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九年前就已经死了
“暴毙？”我低呼出口。
李嬷嬷赶紧起身捂住我的嘴，紧张的四处张望。
她关上门之后，迈着碎步走到我的跟前。
“这可是府里的大忌，夫人万万不可伸张！”
“你且说！”我点点头坐下。
“王爷以前骁勇善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可以说这一半的江山，都是他替皇上打来的。”
这独孤寒还有这样的本事？
呵，看不出来。
“可九年前，王爷突然得了离魂症，整个人失去了神智。请了多少御医，都是束手无策。”
李嬷嬷说到这，喉咙上下滚动一番。
“眼看着王爷命悬一线，大夫人便冲喜进门了。”
“独孤王氏？”我微微蹙眉。
李嬷嬷点头，“是！那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和九夫人差不多的年岁。进府的时候欢欢喜喜的，毕竟王爷是皇族之子，能嫁进来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可是那天晚上我无意间经过新房，却听见她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
反射性，我想的了那夜的魑魅。
“其实更像是和人对话，但在喜宴结束之前，新娘独处这是规矩，没人会擅自闯入。”
说到这，李嬷嬷轻叹一声。“就是那天半夜，新房传来惨叫。因为住处离得近，老奴第一个冲进去。看到……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到底是什么？”我顿时急了。
李嬷嬷抖着手擦掉额上的汗，“老奴一进去就被绊倒在地，仔细一看，绊倒我的居然是一具穿着喜服的干枯尸体！那具尸体四肢扭曲表情惊恐，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一般。”
“她死了？”
“是！但奇怪的是，已经长出尸癍的王爷却在一夜之间，恢复了气色。纵使依旧长眠，却保住了性命。”
“但这种效果，只能维持一年。接下来每一个夫人，都会死于新婚之夜。而我们从之前的恐惧震惊，变成了后来的麻木不仁。”
等等，让我捋捋。
每一个新娘会死于新婚夜，她们死后独孤寒能无恙一年。
很明显，这像是在以命抵命。
那时候独孤寒，就已经长了尸癍。
御医之所以能这么快拿来解药，分明就是早就研制好的。
他缺的，只是我这个药引子罢了！
“独孤寒是不是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压低声音。
李嬷嬷为难的看了我一眼，轻轻点头。“王爷一直都不是活的。”
‘咕咚’一声，我将喉咙的惊恐硬生生的咽下。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独孤寒的腐朽。
又是为什么，我能让他停止腐败？
“李嬷嬷，你知道那八位夫人的生辰八字吗？”
刚说到这，门突然哐当一声打开。
独孤寒带着一阵风，疾步而入。
“王爷日安！”李嬷嬷慌慌张张的行礼。
没有理会李嬷嬷，独孤寒朝我走来。
在他看到地上的玉枕之前，我先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多谢王爷让李嬷嬷为我梳妆打扮！”我笑眯眯的开口，“我好喜欢！”
“别多想，本王只是不想你丢了皇族的脸！闭上你的嘴，立刻启程！”
……
第十七章 回门
日夜兼程，终于到了梅县。
途中很顺利，没有任何诡异出现。
这让我更加确定，那些灵体只存在于王府之中。
所以只要远离王府远离独孤寒，便是远离了危险。
但是，我该怎么逃？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将我从凌乱的思绪中拉回。
掀开轿帘，看到了满眼的桃花。
遥遥望去，县令府门前铺着红缎。
洛奎携府中众人，早已跪拜在地。
其中最为夺目的是长姐洛璀月，她一身正红色的衣裙将粉色的桃花都存的黯然失色。
说真的，若洛璀月闭上嘴，当真是一个出挑的美人儿。
可一旦开口说话，便会暴露她的嚣张跋扈。
“看什么看，还不滚下来？”
忽然，独孤寒的脸凑到我的面前。
“咱们的恩怨，暂且不记。这几日，本王替你撑腰！”
说到这，独孤寒伸出手。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随后，提着裙子走下马车。
沿着铺满桃花瓣的红锻，我跟着独孤寒缓步行走。
原本两侧那几匹安安静静低头食草的马儿在独孤寒靠近之后，一个个仰着蹄子嘶鸣，纷纷往后避让，将缰绳崩的生紧。
颈后的鬃毛，似乎都输了起来。
这让我，更加的毛骨悚然。
因为老人们曾经说过，动物们能看到人们看不见的东西，能嗅到人们闻不到的气味。
兴许，这些马嗅到了独孤寒身上的尸气才会受惊的。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洛奎率先开口，附下身子。
唯有洛璀月，翘起绯红的小脸偷偷张望独孤寒。
眉眼间，尽是羞涩。
这眼神在她第一次温如玉的时候，也曾有过。
甚至比那次，更加的狂喜。
看来，这洛璀月又看上独孤寒了。
面对众人的叩拜，独孤寒没有做声。
等他们跪的瑟瑟发抖的时候，终于蠕了蠕嘴角。
“起来吧！”
这低沉的三个字，明然让众人紧绷的后脊明显松弛了一些。
我的目光，则落在了洛奎那只残缺的右臂上。
没有心痛，只有痛快。
兴许之前我对他的敬畏不是父女之情，而是为了苟延残喘的妥协。
县令夫人柳漫云扶着洛奎起身，满脸堆笑的望向独孤寒。
“王爷，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知道您要带着星儿回门省亲，府里上上下下都开心的不得了，特别是我们家月儿……”
说着，柳漫云将洛璀月拽到面前。“这是我的大女儿洛璀月，和星儿一向姐妹情深！星儿出嫁，她都哭了。”
柳漫云的话，让我心里一阵作呕。
姐妹情深，她恨不得杀了我好吗？
这母女俩，真是有两幅面孔。
“月儿？”独孤寒抬起手拂过洛璀月的脸，随后漫不经心的望向我，“你怎么没告诉过本王，你还有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姐姐！”
此言一出，洛璀月羞红了脸。
而我，一脸的懵。
刚刚不是说好替我撑腰的吗？
“本王乏了！”独孤寒恢复冷漠。
“王爷，寝室早已准备妥当，请跟官妇这边走！”柳漫云急忙欠身引路。
“野种，你到底走的什么狗屎运！”
见独孤寒走了，我准备跟上的时候，洛璀月却挡住了我。
……
第十八章 死乌鸦
“你到底走的什么狗屎运？”
洛璀月盯着我，眼中充满厌恶。
“一个婢女生出的野种，居然也能攀龙附凤！看你这脸上的淤青，想必是挨了不少打。想来王爷见你，也如同我一样心生厌恶。”
若是放在以前，我必定是不敢吭声的。
因为只要顶嘴，必定遭受一顿毒打。
可现在的我跟王爷都拼过命，还怕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
“前有温如玉，后有独孤寒。一个丞相之子，一个皇族王爷，可他们都想娶我这个野种，这是不是证明你连野种都不如呢？”
“你敢跟我顶嘴！”
洛璀月抬起手，便朝我扇来。
我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死死的攥紧。
要知道，我是粗活从小干到大的。
凭力气，洛璀月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可不是我的对手。
我以前不反抗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不敢。
“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战王明媒正娶的九夫人，不是昔日那个可以让你动辄打骂的小丫头。算起来，我可是皇亲国戚。若是你敢打我，王爷必将你满门抄斩！”
威胁人的这番话和语气，我都是跟独孤寒那学的。
事实上见到县令府的人，我还是习惯性的有些害怕。
但，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你……”
洛璀月望着我，满脸的难以置信。
眼中的气焰，熄灭了不少。
我猛的松开手，让洛璀月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洛璀月似乎心有不甘，扬手往我靠了靠，却还是退了回去。
“呵，你以为嫁给了王爷，就能独享荣华富贵？”洛璀月轻抚脸颊，轻笑出声。“王爷能娶第九个，也就能娶第十个。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话毕，洛璀月摇曳着身姿便离开了。
“您要去哪？”
就在我准备找寻独孤寒的时候，黄妈那张蜡黄的脸映入我的视线。
正晦气！
虎豹刚走，便遇豺狼。
“按照规矩，回门的夫妻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所以，奴婢给您准备了另外一间厢房。”
黄妈说着，上下打量我一番。
而后，翻着白眼转身就走。
跟着她，我来到了昔日所住的柴房。
纵使已经打扫过了，里面的霉味却还是扑面而来。
一张小床上，只铺着单薄的铺盖。
“府里空房紧缺，所以只能委屈九夫人在这里住几天了。”黄妈似笑非笑的欠身，“九夫人，您不会介意的吧？”
这黄妈说话阴阳怪气，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敬词，可每一个字都透露着鄙夷。
他们敢如此待我，想必是刚刚看出了独孤寒对我的不在意。
能当着新婚夫人的面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就还是那个能让他们随意欺负的窝囊废。
我攥住拳头，硬生生的忍住。
其实我想借着这次回门，乘机出逃的。
梅县是我生长的地方，每一寸土地我都了若指掌。
躲起来，应该没人找到。
所以，我不想多生事端。
可进屋一瞬间，一个东西重重的砸在了我的后脑上。
转身一看，地上正挣扎着一只乌鸦。
它扑腾几下，便不再动弹。
“站住！”
见黄妈要走，我大喝一声。
等她转过头，我捡起乌鸦便塞进她的嘴里。
……
第十九章 丢尽本王的脸
我捡起乌鸦，一把捏住黄妈的嘴，直接塞了进去。
黄妈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推开。
拽出乌鸦，使劲的吐着口水。
“你干嘛？”
胡乱的擦了擦嘴之后，黄妈冲我大吼。
“是我问你干嘛！”我目不转睛的望着黄妈，“从小到大，你们便喜欢丢一些死物放在我的四周，任它们腐败发臭。如今我成了当今王爷的九夫人，你一个奴婢还敢玩这种龌蹉的把戏？”
“什……什么啊？我什么时候丢过死物在你旁边了？九夫人，凡事要讲证据，不能由着您血口喷人！”黄妈仰着脖子，趾高气昂。“再说了，您是九夫人没错！可这里是县令府，又不是你们王府。”
“你今天吃的是什么，怎么口气如此之大？”
就在我准备发火的时候，独孤寒悄无声息的出现。
黄妈反应过来，蜡黄的脸瞬间褪成惨白。
她赶紧跪下，不敢抬头。
“王……王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还有本王管不到的地方？”独孤寒说到这里，厉目望向黄妈。
“王爷！奴婢……奴婢有嘴无心，不是故意出言不逊的！”黄妈抬起头，不停的作揖。“奴婢一个山野村妇大字不识一个，说话难免粗俗不好听了些。请王爷宽宏大量，不要怪罪奴婢啊！”
见独孤寒抬起手眼中闪出杀机，我急忙抓住。
我不是心疼黄妈，而是不想惹事。
万一激怒洛奎，他发动全县的人找我，我怕是无处藏身了。
独孤寒瞪了我一眼，望向黄妈。“本王不想在这省亲之日大开杀戒，若你一步一叩头大喊夫人赎罪，步步带血的走遍整个县府上下。那么本王……便饶你狗命！”
“谢王爷不杀之恩！”
黄妈说着，转身跪下。
大喊一声‘九夫人赎罪’，便将头重重的撞在地上。
接着，不断重复。
直到她磕出视线，独孤寒一把掐住我的后颈，强迫我转向他。
“废物！连个奴才都治不了，真是丢尽本王的脸！”
独孤寒望着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松开！”我甩开他的手。
“你就敢跟本王横！”独孤寒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要不是本王需要你，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有本事直接杀，没本事别废话！”我气呼呼的瞪着独孤寒，“若你刚刚不那样轻视我，他们怎么敢如此造次？”
“原本本王就对你生厌，何必装作伉俪情深？”独孤寒说到这，皱紧眉头。“若本王不是故意薄待你，他们又怎么敢原形毕露，而本王又怎么能找到借口帮你找个野女人出气？”
“你……你是故意的？”
独孤寒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杀他们只是一声令下的事，可你这么多年来受的苦，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好歹，你是本王的药！本王能欺你辱你，但他们不够资格！”
“你……”
“闭嘴！”独孤寒伸手，一把捏住我的嘴巴。“既然有人和你一样觊觎本王的美色，你就顺水推舟。本王，不介意多一个女人。”
……
第二十章 别不识抬举
大厅外，黄妈磕着头不断高呼‘九夫人赎罪’。
而厅内，洛奎等人如坐针毡。
柳漫云和他偷偷的交换着眼色，神情紧张。
黄妈得罪我被惩治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县令府。
所以之前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都人人自危。
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为下一个黄妈。
但我，只想好好的吃一顿饭。
桌上，众人各揣心事。
唯独洛璀月不被外界影响，脸上笑意盈盈。
媚眼，始终没有离开过独孤寒。
“王爷能如此疼爱妹妹，月儿当真是羡慕极了，若月儿将来可觅得王爷这样的天之骄子作为夫婿，哪怕只有一夜的欢愉，那也死而无憾了。”洛璀月掩嘴轻笑。
我翻了一个白眼，用余光撇向独孤寒。
和独孤寒视线相触之后，他将一根菜夹进洛璀月的碗中。
这一举动，让洛奎和柳漫云的脸从阴转晴。
而洛璀月先是受宠若惊，而后挑衅的望向我。
“月儿，你用的是什么脂粉，好香啊！”忽然独孤寒凑近洛璀月，深深的吸了一下。
“王爷可真会说笑，月儿天生喜欢素雅，一向不施粉黛。王爷所说的香味，是月儿自小便有的体香。”
洛璀月的这句话，差点让我喷饭。
体香？
香料她从小用到大，怕是都腌入味了。
这独孤寒是不是真的看上洛璀月了，以替我报仇之名让我从中牵线？
不管是不是，都和我无关。
若洛璀月能落进那魔窟，也算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美人如斯，本王甚欢！”独孤寒起身，“本王乏了，先走一步。”
“月儿，还不赶紧去送送王爷！”
柳漫云推搡了洛璀月一把，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
我想要起身，却被洛奎按住。
“王爷特意让你回门省亲，就是让你和为父闲话家常的。星儿，你可不能辜负王爷的一片苦心。”
看着独孤寒和洛璀月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融入夜色，我转头望向洛奎。
“到底是不能辜负王爷的一番苦心，还是不能辜负爹爹的一番苦心？”我想了想，轻声开口。
“你这是什么话？”旁边的柳漫云露出不悦的神色。
“人话，怎么夫人听不懂吗？”我冷笑。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柳漫云拍案而起，“要不是我宅心仁厚收留你这个小野种，你早就饿死了！”
“也幸亏夫人你宅心仁厚喂狗一般的养活我这个小野种，不然我怎么能看到姐姐这么不知廉耻的勾引我的夫君？”
“你……”
“都闭嘴！”
终于，洛奎忍不住怒喝。
柳漫云和他四目相交，悻悻的坐下。
洛奎望向我，放缓声调。“星儿，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王爷乃千金之躯，注定要三妻四妾。这等好事便宜别人，不如赏给自家人。你们姐妹若是嫁到一起，才能相互照应不是？”
“爹爹还真是用心良苦！”我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
“别不识抬举！王爷有多喜欢月儿，你可是看得见的！跟你商量，是看得起你！”忽然柳漫云阴阳怪气的开口。
……
第二十一章 猩红的双眼
“那得多谢夫人抬举我咯？”我漫不经心的开口。
柳漫云皱眉，用帕子掩住嘴。
嫌弃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游移。
“连王爷都夸月儿如花似玉，他的意思你真的不明白吗？”
“好了漫云！长幼有序，按照规矩，咱们月儿嫁去王府，还得给星儿端茶请安呢。”洛奎瞪了柳漫云一眼，随后将脸转向我。“星儿，是爹以前是薄待了你。但生养之恩大于天，若不是当年爹收留你，你可能已经死在山里了。所以，你该感恩戴德。”
若是洛奎不提，我还没有这么气愤。
是柳漫云命人打死我娘，又是他命人将我埋进山林。
明明是怕山神降罪这才勉强接回我，却说成天大的养育之恩。
“想让姐姐顺利过门，也不是不无可能！”压住怒火，我缓缓开口。“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洛奎面露喜色。
“给我娘立牌位，以正房之名入族谱，并且风光大葬！”
此言一出，柳漫云暴跳如雷。
“我不同意！”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说着，我望向洛奎。“爹，如今我是战王的九夫人，可比你这个县令位高权重。若王爷知道他的岳母无名无分，岂不是丢了他皇家的颜面？王爷的脾气，爹体会过了。他能砍断你的手，就能灭了你的族。”
“你敢！”柳漫云怒喝，“就凭她那个贱婢，敢抢我正房之名！”
“你猜我敢不敢？”我举起茶杯摔在地上，“姐姐的幸福和洛家的未来，全看夫人您能不能够委屈自己了。”
说到这，我对着洛奎微微欠身。“爹，请你明天给我答复。”
话毕，我转身离开。
……
蹲在角落，我无声痛哭。
这么多年来受的委屈，终于得意宣泄。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娘，我必须为她争取点什么。
擦了擦鼻子，我站起身。
点燃火折子的瞬间，整个人痉挛了一下。
只见地上，铺着一层蝙蝠。
那些蝙蝠的鼻孔里，有血渗出。
有的，还在微弱的挣扎着。
不止是蝙蝠，还有几只乌鸦。
看门上密密麻麻的血迹，它们该是不小心撞上了。
黄妈的下场，府里上下可都看的真切，居然还有人敢如此造次？
刚想到这，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风若即若离的钻进耳中。
原本想要转身进屋，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寻声找去。
越往前，那声音越大。
仔细一听，像是锁链碰撞的声响。
到了马厩前，看到微弱的火花溅起。
一个浸在暗处的铁笼子，正剧烈的摇晃着，并伴着痛苦的低吼。
顿时，我的头皮炸开了。
这个生了锈的笼子，让我触目惊心。
年幼的我，曾被被成宿成宿的关进去过。
现在里面，一定是关着另一个瑟瑟发抖的可怜人。
想都不想，我拔掉铁栓丢到地上。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的右手被一把抓住。
没等我反应过来，什么东西狠狠咬住了我的手掌。
我痛呼一声，用尽全力往后退。
拽回手掌的一瞬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
第二十二章 牙印
我硬生生拽回胳膊的瞬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一个被黑色毛发覆盖的野兽，正死死的咬住我的手掌。
那双眼睛透过浓密的毛发，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这是什么动物？
我使劲的挣扎，可那野兽咬着我不啃松口。
于是果断伸出手指，狠狠戳向它的眼睛。
只听一声低吼，我往后一个踉跄。
而被松开的手掌，早已经鲜血淋漓。
野兽快速的窜出笼子，四肢落地却无声响。
像是一道闪电，快速的侵入夜色。
等我回过神来，早已经汗流浃背。
拿起帕子准备裹住手掌止血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遮住了面前的月光。
抬头一看，居然是那头野兽。
它折返了！
它盯着我，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身上散发着一股死亡的腐败味，像是嗜血成垢那般的腥味。
看着它的针尖般大小的瞳仁，我僵住了身体。
对于动物，我略有所知。
动物一般发动攻击的时候，才会将瞳仁缩至最小。
所以，面前的这个野兽想要袭击我。
它被关在笼子里，兴许饿了许久。
而我，是主动送上门的食物。
过度的挣扎，只会让它更加的暴躁。
想到这，我屏住呼吸。
那野兽急喘着，将头慢慢的靠近我。
为了拉开距离，我的脖子往后仰。
仰到不能再动的姿势，野兽忽然贴上我的颈侧。
并且，不断的嗅着。
或许，它在寻找那根最适合下嘴的血管。
这样，就能将我一招毙命。
就在我觉得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候，野兽一口咬住缠住手掌的帕子。
随后顺着一颗老槐树，窜上了围墙。
它叼着帕子望了我一眼，便跳入夜色之中。
就在我摇摇晃晃刚站起身的时候，一声惨叫划破夜色。
紧接着，四周传来野犬起伏的嚎叫声。
……
‘嘶’
当独孤寒将一壶烈酒倒泼在我的掌心时，我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剧烈的疼痛，让我哆嗦了一下。
“王爷，是属下看管不善，让野兽伤了星儿！”
披着外衫的洛奎抱拳低头，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早就让你杀了那野兽，你可偏偏要囚禁在府里！”旁边的柳漫云小声嘀咕，“幸亏没伤到月儿！”
“那究竟是什么？”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那是猎户从山里抓来的，陷阱原本是抓熊瞎子的，却不成想捕到了这么一头野兽！”
洛奎说到这，微微抬头。“看外形，像是一只狼。凶悍暴躁的不得了，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于是我想要饿它几天，训好了当条狗看门。没想到……”
“那不是野兽！”
忽然，一直闷不吭声的独孤寒开口。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举起我的右手。
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此刻赫然留着两排压印。
“王爷为何如此之说？”洛奎连忙搭腔。
独孤寒挑了挑眉，一把抓住我的另外一只手。
随后，张口咬住。
等我痛呼出声，他松开嘴。
可左掌，却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干嘛？”我恼了。
“对比！”独孤寒举起我的两只手，“看出什么不同了吗？”
……
第二十三章 都是阴谋
独孤寒的话，让众人的视线纷纷转移到了我的手掌上。
片刻后，洛奎迷糊的眼猛然睁开。
“星儿右掌的牙印和右边的一样形状！”
这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错，两个牙印的形状差不多。
只不过右边的多了两个更为尖锐的痕迹，像是犬齿留下的。
所以，刚刚要我的不是兽而是人？
可一个人，怎么会长满兽毛？
正想到这，独孤寒忽然狠狠捏住我的伤口。
我痛呼一声，想要甩开，却被独孤寒一把掐住后颈。
“没想到堂堂县令府还藏着刺客！”
此言一出，侍卫们纷纷现身拔剑。
这个举动，让洛奎和柳漫云膝下一软直接跪下。
“王爷，那不是刺客！那只是……”
“是不是本王会亲自去问刑部尚书！”
独孤寒说完这句话之后，侍卫们纷纷上前。
其中一个拿出沉重的铁环，拷住了洛奎。
他们按住铁环上的某处暗扣，直接拉紧。
并且将一根针，插进了铁环和手腕的缝隙。
来回拉动之后，这才作罢。
“王爷！王爷饶命！星儿，快跟王爷求情啊！”
“星儿！”
“将所有人关进柴房，明日一早压去刑部！”
独孤寒说完，掐住我的后颈提着我转身就走。
等进去那间专门为他准备好的寝室后，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而后，死死的盯住独孤寒。
“再看我挖掉你的眼珠子！”
独孤寒关上门，冷冷的开口。
“都是你的阴谋！”我咽了咽喉头的梗塞，缓缓开口。
“自然，不然本王怎么给你出气！”独孤寒淡淡道。
“我说的是温如玉！”我冲到独孤寒的面前，“那晚你是假意装睡，故意给我机会逃走！为的，就是让我死心！”
独孤寒的这些属下，训练有素。
为了防止犯人逃走，只让手铐保留一根针的距离。
可那晚的我，却轻易挣脱了。
并且一路无阻，顺利的到达了丞相府。
最后，正好看到温如玉与别的女人欢好的一幕。
见独孤寒不语，我急了。“你早就打听过我的底细，知道我在洛家的遭遇，也知道我跟温如玉的关系！之所以想要断了我的念想，是想我无路可退，只能乖乖做你的药引子！”
“不仅如此……”沉默片刻，独孤寒望向我。“温如玉酒里的承欢丹，也是本王命人放进去的。”
“承……承欢丹？”
“就是令男女意乱情迷之药！”独孤寒冷笑，“本王掐准了时辰，一路‘护’你上路，就是为了让你亲眼看见，彻底死心！”
怒火中烧下，我抬手甩向独孤寒。
还没碰到他的脸颊，就被他一把攥住。
“你卑鄙！”我愤怒的嘶吼。
“你怎么评价本王，本王根本无所谓。”独孤寒说到这，瞬间寒了眸子。“我对你，只是利用！”
话毕，独孤寒摔开我的手。
“替本王更衣！”
我气的浑身发抖，牙齿撞的生疼。
“若温如玉的那张小白脸剥下来做成灯笼，你猜能不能亮你那颗伺候本王的衷心？”
……
第二十四章 魑魅跟来了
他在威胁我！
独孤寒在拿温如玉的性命威胁我！
原来他一直未改初心，是独孤寒在从中作梗。
想起那晚温如玉在背后的祈求，我的心忍不住得抽搐了起来。
这世间上唯一疼我怜我之人，便这样生生的错过了！
“还不过来！”
独孤寒突然起来的一声低喝，将我从万般苦楚的思绪中拉回。
我咬了咬唇，走过去。
擦掉眼泪，替他解开外衫。
“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按住独孤寒的胸口，抬起头。
独孤寒微微蹙眉，“你也配？”
“配不配也得试一试！”我淡淡开口，“我愿意做您的药引子，直到您痊愈为止。但在此期间，我想要足够的自由。”
“休想！”独孤寒打掉我的手。
“王爷您好好考虑考虑！”
说着我微微欠身，随后转身离开。
……
阴冷的厢房内，我和衣而眠。
可窗外诡异的寂静，却让我不敢合眼。
洛奎他们明日会不会被送去刑部我根本不关心，我关心的是温如玉，关心我们还能不能回到往昔。
如今的我，只能暂时依附独孤寒。
正如他所言，是互利的关系。
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之前，我无法离开也不能离开。
毕竟，温如玉的命还攥在他的手里。
刚想到这，忽然有个东西撞破了窗户纸掉了进来。
翻动几圈，滚进了床底。
我起身急忙用身体挡住风，护住那快要熄灭的烛火。
随后拿起烛台，蹑手蹑脚的走向床榻。
弯下腰的一瞬间，一只手猛然从床底探出，一把抓住我的脚踝。
我低呼一声，手里的烛台应声落地。
刹那间，便熄灭成烟。
不顾眼前的漆黑，我拼了命的蹬腿。
感觉束缚松开，急忙转身就跑。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黑影赫然入目。
一身黑色的斗篷，无风自起。
卷着寒气，扑面而来。
是新婚之夜的魑魅！
它又出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它跟来了？
不敢多想，我转身就跑。
可后颈，被一只沁凉的大手一把攥住。
随后不顾我的挣扎，将我转了过去。
眼见那魑魅模糊的脸慢慢的靠近我，我彻底的慌了。
它又想吸我的阳气！
“救命！”
无法挣脱，我只能拼命大喊。
挥着手，使劲厮打魑魅。
可魑魅不为所动，将脸越靠越近。
“独孤寒！”
我紧闭双目，下意识的失声尖叫。
那侵入口唇间的寒气，瞬间消失。
随后，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就在我呼呼直喘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而独孤寒，正一脸愤怒的站在面前。
“野女人，大半夜你鬼叫什……”
未等独孤寒把话说完，我一下子跳起来紧紧的抱住他。
身体抖的，像是一个筛子。
余光四处窥探，发现魑魅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办！
原来那些灵体不仅存于王府之内，它们一直在跟着我。
而只有独孤寒，才能驱走它们。
“想要借故勾引本王，也学你姐姐穿少点！”独孤寒试图将我扯下来，“包的跟个粽子一样，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
第二十五章 拔地而起
“你发什么神经？给本王滚下去！”独孤寒扒拉我的手脚，可我却死死的缠住。
不能让他知道我遇到灵体这件事，否则我就更加处于被动和劣势了。
“我不敢一个人睡！”我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独孤寒。
这句话，让独孤寒的眉头皱的更紧。
“想都别想！”
独孤寒盯着我的眼睛，从后槽牙咬出这么几个字。
……
事实证明，只要脸皮够厚，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现在可以下去了吧？”
顶着黑眼圈的独孤寒一巴掌拍在我的脑袋上，悻悻的开口。
昨晚一整夜，我都挂在他的身上。
他怕我玷污他，就靠在塌上，睁个大眼瞪到天亮。
可我，却眯了好几觉。
松开手，我从独孤寒的身上离开。
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早啊，王爷！”我笑眯眯的对独孤寒欠身，“昨晚睡得可好？”
这句话，让独孤寒的脸更黑了。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独孤寒咬牙切齿，“磨牙流口水也就罢了！你还在本王身上放屁！”
额……
顿时，我的脸烫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昨晚在小屋里受凉了，胃里有些不舒服。
“滚开！”
独孤寒起身，一把推开我。
踹开门的一瞬间，忽然僵在了门口。
我愣了一下，便疾步走过去。
透过独孤寒的腋下，看到了遍地的乌鸦。
地上黑紫色的血，已经干涸。
但腐臭味，却若隐若现的渗人呼吸。
我走出去，环视一圈。
寝室的周围，铺满了一层死物。
有的，还没有完全僵硬。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小时候，我的房子周围便会出现濒死之物。
我以为，是黄妈等人故意吓我。
可昨晚全府上上下下，全被独孤寒关起来了。
并且整个县令府，都被侍卫们守着。
“别看，晦气！”
忽然独孤寒抓住我的后颈，将我转过去。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小声道，“昨晚你听到动静了吗？”
未等独孤寒开口，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来。
不亏是训练有素，他踩着一地的乌鸦尸体，溅起血肉一片，却能做到视而不见。
“王爷，皇上急招您跟九夫人入宫！”
“即刻启程！”
……
日夜兼程，第二日便到达了京都。
洛奎上下三十余人，全被送去了刑部。
据说这进去里面的人，没有罪都能给你扒下一层皮。
光是听着，便好生的痛快。
可我的痛快，很快被紧张取代。
因为我将要面见的，是当今圣上。
一路低着头，迈着碎步紧紧跟着独孤寒。
直到他忽然停下，这才猝不及防的撞上去。
抬头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
而高台之上，坐着一个相貌俊朗却气色蜡黄的男子。
“这便是六弟的新纳的九夫人？”
男子揉了揉深陷的眼窝，微笑着望向我。
一身黄袍，和独孤寒身上绣着一样的龙。
不对！
五爪为龙，四爪为蟒。
高台上的男人，居然是皇上！
我心里哆嗦一下，赶紧行礼。
可刚准备弯腰，却忽然看到一个灵体在皇上的身后拔地而起。
……
第二十六章 打入天牢
一个灵体，在皇上的身后拔地而起。
化作斗篷魑魅的瞬间，将苍白的手伸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覆上皇上的脖子，我头皮一紧。
想都不想，顺手抓住旁边的一个燃着香的三足鼎，用尽全力的砸了过去。
香灰弥漫间，魑魅随即消失。
只听一声闷响，沉重的青铜鼎重重的砸在了皇上的脑袋上。
皇上从龙椅上摔下，顺着台阶一路滚落。
直到撞上了独孤寒的靴子，这才停下。
“放肆！”
独孤寒厉喝一声狠狠瞪了一眼，赶紧将皇上扶起。
而皇上抬头的一瞬间，鲜血顺着指缝涌出。
这一幕，恰好被端茶进来的太监看到。
他手一抖，整个茶盘摔在地上。
随后扯着嗓子大叫一声‘有刺客’，无数把利刃便纷纷架上了我的脖子。
那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皇上赎罪！”独孤寒急忙抱拳，“这女人虽然疯癫，却不会不知分寸。刚必定是面圣紧张，不小心激发了癔症，这才神志不清，冒犯了皇上。”
面前的一切，让我惶恐不安，
平时里的我敢和独孤寒蛮狠，那是因为知道独孤寒离不开我。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面对的，可是九五之尊。
弑君这个罪名，足够我死一百回！
我必须解释清楚，才能保住我的小命。
“皇上！刚刚……”
“闭嘴！”
未等我说完，独孤寒厉声呵止。
“金殿之上怎容你一介女流先声夺人？”
说到这，独孤寒甩开袍子，单膝跪地。
“贱内不知礼数，是臣管教导无方！请皇上褫回臣的兵权，以惩臣管教不严之罪！”
这独孤寒为了救我，连兵权都不要了？
不对！
他是为了自己，不是我。
想到这，我小心翼翼的望向皇上。
皇上的脑袋，已经被御医缠好。
不止是不是因为沾染了鲜血，原本苍白的唇色显得有些红润。
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若六弟没了兵权，怎么替朕打江山？”皇上微笑，“这里是内殿，又不是朝堂。朝堂上，你我是君臣。私底下，可是亲兄弟！”
说到这，皇上停顿一下。
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了不招前朝后堂的口舌，朕只能暂时将她打入天牢，待风声过了之后再放她出狱。六弟，你说可好？”
“谢皇上不杀之恩！”独孤寒抱拳，“臣会亲自将她押送天牢！”
话毕，独孤寒再次掐住我的后颈。
连推带拽，将我提溜出金殿。
而我直到被丢进一间阴森森的牢房，这才反应过来。
“独孤寒！”
见独孤寒转身要走，我赶紧起身拽住他的袖子。
“闭嘴！本王差点被你害死！”独孤寒伸手一把捏住我的上下嘴唇，“你可知袭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不是！”我打开他的手，使劲的摇头。
“不是什么？”独孤寒蹙眉，“要不是本王低三下四的求情，你这个野女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我砸的不是皇上，而是他身后的魑魅！”
……
第二十七章 砍头的时候不要回头
“什么？”
独孤寒的声调，瞬间沉了下来。
“魑魅！”我赶紧道，“也就是老人们口中俗称的鬼！那个东西，就站在皇上的身后！我……我想要砸的是它！实际上那个魑魅早就……”
说到这，我硬生生的咽下后面的话。
不行，不能让独孤寒知道他的特殊。
被他知道我是为了驱走魑魅才跟他妥协的，以后便更没好日子过了。
“继续说！”独孤寒转身，第一次用正眼看我。
“我……从小便能看到那种东西！”
这句话，我是在撒谎。
事实上是自从进入战王府后，我才能看到灵体。
这回独孤寒没有说话，而是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
随后关上牢门，转身离开。
……
天牢又湿又冷，到处散发着腐败和血腥味。
远处，还时不时的传来惨叫声。
想来，是有人在被严刑拷打。
没人给我上手铐脚镣，也没人审问我。
似乎真如皇上所言，只是走个程序过过场罢了。
或许没有多久，我便能被放出去了。
虽然牢房里没有窗户，但估摸着时辰天就要黑了。
那个东西，会不会跟来？
想到这，我浑身一颤。
正哆嗦之际，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狱卒服饰的驼背老头，端着一个碗，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吃饭了！”
老者没有声调的喊了一声，将碗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一枚馒头，滚到我的面前。
“谢谢老伯！”
我捡起馒头，脱口道。
可这么一句话，却让老者停下了脚步。
他用极慢的速度，缓缓转过身。
眯着眼望了我一下，索性坐在了地上。
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烟斗。
摸着黑，就把烟点了起来。
“姑娘你犯了什么事啊？”老头咳嗽了一声，歪着头问。
“伤人！”
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我望向手中的馒头。
这馒头的形状，像是一个元宝。
顶部，有一个圆形方孔的模糊红印。
凹陷部分，都长了绿毛。
我抠掉绿毛，直接塞进嘴里，因为当真是饿极了。
“能被关进这天牢的，犯的可都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一个小姑娘只是伤了人就被送进来，老头子我可不信！”
说着，老头吧唧吧唧的抽起了烟斗。
“我伤的是当今皇上！”
咽下干涩的馒头，我略显尴尬道。
“那你安息吧！”老头颤颤巍巍的扶着墙站起身，“记得砍头之后拼命往前跑，不管谁在背后叫你都不要回头。”
老头的这句话，让我后背一凉。
“砍完头……还能跑？”
“灵体脱离了肉身，才不会感觉到疼痛。”
听老头这么一说，我顿时来劲了。
“老伯，您等等！”
我冲过去，挡在老门口。
“您也知道灵体？”
“我何止是知道，我还亲眼见过！”老头咧嘴，露出布满黄垢的牙齿。“什么灵体，不就是糊弄嘛！好听一点叫做魑魅，难听一点叫做鬼！小姑娘，天牢可里到处都是鬼！”
老头沙哑阴沉的声调，让我心脏猛的一缩，手指像是被抽干了血，凉的直抽抽。
……
第二十八章 祭奠死囚的祭品
“怕了吗？”
老头忽然将那张皱巴巴的脸，贴到我的面前。
“死人多的地方，自然灵体就多。你以后，会习惯的。”
“等等！”
见老头要走，我再次叫住他。
或许能从他的口中，知道关于魑魅的事情。
“小姑娘，我还得给别的牢房送饭呢！”老头剁脚，“可没闲工夫，瞎跟你耽搁。”
“您能多跟我讲讲有关灵体的事吗？”我放柔声调，“是不是有的人可以看到它们？”
老头拿着烟斗在墙上磕了磕，随后盘膝而坐。
见状，我赶忙坐到他的旁边。
“老一辈有句话叫做咽气，人死前喉咙会堵着最后一口气，咽下去就安然往生，咽不下便死不瞑目。而咽不下的那口气，会凝聚成为灵体，也就是所谓的鬼。”
“那魑魅呢？”我赶紧问。
“魑魅也是灵体，却更高于它们。”老头接口，“其实我们人人都曾见到过鬼！”
“为什么这么说？”
“囟门未合的孩童，可以眼通阴阳。他们小时候看到过灵体，却因为长大而记忆消退。”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些未满周岁的婴孩，经常会无缘无故的痛哭或者生病。
可请人拜拜之后，却能无药而愈。
原来，他们是看到了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那有没有可能成年之后也能看到？”
我望着老头，试探性的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撞了邪。
“有！”老头压低声音，“八字阴的人，可以见到鬼。”
八字阴？
没有多想，我在地上写出自己的生辰。
老头眯眼一看，摇了摇头。“你八字不好，却也不阴。”
“那有没有别的可能？”
“除非你死过一次！”老头缓缓脱口，“死过的人经过地府一遭沾染了阴气，便有可能直接打开了阴阳瞳直接见鬼！但是一个真正的人，是不可能死而复生。”
老头刚说到这，外面突然响起‘哐当’一声锣响。
随后两名狱卒，拖着一个痛哭流涕的犯人从门口走过。
“我去送送他！”
老头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等他的背影消失，另外一名狱卒走了过来。
“吃饭了！”
他不耐烦的用刀拍了拍门，将一枚元宝形的馒头丢在我的面前。
这馒头冒着热气，比起老头的那个，新鲜不少。
“我吃过了！”我赶紧道。
“吃过了？”狱卒一脸茫然，“谁给你送的？”
“一个驼背老伯！”我伸手笔画，“腰上别着一个烟斗！”
这句话，让狱卒的瞳仁猛然一缩。
握住佩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我茫然的时候，另外一个狱卒跑来。
“送错了！送错了！这可是战王的九夫人，怎么能送死囚的食物！”
狱卒说到这，将一个放着鸡腿的碗毕恭毕敬的双手递到我的面前。
用刀尖戳着地上的元宝馒头，挑着丢出门外。
而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似乎连碰都不愿碰那颗馒头。
“这馒头我不能吃吗？”
“回禀九夫人，这是专门制作的元宝馒头，上面印着红色的阴钱冥币，是专门祭奠死囚的祭品！”
……
第二十九章 再见温如玉
狱卒的话，让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随后脚下一软，往后一个踉跄。
“这是死人吃的？”
“是啊！”狱卒连忙点头，“正常的馒头不会印上红色的冥币印记！”
所以，那老头为什么要给我吃？
我捂住胃部的一阵作呕，气不打一处来。
正想发火，却看到狱卒背后的老爷。
他盯着我，缓缓的摇了摇手中的烟斗。
而身边站着的，正是之前被拖出去的囚犯！
他根本不是人！
想到这，我一把捂住嘴巴。
而后眼睁睁的看着老头和囚犯，隐入黑暗之中。
“九夫人！九夫人！”
狱卒伸出手，在我眼前使劲的挥了挥手。
我恍惚许久，这才回神。
“我要见独孤寒！”
短促的说了这么一句，我转身坐到角落，紧紧的抱着膝盖。
老头那张皱巴巴的脸，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
他不是人，他是鬼！
我现在才回想起来，为什么他在我的跟他主动说话时眼中闪过的诧异。
又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说，见鬼这件事以后我会习惯。
有死人的地方，就有灵体。
只要一直待在这里，我就会不断的见鬼。
不！
我要出去！
不知道独孤寒会不会过来接我！
只要他在，灵体就不敢靠近。
刚想到这，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独孤寒！”
我激动的起身，可跑到门口，看到的却是温如玉。
昔日那个面如冠玉的谦谦公子，如今消瘦的不成样子。
脸上，再也没了如沐春光的笑容。
“星儿……”
只唤了一声，温如玉的声音便哽咽了。
而我别开脸，硬生生的咽下喉头的酸涩，不敢和他对视。
“听到你被皇上打入天牢的消息，我心急如焚。几番周折，才被允许进来见你！”
“你这又是何苦？”我颤声道。
纵使知道那夜温如玉是被独孤寒陷害的，但他和别人欢好的画面却像是刀子一样，不断的切割着我。
温如玉吸了吸鼻子，望着欲言又止。
随后将手穿过牢门，伸向我。“星儿，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本王的女人，轮不到你救！”
就在我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的时候，独孤寒那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寻声望去，独孤寒带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的走进来。
“王爷千岁！”
温如玉先是一愣，赶紧叩头行李。
独孤寒也不做声，任由他跪着。
只是走到牢房里，将我拉出来。
侍卫们奋勇而入，挂上灯笼之后，打扫的打扫，铺床的铺床。
可我的注意力，全在温如玉的身上。
“独孤寒！”
我掐了独孤寒一下，小声警告。
独孤寒无视我愤怒的目光，附视温如玉。
“温公子，怎么四书五经教会了你天地君亲师，却没有教你什么是礼义廉耻吗？”
说到这，独孤寒挑衅一般的勾住我的腰。
“这个女人，本王已经睡了！”
“独孤寒！”我急了。
“是哪个野女人哭着喊着要跟本王睡，又是哪个野女人死死抱着本王不撒手？”独孤寒掐住我的后颈，“你敢对天发誓，你没睡过本王？”
……
第三十章 你别逼我
“你敢以你逝去的母亲起誓，你未曾与本王同塌而眠？若你敢撒谎，她便不得往生！”
“你……”
这独孤寒，好生的恶毒。
我一无所有，唯一的念想便是死去的圣母。
唯一的依靠，是如今已有娇妻的温如玉。
现在，他却让我左右为难。
“小白脸，你给本王听好了！”独孤寒转脸望向温如玉，“洛星辰是本王的女人，纵使对她厌恶至极，你也不配觊觎半分！”
堂堂王爷的气势，当真的高人一等。
我很心疼温如玉，他堂堂的相府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我以为他起身之后，会灰头土脸的转身离开。
却不想，他直接对上了独孤寒的眼睛。
“原本大错铸成，小民已不抱希望。千方百计来牢中探望，只是不想辜负曾经的情谊。可王爷却将小民视若珍宝的女子，当成草芥。那么小民就算豁出身家性命，也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到这，温如玉望向我。“星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请你一定要等我。”
话毕温如玉对独孤寒抱拳行礼，转身便走。
“温哥哥！”
我想要追上去，却被独孤寒一把薅住头发。
“温哥哥？”独孤寒一把掐住我的脸，阴阳怪气。“本王还没死呢！”
“你干嘛那么对他？”我打开独孤寒的手，“你的新娘不应该是我，而是相府里面的那位！凭什么你们的错误，却让我们来承担？”
不管了！
我要和温如玉在一起！
哪怕为妾为婢，只要他真心待我。
怎么，都会比跟着独孤寒来的强！
独孤寒瞥了牢房里的侍卫一眼，将我拽到一旁。
“你别逼我！”
“是你别逼我！”我低喝，“你若让我和温如玉生离，我便让你和至亲死别！”
“呵！跟本王闹了半天，就是为了个男人！”独孤寒破天荒的没有发火，“原本本王就对你心生厌恶，你和谁在一起和本王无关！”
“你的意思是……”
我赶紧收起脸上的愤怒，放柔声调。
“你治我的病，我随你的意。你可以跟那小白脸重拾旧情，但前提是必须要通过本王。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免得本王被人诟病。”
独孤寒的这番话，让我的心尖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些，正是我想要的。
他怎么想通了？
“当真？”
“本王一言九鼎！”独孤寒蹙紧好看的眉头，“你把时间花在那小白脸的身上，本王也就不必天天对着你直反胃了。”
“王爷，里面都收拾好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说些感激的话时，一名侍卫走了出来。
在独孤寒的示意下，侍卫们纷纷离开。
而我发现原本阴暗的牢房，此刻焕然一新。
在我们争吵的间隙，已经被布置的妥妥当当。
“独孤寒……”我欲言又止。
“别用这种眼神看本王！别明明想弄死我，还假惺惺的道谢！”独孤寒冷笑，“做这些是不想你死在牢里，影响本王的性命！”
说着，独孤寒拿起碗里的鸡腿。
想都别想，直接咬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