孩子醒来后立马给他们服用的药材。
村民们自是感激不尽,几乎就要顶礼膜拜了。
“不用谢我们,这次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也有你们齐心协力的功劳。”汪文迪冲领头的几个村民道,“不过等孩子们醒来,你们做家长的一定要好好跟他们说说其中的道理,指引他们走向正途。”
安置毕,临行前,几人还去了薛家,确定了薛林钟奶奶身上的邪气已经去除。
又帮铁蛋选了一处夯实的地基,好叫村民们在上头帮他砌一间能遮风挡雨的砖瓦房,跟着帮忙拆除了小柳房间窗户上的钉板,还去隔壁村完成了小蟾蜍的超度法事。
这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也耗费了两天的时间。
正是黄昏归家时分,村民们竟都自发的出来为几人送行。
四个孩子也在其中,他们脸上仍保留着稚嫩,但目光中多了几分真诚,本该好好休养的他们,听说救命恩人要走了,非要跟着来亲口道谢。
小柳是里面年纪最大的,他捏了捏手心,第一个走上前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
铁蛋失踪后,他依旧我行我素,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冲爹妈发火,直到晚上在窗户外头看见了怪物的影子,看见怪物越来越张狂,他才感到了害怕。
他低了低头,认真道,“以后我一定努力改正我的脾气,有什么事儿先冷静思考,不再那么暴躁了。”
汪文迪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愤怒这个东西,最不该加在身边亲近的人身上,不过你知错能改,也是好事。”
张霏霏笑了笑,缓和了严肃的气氛,道,“怒多伤肝哦!去吧,之后跟身边的人好好相处。”
“大姐姐……”铁蛋第二个走了上来,相比小柳,他的确不知所措得多。
他扯着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道,“我以前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意思,就是每次看见他们都有爸爸妈妈陪着
,都有新玩具,我就好恨他们……”
“我现在知道了,他们想帮助我并不是看不起我,我应该接受他们的好意。”
汪文迪变戏法似的将他的日记本递到他面前,提醒道,“但更多的东西,比如‘尊重’,还是要靠你的双手去获得,而不能让接受好意变成了索取,你很有骨气,只是走歪了路,时刻审视过去的自己,会让你以后做得更好。”
张霏霏则是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了一本崭新的本子和一支笔,递了过去,柔声道,“这本送你,希望你以后能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铁蛋接过两本本子,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眼泪,道,“大哥哥,大姐姐,谢谢你们。”
跟着,方小吉也在小赵的鼓励下走了过来。
他挠了挠头,道,“我……听我妈说,我的错误好像不止太懒了这一条……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首先我会改掉我懒惰的坏毛病,多帮爸爸妈妈做事,多孝顺爷爷奶奶,我会用我的行动来弥补我犯下的错误的。”
方小吉挪到瞿星言面前,被瞿星言那一双冰冷锐利的眸子吓得一哆嗦,不过还是壮着胆子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道,“这个……大哥哥……之前因为我和我爹的事,错把你抓了,对、对不起……”
瞿星言盯着他。
给孩子盯得直哆嗦。
最终在方小吉腿差点软了之前,他抬起了眼睛,走向后头不远处的小赵,道,“在你们的新宅子中,最好供上一个牌位给你们的小仙家,这样也许可以化解一些灾难。”
小赵连声应下,感谢道,“多谢活神仙告诫!”
那头小薛也走到了张霏霏面前。
他别扭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前因为……我爹很宠我,他说我不管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弄来,我就自以为自己是……还使唤村里的朋友们做这个做那个……我会改正我的态度,学习怎么谦虚的和朋友相处。”
张霏霏却敛了笑容,看了他一会儿,严肃道,“和你姐姐道歉了吗?”
“……道了。”小薛低垂下头。
她接着问道,“那她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了吗?”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答道,“姐姐原谅我了,她还向我道歉了,她在家照顾奶奶,所以没有来……对了!”
小薛惊呼一声,跑回老薛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又跑了过来,把袋子塞到张霏霏手里,道,“这是我姐亲手做的烤红薯,特别好吃,我最爱吃她做的烤红薯了!这些是她让我拿来送你们的。”
诱人的红薯香和安抚人心的暖意从袋子里传来。
张霏霏收下了东西,这才笑道,“那我们也接受你的道歉了,以后对你姐姐好点。”
小薛应道,“嗯!!”
汪文迪环顾四周,稍稍与村民们点头示意,便沉声道,“走了。”
赵村长冲几人挥手,朗声道,“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教育孩子们的,还有五帝台的修葺工作,我们也会把它摆在第一位来进
行的!”
“大仙们,有空再来啊!咱们永远欢迎你们!”
开车回去的路上,考虑到到达的时间已是深夜,众人也还未进食,熊巍便提议去吃顿夜宵,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车子直奔路边的深夜大排档去了。
这烧烤摊生意还算可以,摆在外面的十二张桌子坐满了半数有余,几人挑了离人群稍远一些、离大马路近一些的桌子坐下。
上菜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菜和酒就齐了。
熊巍饿得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呼过瘾。
汪文迪也小酌两杯,道,“你慢点吃,不急。”
“爽,太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挨个碰了杯子,自己喝的不亦乐乎。
瞿星言斜了他一眼,咬下一块烤五花肉,嚼了半天,道,“味道一般,不如家里做的好吃,有这么爽吗?”
熊巍爽朗笑道,“瞿哥,不是吃肉爽,饿了,吃肉,这只是一时的爽,一时的快乐。”
“我说的是,今天村民们送咱们的时候,那眼神,完全就是看英雄的眼神,我第一次觉得当英雄这么爽,就好像他们对于未来的期待,全都是我们给的,你明白吗?哎,难怪云哥儿那么想当英雄!”
这种来自于他人身上的期待以及期待实现时候的光芒,让人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着的,让人觉得自己的价值在这光芒中得到了最好的实现与诠释。
熊巍每一次都是拼了命的战斗,奈何他们遇上的都不是些凡人能对付的东西,如今七羽锥重新回到他手上,又不负他这段时间的吃苦训练自己,好不容易在这次战斗中能运用七羽锥与那些家伙对抗一二。
他能不高兴吗?
看到自己的努力有了结果,任谁都高兴。
被他这么一说,汪文迪也觉得手里的烤串更香了,他以前还真的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出手时都觉得是因为张霏霏想管这档子闲事,或者是他因为收集碎片必须去做这事。
没想到被人需要、拥戴,这感觉还真不错啊!
张霏霏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温柔道,“文迪,你可是他们的大英雄呢。”
而且是众人中极佳的领导者,做出最完美的战略部署。
人被夸,就会上头,汪文迪这样自恋的人,也不例外。
他又与张霏霏碰了几杯,情绪高涨,自言自语道,“这般的历练,的确不错!”
瞿星言注意到一向活跃的陈月歆没有说话,便道,“你不吃点?”
陈月歆手里拿着一串烤蘑菇,眼神盯着远处的一个地方,拍了拍瞿星言的胳膊,道,“我在观察。”
他挑眉道,“你还会观察?”
她翻了个白眼,道,“喂喂,好歹我也是跟着你学的,我要是不会,那就是你没教好,哼!”
瞿星言淡然一笑,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在看什么?”
两人的对话把其余几人的注意力也拉了过来。
陈月歆指了指远处的一盏路灯,道,“你们看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