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接近真相
刚一踏进迷失森林的时候,诺克就觉得不太对劲儿,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但是只身来这个阴森的地方几乎已经用掉了他所有的勇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惧怕的东西,黄金剑士诺克最害怕的就是像这样独自一人走在深不见底的密林中。
短暂的环境变换并不能让他感觉到这里到底是哪里和上次不一样,直到他借着看见手臂上的汗毛纷纷直立了起来。
是气温,这里原来的温度就有这么低吗?还是说已经进入了幻境?诺克不太确定。
阿丘坦是一个四季并不分明的地方,很少有这么冷的时候,尤其是耶罗王室执掌权利以来,更多地方都被编织成了温热潮湿的环境。
此刻的寒冷让诺克心中发怵。
越往里走,气温急速降低,森林中无风,高达四十多米的榉树群逐渐映入眼帘,这种有着超强抗寒能力的树出现的很不合时宜。
这的确是幻境,和上次来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诺克身上的衣服根本不足以御寒。
身体真切的生理反应让他不自觉的哆嗦起来,诺克张开嘴想要用哈气呼一下手指,却只有嘴边长长的雾气向他表达着无济于事。
说不害怕是假的,上次在这被幻境里的吸血兽纠缠就好像是昨天的事一样,在这种温度下,诺克几乎不具备什么战斗的能力。
人在静谧的环境里时,听觉会变得异常灵敏,此刻,诺克非常清晰的感觉到离自己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嚎叫。
脑海中冒出一句古老的话:
“有狼的地方,就有森林。”
很小的时候,他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因果关系,长大后才发现说出这句话的人,才是真正了解丛林的人。
鼻尖上有什么微弱的触感,竟然落雪了!
诺克第一时间竟然感觉到荒唐,这环境能窥探到他内心深处的脆弱。
第一次知道雪的存在,是在母亲的叙述里,那是一种类似于盐白的东西,冰冰凉凉。
诺克的母亲来自北边的兽人部落,那里不像阿丘坦这样四季如春,但是诺克就在那里出生。
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印象中的大部分温暖,来自诺曼,她伸出食指,诺克的手紧紧握住。
“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想吃什么?”
诺曼瞳色很深,带着笑意,若思有着和诺曼一样的眼睛。
诺克的意识很清醒,但是脚步却越来越沉重。
积雪已经有了一定的厚度,诺克没有受到幻境的攻击,却也无法从幻境里挣脱出来,只是在漫无目的地走着。
雪地里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吓了诺克一跳,原来是一只猞猁,在树干上摩擦清理着自己的毛发。
诺克的嘴里很干,而且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从树上扳下来一块树脂含在嘴里,是苦的,渐渐融成了粉末。
“不回去吗?你已经冻得不行了吧。”
诺克听见有声音在回荡,急忙试图追上这个声音。
“不,我不能走。”
诺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为什么要坚持?你不是很害怕这里吗?你想要得到什么?”
这个声音似乎更加悠远。
“我想知道若思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光明,她的立场。如果想要恢复光明,又为什么要拜里恩为师。”
诺克咬着牙说。
“不怪她,是我非要收她为徒的。”
这句话突然近在眼前,诺克猛的一惊,看见那只毛很厚,灰白相间的猞猁向他走来,看上去十分矫健,应该就是它在说话。
“你……你是里恩?德里厄斯双胞胎儿子里最小的那个旷世奇才?你的兽型居然是猞猁?”
诺克连珠炮似的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是里恩,若思拥有不止一种神性,非常适合当我的徒弟,况且她当时根本不会运用自己的天赋,拜我为师可以说是别无选择。那些外界给的称号我并不在意,若思也是不想有人来打扰我清修,才对你们隐瞒。至于猞猁,这只是我的兽型之一,现在它最适合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果然,这里是你塑造出来的幻境,你并不是幻师,为什么要编织这样的幻境?”
“不是幻师,不代表我不会幻术,等你学到一定的境界,你就会发现,很多东西都是互通的。你内心有什么,这片森林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形态只是顺应这里而变化罢了。所以其实你和若思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们眼中的景象就不一样,只是她考虑到你的心情没有告诉你。”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走不出去?”
“人们总是想要掩饰自己内心最不为人知的部分,一旦这些被开诚布公,揭开的结痂会摧毁内心的信念。”
里恩一边玩着爪子,一边说。
“可我之前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冰冷的,我以为我对母亲的事早已释然。”
诺克不知怎么的感觉没有那么冷了,可能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温度,还是里恩让时间停滞了,他不知道。
“你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很多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有所积郁,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把真实的自己埋得很深。”
“或许你也能引导我?我相信我会是若思很好的帮手,在这森林中你也需要我的。”
“我是可以引导你,但是我不想。”里恩果断的说,“我对王位继承、什么光明复辟统统不感兴趣,我教若思仅仅是因为她值得。如果不是想要为我的徒弟辩解,我甚至都不会见你,至于是否需要你,更是无稽之谈。你不知道我在这片森林里呆了多久,我八岁起就生活在这里,醉心于学术,我不需要任何人。况且,我也不认为你能够继承我,以你的资质甚至继承不了我的十分之一。弄清楚了若思的立场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里恩摆了摆短尾,想要离开。
“我不会走的,我的父母因为光明之争而牺牲,若思被迫回溯,养父母被囚禁于锁识塔,我的心已经无处可去。呆在这里,在若思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去帮助她。”
“还真是一根筋。”
里恩吐槽道。
诺克接着说:
“我知道我没有若思有天分,没有塔拉奇兄妹聪慧的头脑,没有特艺令人羡慕的家族能力,我普通的要命,但是我有一个他们都没有的身份,那就是我是若思的义兄,我有责任等她回来,协助她完成没有完成的事。”
“你确定?呆在这里,就不能再出去了。”
里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对待男孩子,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我不后悔。”
诺克斩钉截铁的说。
第六十章 格格不入
读完了诺克的信,尼图见我一句话也不说,主动打破了沉默。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些?”
我抿了抿嘴,想了一下才说:
“倒也不是,只是我完全没想到,当年的这些事,重新展现在我眼前时,还是会这样牵动我的情绪,我本以为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可事实不是的。”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再说了,每个人都有他们去做一件事情的原因,要知道你只是其中的因素之一,不必把所有事情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尼图打了个哈欠说。
“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的,走吧去吃饭,你记得收起来灵力,也别说话。”
虽然知道它很伶俐,可我还是忍不住叮嘱尼图。
“知道啦。”
我没有用法术,而是循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中厅,这里陈设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却也只是换个花瓶这种细节的堆叠。
我走到长桌自己以前的位置坐下,佩顿公馆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兴盛,十二杰后代欢聚一堂的景象早已不再,现如今去阿丘坦公学上课并不是主流,而愿意选择住在公馆的学生就更少了,甚至都坐不满一张长桌。
我忽然明白塞西尔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一方面是安他说的,等待和回溯的我对接。
我猜另外一半的原因是害怕斐先生伤心。
我们都知道斐先生有多喜欢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塞西尔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受到刚才信笺的影响,看着满桌的食物露出喜色,太丰盛了,确实很丰盛。
从以前开始,我就发现菜品似乎代表着斐先生的心情,今天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因为我受伤的原因,面前的菜色都很清淡,我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汤汁放在嘴边,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了。
就是这个味道,让我回到现实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食不知味,是斐先生亲手做的味道。
吃完饭后,塞西尔就去公学准备明天要讲的课程了,本来还想在吃饭的时候见一见我的救命恩人,但是塞西尔说他今天去采草药了,只好改天再见。
孩子们还有作业要完成,很快散去了,我想要和斐先生一起收拾餐具,但是被制止了。
“你坐在那边的椅子上陪陪我,我就很高兴了。”
其实斐先生完全可以用法术来代劳,在我印象中他的实力应该和教贤不相上下,但是他总是习惯自己做这些事。
我有时候觉得,斐先生也很固执,或许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比较冲动极端的人?
当然我说的是他精神上的年轻。
“斐先生。”
“嗯?”
斐先生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仔细的听我说。
“我去到那边的时候,一直带着你给我的金叶子,它陪了我很久。说实话,不到最后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来,这个门真的很难打开。当时我就在想,如果门永远都打不开,金叶子就是你留给我最后的纪念了,我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斐先生放下手里的盘子,他的手上还沾着细密的泡沫。
“傻孩子,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你和你妈妈太像了,外表对待任何事都一副很轻松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内心比谁都要在意。你不可能放下这边的烂摊子不管的,因为你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只要你心里的光不灭,大门就会永远为你而敞开。”
说完斐先生又开始继续洗盘子,就好像刚才说出那段肺腑之言的人不是他一样。
斐先生看上去仍旧三十多岁沉静优雅的样子,有些角度甚至看起来比特艺还要年轻,但是这副躯壳下的他或许也承受了许多旁人不能理解的难过。
只是他也习惯展现出如常的神色。
不论何时,佩顿公馆永远给我一种家的感觉,斐先生就像是我的家长。能够回到这里,真的是太好了。
幽青围绕的耶罗王宫,鼻尖戴着金环的兽人小孩在殿内飞速奔跑着,脚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公主回来了?”
一旁端着酒壶的嬷嬷问到,丹宁仓促的点点头。
“安排公主从中厅进入,王上和大王子巡查回来了。”
说完继续飞奔,在拐弯的地方撞上了一道绿障,被弹了出去。
“什么人在殿内奔跑?”
一个听起来有些淳厚的女声问。
“是公主的兽灵丹宁。”
一旁的随从掩住嘴轻声说。
卓美拉走近伸手抚了一下丹宁的脑袋,丹宁瞬间感觉所有不适都消失了。
“王子妃。”
丹宁目光躲闪着,非常窘迫。
眼前的卓美拉穿着王室丝袍、戴着环装王冠,是耶罗王宫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不碍事,别过去了,王上他们已经到达中厅了,琥珀我已经安顿好了。”
卓美拉沉静的说。
“多谢王子妃。”
“作为兽灵即使不能寸步不离,也要学会自保,尤其是作为琥珀的兽灵。做不到的话,大王子会把你换掉,就像换掉之前的兽灵一样,你应该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吧。”
卓美拉不带感情的说道。
“是,我知道了。”
丹宁爬起来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琥珀小姐平日里对我们并不友好,为什么还要帮她打掩护?”
侍从不解的问,卓美拉淡淡的说:
“因为她是比我们都特别的存在,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帮助她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是,大王子也回来了,我们也去迎接吧。”
“走吧,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卓美拉这句话说得很轻,听不出究竟是说给随从听,还是说给自己。
德里厄斯威严的经过长廊,腰间象征身份的金银骨配饰飒飒作响,刚才巡视完的他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一旁的艾德看上去沉稳了不少,依旧是一身象征耶罗王室最高贵男性身份的灰袍,一把锋利的赤刀倒握在身后。
“去干你的事,别总跟着我。”
德里厄斯恼火的声音不耐烦的说。
他对待大儿子艾德还是没有什么耐心,艾德恭敬的退后了,转过身正好看见了前来迎接的卓美拉,这个父亲硬要塞给他做王妃的女人。
“你回来了?”
卓美拉看着艾德,表情很平静。
艾德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她身上一秒,径直越过她走向自己的侧殿,只剩下淡的不能再淡的声音飘在空气里,像是一句打发,更像是告诫。
“滚,不想挨打就别让我看见你。”
不知是谁在不显眼的地方种了一些覆盆子,或许是用了法术,竟然活了。
饱满的果实散发着娇艳欲滴的气息,与这冰冷的王宫格格不入。
第六十一章 少女心事
“丹宁,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你绝对猜不到。”
琥珀一边梳洗一边兴奋的说,她盘起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没完全擦干的水滴,看上去像一朵捧着露珠的百合,现在已经是快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您见到那个有趣的人了吗?”
丹宁一边接过她擦完脸的帕子,一边柔声问。
“倒是没有见到她,不过见到了一个很不一样的男人。”
“男人?居然有男人敢和您一同出去,还记得您小时候贪玩跑去城防外围玩,被低等兽人围堵在小巷里吓得大哭,去找您的王上可是不由分说,亲手撕碎了那个兽人。”
丹宁整理着帕子嘟囔着,“从那以后就命最厉害的乌冬侍卫长,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您,恐怕是没有男人敢靠近您了。”
“耶罗人自然不敢跟我一起玩儿啦,谁说我今天和耶罗人一起出去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丹宁应声扭过头,看见琥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鞋,非常精致的银色流光溢彩,鞋跟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是赛普人的手笔。
“天呢,千万别让王上和大王子看见,耶罗王室女子都是不穿鞋的。”
“我知道,这是个礼物,我会好好保管的。”
看着琥珀一副纯真少女陷落温柔的痴样,丹宁想起白日里卓美拉的话,心底不由得隐隐泛起顾虑。
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就退下了。
琥珀的寝宫很大,也是耶罗王宫最静谧的一处,这里离科林的偏殿很近,远离父亲和大哥的看管,安乐自由。
望着天花板回忆起和那个陌生男子相处的这一天,琥珀翻来覆去还是久久无法入眠。
“叫我安就好。”
想起男子颀长的身影和飞扬的发丝,在她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说着他的名字,琥珀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她在心底承认自己没什么经验,在遇见安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见过很多英俊的男子,比如狂傲不羁的大哥艾德、纯朗清峻的四哥科林、经常出入王宫深邃邪魅的希尔德先生、还有许许多多勇敢无畏的耶罗族勇士。
虽然很早以前就对赛普人的优雅风致有所耳闻,但是她不能否认今天这个安,在举手投足间都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
虽然没有带兵器,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质,闲散却不松懈,张弛有度的样子分外迷人。
平日里的琥珀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目光注视,她也习惯了这种被关注的感觉。
可是今天,她发现当他俩走在赛普城邦的大街上时,所有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安身上,不少女孩子看着他红着脸交谈,他就是这样的引人注目,却不以为然。
走在安的身侧,他们的年龄差并不明显,安拉住她的手腕示意她靠自己近一些。
这样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反应过来,只要靠近他,其他男性都下意识收敛眼神,不敢直视自己,怕惹上什么麻烦,这种特别的安全感是从来没有过的,说是一见钟情可能也不为过。
但是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或许她也不会这么辗转反侧。
成长在帝王家,或多或少都见惯了你争我夺的利益纠葛,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安非常直接,直接到不愿花时间掩饰,他们之间唐突的相遇,带有目的性的试探,丝毫不避讳对她神谕的赞叹。
琥珀知道,他是奔着自己的神谕来的,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这么简单,安甚至可能只是一个代号。
说实在的,打起神谕主意的人以前也有过,世人都知道琥珀是德里厄斯唯一的软肋。
“琥珀,有太多人想拿你来让爸爸低头了,答应我你会好好学东西的,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
“当然啦,爸爸。”
琥珀回答的时候几乎没有多思考一秒,因为她其实并不明白,在她眼中自己的父亲似乎永远不会低头,不会示弱。
也并不认为会有人能让自己心肝情愿奉出神谕,倾心跟随。
但今天的遭遇就好像有一颗种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种进了她的心里。
在白浪泛起拍打的岸边,远处是无垠辽阔。
安他伫立在一块岩石上望着水面出神。
曾今在这里他一连挑战了七名控水师,未尝一败,其中有两位还是他曾经的老师。
作为隐士,他没有什么可说的,阿丘坦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安他的记忆线很长,从小就是这样。所以他记得很多光明未被没收之前的美好童年,那时候黛拉还小,总是喜欢大白天赖在他的背上睡觉。
在若思出现之后,他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看见了希望。
不光是为了报家仇,也是为了自己对光明的执念。
好在若思很争气,几乎是在拼了命的恶补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切,眼睛下面总是有着浅紫色的阴影。
接触过之后发现,若思其实是和他类似的人。
对于任何情感都出奇的理智,面对使命总是会竭尽所能的去达成。
不同的是,对于无法阻挡的事,她更能看得开,更乐天知命。
浪更大了些,每当遇到一些想不通的事情时,安他就会来这里。
为什么要选择做隐士,安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塔拉奇家族的孩子不论选什么都会成功,但是他总记得第一节控水课上教授讲的话。
“生理上人是亲水的,循着吸引力或排斥力,水会吸引水,这种不断叠加的力在操控时,能够带来极大的乐趣。”
确实,这些年安他早已成为了玩水的行家。
他甚至感受得到水的黏性,下雨的时候液滴偶尔平行。他喜欢感受水,也曾经潜入湖底,湖上层和湖下层中间的是温跃层,不同层次的流速也不尽相同。
有时躺在岸边的对称沙纹上,轻风拂过,吹动水面的油膜漾起层层涟漪。
还记得第一次教授教他使用水刃的时候,那时他才十一年级,这对当时的他来说几乎是个禁术,但是教授还是教了。
“安他,要记在运水的时候要注意水的纯度,因为因为水向上传输的高度是会受水的纯度影响的,越干净的水越容易被操控。还需要考虑到粒子间气孔的大小,还有波向,相信自己,你能够做到。”
安他伸出左手看了看手心,明明对我来说易如反掌的一切,只有恢复光明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吗?
眼前又浮现出少女纯真的脸庞,今天做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可我已经尽力了。
正想着就收到了若思发来的灵识。
“安他?你能听到吗?为什么水的声音这么大。”
“我在岸边,你怎么样?”
“放心,没死我还活着。”
安他笑得很戏谑,紧接着若思说的话让他再次久久不能平静。
“安他,我有诺克的消息了……”
第六十二章 例行切磋
倘若血脉为琴弦,那琴师杀人时舞动的样子或许能让人听见朦胧的妙音。
在一个被独自开辟出的空间里,雷将一层又一层的攻击咒谱进旋律里,沉浸在自己的糜乐之中面色潮红,兴奋邪狂。
而不远处的卓美拉一次次的制造绿色屏障去阻挡锋利如刀的音障,她的身上已经遍体鳞伤,只守不攻让她无力招架雷的天赋带来的疼痛,闪着蕴气的阻隔逐一被摧毁破碎。
“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才是控制,你以为你赢了其实你没有。”
卓美拉虚弱的声音游丝一般穿透进雷的耳膜。
“无所谓,谁又会在意呢?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这用你曾经拥有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信任,去置换来的女爵之位,王子妃位,我认为也就那样,索然无味。”
雷并不白皙的皮肤搭配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十分有异域风情,她妆容华丽,袅娜迷人,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你也不是得到了一切,你得不到科林。”
卓美拉脸上多了一些岁月浇筑的凝练,她已经很多年不戴眼镜了,以前每当看见镜中带着眼镜的自己,就让她想起过去。
卓美拉的脸被音刃刮花了几道,她看上去并不在意。
这些年雷总是邀她进入秘境用琴技折磨她,在她身上留下伤痕,伤痕不深,卓美拉一夜之间就可以恢复如初,但过程足够雷泄愤。
又一振,音波把卓美拉击冲翻向后滚了很远,她根本打不过雷,头发散乱看上去狼狈不堪。
“呵,科林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上位的一个工具人,要不是因为艾德残忍暴戾,我怎么会把德里厄斯的长子让给你?要我说,那科林也是徒有其表,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这么多年,无论我用尽什么方法,他都不肯碰我,八成就是个废人。”
卓美拉冷冷的看着她说:
“你违逆王室礼法,做下腌臜的业果,黑暗之神伊瑟拉是不会放过你的,恶魔最厌恶玷污纯正血统的小人。”
雷听了倒也不怒,依旧仪态万方的样子,隔空反手就给了卓美拉一个耳光。
“你管我和谁生孩子,德里厄斯都不闻不问的,轮得到你来管?耶罗王宫什么情况我看你还没有搞清楚,这地方就是谁狠谁毒,谁才能笑到最后。”
“论狠论毒,确实没有人能比的过你,但是一物降一物,我自认为我打不过你,匹萨湾也有把柄落在你手上,才只能任你摆布。但你也只是算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我确实是若思身边几个人里最薄弱的一环,所以你拆开了我,但我见过太多比你厉害千万倍却还无比谦逊的人,你暂且先狂着,总有一天,他们会为了光明来取你狗命。”
雷紧接着又是两个巴掌,打的卓美拉的脸迅速肿了起来,牙龈也在不住的往外渗血。
“说起披萨湾,上次他们居然还有脸因为艾德打你的事找来?那些岛民到底有没有好好谢谢你?谢谢你当年为了保住匹萨湾太阳岛的名讳做出多么恶心的事来,背叛朋友,放弃赛普族籍,连诺克都不要你了,为了那个小岛上那么一丁点儿可怜的阳光,值得吗?”
雷逐渐走近,抬起没穿鞋的脚踩在卓美拉肿的足足胖了几圈的脸上。
卓美拉也不反抗,只是双眼死死的盯着她。
“值不值得现在说了不算……”
被踩住了半边脸艰难的咀动着牙齿说:
“现在时间还早不是吗?”
……
迷失森林。
诺克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扎了一个小辫子在脑后,整个人高挑消瘦,气质看上去和里恩越发相似。
安他飞快的跑过去,边跑右边迅速凝成水刃,对准诺克的脸猛劈下去。
以剑对刀,剑上似乎镀了法术的封层,闪着耀眼的金光,太快了,几乎看不清诺克拔剑时的速度。
水刃倒也不黏剑,迅速抽离,顺着袖子又转移到了右手,安他的动作很轻盈但是招招都很危险,几乎是擦着诺克的衣襟在打。
单斗,没人能斗的过安他。
诺克伸出手指捻了一个幻术,安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但是很快挣脱出来了。
诺克找到一个空挡立马抬剑去刺,被瞬间形成的水障挡掉了,依旧打的有来有往。
“这个安他好厉害啊。”
尼图忍不住赞叹。
这些年安他一边接活磨炼自己,一边游走各处打探消息,已经在阿丘坦如鱼得水了。
诺克也进步了不少,这场切磋终究还是来了。
大概一小时前。
安他在迷失森林的边缘和若思汇合的时候,心中大概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些年自从卓美拉背叛赛普一族之后,诺克几乎就像是人间蒸发。
安他平日里不是很关注男女之间的这些感情,不明白诺克为什么要在心里给自己加上这么深的捆绑。
他能理解黛拉和特艺结婚,能理解自己和若思的这种相互信任,但他理解不了诺克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连自己的兄弟朋友都一概不见。
他确实看不上这种类似逃避的做法。
现在看来,这件事有他脱不开的责任。
“别告诉我诺克躲在迷失森林里面。”
安他双手抱在胸前,语气里有一丝明知故问。
“安他,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诺克在迷失森林的,但是进去之前我还有别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你说,是关于你肩膀上这只木系兽的吗?”
安他扫了一眼蹲在若思肩膀上的尼图。
“嗯……它也是其中之一……”
……
“……这么说,你在第一次追击给黛拉下毒的凶手时,和诺克在森林里走散,就遇见了赛罗·里恩?”
“是的,他很想收我做徒弟,我当时确实什么都不会,他看上去并不想参与王室纷争,我就答应了。你不觉得生气吗?”
“生气什么?他的血缘吗?其实你不说,阿丘坦好像都忘了还有里恩这么一号人,他就是一个活在传说里的神话,他的胞兄里奇倒是因为守护边境经常被人提起。你离开的这么多年里恩都没有什么动作,他早已跳脱出耶罗族了。”
“可是他的父亲伤害了你的家人……”
“若思,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他现在的选择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他也不认为现在这样失序的世界是正确的,所以才选择教你。”
“难道不是因为他看上了我的天资吗?”
我问。
安他深深的望着我,意思是你居然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天资两个字。
“你还没告诉我诺克为什么在这里面,别告诉我他是进去度假的。”
“卓美拉似乎发现了我之前在和里恩学习法术的事,告诉了诺克。我出事之后就诺克就想来找里恩问清楚,就一直没出来,尼图是里恩送给我跟我一起回溯的灵兽,它说……”
“说什么?”
安他抬了抬眉毛。
“他说诺克觉得自己太弱了,求里恩收他为徒,这样等我回来的时候还能有点用。”
安他听完用舌头顶着腮,看上去也是气的不行,这样一来,等一会儿的见面,免不了一场架要打。
若思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六十三章 人外有人
若思伤还没有好完全,看这两个人打得这么起劲,心中不禁有些羡慕。
目光再次落在师傅里恩身上,这次重逢,若思感觉里恩的高深莫测又增加了不止一重。
表面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只是周围的气场更加浓重了。
此刻里恩正调笑的看着尼图。
“怎么在她跟前你连人型都不变了?以前不是很喜欢走来走去的吗?”
说着一边顺着尼图身上的毛,完全无视不远处刀光剑影,打得树摇影颤的诺克和安他。
“习惯了,这样更像一个宠物。”
尼图傲娇的说。
我忍不住插话:
“对了,尼图你的人型是什么样子啊,我还没有见过,什么时候变出来让我看看?”
尼图无所谓的转了转脑袋说:
“就那样呗,一般般,有需要的时候当然会变。”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现实世界猫当多了,都快忘记自己木系兽原本的性格。
我看着低眉不语的里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为什么收诺克做徒弟?你不像是那种死缠烂打就能妥协的人。”
里恩看了我一眼,眼神里读不出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说:
“可能是因为太孤单了吧,正是因为被陪伴过,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越发的感觉到孤单。你回溯之后,这片林子真的太静了。”
虽然我当初去耶罗王宫赴宴的时候和里恩模拟过很多种情况,却都没有一种是诺曼把我送回去,这是我们都预料不到的情况。
我忽然有些对不起里恩的表情,在我看来的潇洒而去,在他眼里却是不辞而别。
末了安他和诺克都打到累的力竭,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老实说,你是不是记恨我?”
安他看着无垠的星河问诺克。
“没有。”
“那你为什么宴会之后被我揍完就躲在这里谁也不告诉?”
“我承认我有点嫉妒你,可我知道你没有错,需要时间审视自己的人是我,把嫉妒放在你身上对你太不公平了。”
“跟若思回公馆吧,她需要你的力量,我们都需要你。”
“你终于肯承认你需要我哈哈哈。”
“其实可能也没那么需要,你爱来不来。”
“来,我来……”
……
烤鱼的香气飘了过来,这不是若思第一次这样干,几个人围在篝火旁,尼图倒是对鱼不感兴趣,趴的远远的磨爪子去了。
“你们也吃太快了,我再去捉几条。”
“我跟你一起。”
诺克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了,闻言就立马随着若思一同起来,这义兄妹师从同一个人,长相行为倒是偶尔也有些莫名的相似。
剩下安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袍的王子里恩,即使像他这种热衷于追求能力的人,可能都做不到像里恩这样超然物外。
“我在想我该怎么称呼你,从礼数上你值得一句殿下。”
“我只是你朋友的师傅而已,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里恩,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有一天若思遇险你会不会出去,我的意思是说……走出这里。”
“其实我出不出去很多结果都不会改变,你应该知道我有教若思一点预言。其实很多结果我都知道了,只不过我的行为代表着我的立场,有太多人在意我的立场。”
“你放心,若思和我安顿过,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你可以继续你的修行。”
里恩低头笑了笑。
“我有时候在想,或许从若思和诺克踏入迷失森林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无法保持中立了。
而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与你有关,如今你也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就是人生,你无法逃脱和你有关的一切,纵使你自己不去找寻,也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吃完之后告别了里恩,我们一行人就离开迷失森林幻影移形回公馆了。
我之前反噬的伤还没有好,很多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里恩一直在远远的望着我们,心中不免有些情绪,我走了,带走了尼图,带走了诺克,这么大的森林,他已经不喜欢孤独了。
诺克也沉默着没说话,男孩的情感总是不易察觉。
尼图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对我说:
“不必担心里恩,他还培养了很多像我这样的小动物,只不过平日里都不幻成人型罢了,有几个特别能说,他不会孤单的。”
“我倒是好奇有那么多的小动物,为什么他偏偏选中你跟着我?原来你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不是,我是一个最全能的,什么都不是最好的,但什么都会一点,里恩说我和你差不多,什么主人配什么灵兽。”
诺克和安他听到这,同时噗嗤笑了出来,我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到了公馆门口,我听见他俩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实都很久没有回来过了,那种故地重游,历历在目的感觉,懂的人自懂。
我轻笑了一声从正门走了进去,走了很远才发现我身后怎么没有声音?
回头一看诺克和安他被什么东西禁锢在门外,连忙跑过去发现地面上都是树障,紧紧地缠着诺克和安他的脚。
两人在森林里切磋了太久,现在几乎都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有防备,一时之间难以动弹。
“靠!”
安他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还想用水刃去劈,可水一碰到树障,那些枝条反而更茂盛了,顺着他的袖子往里钻,安他反而比诺克被缠的更死。
“这什么玩意啊!这么久没回来公馆被树妖占领了?若思快救救我!”
隐士身上储的水都凝结了法力,安他眼看自己金贵的不行的水快被树障给吸光了,立马大叫起来。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
“别动,顺着呼吸,倒着念你刚才使的术,水会退回去。”
一个清冷的男声从屋顶传来,我抬头一看,一个蓄长发的白袍少年坐在房梁上晃荡着腿,好酷啊,看上去应该和塞西尔差不多大。
安他听了少年的话立马照做,枝叶立马从他袖子里退了出来。
诺克刚才被枝条封住了嘴,此刻也大口的呼吸起来。
“差点憋死我。”
他的双手被禁锢根本拔不了剑,刚要念咒嘴巴被封住,想要默念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法呼吸大脑快缺氧了。
这人什么来头,真是要命。
“天!”
一个红色的脑袋飞扑过来抱住了诺克,塞西尔几乎热泪盈眶。
“我感觉自己快半辈子没见着你了,诺克。”
“你长这么大了,变帅了。”
诺克发自内心的夸赞着塞西尔。
“你父母怎么样?”
“他们都很好,放心吧。”
塞西尔说着转过头对安他说:
“每次见你都是在街上匆匆一面,现在是终于准备回来了?”
安他点点头说:
“若思成功回溯了,我也该回来公馆住了,耶罗族那边迟早会知道她回来的消息,我在这里大家都安全。”
“塞西尔,你是不是忘了介绍谁?”
我忍不住插话道。
塞西尔突然恍然大悟,招手示意梁上的男孩下来。
男孩大剌剌的向下一跃,树枝自然地接住他,顺着他滑动的方向运动着,在我的视线里,他就像是踩着用枝干形成的路一路滑下来的一样。
这种控制,大概和安他那种对水的控制差不多?
塞西尔双手扶住男孩的肩膀往前一推,介绍到:
“若思,这位就是那天你昏迷时替你治伤的治愈师,木系的,有些操控的能耐,和我同年。他很厉害的,别人都怕住在公馆会落下把柄被耶罗族抓住,只有他不怕,住了很久了,就在以前诺克对面那间房。”
“你好,蒂拉塔亚·若思,这是我义兄诺克,还有挚友安他,塞西尔以前是跳级生他比我们小几岁。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男孩只比我高一拳,他打量着我的伤势,用外科大夫一样的口气说:
“恢复的不错,算你命大。记住了,我叫伊凡。”
第六十四章 祸福相依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做那些无聊的事了吧。”
科林眼眸里有说不出的寒意,他看着眼前的雷,黑发黑眸衬的皮肤更加白皙。
虽然雷不爱科林,但她不得不承认科林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雷伸出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首饰,她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不是没有想过要得到科林,但那多半是因为不甘,而且这种想法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在秘境里对大嫂做的那些事,不符合礼法,更不符合你的身份。”
“你倒是挺两面派的啊,你可能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了科林。明明卓美拉背叛的是你喜欢的白曜女啊……我替你教训她,怎么也成了我的不是了?”
雷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正眼瞧科林。
科林迅速闪到她眼前,展现极致幻象,雷的双眼迅速被覆盖上了黑色,口鼻大张摆出难以呼吸的样子。
这种程度的幻象几乎没有人能挺得过去,时间长了就会通窍流血而死。
科林凑近雷的耳边说:
“不要试图激怒我,杀你我都不需要动手。谁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尤其你是什么货色就更不用提了,大家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别逼我干出一些没脑子的事来,失去这王宫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雷艰难的点了点头。
科林收回了幻象,雷瘫坐在地上,短时间视力还没有恢复,脑海混沌,五感尽失。
科林的幻术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也是,他这些年就没有干别的,一直在提升自己。
暂且让卓美拉那个贱人舒服两天,不过就算没有我,艾德也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希尔德看见科林的时候,感觉他是憋着一股火气的,不知道在耶罗王宫又发生了什么,科林黑着一张脸,这么多年相处的默契告诉他,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询问的时机。
“有什么消息吗?听我手下的眼线说,安他这两天搬回佩顿公馆了,身边还有一个面相很生的男人。”
科林问的很急切。
希尔德这些年经历很多精神上的折磨,眉宇间形成了深深地沟壑,这和他的整张脸看上去有些违和。
绿色的眸子依旧深不见底。
他凝噎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说出实情,虽然布罗德让他尽量阻止科林和白曜女接触,但是那白曜女毕竟不是别人,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若思啊!
“不论是从天象的震动还是从阿丘坦近半个月来的人员流动方向,都散发着一个讯号……”
“若思回来了?”
科林的声音里,在往外不住的溢出欣喜,要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是的,很多迹象都表明白曜女已经成功回溯,虽然令尊一直在派术士阻挠然往镇的能量,想要压迫大门开启的周期,但是似乎是通过大量尝试和熹微的运气,她碰对了时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能量在引导,这是她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若思现在应该就在阿丘坦。”
“没什么不可能的,她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定是她找到了回来的方法,一定是的!”
科林欢欣的看上去有些近乎癫狂。他现在看上去仍是一个刚二十岁的少年模样,过早的褪去了兽型,让周围的人都快忘记了他实际的年龄。
“现在耶罗全族上下都并不知道白曜女已经回溯这件事,我建议还是先不要贸然去见她。”
希尔德以下属的立场衷心的提示着,他看着自己满身的图腾心里陡然悲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见若思。
这些年父亲布罗德为了控制他,给他下了很多有血契的秘咒,布罗德是用自己的血下咒,这样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无法破解。
起初希尔德还会反抗着去找寻破解这些咒的方法,却被布罗德又一层层的下了更加复杂的。
时间久了,希尔德索性也懒得去管了。
咒文一层层在他身上重叠,几乎遍布了他的全身,浑身上下只有脸是干净的,依稀可以看出昔日的秀雅。
面对希尔德的忠告,科林似乎不以为然。
“那也得看我能不能忍得住不去见她。”
自从科林能够熟练的随意切换兽型和人型之后,他的神性和形性都得到了飞速的进化。
最初派希尔德来制约科林,是德里厄斯的初衷。如今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因为现在的希尔德已经制不住科林了。
天生王选,悟性惊人,尤其在幻术方面几乎无人能及。
这样的天才让德里厄斯也不得不赞叹的说:
“要是里恩在我身边长大,可能多半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希尔德最终还是让步的说:
“那至少去见她的时候让我知道吧,我可以替你找个安全的时机,也方便善后。”
科林没有拒绝,他看着自己的手臂上曾经在佩顿公馆被幻形草灼伤时留下的疤痕,喃喃地说: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沉不住气的,我知道她回来的目的。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我都会帮她完成。”
可能雷永远也理解不了他对若思的这种感情,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对她有种天生的感应,这魔力就像一块磁铁,而你就是那块心甘情愿的铁。
“去查查那个安他身边的陌生人是谁?不管是已经消失了的诺克,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需要知道若思现在身边的人员构成,所有。”
科林挥了挥手说:
“去吧,别让父亲知道我今天见过你。”
希尔德点了点头,拍着翅膀幻化成乌鸦飞走了。
风吹动身边草木,以及随处可见的白色小花。
“又到这个季节了吗?”
科林心里想着,摘了一簇小花放在嘴边轻轻嗅着。
“等了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若思离开后的十四年,确实可以用风风雨雨来形容,德里厄斯推行了一系列限制赛普一族的制度,赛普这个优雅没落王族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不能再压缩。
正巧赶上一些耶罗族将领崛起,兽化竟然一夜之间蔚然成风。
不知从几时开始,阿丘坦的气味变得不再清新,如果说以前阿丘坦是半兽人的故乡,那么现在就是兽的故乡,人性被挤压的几乎荡然无存。
连公学都一度快要办不下去,教贤、费德兰等人几乎是一夜之间神色苍老。
这样黑色的十四年诞生了很多耶罗族与耶罗族通婚的兽人,他们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以前科林学生时代耶罗族最强的勇士。
他自诩以前给自己上课的讲师是最厉害的,却也不及现如今琥珀身边乌冬勇士的三分之一。
科林有时候看着琥珀想,现在的孩子才这么小,就身陷漩涡之中,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第六十五章 孔雀开屏
佩顿公馆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斐先生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些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都已经过了学龄,但是在他眼中,所有成长的痕迹,一切都有迹可循。
诺克依旧保持着剑士的沉着和优雅,当然也依旧非常喜欢吃带芝麻的煎蛋。
若思和小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是好像身上自带了一些独特的技能,可能是在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储备。
安他从小都很傲娇,吃到好吃的东西会眼睛放光,但是不会承认它好吃,嘴上说着只是非常普通的补充能量的食物,实际上腮帮子已经塞得鼓鼓囊囊。
说来也奇怪,今天一天没见过安他了。
“诺克,你有看见安他吗?”
诺克正在修一条公馆里坏掉的椅子,尼图在一旁观摩。
“没有啊……哦……想起来了,安他和那个叫什么来着……伊凡的去集市买一些药材,说是能加速若思伤口的恢复。”
尼图听完突然插话道:
“买药材需要两个人一起去吗?”
“谁知道呢?”
诺克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
“安他这个人很强,强者一般都慕强,治愈师在普罗大众眼中是一个比较弱的职业,但是这个伊凡的能力却强的跟不是人一样。安他说不定这会正不知道在哪儿孔雀开屏呢。”
想罢忍不住笑着挥动手里的榔头。
“你笑什么?笑得很诡异。”
尼图嫌弃的说。
“没什么,继续修,你帮我找个钉子……”
此刻。
伊凡感觉他遭遇了出生以来的第一次社交恐惧。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们还没有到地方,我告诉你了挺远的,是你非要跟来。”
伊凡不耐烦的说。
“这点路算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为了完成一份作业差点把腿走断。我是在想你把那些枝枝丫丫的都藏哪儿了。”
安他收回了目光平静的说。
赛普城邦里很少有男子蓄长发,尤其是年轻男子之中不会有像伊凡这种发型存在,看上去像一个肆意生长,毫无章法的人。
见伊凡懒得理他,安他又说:
“你真的很奇怪,你长的也像一棵树,头重脚轻的。”
“我现在相信你和若思是朋友了,因为应该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
伊凡翻了个白眼加快了步伐,习武之人安他迅速的撵上他。
“谁说的……”
安他本来想起琥珀,但又转念一想,琥珀就是个小孩,应该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不能算数,索性岔开了话题。
“你为什么不相信啊,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不过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治愈师了,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以为你挺见多识广的,没想到也是个井底之蛙,我不知道你以前见过的治愈师都是什么样的,在我的故乡,治愈师都很厉害,还有,我只不过来阿丘坦游学而已,当然你没见过我。”
伊凡说完抬起细长眉眼瞥了安他一眼,安他接着问:
“你看上去皮肤这么白,不像是太阳岛来的,看你的打扮这么特立独行,确实不像阿丘坦的人。”
“我的家在克鲁尔平原,一路北上才来到阿丘坦。你不用知道我的姓氏,因为是你不曾听过的。我们族人都喜欢远足游历,学习风土人情和技法能力,但是这个过程必须隐姓埋名,学成之后荣归故里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尊荣。”
“确实从没听过这个地方,那你现在这个名字也是个代称喽?”
“伊凡是我的乳名,我真实的名字比这个要长得多。至于你说的那个太阳岛,我略有耳闻,因为我的族人去过那里学习,同是治愈师,其实我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我也想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区别。”
“太阳岛上的治愈师主要擅长修复和治疗,而我的家乡,我认为是更偏向于控制和生长。”
“你这说的有些抽象,我一个学霸竟然没有听懂。”
安他凑近伊凡用气声说。
伊凡不耐烦的推开他:
“一个东西坏了,有两种方法解决,太阳岛上的治愈师选择修好它,而我们会选择催生新的生命出来替代它,就像你看见过的那些树障,只要我想,它们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那个确实很恐怖,可以一直催生,一直迭代,砍都砍不完。”
安他嘴里啧啧两声说。
“你这个想法就是错的,我的术有个关键点就是生命力。”
“我知道了。”
安他打断他说:
“生命力的特点就是越挫越顽强,所以越来硬的反而无法挣脱。”
“你总算像是个有脑子的人了。”
“要不要和我一起练两回?”
安他试探的问。
“练什么?”
伊凡斜眼看着他。
“术啊,我感觉你那些小条条遇见我的水攻击力倍增,我俩合作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先不说我俩神性是否匹配,你的储水量应该不多吧,这种程度的消耗,你确定你受得了?这需要大量时间的磨合和训练。”
伊凡边说边上下打量着一身整整洁洁的安他。
安他平日里不会带很多水出门,一来是他一把水刃就几乎就可以解决一大半对手,二来水是一种随处可见的东西,可以信手拈来就用,如果是靠近海岸线那就更好了,分分钟解决战斗,但是伊凡让他看到了水更多的可能性。
到时候他来一招隔岸观火,借刀杀人,不是更有意思。
想想自己独坐钓鱼台,让伊凡到前面去打打杀杀,真是学霸人生的终极幻想。
“我就是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和挑战自己,时间你放心,我有的是。”
“随便你。”
伊凡无所谓的说,“反正我的家乡有句古话:
过往的一切都是修行,遇见即所学。我也没必要硬拗着不接受。”
安他满意的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对了,你说你不修复,那若思受伤的内脏你打算怎么办?不要了?”
“我可没这么说,若思的内脏有一部分已经坏死了,是我用药和术让她长出了新的部分,她才能醒过来,当然她自身的恢复能力也是相当可以,又有法力护体,要是普通人可能当场就已经没了。但是新的部分毕竟是新的,和身体还是有排异反应,今天就是来买解决这个问题的草药。”
“是不是前面那个铺子?跟你说着话的功夫,居然就到了。”
“知道还问。”
伊凡没好气的回答。
这一路真的太吵了,为什么若思那种看上去大方可爱的女孩,会有这么烦人的朋友。
伊凡懊恼的扶了下头,走进了店门。
第六十六章 狂兽初现
回去的路上两人多半是在沉思,除了带法力的草药,伊凡还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花楸树的新鲜果实、蝾螈粉末还有一些风干了的黑刺李。
倒是不往这一趟走了这么远。
“我走不动了,我们移形换影回去吧,兴许还能赶上晚饭。”
安他双手抱在头后缓慢的挪动着步子说。
伊凡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为什么不理我?”
安他追上去说:
“我好歹也比你大几岁,问个话总要回的吧?”
伊凡叹了口气说:
“我不会移形换影。”
“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人不会这种基础技能?”
安他不可置信的说。
“不会就是不会喽,哪有那么多是不是的。”
“早说啊,我可以带你。”
“真的?”
伊凡挑了挑眉,显然也是累了,能快点回去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然了,以前又不是没带过。”
安他说着,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就准备念咒,才发现伊凡原来这么瘦,单手很容易就可以环住。
正准备念咒,突然轰鸣声四起,叮叮当当的声音烦乱不堪,周围的人群也四散奔离。
伊凡按住安他的手背,往动乱中心的地方望去。
“怎么了?”
“看样子是出事了,我先念咒送你回去可以吗?”
安他皱紧眉头对他说。
伊凡能察觉出周围的危险,不自觉的摇摇头。
“不,我跟你一起。”
安他倒也没拒绝,低声说:
“那你抓紧我。”
两个人翻身轻盈一跃就站在一处屋檐,这才看到,大概离了好几条街的地方冒起了浓烟,两只奇异的巨兽在大肆破坏,看上去像是在打架,但是周围城邦的一切都难以幸免。
一只是人面兽,似是老虎的身子,却长了九个脑袋。
另一只是兽面人,人身高数尺,直立行走,却长了个蛇头,吐着半长不长的信子,尾巴又粗又长的胡乱挥舞。
不知是哪一只被狂兽化了,影响了另一只,两只幻出了难以控制的兽型。
虎身人面的看上去狰狞可怖,人身蛇首的那只也是寸步不让。
赛普城邦哪里见过这阵仗,要知道兽型比较凶猛的兽人,基本上都生活在耶罗城的中心,不少做生意的木系兽人被此情此景吓破了胆。
安他回头看了伊凡的表情,自然也是带着害怕的,因为大部分赛普人都从来没见过狂兽化的样子,一直生活在赛普城邦的伊凡当然也是没有见过的。
说实话,安他这么些年这也是第二次见,第一次见到的,是一个耶罗族的囚犯,杀人如拆物。
安他迅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伊凡看见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太阳穴,往远处滑动了三次,连发了三条灵识。
不知道发给了谁,但应该是在搬救兵。
“我们得去事发的中心,你还能跑吗?那边没有确切的位置,现在很多地标都被毁了,可能不适合移形换影。”
安他说道。
“有更快的方法可以过去。”
伊凡从耳朵后面取下一片嫩绿色的树叶,放在唇边吹起来。
先是艰涩的音律,渐渐地顺滑起来,音调也变得愈发复杂。
安他发现已经高过房顶的树木正在向他们靠拢,伊凡嘴上的曲子不能停,眼神示意安他站在树梢上,安他心里想着这些小枝枝能承受住我的重量?
将信将疑的迈步上去,立马就开始了滑行,还好他平时闲的没事,经常驭水在湖上穿行,才在瞬间保持住平衡。
速度太快了,只能看见眼见飞速略过的绿意在不断搭建着去路,还有耳边呼呼的风声伴着叶笛,清脆醒神。
很快就到了离巨兽争斗的地方只有几幢房的距离,叶笛音停下,两个人也跳下来抬头望着眼前的灾祸。
“你这招可以啊,刚才准备回去的时候为什么不用?”
安他看了眼伊凡,发现他的额头因为刚才施术有在流汗。
“太引人注目,不方便用。塞西尔告诉我呆在公馆,一切行为都要低调。”
“哈?他自己都未必做得到,首先他那一头红发就不够低调……那你现在就不怕引人注目了?”
“不怕,因为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被这两个大家伙吸引走了。”
伊凡看着不远处依旧打得如火如荼的巨兽。
“现在居住在周围的人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只是不能任由他们再这样搞破坏了,要迅速阻止才行。”
“是的,狂兽化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越来越难以控制,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就难弄了。”
“你能看出这两只兽的神性吗?找到和他们相克的法型或许对抗起来会容易些。”
“蛇首的那只多半是土系的,你看他大部分时间只守不攻,但是每次找准机会的那一下,总能打在虎身那只的要害上,所以他并不占下风。
没猜错的话他的术平时也结合了毒在用,虎身的那只应该是金系,他给我感觉是受到另一只挑衅才狂兽化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的右后腿明显有旧伤,本不适合争斗,一定是被逼急了才狂兽化的。”
“有道理。”
安他正准备夸赞伊凡两句,就看见在蛇目之间有两道熟悉的光在闪动。
一金一红,是特艺和黛拉,两个人一定是听见响动,又收到了安他发送的灵识,就赶过来阻止事态继续扩大。
十二杰在赛普城邦一直以来都承担着这种责任,只不过这些年安逸了太久,渐渐被遗忘了。
“伊凡,你还有力气吗?能不能用枝条送我上去,我今天没有带很多水。”
“可以,但是我的法力不多了,你稍微借我点水,不用很多,一点点就好。”
“没问题。”
安他说着握住了伊凡伸出的手,掌心溢出一股凉凉的冰泉。
紧接着安他就感觉到自己迅速被托起,简直是如有神助,就像在飞。
正巧赶上黛拉在其眼前控火,吸引蛇首人注意力的空档,特艺施展的张口神谕:
“呼啸无力!”
剑尖重点,蛇首人随即猛的向后倒退,尾巴又扫平一众房屋。
看样子还要挣扎,安他一个飞身过去念了一个水缚,蛇首人立马被勒住脖颈,被外力锁在空中,很快就不动了。
看样子是被勒晕过去了,现在狂兽化的情形下是没法完全抹杀的,只能制止。
回身看见虎身人面兽早已被幻术定在原地。
“是谁使的幻术?”
安他心中正有疑虑,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乌鸦飞过。
“是他?”
也是,这里毕竟是赛普城邦,无论如何,现在的他都没有立场现身。
不过,他带着乌鸦来这里,是为了?
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迟来的道歉,可能很快就要兑现了。
第六十七章 欲盖弥彰
“你会参与城邦修缮吗?”
安他站在一片废墟里,对正在愣神的伊凡说。
“早说了我不是那种能修复一切的治愈师啊。”
两只动乱的始作俑者已经被安抚平复,恢复了人型,但是都伤的不轻。
兽型是虎的半兽人意识还算比较清醒,但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狂暴化。
“明明给孩子买了吃食准备回家的,突然就失去意识了。”
“别动了,洛特先生正在给你治疗。”
他的妻子在一旁,一边按住他的伤口,一边示意自己老公把嘴闭上。
洛特是安他在上学的时候,一起在安保部任职的成员,是和特艺同期的高年级学长,在治愈恢复,修缮凝练方面都很有建树。
看来应该已经没什么事了,时间太晚了,泛起疲倦。
安他和伊凡这才准备回去,临走的时候不是没有拉拢特艺和黛拉回公馆看看。
“伊凡,这是我妹妹和妹夫,恶人夫妇。烈得很,擅长拉仇恨,除了温和派那一套没什么不会的。”
特艺用剑柄狠狠的怼了安他两下。
“这是伊凡,若思新的治愈师,南方来的朋友。”
“你好。”
黛拉冲伊凡行了个初见礼,伊凡点点头接住礼节。
“幸会,早有听说卡塔尼夫妇神性相融,出神入化,今天终于见到了。”
“没有他们传的那么神,就是平时闲的没事瞎玩,等你以后有另一半了,就知道配合起来就和双腿走路一样,没什么难度。”
特艺摆摆手说。
“别看小伙子年纪轻就总想教育人家,你这好为人师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黛拉怪嗔道。
“没事,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我之前一直独来独往,单打独斗的,今天才发现,只要找到合适的人,还有好的配合方法,合作能让事情变简单很多。”
伊凡如是说。
安他听着这话心里可算舒服了一回。
“你俩不回公馆看看?”
特艺沉吟了一会儿说:
“下次吧,还不是时候,今天的事估计这会家族的长老们已经炸开锅了。”
分别之后,安他和伊凡刚到公馆,就听见诺克大叫着飘过来的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俩第一次一起出去就遇见这么大的事啊,公共频道都传开了,困兽之斗的事……早知道我也去了,啊……我为什么要在家修椅子啊!”
“什么困兽?”
安他喝了口水问。
“不是说有一只被幻术定住了吗?所以才得空,制住了另一只,现在频道里的新闻都在疯狂的吹嘘,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诺克扒拉着伊凡问,“白衣小哥,有没有被吓到?”
“还好,当时很吃惊,如果你在的话可能会叫出来。”
“什么啊,我才不会好吗?”
若思笑了,诺克在迷失森林里呆久了,错过了很多人情世故,看上去和以前少年时深沉的样子完全不同。
相反倒是喜欢嬉闹调笑的特艺这些年经历了很多,整个人老成了不少。
果然人都是会变得,性格里后天形成的部分大抵都和境遇有关。
“若思,我们上去阁楼吧,给你换药。”
伊凡摇了摇手里的瓶瓶罐罐说。
“哦,好,麻烦你了。”
安他拉了拉正准备上楼的若思的袖子,“把频道打开,有话和你说。”
“怎么了,说吧。”
若思在自己房间找了一把拥有繁杂编织花纹的长凳,刚好可以让她和伊凡两个人坐下。
伊凡好像第一次来女孩子的卧房,感觉很新奇的四处打量。
环顾四周,看上去和自己的房间也没什么区别,简单的要命,但是很有生活气息。
墨蓝色的地毯让整个房间看上去很沉,墙壁是浅金的底色上面挂满了画,白色帷幔帐床,床头有一些朋友们手写的箴言,很多看上去年代久远,里面最多的竟然就是类似早日康复这种话。
看样子床的主人很多年前就经常因为卧床而被探望。
窗边有类似梳妆台一样的桌子,再往旁边是同色的柜子,门缝露出校袍一角,飘带印绣ACHUTAN。
属于神创之地阿丘坦最高学府——阿丘坦公学。
窗边有一排奖座,多半是团体的奖项,其中一个植药学金奖的署名是MAYRA,上面用笔写了大大的字:太多了,送你。
墙的拐角挂着一盏室内用的马灯,应该是给了法力,房间内没有一处是不被照耀到的。
床对面的那堵墙镶满了书籍,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书脊。
“看样子今天你买到了不少好东西?”
若思见灵识里的安他没有了动静,就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伊凡坐下。
“嗯,没想到,到了城邦中心,那里店铺的好东西比想象的要多,就多逛了一会儿,耽误了回来的时间,不然应该遇不见动乱的。”
伊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隐隐的自责,但是刚才在楼下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真的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把伤口露出来吧,你放心我不会看的,或者把灯灭了,我可以摸黑擦药。”
伊凡打开自己碾好的药汁说。
“为什么要这样?”
若思忍不住笑了。
“啊?什么这样?”
伊凡有些错愕的停住了动作。
“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怕你看啊。”
若思笑得更明显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伊凡的耳朵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
“因为你也是女孩子啊……我俩都是女的,为什么要摸黑擦药?”
若思凑近伊凡小声说。
伊凡猛的抬头望向若思,一脸秘密被拆穿之后的窘迫。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除非你哪天自己想说。”
若思边说边脱掉了上衣露出了伤口。
伊凡回过神来,在指尖度了咒灵蘸着药汁,细细的擦拭。
“远离家乡,一个人在外游历很辛苦吧……我理解那种感受。”
若思淡淡的说。
伊凡没有正面回答,答非所问:
“除了搽药还有喝的药剂,斐先生已经在熬了,本来是我要去熬的,但好像关于你的事,他总想亲力亲为。”
“斐先生照顾我已经成他的习惯了,放心,药剂我会好好喝的。”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就知道我是女的。”
“从你刚才回来的时候,其实你真的隐藏的很好,很像男生,都是被诺克坏了事哈哈哈。”
“诺克怎么发现的?”
“诺克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刚才拉扯完你的胳膊,身体明显顿了顿。他这个人平日里很有分寸,不会主动去和女孩子肢体接触,把你当做男生一样打闹,但是身体可以感觉得到不太对劲,他自己也没怀疑。可我看的太清了。况且……”
“什么?”
“一般刚认识的男生,怎么会主动要求两个人单独去卧室换药啊?你这样说,肯定是你认为这样没问题喽?”
伊凡了然的挠挠头。
突然安他的声音在若思灵识里响起:
“若思,刚才就是想跟你说,今天斗兽的时候,遇到科林了。”
“哈?他跑去赛普城邦干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他已经知道你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 回廊雨落
这段时间若思的日子过不错,斐先生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多了几个可以使唤的壮劳动力,佩顿公馆恢复了一些以前的生机。
那天安他说完之后的几天,也没见科林或是希尔德那边有什么动向,若思反而松了一口气。
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万一科林找来,自己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安他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威逼利诱的让诺克和他换了房间,其实他自己原来那间房要大一些。
诺克何乐而不为,爽快的移动东西,布置安放,快乐的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
若思托着腮想:
“诺克呀诺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给别人当了一回媒人。”
晚些时候收到了黛拉的手信,内容说的是上次在城邦中心,兽人瞬间狂暴化造成破坏和人员伤亡的事,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查明原因,万一查出什么,都先抢着保下自己的人。
卡塔尼家族一般在这种时候都不会坐以待毙,黛拉也收到了不少娘家塔拉奇那边眼线的信息。
查到的结果非常意外,与耶罗王宫无关。
难以想象这场这么大的闹剧,居然不是德里厄斯的手笔。
若思转念一想,确实德里厄斯年事已高,耶罗城中规模不断扩大,常驻兽人族群增多,要操心管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上次听安他说,现在连艾德这个甩手掌柜二世祖都在参与政务,科林应该比他不务正业的大哥要忙得多。
不是耶罗族在赛普城邦搞事。
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危险,毕竟这么多年一直是两族之间在明争暗斗,如果有第三方的势力插足,还真的不好说应该怎么处理。
因为整个阿丘坦从来就不团结,现实世界中若思学到的合纵、连横在这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每当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得去找一找博格少爷了。
在公馆不好意思找他占卜,也怕围观的人多会影响结果,所以今天若思打算去趟公学。
说起来养伤的这些天还没怎么出去过呢,都快捂出痱子来了。
正巧今天大家都有事外出,她可以偷溜出去,看看塞西尔这个公学讲师当得怎么样。
因为不知道现在公学每个时间段都在上什么课,移形换影需要地点精确,万一被人撞见难免引来不必要的眼光。
路不算远,若思打算走路去。
走进大门的时候,心中只有四个字:恍如隔世。
已经不能真切的记起第一次经过这里时的心情了。
忽然想起,这些天终于把在里恩那欠下的债还了,隐身也学会了最基础的,一会儿万一遇见可能会认出自己的人,还是用一下吧,试验一下成果。
刚想完就看见克里米亚抱着一盆牵牛花经过。
是以前月考时设计风沙之地加库的教授,她看上去整个人潦草了不少,若思记得印象中的克里米亚总是挽着光滑的发髻,这次却没有。
教授行色匆匆,应该是赶着去上课,没有给予来往学生过多的关注,自然也没有发现若思。
到了教学楼若思给塞西尔发送了一条灵识。
“我到了,在哪?”
“这堂课马上结束了,你在回廊等我吧,一会儿去我办公室,那里安静好占一些。”
“好。”
回廊来来往往经过一些转场的学生,一直停留恐怕会看上去有些奇怪,若思干脆隐身站在柱子旁边,想到一会儿塞西尔来了还可以吓他一跳,想起他蹦跳起来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雨来了,带着土腥味。
紧接着又一阵雷鸣,噼啪声渐成大势,依稀听见有学生在对骂:
“你有病啊,你真有病。”
“对,我有病才陪你在这淋雨。”
听着这段对话,若思有一瞬间的晃神。
大学的时候,有次心情真的很不好,什么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当时的心情却能很好的回忆起来。
无力、沮丧、愤怒。
若思一直认为,人是带着某种能量的,自己能量的状态能够左右一些事情是否顺利。
就像那天偏偏下起了瓢泼大雨,按理说这种雨在换季的时候才会下。
若思一个人在操场上一圈圈的走,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流,眼眶被风打进雨水涩的发痛。
她不是没有看见吴闻,但是假装看不见,那段时间她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根本无法顾及吴闻的感受。
他就那样好整以暇的站在那,举着一把黑胶伞,浑身上下只有鞋子湿了一点。
有的人就是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无论再猛再烈的风,好像总吹不到他那里一样。
那天雷大的和今天一样,雨密集的可以洗澡。
吴闻突然扔了伞,向她走过来,很从容,就像沐浴在阳光下。
站在她身边,若思听见外套拉链的声音,吴闻那件限量版的夹克挂在了她肩上,带着被打湿了的香水味。
他配合她的步伐走着,那天吴闻不知道陪她在操场走了多少圈,走到最后雨停了,若思第一次在空气中看到了肉眼可见的彩虹。
“不难受了?”
吴闻的话带着点鼻音,若思看见他的薄T恤湿透了粘在身上,发丝在阳光下闪闪的发亮。
“好多了,谢谢你。”
“每个人都会有心情压抑的时候,我不同意那种不能任由情绪发展的说辞。对你来说,及时的把这些东西倒掉,你就好了。”
吴闻笑了笑,淋完雨的那张脸,看上去很素,笑得让人心疼。
“嗯,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是白走的,一圈五年。”
“什么意思?”
“我陪你走了十二圈,一圈五年,你要陪我60年。”
“65年吧,买十赠一。”
话犹在耳。
这是若思重返阿丘坦之后第一次想起吴闻。
以前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可能他也想我了吧。
说不想回去是假的,但是若思早就知道,现在所处这个世界的事,急不得。
抬起头看见远处快步走来的红发少年,原本准备恶作剧的心情也全然不见了。
不动声色的显形,周围没有人发现。
“是不是等久了若思?我老早就看出来你想占卜了,在公馆……诺克他们都挺烦我占星的,说每次我一张嘴准没好事什么的……实不相瞒,我的水晶球都快长毛了。”
“你带的不是占星学的课?”
“哪能啊,没有那个命,你的塞西尔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说起来你都不相信,我在带《兽人简史》……”
“那确实没看出来。”
“雨这么大你也不躲躲?想什么呢若思。”
“这不等着大占星师给念避雨咒么。”
“说的跟你不会一样……”
“你办公室在哪啊?”
“跟着我,一会儿就到了。”
第六十九章 灵感快占
到了塞西尔的办公室之后,我才发觉他之前的自嘲完全就是一种调笑。
这办公室也太大、太好了吧!
说他是校长我都相信,不仅一个人拥有一整个宽敞的空间,整个办公室的装潢看上去也相当考究。
我看见了个中意的位置,一屁股坐在塞西尔办公桌前面的复古沙发上,这触感柔软的甚至想要躺下。
“我记得以前去教贤办公室也没你这儿这么大啊,可以可以,博格教授,我立马对你刮目相看。”
塞西尔挠挠头看上去很不好意思。
“这不是我的意思,我给你说了你可别笑我。”
“我是那种人吗?我和诺克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我知道你一直都善待我,我怎么会笑你呢?”
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不枉我张口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
“你先别告诉大家,我都没想好要怎么说,都快愁死了。”
“快说,到底怎么了呀!”
我禁不住塞西尔吊胃口,着急的问。
塞西尔压低声音低下头,红色的头发很有光泽,衬得皮肤越发白皙。他把手拱了个半圆凑在我耳边说:
“家族给我安排了个未婚妻。”
“未婚妻?!”
我忍不住惊呼。
“姑奶奶你小点声!这里是教学区域,没有隔断频道,万一有人偷听怎么办。”
我平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人,但是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这……也太仓促了吧,你还小啊,连安他那种黄金单身汉都没婚过,你们家族这……进度是不是有点赶?”
我拿开他捂在我嘴上的手问。
塞西尔在我们心中一直都是个老幺,这种事不光是我,在我们所有人看来对塞西尔都有点为时过早。
“什么我们家族,是被逼的,我被一个学生看上了。都怪唐纳教授,总是使唤我替他代课,原本是他课堂上不知从哪来的大小姐,我总共也就出现了一两回,非要和我订婚契。”
“啊,是这样啊……唐纳教授带的都是高年级,你这么招人注目,这确实是合理操作。不过直接定婚契,这也太可怕了吧……我以前听黛拉说过,在阿丘坦是不能悔婚的耶。”
“是啊……所以我才要愁死了。我给你说,本来我在一个很小的房间办公,那里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讲师,地面上摆满了教具还有实验器什么的,连脚都迈不开。后来她知道了,直接在公众频道发公告,内容要求给博格少爷换一个舒适优雅的办公环境,你是不知道,我当时三天都不敢来公学,太羞愧了。”
我大概知道塞西尔为什么羞愧,因为阿丘坦公学其实是一个崇尚朴素节俭的地方,就连教贤的办公室很多东西都是幻化出来的,没有实物。
包括我的父母莫瑟、诺曼他们也都对于物质上的追求很淡薄,所以公学的学生其实很少会挑剔环境不好、境遇差之类这些。
即使他们在家族里也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也不会逾越。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力量和开悟之后的快感,也不会到这里来学习。
听起来这位小姐不像是循规蹈矩的那类人,我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的,但不代表我不会吃惊。
“那他们居然给你换了?就这么轻易就换了一个这么大的?”
“怎么可能!你还不了解教贤他们啊,他们没有理会她的诉求,于是……”
“于是怎么了?你别告诉我这是她们家族自己花钱给你搞得办公室?”
塞西尔伸手捂住双眼苦涩的点点头。
“你很久没回来了,你难道没发现这里本来是集光学的教室吗?”
“我天。”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
“你这么说还真是,那里摆花瓶的地方就是以前我的位置……哇……塞西尔细思极恐啊,你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不是你走以后公学本来就很难办下去,教贤他们才不会欣然接受花钱占用教室这种做法的。”
“……”
塞西尔推了我一把。
“你还笑,你跟诺克你们就是一类人,这下我已经决定不要告诉他们了。”
“不,你一定要告诉他们,这真的太精彩了。”
我给他一个笃定的眼神。
“就算你不告诉,我也会告诉他们,痴情大小姐包下教室为塞西尔打造专属于爱的牢笼。”
“你还没说她是哪家的大小姐。”
我忍不住问。
“我改主意了,不高兴告诉你了,我也不想占卜了,水晶球就让它继续长毛吧。人格都没有了,还要天赋做什么。”
“切,你不说以为我查不到,人家姑娘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做的好人好事呢,我迟早会知道的。”
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不给我占卜这回事儿,不光因为塞西尔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还因为,他给人占卜是有瘾的。
我还不信送上门来,以时运坎坷颠簸著称的我,他能忍住不占?根本不可能,我拿我俩的友情发誓。
“是戏者世家的大女儿维尔拉。”
塞西尔叹了一口气生无可恋的说。
“哈格尔伯格?那挺好的呀,这个家族自古以来都出美女,这个维尔拉应该也不差。”
塞西尔一脸“你又知道了的表情。”
“书上说的。”
“不是她不好,恰恰是因为太好了,我们博格只是一个小家族,能力也不强,我何德何能啊。”
“我觉得你们就很配啊,你是Burger,她也是Burger,这难道不是缘分吗?”
“缘分你个大头鬼,戏者能识人长短,会人话、兽语之外的第三种语言,中术之后的半兽人,只要在兽形态,就得任戏者调遣。我要是和她订了婚契,多半只有被操控的份儿。”
“可……”
我还想再说什么,塞西尔打断了我,显然是不想再讨论这个令人头疼的话题了。
“若思你坐我对面,我们开始占卜吧,你回去晚了斐先生又要怪我耽误你喝药了。”
我也没有坚持,这孩子已经长大了,我还是别管了。
“好,快把你的水晶球拿出来见见光。”
“既然今天开始的晚,要不要试下快占,很快就能出结果,以往试的时候还挺准的。”
“好啊,可以,听你的。”
我在塞西尔对面坐下。
他把水晶球放在桌子中央,双手搭在上面念咒,过了一会儿他示意我把常用的一只手放在水晶球上,我不是左撇子,习惯用右手。
掌心刚一感觉到水晶球,球体内部就冒出了紫红色的烟雾,和之前纯紫色的烟雾不同,我看向塞西尔。
“你现在已经有两种神性觉醒了,所以颜色混在了一起,等一下你在心里想要占的事情,不用告诉我,水晶球里会有隐喻的物象出现,然后我会进行解读。”
塞西尔解释说。
“好。”
“若思,一会儿只要我不说停止,你都不要把手拿开。”
我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塞西尔开始陈述水晶球里的景象。
“我看见星空,有个被经度贯穿的星座,信息量巨大的事物在靠近你。你会被传教,因为我看见能说会道的人。”
“为什么我看不到?”
“你要是能看到我还混什么?”
“哦,还有吗?你这个球球它在发热。”
“来自长者的说道,长者的意见会左右一个重要的结果。”
“塞西尔,这个水晶球烫的厉害。”
“稍微忍一下,物象还在翻涌,我没见过这么剧烈的变化。被打翻的姜汤,类似温情的陷阱?”
“我不是不能忍,我很能忍痛,但我真感觉我手要烫熟了,塞西尔!”
“即将陷入被对方主导的关系,对方的情感掌控力是远高于你的,需要小心。”
我咬着牙,清晰地感觉到,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鬓角滚落,掌心的温度像一只叫春的猫,撕挠着我的心。
“会有一段短暂轻松的日子,不论是在情感上、身体上或是精神上。”
塞西尔看出我的不适明显加快了语速,我也感觉出是有什么外力在阻止占卜顺利进行,我已经低下了头。
“看到了透明的包装纸,被过度依赖或者过度保护,二者之一。姿态较低的一方将因为无法忍受而逃离。好了松手吧。”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我抽出了手,水晶球被惯性带的滚落,正好掉落在塞西尔事先准备的水盆里,立马呲的一声周围散起白色水蒸气。
我抬手看了一下掌心,呵,惨不忍睹。
心诚则灵所以要用常用手吗?
我刚准备跟塞西尔说句什么,他立马抬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
“嘘,门外有人。”
第七十章 志在必得
我身子动了动,不对啊,刚才一路都没有感觉到被跟随的气息。
就算这会儿门口有人,也肯定是来找塞西尔的。
我用眼神问他:
“怎么办?”
他用口型对我说:
“你躲一下。”
“我为什么要躲!”
我当然不乐意了,现在公学里的学生又没人认识我,不过看他那样子大概率知道门口是谁,我也燃起了一点想看戏的心思。
“帮帮忙。”
塞西尔无声的对我摆了一个他小时候示弱时经常使用的表情。
“好吧。”
我坐在那张柔软的沙发上隐了身。
塞西尔理了理领边的饰带,打开了门。
一个正扶在门边,侧耳仔细寻音的少女被突然从里打开的门吓了一跳,立马站直双手交叠背在身后。
年龄比琥珀看上大一些,虽然是高年级,但在塞西尔面前仍难掩稚气。
“塞西尔,我要进去。”
“怎么了?为什么在外面不敲门?”
面对女孩直呼其名,塞西尔也不恼,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照理来说,虽然塞西尔不是教授,但就算不称呼为博格先生,也该喊教学先生的。
“我听他们说你带一个女的进了办公室,孤男寡女的,我怕你们出事。”
女孩狡黠的眼眸亮晶晶的,说着说着,还踮起脚尖缩短身高差距,言语里带着告诫的意味。
我看着右手掌心,心想是出事了,还是大事呢。
“他们没看错,是学教部的部员,找我拿文件的,拿完就走了。”
塞西尔不动声色地说,我不得不承认编的不错。
“那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好不好看?你喜欢她吗?”
其实女孩已经很好看了,却还是害怕有比自己更好看的存在。
一连串的问题令人窒息,青春期的喜欢是很盲目的,没有什么理由,而最开始单方面的一切,因为患得患失,竟丝毫不显得可爱,原来在旁观者的眼中是如此压抑。
我第一次感觉到被喜欢有时候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我还没有答应婚约……”
塞西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这样倒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小姐该有的做派。”
从头到尾塞西尔都没有称呼她的名讳,说的话也是冷冰冰的,他平时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人。
我有点替这个女孩感到可惜,以我对塞西尔的了解,这多半意味着没戏了。
“可你接受了我的好意不是吗?”
女孩直接侧身走进了办公室,“你呆的这间房,与我有关,证明我还有机会。”
女孩一进门就四处打量,甚至把书柜都拉开柜门检查了一遍,似乎根本不相信塞西尔之前说的话,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因为我正好端端的在沙发上坐着呢。
“你到底在找什么?你所说的喜欢就是这样,一点信任都没有?”
塞西尔有一些愠怒,他平时很少发脾气,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其实能够很轻易的左右他的情绪,这或许就是戏者的天赋?
“我喜欢你,当然也包括你的劣根性,比如——谎言。”
她说这话的时候,往我坐的地方扫了一眼,我的肩膀立马不受控的缩瑟了一下。
不会吧,我这隐身术应该不会被识破。不行,回去得问问里恩这术有没有什么漏洞。
“在阿丘坦没有人比我们家族更了解动物,我的祖祖辈辈都在研究这个,所以你一个眼神、一句语气的不同,我都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你大可不必言之凿凿的说,我不会成功这种话……会不会成功,什么时候成功,还有成功之后怎样,我心里有数。”
女孩这段话说完,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戏者都这么可怕的吗?
我之前14岁的时候来阿丘坦,那会儿比她小一些,并没有接触过赛普城邦所有的职业。
现在看来,戏者绝对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让我想起现实世界中的……驯兽师。
没错!
拿着鞭子不容违抗,适当奖励,合理牵制。
怪不得塞西尔不愿意签订婚契,这是一场他在客场单打独斗的比赛,输了是意料之中,赢了是逆天改命。
不管怎么想,戏者这个职业在阿丘坦,不是食物链顶端也差不多了吧,有点像现实世界,古时候能号令百万雄师的领导者,能让手底下的人争先恐后身先士卒。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们家族的戏者才都样貌出众,都是为了天赋服务。
这样一个人,说实话,塞西尔还真是不好得罪啊,我有一个不太利于我俩友情的想法。
要是能得到戏者世家的支持,估计就算和耶罗族打起来,也不怕那些勇猛斗士了,说不定还能反客为主。
但是我不敢说,也不会说。
毕竟塞西尔和安他不一样,他很宝贵自己的感情,也很单纯,有些目的性太强的事,他做不到。
“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只要我不签婚契,你迟早要去驾驭别人,戏者普遍早婚,我不认为你能等得起。”
塞西尔依旧是不带感情机械的说着,他那样子看上去挺陌生的,让我想起了大学时候很流行的一句话:
我们都会笑,会关心爱护别人,会戴着显微镜努力找出一个人今天到底哪里不同。你没有见过,是因为他暖的不是你。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签下婚契的,塞西尔,你必须是我的。”
一字一句的说完,女孩转身离开了,在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刹那,我敛去了隐身术。
“你那是什么表情?”
塞西看向我。
“不知道说什么,年轻真好啊,可以这么笃定的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我往后靠了靠。
“所以才给你说我都快愁死了,老天呢,谁能派太阳神来救救我。”
塞西尔又恢复了他往日里没心没肺的神色,果然在不喜欢的人面前,每个人都是另一副面孔。
“对了,你手没事吧!”
塞西尔看了看我扣下的手背。
“哦,你现在才想起来,我半天忍痛看你们对戏呢。”
我把手掌亮出来给他看。
“怎么会这么严重啊,我还以为只是轻度的灼伤,没想到都破到内里了,我的水晶球从来没有这样过……你也太傻了,实在忍不住就松开啊,我还以为只是平时那种发热的程度呢!”
塞西尔皱着眉头说。
“神棍博格,我真想给你一拳,不是你说的,要我不要松手的吗?我是那种不能忍的人吗?上次内脏差点被震碎,我都一个人撑到公馆,要是真不疼,我能那样?”
塞西尔看我有些生气,马上赔笑道:
“算了算了,还好几个意向都看清了,主要是如果你中途松手的话,不仅会让占卜结果不准,有些该提示到你的警示象万一没出现就糟了。我们赶紧回公馆吧,让伊凡给你包扎一下。”
“啧。”
“怎么了?”
“完了。伊凡该骂我了。”
回到了公馆果不其然接受了一通教育,斐先生责怪了塞西尔,伊凡更是对我偷跑出去又造成新伤没少说话。
她把很浓的草药水倒在我掌心,蓄了法力细细摩挲。
药水蛰的我忙把手往回抽。
“疼……疼伊凡,它疼。”
我用那只好手,指着我的废手。
“知道疼以后就要学会保护自己,像你这样的,还没等来光明自己先折在阿丘坦了。”
我突然顿了顿。
“你……知道我的身份?”
第七十一章 失而复得
我抬头看了眼伊凡,她灿然笑了一下,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你什么身份?伤病收割机?”
伊凡把我受伤的手擦完药包好,我举起右手看了看,包的像个中二病没好的癔症少年。
看我没回话,伊凡紧接着说:
“没想刻意去知道什么,但有人的地方总有传言,既然你是赛普人,又住在这里,自然也是渴望光明的吧。”
我看着地面点点头,不是很喜欢这种轻描淡写就带过的回答,但是伊凡看来确实不像是要害我的样子,况且……
诺曼以前告诉过我,人与人之间就像镜子,照善即善,照恶即恶。
穷凶极恶的人遇见极致善良的人也会照映出内心慈悲。
恶需要被激发,而善胜在易同化。
我那时还很小,并不懂得诺曼说的意思,她举了一个很浅显的例子,猎人对白雪公主说:
“我本是来杀你的,可我现在改主意了,快逃吧。”
伊凡到底因何而来,或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晚上躺在自己的房间,想起塞西尔快占的结果,一时之间竟不确定把自己搞得这样皮开肉绽到底值不值得。
神谕仅仅只是神谕,指引也仅仅只是指引,有太多未知了,如果可以测算,那些神迹不会无端走向今天这种尴尬的境地。
虽然阿丘坦没有白天,但是我的睡眠也没有好到哪里。
恍惚间竟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轻扣悬窗,我翻身一看,模模糊糊的暗影,是一只乌鸦在用喙轻啄着玻璃,再熟悉不过了,但不能确定是不是梦。
眼皮突然很沉,意识正在不可控制的逐渐抽离。
我看见自己走下了床推开悬窗,在窗台的外沿拾到一片乌黑的鸦羽。
周围的所有无一不真切自然,只是这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这是幻境,而我还在睡梦中。
每次入幻都要以香为引,为的是让人沉静神往,放松警惕。
为什么说很久都没闻到过了呢?因为这是那个人标志一样的专属境引。
我看了一眼身后在帐床上熟睡的自己,赤脚翻出了窗户,并不觉的凉。
窗外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外野风光,草长了足有半人高,有石阶引路,我不得不去。
我知道这条路引去哪里,很快答案揭晓,与我想的一致。
在水边的浅塘,微风、摇树、皎月,还有脚边不具名的白色小花。
一如初见的那个晚上。
他就那样立在水边,微屈一条腿,若有所思的站着,看上去孤傲孑孓。
感觉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失而复得的笑。
月色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别样的气晕。
黑色的头发随意的倒向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温雅润朗,月色在他鼻侧形成好看的阴影,薄唇微启。
这是我曾经爱绝了的一张脸。
他问我喜不喜欢他幻成人型的样子,我说,我很喜欢。
其实我本不是这么直白的人。
“好久不见,科林。”
我看着他,像看着一件工艺品。
“若思,你回来了,我很想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毕竟连安他都能说出来的话,他的体会应该更深刻。
“谢谢你的挂念,我很好,目前没遇到什么大麻烦。”
科林感觉到了我言语中的生硬,打量了我一下,蓦地说:
“你手怎么了?”
说罢就要来牵我,被我不着痕迹的躲掉了。
“没什么,占卜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估计明天就好了。”
“你在生气。”
他盯着我,语气有些唯唯诺诺,我忽然有些想笑。
整个阿丘坦谁不知道四王子科林办事果决雷厉风行,可在有些事上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他的外表和之前有变化,但也是放大版的好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变了,竟然觉得虽然好看,但仔细端详,也只是好看。
“我揣摩了一下,认为这种心情应该不是生气。”
我对他说。
“那是什么?你是不是怨我娶了雷?我没有和她在一起,真的。”
科林说这些的时候眼睛很湿润,我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自信,几分害怕。
不为别的,他为现在自己的处境而感到懊恼,尽管这并不是他造成的。
说心里没有不忍是假的,我离开的时候他都没有成年,却硬逼着自己提前幻出了人型,太乱来了。
如果不是有王室血统照阵,换做是普通人,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种成分了。
时间的残酷就在于,它不会告诉你一件事变化的过程,它只是在某一天突然把结果血淋淋的摆在你面前。
科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在心里这样说,但这真的太残酷了,十四年过去,不管是内心还是外表,他依旧清峻如昨。
最后还是狠不下那个心去伤害,我叹了口气,用那只受伤的手握了握他的手。
“我相信你。”
他眼里被点燃了光彩。
“相信什么?”
“相信你没有和她在一起。”
他嘴唇动了动,眼里溢满了泪水,但是没有落下来。
空气里包裹着委屈、哀伤一系列来源于他的情绪。
这些年,他也很难过吧。
“你该对我发火的。”他说。
“我已经没有身份对你发火了。”
我忍不住笑了,其实是想搅乱这里低沉的气氛,却不想他一脸认真的反握住我的手说:
“你知道你有的。”
“疼疼……我有……有,你再用力这手明天好不了了。”
他看了眼我的手,双手合十把我的手并在中间缓缓发力,我感觉指尖有热流经过。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绷带,我的手竟然好了?
“你还会这个?”
“我好歹也是里恩的弟弟,又是王室子嗣,总得会点别人不会的。”
“谢了。”
“能不能别和我说谢谢,我不想听你说谢谢。”
他皱眉的样子和少年时无异,男子本无耄老。
不等我回话他又说道:
“我还会很多厉害的,我已经比以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些年的努力都是在等这一天。
他握住了我的手臂拉向他。
“你想要达成的,我都可以帮你,这是我欠你的,别拒绝,求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科林,你的立场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没什么不同的,我还是和你认识的我,我也想过要光明,我知道现在的世界是失序的,我也坚信你不会伤害我的父亲,若思,我愿意赌。”
“拿什么证明?只要我现在出现在耶罗王宫,你的哥哥艾德就会置我于死地,雷说不定还会把我鞭尸,你的父亲对你好,那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这些年你甚至断绝了和公馆那些伙伴的来往,拿什么证明你会帮我?”
他深深的看着我,说出了一个我一直想要达成的愿望。
“我可以带你去锁识塔见你的父母。”
我深吸了一口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镇住了,他真的很懂我在想什么,最需要什么。
“你迟早会知道我的苦衷,若思,但不是今天。”
科林看着我的眉间,平静的说。
第七十二章 如获至宝
安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心中是欣喜的,甚至哼起了歌儿。
伊凡有些不解,这个人到底是想要加强两人之间的法术融合还是单纯的就想要逛街?
在这一带闹市中心已经绕了很久了,也不说要去干什么。
看样子没什么着急的大事,就这也值得一大清早就站在她门口敲门?
自从安他和诺克交换了房间,搬到他对面后,伊凡就一直睡不太好,眼看就到了赛普城邦边缘,马上快到耶罗人的地界了。
“你到底要去干嘛?什么都不说,这前面很危险,你妹妹上次发来的信里说,兽人狂暴或许和潜伏在耶罗城中的异族有关,你不怕啊?”
伊凡用手肘捣了捣安他问。
“怕啊,都快怕死了,但是这件事我已经想做很久了,今天必须达成。”
安他赖赖的说,让人听了不是很有办法。
“什么事?”
“带你去见一个朋友,他做一些以物易物的买卖,所以店开在城邦交界处,放心吧,他也是个能人,出了事有的是人罩你。”
伊凡听了突然有些不自然的说:
“男子汉大丈夫,谁需要被罩了,我才不怕呢。”
“你就嘴硬吧,上次见着巨兽,你是没看见自己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要不是我知道你是真汉子,还以为你是个姑娘呢,胆子那么小。”
伊凡白了一眼,不想再说话。
安他带着伊凡左绕右绕的,进了一条暗巷,一家颇有风格的店铺镶嵌在路边。
装潢整体是金属黑色的,从招牌来看,店主的想法昭然若揭,这里只做有品位的买卖。
安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门口的几层石阶,动作既熟悉又潇洒,看样子是常来。
伊凡紧跟在后面,不知道安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店里的柜台前有伙计在工作,一旁的矮桌前坐了两个半兽人在仔细翻看图册,像是在挑选什么东西。
安他发送了一个灵识,刚过没多久,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从楼上下来迎住了他们。
“来了?上楼吧。还带了姑娘?怪不得今天让我下来迎你,安他少爷架子很大啊!”
年轻男子熟络的和他开着玩笑,安他微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说:
“什么眼神啊,这位也是少爷,南边的客人,蓄了长发而已。”
“哦哦,不好意思,安他从没带朋友来过这里,我一时间太兴奋了,向你道歉。”
男子微微颔首行了一个初见礼。
“不必在意,我叫伊凡,怎么称呼你?”
伊凡微微点头,没有回礼。
“马文,叫我马文就好,安他是我的学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很高兴见到你。”
上楼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更加有特色的装潢,这间店的主人显然是懂得很多人文地理方面的知识,把他喜欢的东西融入到了生活中,即使像伊凡这样喜欢游历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老板的涉猎很广。
“你刚说安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挺好奇这段的。”
刚坐下,等伙计煮茶的工夫,伊凡看着房间里墙上的照片问。
那是一只非常巨大的海怪,样貌丑陋,被冰刃控制失去了行动能力。
一脸是伤的安他和马文搭肩站在一起,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就是这次,差点殒命的月考,简直是我的噩梦。”
马文笑着说。
“不过也是那次之后,安他意识到了,神性能力需要一定其他外力支柱来达到新高度,这也是他今天带你来的目的。”
“我就是这个外力?”
伊凡看着安他问。
“让他给你解释吧,这人是专业的。”
安他十指交叠扣着自己的膝盖说。
“我这些年一直在做的,就是不同种类力量的联合。神性与神性之间其实是有匹配度的,合适的人在一起结成伙伴能让自己的实力发挥到最大限度。安他是个追求力量和强绝的人,他一直都在找寻和自己神性相合的人,已经找了很多年了。”
“说重点。”
安他不耐烦的打断马文。
“你应该知道安他的妹妹和妹夫,黛拉与特艺就是非常成功的一个例子,当然他们这种互相渗透式的相合是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我也见过很多组合并不会对方的技能,但是配合起来极端完美天衣无缝。”
“你的意思是要我和安他配合?”
“这是我的建议,你应该知道你的附生植物很喜欢安他的水吧,水也第一次那么狠心的离开他去了别人那里,你们第一次交手那天,我俩就见过了,讨论了一下,还是希望你能考虑和他成为伙伴。”
马文说着拿出了一个精美的木盒,里面是一只银笛和一只银铃。
“你会用音律控制是吧,银笛给你,银铃给他。学会了试着和别打一架。体验之后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如鱼得水,如有神助。”
伊凡接过银笛,仔细端详,好精巧的短笛,放在唇边自在有声,未吹而音动,口风停而音不止。
好笛!
伊凡在心中赞叹。
安他拿起银铃,发现铃铛中间竟然没有铛簧。
“你这怎么是个假铃铛?”
“不是假的,这个铃要想响,靠的是伊凡吹笛的法力,这需要练习。这对法器是一引一动的关系,铃永远是随着笛的,但是一旦铃响能发挥出山崩海啸的力量。
水与木一动一静,都是灵类共生,互相提携互相牵制,同质的法器能够加强你们之间的联系,使用的好了就能在你们之前的等级上飞跃不止一个档次。”
“你这笛子怎么卖?”
伊凡一直摆弄着银笛爱不释手,喜欢游历的人都钟爱收集物件,他也不例外。
况且这笛……确实和自己很搭。
“我的店一直都是以物易物,不取钱财,以珍玩壮店。”
马文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副精明的神色,他母亲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变成一个游走在两族之间的天才商人。
“不知道阁下有什么可以和这笛交换的吗?”
伊凡从内里衣袋摸了摸,找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小片,上边有着精工繁复的雕刻。
伊凡摸衣袋的样子看上去很风雅,安他不由得看的失了神。
“这是我路过一处山峦丛国得到的,那里正好发洪水,我救下了一户人家的孩子,他们送给我这个作为答谢,是象征身份的物件,名字叫珏,换你这个绰绰有余。”
“好,我收下了。”
马文点头示意,安他也掏出了随身的一样东西,倒没怎么细说,不过应该很有来头,只见马文笑眯眯的接过来说:
“真大手笔啊,我惦记你这个东西很久了。”
安他笑了笑说:
“这个东西,能在今天派上用场,是它的荣幸。”
第七十三章 皇室内围
“你给他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伊凡问安他。
“没什么,就是我从小随身带着的小玩意儿,换了这个铃铛,挂在这是不是很适合我?”
安他云淡风轻的说,说罢指了指系在腰间的小铃铛。
“嗯,这铃很衬你,不过怎么会想到要带我去换法器?我以为这么重要的事,你再怎么也会选个本地人,你不怕我跑了,之前的不都白练了。”
“没想那么多,你想跑尽管跑你的,我只知道,遇见机会就应该捉住,其他那些我控制不了的事情也只能顺其自然。”
伊凡没有说话,暗自握紧了银笛。
若思出门的时候,公馆里没有什么声响,路过诺克房间的时候,若思的脚步很轻,他半夜还在练剑,这会儿应该还在睡。
出了公馆,若思几乎是飞奔着跑向在幻境中和科林约定的地点,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爸妈了,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的砰砰乱动。
锁识塔位于耶罗城中的族群深处,靠近皇室内围,由守卫军层层看管。
若思要想进入锁识塔,就要先进入耶罗族皇室生活的区域,这绝不是一件易事。
耶罗族非常谨慎小心,这大概源于骨子里的多疑,逐渐形成了一种传统。
想起上次约见琥珀,她之所以能够只身前来,不仅因为在耶罗城中无人能伤害自己,也因为耶罗王宫其实就是皇室族区域的前方门户,后面还有非常庞大的宗族体系星罗棋布的罗列在后,而锁识塔就矗立在族群之中,高耸而立,是警示,也是权力象征。
说好了在两族交界处碰头,科林会带若思进城、逾越族群、进入高塔。
刚到了约好的街角,若思突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的转身避了一下,心中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避,但是身体就是那样做出了反应。
安他和伊凡?
居然有人比她出门还早。
这里几乎已经耶罗人的地界,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只是一瞬,两人就消失在了一处暗巷。
若思心里挂记着父母,也无暇多想,算了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办,等回去再问他们。
“在想什么?等很久了吗?”
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是科林。
近距离看还是可以发现他实际上已经成熟了很多,只是自己心中一直把他和以前的小兽联系在一起。
“看有个人像你,结果是认错了,刚到。”
“走吧,跟着我。”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穿了几条小巷子,眼前的景象逐渐繁华起来,科林转过头说:
“前面就是耶罗族风俗比较重的地方了,你可能需要换一下我们族人的衣服,这样不容易被发现。前面是我亲信的家,你穿她的衣服,刚好可以盖住你身上的气味。”
科林说这段话的时候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很温柔,听的人免不了晃神,因为这音色仿佛能掐出水来。
“好。”
进了一处铖房,这是耶罗族特有的建筑,看上去这家也是大户人家,门口清清楚楚的写着姓氏。
科林显然是已经打好了招呼,主人亲自出来开门,是一个发辫很长的少女,衣着很华贵。
“四王子。”
少女点头算是打了照面,科林叮嘱道:
“快去吧,在这里不能呆太久。”
若思跟着少女进了内堂卧房,一路发现这房子里柱子多的惊人,不免要绕来绕去的。
少女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说:
“耶罗族男子很少呆在家,柱子多在古时候是为了限制野兽行进的路线,也有传言说,是因为古代耶罗王室荒淫无度,爱看女子走路时的袅娜身姿才这样建造,不管是怎样流传,现在的建筑都有沿袭这个特色。”
因为不知道若思的身形,少女准备了很多套衣服,在她身上比划着,最终选了一套纯黑的,协助她换了起来。
层层叠叠,光是配饰就有很多,若思这才明白科林刚才的话,这不是三两下就能穿上的那种衣服。
“你一个人住在这吗?”
若思看这房子这么大,却没什么人的样子,好奇的问。
“这是我从父母那里继承的房子,不止这一处,这里是四王子选的位置,比较隐蔽。我是四王子母亲家的远戚,我父亲是耶罗人,母亲是赛普人,上面还有一哥一姐,成年后,我就独立出来自己住了。”
少女一边往我手上套镯子一边说,一连带了四个。
“要想进入宗族中心,你只能伪装成四王子的女宠,下人是进不去的,这装饰就能代表你的身份,不然没人会相信。”
我突然燃起了八卦之心,试探的问:
“四王子经常带女宠回去?雷……我的意思是王子妃不介意这些?”
“王子妃只是个头衔罢了,耶罗王室都知道,四王子不跟她生活在一起的,女宠是没怎么见过,不过大王子倒是经常带。”
少女边说边替我系好了腰带。
“好了,穿好了。”
少女看着我换下来的白袍说:
“你穿黑色白色都好看,把鞋脱了吧,这里的女风流行不穿鞋。”
若思出来的时候,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是科林还是看呆了。
垂坠感十足的黑色吊带长裙勾勒出好看的肩颈线条,丝缎腰带卡在盈盈一握的腰间,高开叉裙摆在走路时,露出好看的长腿连接同样雪白的脚背,金色脚镯彰显身份。
若思的长发被编成了耶罗族的发饰,眼前这个平时很少穿黑色的女子不由地让科林感到惊艳,搭配金色配饰,和以往白袍的纯质不同,今天的她看上去妩媚动人。
“怎么样,我的品位不错吧!”
少女看科林很满意,笑着说。
“谢谢你。”
若思发自内心的说,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温柔又可爱的女孩。
少女笑了笑,用兽语说:
“愿一切顺遂。”
离开了铖房,科林伸出手示意若思挽住她,人多眼杂,虽然戴了面纱,但是自己以前见过琥珀,万一遇到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若思伸出的手被科林握住,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离我的王妃只差一顶金冠,我都不确定自己一会儿会不会放你回去。”
科林从她的眉间打量到脚趾,幽幽的说,距离很近,若思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唇边的热气,看清他长长的睫毛。
“可最难得到的,不就是那顶金冠吗?有些事想想就可以了。”
好歹也是在现实世界混到了大学毕业,若思心想,我还不是那么禁不住诱惑的人。
科林笑着摸了摸鼻子,不论穿成什么样,这个人都不会变啊,差点忘记了这回事。
“前面就是临近锁识塔的禁区,就快到了。”
科林说。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行人压路而来,半兽人纷纷让行。
“怎么了?”
若思问,科林看向远方突然变了脸色:
“父亲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