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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佉水     釜明txt下载     釜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五章

    “总爷……”见陈兴德动作,汉子急忙跟了上去。

    陈兴德并不搭理,不等他开口就抽刀一砍,将一辆马车上的绳子砍断,随后一扯盖在车上的篷布,露出下边的几只大木箱。

    “总爷,这可使不得,这些东西是要亲自交验柳千总的。”汉子一脸焦急。

    陈兴德拿刀往前一搠,将其中一只木箱撬了开来,只见里头满满当当的是一箱肉干。

    攫欝攫。陈兴德伸手抓起几根,确认再撬一箱,里头是几只大酒瓮,还没揭开便已经能闻到一股子酒香,一揭开更是香醇四溢。

    眼看一连撬开几箱,都没什么问题,陈兴德这才回身道:“军营重地,马虎不得,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汉子笑了下,又朝站在马车边上的人道,“还不快把箱子钉回去。”

    陈兴德回身瞧见韩元恺二人已经被押到了点将台上,悄然叹了口气,便把刀丢回士兵手中,“千总大人身体抱恙,恐怕一时半会你是见不到。”

    “额……这无妨,在下在此恭候便是了。”说话间,汉子朝远处的校场上瞟了眼。

    “你叫什么名字?”陈兴德道。

    “崔雄。”

    “崔雄?”陈兴德盯着汉子又打量了一番,随后朝营门口的士兵一摆手,“军营重地,管好你的人。”

    “多谢总爷!那牌子……”

    那自称崔雄的汉子自是拱手答谢,待直起腰来之时,却见陈兴德已经快步走开了,他便回身看向马队里一个衣着普通的大汉,见其点头,便一抬手招呼着马队进入营地。

    陈兴德发了话,把守的士兵自然不再阻拦,营门口的栅栏很快便被搬开,马队一路畅通无阻,在几个士兵的带领下,来到校场旁边的旗杆下。

    安顿妥当之后,那几个士兵仍然手按长刀站在马队一旁,自称崔雄的汉子走到一辆马车边上,朝那正在拍打篷布上积雪的大汉悄声嘀咕道:“雄爷,那牌子给那家伙拿走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原来这人才是真正的崔雄,他朝远处的校场上看去,“不管了,当务之急是找机会将马车赶到那边去,务必把人……”

    说话间,他突觉有些异样,目光向上头的点将台一眺,又急忙挪了开去,原来那人一直在盯着这边看。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急急忙忙从营房那边跑来,朝那假冒崔雄的汉子道:“你就是领头的管事吧?”

    看了眼旁边的真崔雄,假崔雄拱手道:“在下便是,军爷你这是?”

    那士兵说话倒是客气,“那请跟我走吧,我们千总大人要见你。”

    见真崔雄点头,假崔雄便拱手道:“有劳军爷带路!”

    崔雄看着走远的二人,也忙趁机跟一旁的士兵寻了话头,那几个士兵见他们乃是总兵府派来的,自然不敢怠慢,更何况还是送物资来的,是以便与马队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点将台上,韩元恺看着远处的马队,暗自思忖,皱眉间,他又把目光往下一沉,在底下挤挤攘攘的校场上寻了起来,然而却再也找到那道身影。

    赵志用身后,一个大胡子正与周遭的士兵一般,光明正大的拿眼去瞧那支马队。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赵志用道:“大人深谋远虑,那家伙虽然可恶,可是表明功夫却是做得不错,贸然动手,难保他不会趁机作乱。”

    不料大胡子听了他这话,却是喃喃道:“总兵府?”

    “大人,难道他们不是你的人么?”赵志用诧异道。

    咚!

    鼓声再响!

    原本还喧闹的校场顿时静了下来。

    。正盯着校场方向的崔雄脸色顿时一紧,站在车辆旁边的汉子们也循声而望,看向点将台上,身子更是悄然贴近了装满木箱的马车。

    赵志用正站在队伍前头,等着什么,却见一个士兵朝他走来,赵志用认得他乃是千总柳大淼身边的亲兵。

    “赵把总,千总有令,今日监斩韩三水二人一事全权交由您负责。”

    “千总他……”赵志用有些意外。

    “千总他身体抱恙,不能起身,怎么,赵把总是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不过千总他……”

    “赵把总请放心,千总他并无大碍,那么就请赵把总上台吧。”

    “什么!现在就行刑?”

    “不错,千总大人是这么个意思,赵把总……”说着,这柳大淼的亲兵还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志用,顺道还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兴德一眼,“迟恐有变……”

    正盯着点将台的陈兴德似乎有所察觉,这时回头看了一眼。

    赵志用眉头一皱,脸色明显变得不渝,“我知道了,烦劳回禀千总大人,望他早日康复。”

    “是,小的一定向千总大人转达赵把总您的心意,告辞!”

    看着那人走远了,赵志用这才扭头,看向站到自己身侧的大胡子。

    大胡子却仍然盯着马队的方向,沉吟不语。

    一通鼓罢,点将台上,赵志用的声音嘹亮响起,“将士们!俗话说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们说犯了规矩的人该如何处置?”

    “杀!”

    “杀!”

    “杀!”

    “来人!”赵志用把手猛然一抬,却是把眼看向陈兴德。

    “咚!”

    鼓声再起,杀气了然。

    陈兴德心里一个咯噔,暗觉不妙。

    早就安排好的一队士兵,这时纷纷横刀,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动手!

    “弟兄们,给我把叛贼陈兴德拿下!”

    那队士兵早就清楚,这时并不奇怪,抽刀便欲上前。

    可校场上其他的士兵听到这话,却是大吃了一惊,尤其是陈兴德统帅的丁字营,更是惊掉了下巴,一脸的不敢相信,仿佛大伙都听岔了一般。

    陈兴德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手下意识的抓紧了长刀。

    “老大!”便在此时,远处一辆装满木箱的马车突然朝校场冲了过来!

    看情形,拉车的骏马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而马队的汉子大惊失色的跟在后头。眼看那马疯了一般,校场上乌压压的士兵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场面霎时间乱了起来,赵志用大急,指着那冲来的惊马便暴喝道:“拦住那匹疯马!”

第六百六十六章

    似乎受到那匹惊马影响,剩下的马也突然骚动起来,跟在前头那匹马后头一道朝校场狂奔而去!

    场面突变,面对直直冲来的十多辆马车,本来还打算上前阻拦的士兵也慌了神,纷纷逃开,场面立时大乱!

    陈兴德却是以为这是赵志用安排好的伏兵,情急之下当即抽刀大喝道:“丁字营何在,听我号令!”

    攫欝攫。“在!”丁字营的士兵在一阵短暂慌乱后,便在陈兴德的喝令声中镇定了下来,一时间长刀出鞘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把锋利的刀刃,高高举起!

    陈兴德压刀朝着随马冲来的崔雄一指,放声大喝道:“弟兄们,贼人劫营,随我杀敌!”

    见自己把总发话,·本就一头雾水的士兵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对这番话也并不怀疑,下意识便跟着陈兴德放声喝喊起来!

    “杀啊!”

    一时间,校场上杀声震天!

    见陈兴德如此举动,站在点将台上的赵志用脸色登时变了!

    他一眼便看出那陈兴德是想搅起一场大乱,然后裹挟帐下士兵冲杀出去,一念及此,赵志用不由把眼一扫,从陈兴德身上移开看向那冲来的惊马,那惊马虽然拉着满满的一板车木箱,可发起狂来速度也不慢,然而那随车的汉子却能紧紧追在后头,虽然看上去好像是被后边的马撵着不得不往前跑一般,可是偏偏在此关头马惊了,这也太巧了!

    赵志用恐怕是陈兴德安排好的,但又恐真是总兵府的人,迟疑不决间急急跃下点将台,跑到台下一个身形魁梧脸上长满大胡子的大汉身边,再顾不得其他,指着有意纵马的马队开口便问道:“大人,那些人可是总兵府的人?”

    大胡子只是盯着那只马队看,尤其是那冲在最前的崔雄,他更是多看了几眼,而对于赵志用的话却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并不作答,只是突然反身快步登上了点将台!

    快而稳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正在望着骚乱马队的韩元恺一扭头,正对上迎面走来的大胡子!

    四目相对,看着五花大绑面露愕然的韩元恺,这是本该得意一笑的大胡子此刻却面沉似水。

    追上来的赵志用又道:“大人,陈兴德这是趁乱裹挟,请速做决断!”

    点将台下的校场上,一片混乱中,一支整齐的队列杀气腾腾的迎上冲来的惊马!

    “马惊了,让开!快闪开!”崔雄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些士兵反应既然如此迅速,不过他也没有退缩,反而加快脚步往旁边一个飞扑!

    崔雄刚稳住身子,便见雪花扑面而来,一匹匹惊马拉着满满的一板车木箱疾驰而过,踏起粒粒冰凉。

    崔雄顾不得擦去满面的雪沫,便把手朝胸膛摸去,后头的汉子们见他这动作,也跟着往怀里一掏!

    便在这时,远处的点将台上,眯着双目的大胡子却突然暴喝道:“贺方!”

    一旁的贺方叉手转身,走到鼓前抢过那愣怔士兵手中的鼓槌,朝鼓面猛然一砸!

    “咚~”

    鼓声乍响,众人无不为之一怔。

    韩元恺的心也猛然一跳,双眼直盯着前方的大胡子,此人果然便是贺虎臣无疑,可见他一个堂堂副总兵,此时竟是遮遮掩掩的,一时不知他肚子里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莫非也是要杀了自己二人不成?

    韩元恺正想着,便听前方又是一声暴喝响起!

    “来人!”

    瞧见下边那些人果然往台上瞧来,贺虎臣眉头皱得更深,视线从身后收回,深深看了眼冲在最前的惊马,惊马拖着一车子木箱疾驰,在后面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黑乎乎的痕迹,眼看那马就要冲到校场上来,他也不再藏头遮面,抬手一指,“放!”

    一排十余人的士兵闻声上前,手举火铳对准了远处冲来的惊马!

    “砰砰砰!”

    这些个举着火铳的士兵站在点将台上,居高临下的想要打中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却也惊扰了那些惊马,有马蹄扬起猛然停下的,也有再受惊吓不管不顾继续往前直冲的。

    崔雄见状既惊又愕,可情况紧急前有扑来正结阵以待的官兵,一把把锋利的枪头带着无边杀意,此时已是退无可退,他也来不及多想,便将怀里的东西拿出用力一吹!

    那冲在最前的马再受惊吓,更是撒丫子狂奔起来,藏在木箱中的火油罐子已经被颠破,寒冷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一只燃起的火折子划过半空,稳稳落在马车上的木箱间。

    火焰乍起,一下子蔓延开去,整个马车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一幕让正带着士兵往前冲来布阵的陈兴德勃然变色,当即便叫道:“散开!快散……”

    陈兴德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巨响袭来,把他的声音完全盖了下去!

    “轰隆!”

    伴随着这惊天巨响,一股子呛鼻的黑烟很快弥漫了校场周围!

    待烟雾淡了些,便见跑在前头的马被这一股巨力掀翻在地,两只后腿和大半腰身已是皮开肉绽,深处可见白骨森森,白皑皑的雪地上,一时间黑的红的撒了一地。

    因为离得太近,陈兴德脑袋里此刻仿佛钻进了几百只烦人的苍蝇一般,把脑袋用力甩了甩,他便强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身前不远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断翻滚的士兵,陈兴德狠狠一咬牙,回头盯了眼笼罩在黑烟中的点将台,那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盯来,陈兴德不再多看,回头又复举刀暴喝:“弟兄们,随我杀贼!”

    喊罢,陈兴德便身先士卒冲了出去!

    惊惧不已的士兵见了陈兴德如此奋勇,一时间也回过神来,顾不上擦去脸上的黑污就跟着冲了出去!

    点将台上,贺虎臣眯着眼目视前方,大声喝道:“赵志用,着你守住营门,不许走脱一人!”

    “卑职得令!”黑烟中,赵志用朝着前方那道挺拔身影重重一抱拳,便转身带着人大踏步去了。

    然而赵志用才下了点将台,便又听远处的营门外传来又一声巨响,生怕营门有变,他赶忙带着身后的士兵在熏人的黑烟中拔腿狂奔起来!

    从营门的方向收回目光,贺虎臣突然朝右手边望去,透过逐渐变淡的黑烟,那里的中军大帐直到现在仍然安稳,他刚想到什么,就见烟雾中似有几道人影悄悄朝点将台上靠近!

第六百六十七章

    说着话,二人来到一间米店外,米店摆到大街上的摊位前,此时还排了好些人,为了赶时间,韩元恺便让陆陆大虎帮着去旁边的店面买些灯油。

    韩元恺掏出钱,然而陆陆大虎却并没有拿便往旁边的粮油铺去了,韩元恺只得苦笑一声把银子收回怀中,然后把帽子压低了些。

    好不容易到了他,那米店的伙计见他器宇不凡手里还牵着匹马,尤其是他方才手中拿出那一袋子银子,便也还算热情,脸上堆着笑问道:“哟,客官,您看要点什么?这都是好米,从山西运来的,本店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摊位上摆着七八袋米,开了口袋,上边插着牌子,牌子上都写了价格。韩元恺估算了一下,虽然有马但为了赶时间,也带不了太多东西,是以他便在价格中上的一个米袋子里掬了一把米粒,米粒尖细,还算饱满,他便朝那伙计道:“就来这个吧。”

    “好嘞,不知客官要多少?”伙计笑问道。

    “米要二十斤,再来三十斤面。”韩元恺微微低着头,指着旁边另一个摊位上的面粉说道。攫欝攫

    “额……”伙计脸上的笑一滞,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这牵着马又带了那么多银子的人就买这点东西?“客官,您不多要些么?明天这米和面可不一定还是这个价了。”

    韩元恺有些不耐的道:“我也想买多些,但带不了,好了,快些与我称好,待会我还要赶路。”

    “原来也是个乡下来的穷酸汉,没钱学人家显摆什么……”伙计转过身去低声嘀咕着,不过他可不知道会被外边韩元恺听到。

    韩元恺也不在意,只当没听到一般,付了银子提起米面就走,走到一旁把米面放在马背上,正要走,突然街道上有些骚乱,一个提着篮子的少女急匆匆的在人群中穿梭着,脸上有些慌乱,后边好像还有人在追,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韩元恺旁边有一个摊子,后边坐的是一个卖狗皮膏药的瘦削汉子,见韩元恺盯着匆匆走过的少女看,他忙喊道:“客官,上好的膏药,要不要来几贴?“

    韩元恺扭过头去,瘦削汉子便朝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又道:“到了万花楼,管教客官好用,姑娘都爱您爱得死去活来,嘿嘿……”

    原来是个卖古代版印度神油的,韩元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许是在军营中待了太久,街上难得见个年轻姑娘就多看了几眼,不想却是被人误会了,韩元恺便摆了摆手。

    回过头去,就见有三个少年推搡着人群追了过来,瞧见那少女跌跌撞撞的跑走了,慌乱得像遇见猎人的野兔,他们也没有再追,而是发出得意放浪的笑来。

    他们不顾旁人的异样眼色,搂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阵,随后居中的一个砸吧了下嘴,拍了拍旁边另一人说道:“金壮,带了银子吧,要不要去万花楼耍耍?”

    “不了,你们去吧,我家里还有事。”那被唤做金壮的人身形粗壮,犹豫了一阵才回道。

    “半月不见,咱们壮爷变了性子了?不能够啊,怕是没带钱吧,哈哈哈……”那人笑了一阵,还要再说。

    便听一旁卖狗皮膏药的瘦削汉子突然说道:“几位客官,要去万花楼?我这里有些好东西,保叫你们用了都说好,用了还想用,嘿嘿嘿……”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照卖狗皮膏药的瘦削汉子脸上啐了口,恶狠狠的骂道:“去你娘的!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身子这么硬朗,像是要用那玩意的人么?不长眼的东西,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把你的摊子砸了!”

    那人说话唾沫横飞,韩元恺忙退后一步,以防那人口水溅到他身上。卖狗皮膏药的瘦削汉子忙讪讪的陪着不是,低眉顺眼的腰都佝成了一只虾,这些市井无赖就是一块滚刀肉,他可惹不起。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还要再骂,他身后的金壮突然上前劝道:“吴爷,何必与他一个卖虎狼之药的下九流一般见识,再说了街上这么多人,叫人听了可容易误会……”

    另一人也跟着上来劝,那人忙扭头左右看了看,果然有好些人在朝他这里看来,他便拍着瘦削汉子的脸说道:“哼!不长眼的东西,看在金壮老弟的份上,老子且饶了你,下次莫叫爷再见着你,不然有你这狗东西好瞧!”

    卖狗皮膏药的瘦削汉子忙不迭的点头称是,那人也觉得无趣,便直起腰来道:“真扫兴,不去万花楼了,金壮,咱们喝酒去!”

    “吴爷,你们去吧,我有事真去不了。”金壮陪着笑脸道。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金壮一番,然后皱眉道:“我看你小子是怕请客吧?”

    “吴爷,家里真是有事,走回去得小半日功夫呢,晚了我可赶不上不了顺路的车队,我若回去迟了,我娘可有得唠叨了……”

    “哈哈哈,壮爷竟然害怕他老娘,罢了罢了,下次再叫你请客就是,走了。”

    “那是自然……”待那两人走远了,金壮忙转身走到摆着几贴狗皮膏药的摊位前。

    那瘦削汉子正擦去脸上的唾沫,抬头一看忙苦着脸又待求饶,却见那人鬼鬼祟祟的朝左右看了眼。

    站在摊位不远的韩元恺早有察觉,便在他看来之前就挪开了目光,看来地痞流氓滚刀肉这种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少不了,就如那癞子和刘泰那些人一般,一旦沾上了就很难摆脱掉,更何况刘泰已经对我与高家的关系有所留意,幸好他们不能出来,城里好像也见不到通缉令,但被人惦记着总是难受,碍手碍脚的,除非把他们给……

    陆陆大虎还没从粮油店出来,街上人来人往的,就这里有些空档,韩元恺只得继续待在这里,他背过身去把米面在马背上系牢,便听那叫做金壮的粗壮少年声音低低传来:“有没有那种能让人乖乖听话的药?”

    “额……壮爷您这是……您这是难为小的了,我要有这好东西,还用得着跑这里摆摊受气么……”那瘦削汉子愣了下,然后支支吾吾的回道。

    “罢了,那有什么?叫她反抗……”金壮意识到说漏了嘴,忙又不自然的胡诌起来,“叫她多些情趣,咳咳……万花楼的红儿老是摆着副臭脸,叫人不爽快!快点,有没有?”

第六百六十八章

    虽然金壮改了口,可这卖狗皮膏药的瘦削汉子三教九流的什么人没见过,当即知道这人的心思,他便淫笑道:“自然有,管保好用,虽说不能叫人向东向西,但也可让她意乱情迷不能自已,您要多少有多少,也不贵,就二十文一包,还有一种叫人昏睡过去的,要便宜些,只要十三文。”

    顿了顿,这瘦削汉子扭头朝左右看了看,声音更放低了几分,说道:“壮爷,您看是要闻的,还是吃的?吃的二十文,闻的十三文……”攫欝攫

    “嗯……”金壮犹豫起来,也不知那小娘们性子烈不烈,若是事后她寻死腻活的寻了死,那可就太可惜了,这么滑不溜丢的美人儿……

    瘦削汉子把眼在他面上一瞧,便道:“壮爷,放心,什么女子经过一番,只要不闹得人尽皆知,不会有事的,反而还有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嘿嘿嘿……便是闹大了也是她们最吃亏,客官尽管放心,若是那些贞洁的女子,用二十文的事最好不过了,嘿嘿嘿……”

    “就要它了!”金壮把牙一咬说道,然后从怀里算出二十文铜钱,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看来,才拍到那瘦削汉子手中,然后又顺手接过那瘦削汉子另一手递来的一小包东西,把手一抬就给纳入袖中去了。

    “壮爷,您慢走……”

    “若是敢哄骗与我,定拆了你这破摊子!”金壮恶狠狠的盯着瘦削汉子说道,然后也不待回话,便转身飞快的挤入街上的人流走去了。

    瘦削汉子脸上收了笑容,然后起身追了几步,一脸厌恶的朝金壮离去的方向啐了口,小声骂道:“什么东西!我呸,想当年老子也是永昌卫一霸,小畜生、狗东西、腌臜货!敢在你爷爷头上撒野,要不是老子……”

    这瘦削汉子愤愤不平的回过身,却突然住了嘴,因为他发现身旁那汉子也在盯着那快步离去的狗东西看。

    瘦削汉子虽然瞧不清这人的脸,但他总觉得面前这人比起方才那几人还要不好惹得多,是以他忙陪笑了下,回身就准备走回摊位后坐下,不料,却听那汉子突然开口朝自己问道:“老板,你这药真的有用么?”

    “额……客官方才您都……都听了去吧,嘿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货,这药当然有用了,我做生意一向货真价实,老顾客他们都知道的,百试百灵!”

    瘦削汉子说着露出个淫荡之极的笑来,见他好像动了心,忙凑近几步又小声说道:“再烈的女子一包下去,管保服服帖帖,任由摆布,到时候那个中滋味,嘿嘿嘿……客官气度不凡本就迷得女人晕乎乎的,再有此物相助简直如虎添翼,客官要不要来上一包?我可以便宜些卖你……”

    虽然韩元恺知道古代就有这些东西,但此前他对这些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只不过是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在那些人人传阅的故事会之类的读本杂志上,看到过这些药的广告,上面说只要拍一拍人的肩膀,就能让人失去理智,变成提线木偶任由摆布。

    那时候他就很是不解,为什么那些人敢堂而皇之的卖这些东西,而作为传媒,这种广告也接,没人管管么?

    陆陆大虎这时提了一只葫芦从店里走了过来,韩元恺笑了笑,那瘦削汉子瞧了,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包得严实的黄纸包,又贴近了韩元恺几步,悄声道:“哎……客官,十文好了,只要十文钱就卖与你,如何?”

    韩元恺本来只是好奇问了句,话一开口他就有些后悔,没承想果然招惹得这人好像一张狗皮膏药一般,沾上了就甩不掉。

    韩元恺正要开口婉拒,不料却瞥见街边走来三个带刀的衙役,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一只手还在那圆滚滚的肚皮上揉着,嘴里叼根剔牙的签子,满嘴的油腻,旁边的人纷纷避让开。

    “客官?只能再少两文,您就给八文钱,就当咱们认识……”

    “班头,你看!”

    班头站住了,腆起肚子直往韩元恺这边冷笑道:“抓到你了,狗东西!”

    提着只油葫芦刚走到几个衙役身边的陆陆大虎,听见这话,身子不由一震,另一只空着的手一紧,突然就往怀中摸去。

    韩元恺见状,突然把身子背过去,低着头拍打起马背上的米面。他这一转身,方才突然没了声躲到他身后的瘦削汉子就傻了眼,只见三个衙役冷着脸朝他走了过来。

    这班头看着瘦削汉子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满脸鄙夷的看了眼韩元恺的背影,讥笑道:“哼!年纪轻轻也要用这些玩意,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鸟货!”

    好险!还好这些家伙果然是找这卖印度神油的麻烦,韩元恺松了口气,对面的陆陆大虎也把手从怀中拿了出来。

    那瘦削汉子陪着笑,也不敢接话,肚皮吃得圆滚滚的班头又低声斥道:“东西呢?”

    瘦削汉子一脸肉痛的,把刚收到的二十枚铜板掏了出来,上前一步悄悄摸摸的揣到了那班头手里。

    “就这点?没白的?”班头眉头一皱,把手里铜板纳入怀中。

    “爷,您看我这还没开张,哪来的银子啊?”

    “呵呵……”班头笑起来,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的,“弟兄们,这狗东西是把咱们当东街头那傻子蒙呢。”

    “不敢不敢,几位爷,小的真是没开张,这不正要……你们就来了不是……”

    班头把油腻的手在瘦削汉子的衣服上擦了擦,那瘦削汉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嘴里说着些好话。

    那班头冷笑几声,然后用力拍着瘦削汉子的脸颊,道:“城里最近出了几桩人命案子,陆续有好几家未出阁的黄花姑娘上吊死了,仵作验尸发现,她们都曾经吃过与你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粉差不多的东西,莫不就是你这狗东西作案,坏了人家女子名节?给我捆了带回衙门好好审审!”

第六百六十九章

    “我还以为那几个狗东西瞧出了什么,我看我还是跟你一道回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不然总是放心不下。”陆陆大虎往后看了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韩元恺沉吟片刻,还是说道:“不用了,骑马也就半日的功夫就回来了,明日凌晨之时我定能赶回来的,而且刚才也不过是虚惊一场,更何况刘泰已经盯上我了,你还是留下,有什么变故也好叫我知道。”

    “好吧,路上千万小心,早去早回。”陆陆大虎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勉强。

    两人不再言语,街上的人要比方才那条街道少了些,街道两边的小摊上,摆着些便宜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布匹之类的东西,韩元恺没想到竟然无意中跑到这条,都是卖些女儿家用的地方来了。攫欝攫

    街上走着的也大多是些女子,男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们不是陪着女眷出来采买的,就是跟在后头提东西的下人,只有韩元恺与陆陆大虎两个汉子走在一起显得有些另类,察觉旁边经过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韩元恺忙把帽子压低了些。

    有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大概是风月女子吧,这两个女人扭着水蛇腰迎面走来,还朝他们多看了几眼,眼中没有媚意,反而还有些羡慕。

    “客官,看一看,都是好东西,买回去送心上人最好不过了。”

    突然旁边响起一道叫卖的声音,让本想尽快穿过这条街道出城的韩元恺,这时又突然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还是在摊位前停了下来。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摊位上摆的都是些小玩意,想着江翠翠性子,韩元恺便在一堆叫人瞧得眼花缭乱的首饰中,挑了只素色淡雅的步摇。

    “客官,真是好眼光,送给心上人的吧?”

    “这位老板倒是好厉害,不过可惜你猜错了,我要送的人是我妹子……”做生意的最是能说会道,察言观色了,韩元恺对此心知肚明。

    他不想在此过多纠缠,更何况这东西也确实不合适随便送人,他便把东西放下,在旁边挑了一盒唇脂,小心揭开闻了,里头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客官,现在这天气又干又冷的,送这个正合适,贴心,叫人打心里念您的好嘞!”

    “额……这个怎么卖?”韩元恺可不想再与他多说了,天知道他还能扯到哪里去。

    “您就给五十文吧!”

    “什么?”韩元恺虽然有所准备,可一听到这价钱他还是有些吃惊。

    “你这奸商,怎敢狮子大开口,就这点东西你也敢要五十文?”站在一旁的陆陆大虎冷着脸说道。

    老板却是早已司空见惯,他忙陪着笑解释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价钱可不贵了,掏心窝子说我就赚您五文钱,这货可是从江南进的,您也知道这世道,运货的也不安生……”

    韩元恺突然听见外边的街口有些骚乱,偷偷把眼望去,竟然又是那三个衙役!

    “算了,我要了!”天色不早了,韩元恺没再多说什么,他刚好换得有些铜钱,便算出五十枚付了账,拿起那掌心大小的一盒子唇脂。

    “客官慢走……”老板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暗暗道,“嘿嘿……又赚得三十文……”

    韩元恺将唇脂小心放入怀中贴身放好,然后牵了马就走,陆陆大虎此时也发现情况不妙,也懒得与这奸商纠缠,追着韩元恺快步走去了。

    老板乐呵呵的笑着,眼见一时没人光顾,他便低头忙着整理摊位上的东西。突然面前出现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

    日头一点点偏西,陆陆大虎牵着马出了城,已经先一步混在人群中出了城的韩元恺正在外边等着。

    陆陆大虎把马还了他,韩元恺又央他帮着在城中四处看看,有没有自己的通缉令,还有顺便打探一番朝堂的消息。

    陆陆大虎迟疑了下,见韩元恺已经翻身上马,他忙喊道:“等等!”

    “怎么了?”韩元恺诧异回头。

    陆陆大虎把手里的两粒碎银子递了过去,道:“这点银子也一起捎上吧,反正咱们在营中也用不到,便是真到了最坏的地步,路上要急用我也留了些。”

    “你这是……”

    陆陆大虎想起往事,有些感伤的道:“人生地不熟的,江姑娘一个人不容易,你这次回去了,下一次就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回去看她了,我看得出来,江姑娘对你不一般,只是以如今的情势,你最好还是……”

    “陆大虎兄弟,不用说了我省得,这钱算我借你的,走了!”韩元恺把银子抓了放入贴身的兜里,然后便打马去了。

    一入了冬,日头也好像怕冷一般,早早的下了山。

    天色见黑,寒风又呼呼刮了起来,江翠翠肩上扛着一捆柴火,与金老汉夫妇一道回到了村子。

    金老汉肩上也扛了一捆结了冰霜的枯枝,一早他本想直接把柴火给扛到江翠翠家里去,没承想这女娃倒是倔得很,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只是说有人陪着她一起就已经很好了,不然她可是不敢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拾掇柴火。

    忙活一日下来,她的手早已冻得通红,可这女娃硬是没叫过一声苦,金老汉也不由得有些佩服,就连见自家老汉如此上赶着帮她,心里有些芥蒂的老妇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已经升起炊烟,金老汉夫妇喘着粗气在自家门前停下,江翠翠也停下歇了歇,口中对这对老夫妇又是一番感谢,然后才又咬着牙,扛着弯弯曲曲有些硌人的枯枝,踏着雪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村尾她那栋孤零零立在山脚下的屋子去了。

    一天下来,捡的柴火怎么也够大半个月用了,若是节省着些,或许还能用上一个月,这样就不用常常麻烦金爷爷他们了。

    终于到了家门前,江翠翠浑身的力气突然都消失无踪,把枯枝似抛似丢的放在门边,她腿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江翠翠虚弱的倚在门边,扭头看着村里飘起的一道道炊烟,鼻子不由一酸。

    夜幕降临,寒风吹拂在她的脸上,有几缕发丝沾染了一丝白霜,她的眼睛在灰蒙蒙的夜里,有些黯淡的亮光发出。

    江翠翠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光,然后从怀里摸出家门的钥匙,将昏暗孤寂的屋子打了开来,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家,黑漆漆的,她的心不由来的有些发慌。

第六百七十章

    旁边林子被风一吹,又发出那种渗人的呜呜声,江翠翠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好在外边天还没黑透,还能有些许亮光照进屋中,她循着记忆摸索着,找到了放在灶台上的打火石,然后走到桌边,刚想燃起油灯,打了好几下没把油灯燃起,她这才记起油灯的油早没了。

    屋中黑漆漆的叫人心慌慌,江翠翠吸了吸鼻子,然后起身走到灶膛边,从角落里的一堆柴火里摸索出一捆细柔的枝条,和着一把枯草放在灶膛口,用打火石急急的打着。

    咔嚓咔嚓!攫欝攫

    打火石打了五六下,终于将火给点起了,一丝亮光在漆黑的屋子里升起,江翠翠的心终于安定了些,门口在往屋里呼呼的灌着寒冷的风,她忙起身走到门外,将放在门边的柴火吃力的拖进屋中,然后又迎着风把门顶上。

    忙活一日,她也只是早上吃了那半碗泡馍馍,这时早已是又饿又累,身上的衣服也脏了,要烧水沐浴她还得去村中提水,可那口水井还在金家大娘家的旁边,今日一早江翠翠着实被她那番热情吓到了。

    江翠翠忙走到旁边的水桶,把盖子揭开就着火光瞧了,好在里头还有小半桶水,足够她做饭和擦洗一下身子了。

    有了这么些今日她捡回来的柴火,江翠翠把灶膛烧得旺旺的,她打算先把水烧了,好好擦洗一下身子,然后再和面做馍馍。

    冬天的灶膛也冷着,火光一闪一闪的,照在她那张柔美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美。江翠翠眼皮耷拉着,好像又回到数月前,她在给那个来历不明的人烧着热水,好像……好像他真的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还是在炎热的夏日,那一天,他陪着自己,终于回到了阿爹口中心心念念的地方,这个阿爹与娘亲生活过几年的山村。

    金家沟,这村子比起王家庄来要小上许多,可是有阿爹和他在,自己的心就很安定,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村子后头的山脚下,阿爹当年跟娘亲住的房子还在,只是破败了些,虽然阿爹只在这里住了短短几年,可阿爹他每每提起这里,脸上总会露出幸福和怀念的神情。

    阿爹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好半天,而他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时候自己真的好羡慕娘亲,能嫁给阿爹这么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阿爹一路上也没再提过相亲的事,可身边站着的傻子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明明他只要说出来,自己就会答应了的,便是逃到天涯海角,自己也愿意跟着……

    阿爹出了门来,脸色竟然又好了许多,说什么也要上山一趟,而且不许别人跟着,应该是去看娘亲吧。

    可阿爹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他又陪着上山去找,没想到,阿爹竟然趴在一座坟前,无声的呜咽着,坟周边一大片地方的杂草全拔了个干净,那睡在里头的就是娘亲吧,这还是自己自记事起,头一次见到阿爹落泪。

    他阻止了自己过去,其实阿爹也知道我们在附近,还给自己与娘亲留了独处的时间,阿爹则和他在后头等着。

    娘亲的记忆是模糊的,她留给自己的东西只有那么一只银簪子,阿爹一直小心的保管着,为了这只簪子,自己还挨了阿爹一巴掌呢,那还是阿爹第一次打自己,说到底也是因为他才引起的,那时候的自己应该很让他难堪吧,那么不留情面的骂他,他会不会为了这才讨厌了自己……

    阿爹在下山的路上,把与娘亲的往事都说了,原来他们还是两小无猜的青木竹马,只是出了变故才沦落到此,至于什么变故,阿爹却是怎么也不肯说,只是交代自己要好好把医术学好,不能断了太师父王三太爷的传承……

    到了金家沟的第三天,在把屋子重新修缮一番后,阿爹的身子终于还是不行了,虽然阿爹和他都在瞒着自己,可其实自己早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会那么快离开……

    离开的好突然,突然到一点都不真实,便是连最后一面都没瞧见,当听到消息时,自己还在屋子里做着饭,见到的只有在娘亲旁边的一座新坟,两日前拔掉的草还在旁边,原来阿爹早就准备好了,

    而他也在阿爹离开的第五日的夜里,悄然的离开了……

    “韩大哥,你不要走!”

    门外,韩元恺佝着腰,秉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把正要卸下的面又搂住了。

    奇怪,应该没有闹出动静呐,她是怎么发现的?

    “别丢下我,韩大哥,我好害怕!”手背一凉,屋子里,坐在灶膛边上的江翠翠从梦中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一颗颗冰凉的泪珠仍旧从脸颊滑落,滴落在搭在下巴的手背上,那泪珠好像也也不愿停留,最后无情的滚落到被火烘热的裙摆上,化作斑斑点点的泪渍去了。

    视线重新回到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她的心突然好像被人用手紧紧地抓住了,恍如窒息一般的难受,原来是梦啊!

    韩元恺哪里知道屋里的江翠翠是在做梦,只当自己真是被发现了,他慌忙把肩上的那袋子面一把撂下,堆在米袋子上,又从怀中摸出那盒唇脂,和钱袋子油葫芦火折子一齐放在面粉袋上面,随后就一扭腰,把脚尖踮起朝旁边的林子飞快的窜去了。

    一门之隔的屋子里,江翠翠正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突然门外传来啪的轻轻一声,她不由惊恐的睁大了疲惫的眼睛,从角落里抽出一根木棍,站起身来声音颤抖的低声喊道:“谁?是……是谁在外面?”

    锅里的水在咕噜咕噜的滚着,江翠翠一颗心砰砰直跳,可门外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并没有人回答。

    寒风掠过,屋子旁边山脚下的灌木林里呜呜作响,也将韩元恺的帽子吹动了些,露出拧起的双眉下那对蕴含着愧疚和痛苦的眼睛,原来刚才她并不是发现了自己,而是在……做噩梦么?

第六百七十一章

    虽然金壮改了口,可这卖狗皮膏药的瘦削汉子三教九流的什么人没见过,当即知道这人的心思,他便淫笑道:“自然有,管保好用,虽说不能叫人向东向西,但也可让她意乱情迷不能自已,您要多少有多少,也不贵,就二十文一包,还有一种叫人昏睡过去的,要便宜些,只要十三文。”

    顿了顿,这瘦削汉子扭头朝左右看了看,声音更放低了几分,说道:“壮爷,您看是要闻的,还是吃的?吃的二十文,闻的十三文……”

    “嗯……”金壮犹豫起来,也不知那小娘们性子烈不烈,若是事后她寻死腻活的寻了死,那可就太可惜了,这么滑不溜丢的美人儿……

    瘦削汉子把眼在他面上一瞧,便道:“壮爷,放心,什么女子经过一番,只要不闹得人尽皆知,不会有事的,反而还有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嘿嘿嘿……便是闹大了也是她们最吃亏,客官尽管放心,若是那些贞洁的女子,用二十文的事最好不过了,嘿嘿嘿……”

    “就要它了!”金壮把牙一咬说道,然后从怀里算出二十文铜钱,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看来,才拍到那瘦削汉子手中,然后又顺手接过那瘦削汉子另一手递来的一小包东西,把手一抬就给纳入袖中去了。

    “壮爷,您慢走……”

    “若是敢哄骗与我,定拆了你这破摊子!”金壮恶狠狠的盯着瘦削汉子说道,然后也不待回话,便转身飞快的挤入街上的人流走去了。

    瘦削汉子脸上收了笑容,然后起身追了几步,一脸厌恶的朝金壮离去的方向啐了口,小声骂道:“什么东西!我呸,想当年老子也是永昌卫一霸,小畜生、狗东西、腌臜货!敢在你爷爷头上撒野,要不是老子……”

    这瘦削汉子愤愤不平的回过身,却突然住了嘴,因为他发现身旁那汉子也在盯着那快步离去的狗东西看。

    瘦削汉子虽然瞧不清这人的脸,但他总觉得面前这人比起方才那几人还要不好惹得多,是以他忙陪笑了下,回身就准备走回摊位后坐下,不料,却听那汉子突然开口朝自己问道:“老板,你这药真的有用么?”

    “额……客官方才您都……都听了去吧,嘿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货,这药当然有用了,我做生意一向货真价实,老顾客他们都知道的,百试百灵!”

    瘦削汉子说着露出个淫荡之极的笑来,见他好像动了心,忙凑近几步又小声说道:“再烈的女子一包下去,管保服服帖帖,任由摆布,到时候那个中滋味,嘿嘿嘿……客官气度不凡本就迷得女人晕乎乎的,再有此物相助简直如虎添翼,客官要不要来上一包?我可以便宜些卖你……”

    虽然韩元恺知道古代就有这些东西,但此前他对这些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只不过是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在那些人人传阅的故事会之类的读本杂志上,看到过这些药的广告,上面说只要拍一拍人的肩膀,就能让人失去理智,变成提线木偶任由摆布。

    那时候他就很是不解,为什么那些人敢堂而皇之的卖这些东西,而作为传媒,这种广告也接,没人管管么?

    陆陆大虎这时提了一只葫芦从店里走了过来,韩元恺笑了笑,那瘦削汉子瞧了,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包得严实的黄纸包,又贴近了韩元恺几步,悄声道:“哎……客官,十文好了,只要十文钱就卖与你,如何?”

    韩元恺本来只是好奇问了句,话一开口他就有些后悔,没承想果然招惹得这人好像一张狗皮膏药一般,沾上了就甩不掉。

    韩元恺正要开口婉拒,不料却瞥见街边走来三个带刀的衙役,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一只手还在那圆滚滚的肚皮上揉着,嘴里叼根剔牙的签子,满嘴的油腻,旁边的人纷纷避让开。

    “客官?只能再少两文,您就给八文钱,就当咱们认识……”

    “班头,你看!”

    班头站住了,腆起肚子直往韩元恺这边冷笑道:“抓到你了,狗东西!”

    提着只油葫芦刚走到几个衙役身边的陆陆大虎,听见这话,身子不由一震,另一只空着的手一紧,突然就往怀中摸去。

    韩元恺见状,突然把身子背过去,低着头拍打起马背上的米面。他这一转身,方才突然没了声躲到他身后的瘦削汉子就傻了眼,只见三个衙役冷着脸朝他走了过来。

    这班头看着瘦削汉子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满脸鄙夷的看了眼韩元恺的背影,讥笑道:“哼!年纪轻轻也要用这些玩意,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鸟货!”

    好险!还好这些家伙果然是找这卖印度神油的麻烦,韩元恺松了口气,对面的陆陆大虎也把手从怀中拿了出来。

    那瘦削汉子陪着笑,也不敢接话,肚皮吃得圆滚滚的班头又低声斥道:“东西呢?”

    瘦削汉子一脸肉痛的,把刚收到的二十枚铜板掏了出来,上前一步悄悄摸摸的揣到了那班头手里。

    “就这点?没白的?”班头眉头一皱,把手里铜板纳入怀中。

    “爷,您看我这还没开张,哪来的银子啊?”

    “呵呵……”班头笑起来,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的,“弟兄们,这狗东西是把咱们当东街头那傻子蒙呢。”

    “不敢不敢,几位爷,小的真是没开张,这不正要……你们就来了不是……”

    班头把油腻的手在瘦削汉子的衣服上擦了擦,那瘦削汉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嘴里说着些好话。

    那班头冷笑几声,然后用力拍着瘦削汉子的脸颊,道:“城里最近出了几桩人命案子,陆续有好几家未出阁的黄花姑娘上吊死了,仵作验尸发现,她们都曾经吃过与你卖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粉差不多的东西,莫不就是你这狗东西作案,坏了人家女子名节?给我捆了带回衙门好好审审!”

第六百七十二章

    风雪漫漫,赵志用带着人终于赶回了军营。

    站在门边的陈兴德一张脸阴沉的很,千总柳大淼闻讯赶来大门迎接,

    赵志用亲自驾着马车走在前边,这时见了柳大淼带着人迎上前来,忙跳下马车,躬身抱拳道:“标下见过千总大人,幸不辱命,粮草已足数押运回来!”

    柳大淼走上前握住赵志用的双手,大喜道:“赵志用老弟,果然不负众望,准时将粮草押回来,稳定军心,此大功劳我必替你上报之。”

    “多谢千总大人!”

    “一路上可还平安?”

    “回大人,回程时遇到一股鞑靼人,被……弟兄们奋力杀退!不曾丢去一粒粮食。”

    “竟有此事,可有伤亡?”

    “伤了二十多,不过并没有阵亡的士兵,只有四个伤得重些!”

    “快!将受伤的弟兄送去军医那里,好生救治!”

    “赵老弟辛苦,走,到账中叙话!”

    柳大淼拉着赵志用就往中军大帐走去,后边几个把总也都跟了上去,落在后头的陈兴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柳大淼把赵志用摁到下堂首位上,这才回到堂上座位坐下,问道:“赵老弟,快跟大伙儿说说,你是怎么将鞑靼人打退的,遇袭之下不仅能保住军粮,还可以以这般小的代价换取胜利,真乃用兵如神啊。”

    想起那两个新兵蛋子,实话实说首功必是他们的,赵志用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正要说话,“大人,其实这一切都是……”

    “报!军粮足数,但士兵回来人数一共一百零三人,尚有二人空缺。”

    “赵老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有阵亡的士兵吗?”

    “大人,我……”

    陈兴德道:“遭遇敌袭,有伤亡也是正常的嘛,又是区区二人,赵志用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赵志用,到底怎么回事?”柳大淼语气冷了几分。

    “大人,实不相瞒,确实未有伤亡,”

    “那两人作何解释?”

    “那两人……他们……我也不得而知,或许是趁乱脱逃了吧。”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速去查清逃走的究竟是谁?”

    那兵丁应了声随即便转身出了营帐,柳大淼看着面色有些不太好的赵志用,道:“赵老弟,功不掩过,但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大事,我相信赵老弟绝非有意隐瞒,不然报个什么阵亡的还是很容易糊弄过去的,”

    “多谢大人体恤,赵志用铭记于心。”

    ……

    黄昏之时,高古城堡门外来了一队长长的人,里长族长以及一些能说上话的人都聚在一起,韩元恺站在门外说了来意,门打开却自然韩元恺一人进去。

    “韩壮士,找把总他们前两日便从高古城堡经过了,我说怎么不见你的人,你这是……”

    韩元恺心知有些突兀,毕竟一下子带来这么多人,也不容易安排,看着面前的里长和族长,韩元恺道:“两位,韩某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能够答应。”

    “是什么?”

    “想必你们都听说了鞑靼人入关的的事了,他们都是我的乡亲,想求二位能让外边的人到贵堡暂避一段时日,等开春之后,他们便会返回家乡。”

    “这……”

    “遭遇鞑靼人之祸我们也很同情,可是如此多的人,只怕我高古城堡安置不下,韩壮士何不找衙门想想法子?”

    “爹,你就答应韩大哥吧,外边都是他的乡亲,你若是不同意,韩大哥的脸面往哪儿搁啊。”忽然,众人身后响起一阵轻轻脆脆的的话,原来是高玥儿。

    “你这丫头,长辈们说话你怎能再后头偷听,快快回家去。”

    “大,韩大哥之前可是帮了咱们高古城堡大忙,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你还是女儿心中那有情有义的爹吗?”

    “你这臭丫头,竟敢编排你爹的不是,罢了,女儿外向啊,女大不中留留来溜去留成仇,故人诚不欺我。”

    “爹!你胡说什么呢,不理你了。”

    韩元恺心里一紧,难不成这小丫头看上自个了?而且瞧这意思,高同甫也似乎并不介怀,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莫非是……

    韩元恺正胡思乱想着,高同甫咳嗽一声道:“诸位,韩壮士也确实帮了咱们高古城堡大忙,我等都是铁骨铮铮的老秦人,岂能坏了自己名声?再者说鞑靼人与我朝势不两立仇深似海,”

    “虽说前面有流民作乱的事,可如今是韩壮士的乡亲,以韩壮士的为人,想必大伙都是信得过的,”

    “那是,我没意见,北边空着一大片地,他们若是愿意住下,便让他们到那里去吧。”

    韩元恺一听,急忙躬身道:“多谢诸位,韩某铭感于心不敢相忘。”

    高同甫扶起他道:“韩壮士,不必如此,你我便如同一家人一般,何必见外,以后你便叫做一声高族长,”

    “高族长,”

    “快打开寨门!让韩壮士的乡亲进来。”

    外头的江翠翠正一脸担忧的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声响,听到这一声喊和脚步声,她急忙站直了身子。

    “吱呀……”

    两扇厚重的门扉重新打开,韩元恺出现在门后头,喊道:“乡亲们,高古城堡的乡亲已经同意让咱们在此暂避一段时日,一切都要听从高族长和里长的话,不要生事,等到开春鞑靼人退去,咱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太好了!多谢高族长、里长,多谢高古城堡的乡亲。”金家台的老里长上前激动的说道。

    就这般,韩元恺带着金家台的村民跟在高同甫几人身后,走到之前收留乱民的地方,这里已经搭建起一些简易的木屋,加上带来的几个帐篷,倒也面前够住。

    “此处便暂时作为你们住的地方吧,若是住不下,我家院子还有些木头,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高同甫说道。

    “多谢高族长了,”说着,老里长就想着替江翠翠先安排一间好些的住处。

    “对了,这位是?”

    “哦,她是……”看着这么一位俊俏的女子立在韩元恺身旁,高同甫这时才想起来问。

    “高族长,她是我家妹子,”

    “见过高族长,小女子多谢高族长收留。”

    “原来是韩壮士的妹妹,”

第六百七十三章

    高古城堡。

    土墙楼上,高玥儿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直到天大亮了,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人来。

    “小姐,都这般光景了,您该用早饭了,咱们先回去吧。”

    高玥儿道:“再等等,我还不饿。”

    “小姐,村子里已经有人走动了,要是老爷发现您到这里来,以后……”

    高玥儿无奈道:“走吧。”

    说罢,她又望了眼远处,天地间灰白二色相连,却无半点人迹。

    高玥儿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许是起得太早,又或是心中失落,她无奈的下了土墙楼,往回走去。

    来的时候那般慢,回的时候却很快,高玥儿站在台阶下望着后门,一旁的小玲儿已经走上前去把门推开。

    便在这时,她突觉下身裙摆一漾,低头看去,原来是一粒小石子。

    高玥儿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墙角后,正有半边身子探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眼前陡然一亮的她不由小嘴圆张,就要喊出声来。哪曾想,又见那人把左手食指往嘴边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忙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院里没人,快些!”看着脸上神情生了变化的高玥儿,回过身来的小玲儿不由有些诧异,“小姐?”

    见他那副模样,高玥儿也没有道破,便迈步进了院门,直接往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厨娘的女儿芸儿将养了几天,已经好利索了,此时也在帮着烧火,

    “小姐,怎么要这么……”

    “爹爹偏心,早饭只带给哥哥,所以我给娘亲也带一份。”

    “原来是这般。”

    高玥儿吩咐厨娘做了好些早点,才往桌子边上一坐,想起前些天夜里便是两个人坐在这里,她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次瑜哥哥回来,一定叫他与娘亲见上一面。”

    一旁的小玲儿看在眼里,却是眉头微皱,似有心事一般。

    “小姐,您要的早饭都做好了!”厨娘提着两只食盒走了过来。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打断,高玥儿放空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她看着小玲儿把两只食盒都接过,便也就站起身来应了声,还与那烧火的芸儿打了招呼,这才出了门去。

    小玲儿紧随其后,主仆二人便默默无言的往高玥儿她所住的小院而去。

    到了一处长廊下,前面不远就是她九小学校园了,高玥儿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把小玲儿手中的一只食盒接下,说道:“小玲儿,你快去把早饭送与夫人。”

    “额……小姐,您不一同去见老夫人吗?”

    高玥儿摇头道:“不了,我没睡好,吃过早饭我得偷个懒,睡个回笼觉,没什么事不许来打扰我,知道了吗?”

    “是,小姐。”小玲儿应声而答。

    等小玲儿分开走远了,高玥儿便又提着食盒,转身往后院急急走去。

    “吱呀……”

    院门拉开,高玥儿一闪身出来,又把门关上,然后往方才瞧见人的那墙角走去。

    “瑜哥哥……”

    她边走边小声的呼唤着,然后等她来到墙角后,却没瞧见人,“瑜哥哥?”

    “嘘……”

    听见声音,高玥儿一扭头,正瞧见他已经从另一边的巷子里现出身来。

    韩元恺四下瞧了一边,见无人便带着她来到方才躲藏的巷子里,这里虽靠近高家大院,却鲜有人至,正是说话的好去处。

    韩元恺拍马急急,和陆大虎两人终于赶到,村子里很安静,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两人静静的村头看了会儿,陆大虎忍不住说道:“既然都到这里了,何不进去看看?”

    韩元恺正犹豫间,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突然道:“不对!有大队人马正朝这里赶来,估摸着还有七八里就要到了。”

    “鞑靼人!”

    “快!叫醒他们!”

    韩元恺和陆大虎拍马进村,大喊道:“鞑靼人来了!快起来逃命!”

    韩元恺心急如焚,赶马甚急,

    江翠翠从地里回来,吃过饭洗了澡,就一直缝制衣服靴子,熬的一双眼睛发红,刚铺了炕躺下,就听见外头有人吵吵闹闹的喊,听清声音心头一动,慌忙起身踢啦踩上鞋子,匆匆跑到门后推门出去,就瞧见朦胧的月色下,正有两匹马向着自己这边跑来。

    韩元恺一边拍马一边拿马鞭抽着旁边的门窗,同时口中大声的喊着,陆大虎也跟着他一般,很快村子里就吵闹起来,有机灵的听清了的赶紧跑出来一看,见是两个军爷,对那话就信了八分,赶紧跟着大喊大叫起来,幸好他们也早有准备,东西很快就收拾好,虽然有些慌乱,可也在陆大虎组织下有条不紊的向着山上撤退,

    韩元恺这边终于跑到江翠翠僻静的小屋前,不待勒马停下,他就瞧见了屋前一个衣着有些单薄的女子,正缩着一对瘦削的肩膀,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韩元恺的心猛然一跳,然而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更何况他答应过的,狠心果断的斩断那点心思,韩元恺径直跳下马,匆匆跑上前去,喝道:“鞑靼人就要来了!快!回去收拾行装!”

    江翠翠身子一抖,克制住想要扑上去的冲动,转身跑回了屋子,韩元恺也顾不得避嫌直接跟了进去,江翠翠没想到他会直接闯进来,唬了一跳,忙外衫也不披了,抽了块麻布往桌上,就将桌上的衣服鞋子统统包了起来,

    韩元恺堪堪走进门来,在屋子里扫了眼,说道:“带上值钱的,其他的就不要了,快!”

    江翠翠低着头匆匆收拾,韩元恺走过去将她的几件外衫拿了,递到她怀里,江翠翠低着头接过,背过身去穿了起来。

    韩元恺一把拿过桌上的包裹,先出了房间,看着乱哄哄的村子,陆大虎见他出了,忙拍过来,问道:“好了吗?快些,鞑靼人说到就到,老里长说山上有一处地方可以暂时躲避。”

    韩元恺正要说话,江翠翠便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快声说道:“走吧!”

    韩元恺听到鞑靼人越来越近,喊道:“大伙快些走!往山上走!”

    一把扯住站在身旁的江翠翠手臂,拉着就走,江翠翠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忙迈开了步子,紧紧跟着,

第六百七十四章

    “杀死这个该死的汉人!斩下他的头颅做酒器!抢走他的女人做奴隶!就让他的性命成为我的第一个功勋,让他与我青史留名,这将是我女真族赤多阿古贝勒赐予他的无上荣耀!”

    特别是那俏女子望着那人的眼神,使得铁塔大汉更是怒不可遏,心中蓦然愤怒的嘶吼着。

    “杀啊!”

    铁塔大汉大喝一声,随之“唰”的一下抽到闪闪发亮的弯刀,一拍马屁,就朝着村头冲杀而去。

    旁边两个正关注着战局的汉子吓了一跳,急忙拍马追上,听他语气就知道拦不住了,其中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的少年,也喊道:“你们俩随我上!你,留下保护好咱们的客人!”

    说着,这少年就带着身后两人冲了出去,原地只剩下两骑,那位置稍前的汉子,一脸苦笑,不过倒也不担心,因为这些村民败下阵来是迟早的事。他怕的是会有明军经过,不过如此大的风雪天,加上此地又不靠近主道有些偏僻,他四下瞧了眼倒也去了这份心思,静静的看起好戏来。

    寻得空隙,挥起一刀劈落一个鞑靼人骑兵,陆大虎见身后堆起了杂物,前头又冲来几匹快马,便虚晃一刀,加上老里长带人配合,他趁机往后退了几步。

    韩元恺身上半白半红,又有两个鞑靼人死在他的长刀之下,看着他斩落一颗头颅,剩下的三个鞑靼人都有些慌了,

    韩元恺冷冷扫视着他们,瞧出他们的惊慌,虽然只是那么一瞬,看来只是一队新兵,人数估摸着也就二十来人,韩元恺心里有了些底气,

    刚喘了几口气,那几个鞑靼人似乎受村头影响又抢先攻来,韩元恺提刀迎上,侧身避开当头劈下的一刀,又扭腰闪开直往腰间刺来的一刀,韩元恺从下往上大力斜劈一刀,荡开最后一个鞑靼人横劈而来的攻势,将他荡退几步,借着力道又往前一扑,长刀反握直往前头那人后腰劈去,

    “哗啦”一声!那倒霉鞑靼人后背的皮甲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飞溅而出,身子受力不住直直往前跌了个狗啃泥,

    旁边那个鞑靼人许是杀急了眼,高高跃起双手举刀就往韩元恺头顶斩落,韩元恺一个就地趟身,避过他的泰山压顶,回手就是一刀劈下!

    一颗大好头颅便与脖颈分了家,韩元恺又迅速翻身而过,将那倒地的鞑靼人脖子割了,剩下的那鞑靼人已然吓破了胆,拔腿就要跑,却不想一脚踏中雪窝子,韩元恺飞身上前,一刀戳下,刀刃扎透了他的后心,挣扎了几下便断了气。

    韩元恺一脚踏在尸身上,将长刀抽出,瞧见村后这边再无异样,他不敢多做停留,呼啸一声,那匹军马跑到他的身边,回头望了眼,见陆大虎已渐渐不支,那些不时甩出钩锁,一边袭扰陆大虎,一边将那些堵塞道路的杂物拖了出去,

    眼见再有片刻,陆大虎就将抵挡不住,那些鞑靼人就得冲杀进来,韩元恺直接跨上马背,

    “大哥,小心!如果……你一定要活着!”

    韩元恺听到这句话,身形稍稍一顿,便拍马往村口冲了过去。

    铁塔大汉眼见杂物被一一拖出,那些汉民手忙脚乱的继续搬出桌椅,却已然捉襟见肘,自己很快就可以冲杀进去,若不是风雪太大,还有怕伤到那个俏女子,他都想点火将这个村落烧个一干二净,恨得牙痒痒的铁塔大汉,心中发狠一定要将这些该死的汉人男子杀个精光,特别是后头那个,竟然杀了他七名亲兵,

    “快些!将路清开!”

    老里长已经搬空了村头旁边的两家屋子,还没来得及再往后头搬,那些桌椅就得被勾走了,陆大虎也腾不出手来阻止,他一手短棍一手长刀,都已然相形见绌,身上的皮甲都被钩锁给勾破了好几处,若不是他反应快,挥刀将那绳索劈断,他也得被拖下马去,被外头这些鞑靼人乱刀分尸,

    身上挂着两个钩子,陆大虎又堪堪挡住两个鞑靼人骑兵的攻势,虽是风雪天,他依然出了一身的汉,左右两边的最后一张桌子都被拖了出去,

    “闪开!”

    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叫,以及沉闷的马蹄声,陆大虎荡开劈来的弯刀,左手也用短棍拨飞钩锁,就往一旁让开了些,

    韩元恺拍马赶到,和陆大虎一左一右,正好堵住要冲进来的鞑靼人骑兵,斜提一刀挡住皮来的弯刀,顺势直接往前一刺,便将那鞑靼人的手指头削掉两根,那鞑靼人发出一声惨嚎,刀也随之脱了手,韩元恺回刀荡开旁边掷来的一道钩锁,直接一抓马缰探出身去,径直往那鬼哭狼嚎正要往后退走的鞑靼人身前横拉一刀,便见一颗首级冲天而起,一股热血随之喷涌而出,溅了旁边那鞑靼人一身。

    那鞑靼人一眯眼,陆大虎瞅准机会,也学着韩元恺探出身子劈了一刀,又是一颗头颅落地,还睁着一双斗大惊恐的眼睛。

    老里长见自己这些人也帮不上忙,

    “老里长,咱们快往山上跑!”

    “站住!两位军爷还替咱们挡着,不听江相公的话已然酿成大祸,如今咱们岂能丢下他们,做这等猪狗不如之事?谁都不能跑,跟我去后头守住墙,不能再让那些鞑靼人从后头摸进来。”老里长心知这一跑人心就散了,那两个军爷挡得住还好说,若是挡不住,自己这些人是根本跑不远,鞑靼人已经折损不少人马,势必要报复。

    “唉!走!”

    见老里长提着把叉子就往后头跑,这些汉子也不好再提逃命的事,

    韩元恺听在耳里,顿时松了口气,好在这老里长识得大体,否则村民一乱起来,自己两人决计抵挡不住。

    韩元恺又“唰唰”劈出两刀磕飞两道甩来的钩锁,抽空粗略扫了眼,外头还有十来骑,再远些还有两骑按兵不动,此外好像再无援兵,心头稍安,“陆大虎,没事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金壮心头怒火生起,探头偷偷往屋里一看,灶膛里的火已经快熄灭,朦朦胧胧的光照下,屋里哪有半点人迹?

    “这么多钱!”金壮把钱袋子解开,瞧见里头的铜钱与银锭,他不由双眼发亮,胸膛更是猛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他正要把钱袋子纳入怀中,却又僵住不动,双眼滴溜溜那么一转:“不行!要是拿了这些钱,那小娘们回来可就得发现有人来过了,这小娘们本就警惕的很,这样一来不久坏了好事了?”

    “嗯!且先放着,对,早晚还不是我的,不过迟拿一会就是,嘿嘿……”金壮犹豫片刻,把钱袋子口子扎紧又放了回去,然后回头看了几眼,才一把跨过堆放在门前的袋子,进了屋中。

    终于进来了,这馋了好久好久的地方,金壮深深嗅了两口,又走到炕边,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那床旧絮被,闭了眼睛一脸满足,就好像抚在那女子的柔嫩肌肤上一般。

    好一会儿,金壮才睁开眼,正要把那被子送到面前闻上一闻,他那瘪瘪的腹中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

    金壮忙直起身来,走到灶台边上,揭开冒着热气的锅盖,里面只是些一锅热水。没找到吃的东西,金壮也就顺手摸出怀里的东西,然后屏着呼吸,熟练的把那黄纸包小心的拆开,就着灶膛仅剩的那点光一瞧,里头是一些黄白色的粉末。

    金壮将药粉全撒到锅里的热水,又拿水瓢搅开,直到再瞧不出痕迹了,才把锅盖盖了回去,然后又再一脸满足的深深一嗅,就猫着身子又跨出了门。

    金壮站在门边四处扫了眼,只有风声呼呼而无人迹,他有些肉疼的扭过头去,再看一眼那只鼓囊囊的银袋子,奈何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也没个要停的意思,他只得踩着门前的脚印又往村子里去了。

    也罢!回家去先吃饱喝足了,那小娘子也该回来了,嘿嘿……

    村子里静悄悄的,对门的那家不曾留灯,金壮又站在自家门前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家里人都睡下了,才悄悄摸摸的进了院门,然后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这才刚进去,他门都没关就走到厨房去,想摸了几张剩下的大饼馍馍就走。

    不料,突然刮起一阵风,外头的冷风直往屋子灌,金壮暗道一声糟糕,正要回身去吧门关上,就见里屋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他怒道:“整天不着家,好不容易消停了半个月,又跑城里鬼混去,你这小畜生!”

    金壮忙回身把门关上,然后小声的劝道:“爹,你小点声,我这不回来了么,你就别说了,我饿着呢……”

    中年汉子虽然气极,可也怕惊动四邻闹了笑话,他只好压低声音斥道:“小畜生,偷的银子呢!是不是又花光了?”

    金壮往厨房里走去,边走边道:“爹,就二十多文钱,眨眼就没了,能禁花到哪儿去?”

    中年汉子跟了进去,指着金壮的面叱骂起来:“小畜生,你……你还有理了!”

    金壮从锅里捏了张大饼,也不管饼已凉得发硬,张嘴就是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爹,现在地里又没活干,我去城里转转又怎么了?大不了过几天我找补回来不就是了,我先吃东西,你快睡吧,要骂明天再骂也不迟。”

    “你……你……”中年汉子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金壮眉头一皱,边吃着边想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老头喋喋不休的,算了,反正那小娘们回来还要些时间,我那七婶家的好兄弟又在家,吃了东西,再歇上一歇,且随他唠叨去吧,他骂累了,我力气也缓回来了,正合适,嘿嘿……”

    ……

    这风是起得越来越频繁了,寒风又一次怒吼着掠过,将前头那少女的素净衣裙吹得呼呼作响,可她却是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呆的孤零零的跪在坟冢前,无声的呜咽着。

    他还是走了,和上次不告而别一样,那么的狠心无情,便是连见一面都不肯么,原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好累好累,阿爹,娘亲你们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睡上一觉,就这么睡上一觉,再也不要醒来了……

    一阵寒风离开,林子就颤抖着发出一阵阵的怪叫,似乎是无情的嘲笑。

    不知已是走了多少阵寒风,少女颤抖的双肩终于平复了下去,她手里还小心的抓着那盒唇脂,抓得很紧很紧,生怕它也会突然也不见了一般,她用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突然又缩了回去,是碰到方才的伤口了吧。

    少女把盒子换了只手拿着,才踉跄着站起身来,许是跪了太久,她身子一软差点又栽倒下去,可她到底还是站住了,待回过身子来之时,脸上没有害怕,仿佛怕了许久的黑夜和怪声都不存在了一般,她的神情有些木然,只有从那仍泛着泪光的眼中,才能感受到她深埋心底的哀伤。

    韩元恺把身子重新隐回树后的阴影之中,许是也被寒风吹了太久,他鬓角的发都带了一丝白色的冰霜,泛着亮晶晶的光,就像帽檐下他那长长的睫毛一般。

    少女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走去了,不过走了多久,她才发现已经自己已经下了山,出了那片渗人的灌木林。

    屋子没有消失,仍旧孤零零的在老地方矗立着,只是没了那温暖人的火光,除此之外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堆放在门前的东西还在那堆着,若不是那些东西和手里的唇脂,她都觉得自己方才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或许现在也还在梦中吧,可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却是那般的真实,把她从梦中唤醒,再没有一丝作假的可能。

    少女款步走到门前,上边那只钱袋子鼓囊囊的,旁边还有只油葫芦,底下的应该是米面吧,这些东西若是省着些,足可够她吃用两个月了。

    为什么?既然不愿意相见,为何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第六百七十六章

    狠心的韩大哥,你是怕连累了我么?我不知道阿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我不曾怕过啊,我想娘亲她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吧……

    风声呼啸,天好像又要下雪了,江翠翠在门前站了好一阵,才终于进了屋,忍着手臂的痛把两袋米面给拖了进去,然后她又在门前朝山上望了眼,才把门给掩上了。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韩元恺又从冰凉的树干后现出身来,底下那间屋子门前,已经没了那道孤寂的身影,他踮起脚尖悄然的下了山,在林子边上又看了眼,就朝一旁走去了,他的马还拴在村子旁边的灌木林中。

    屋子里,江翠翠点起了油灯,就这么一动,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痛,她小心地挽起袖子,白嫩的肌肤下一片红,擦破了几道小口子,上边还有血丝渗出。

    她起身走到灶台边,把锅盖揭开,一阵热气窜出飘向屋顶,锅里的水还温热着,她伸出手去把放在灶台上的水瓢拿起,在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又从腰间抽出一方手帕,浸在水中,就着灯光,细细的擦洗着手臂上的伤口。

    擦洗干净之后,她又起身走道灶台边上,先往空空的水壶里舀了半瓢水,然后又坐回灶膛前的矮凳上,把火重新点起。

    这一天下来,她才只吃了早上那一点东西,刚才又往山上跑了一趟,只觉得这时整个身子都软软的,没多少力气了,

    火光照耀在她那张柔美的脸上,红红的火光遮住了她脸上原本的苍白,竟更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魅惑。

    水热了,她撑着灶台站起身来,只觉得口渴无比,便把旁边的水壶提起往碗里倒了一碗,正送到嘴边,却是勃然一惊,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随后竟把手中的碗摔下,又把锅盖揭开,热气下竟有股古怪味道!

    催情药!

    江翠翠身子一颤,踉踉跄跄的走到门边用棍子把门堵死,又撑着走到窗边,把窗户给锁死了,这才身子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除了她没旁人,可屋外呢?

    江翠翠倒在冰凉的地上,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那份阴寒,反而觉得身子越发的燥热起来,她惊恐的双眸竟然也慢慢变得迷离起来,喉中继而发出一声婉转诱人的低吟。

    江翠翠听到这羞耻的声音顿时惊醒过来,她不敢相信这竟是从自己喉中发出,双眸中的迷离退去,重新变得明亮,可这明亮只是一瞬,过后便是无尽的羞愤和慌乱!

    她知道,这催情药经由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体内,而且药力很强,发作起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她没有一丝底气。

    江翠翠抿着唇神情痛苦,目光落在旁边桌上照亮屋子的那盏油灯上,油灯旁边,那里有一个篮子,篮子里是针线和一把剪刀。

    她吃力的撑起绵软无力的身子,随后用力在唇上一咬,她那一下竟把唇边咬破,直接流出了一缕鲜血,与她苍白的脸颊上那两抹红晕不同,钻心的疼痛让她保持住短暂的清醒,也让她那酥软的身子恢复了些气力,这才得以抓着撑在门后的木棍爬起了身。

    江翠翠盯着那把锋利的尖刀,一步步的朝桌边走去,却没注意到脚下那只盖在地上的碗,就这么直直一脚踩在碗底上边,啪嗒一声,重重地摔在桌子旁边的地上。

    可她愣是把到了嘴边的惊呼憋了回去,咬着唇一声不吭的想要重新爬起,可药效发作,加上又饿又累,她身上那点力气早已没了!

    江翠翠只得惊恐的屏住了呼吸,小心的听着屋外的动静,怀里的唇脂也在随着她的心砰砰直跳。

    ……

    金壮吃饱喝足,身上有了力气,可那烦人的老汉一直在耳边唠叨,他只得再三保证,这几日一定把银子还回来,那喋喋不休的老汉才终于回房去了。

    送走老汉,金壮又耐下性子等了一阵,待里屋又传来熟悉的鼾声,才起身走到门边,把门悄悄打了开,外头的村子静悄悄,连个起夜的都没有,他特意朝不远处的金老汉家望了一阵,那里也是一样没有动静。

    “看来村里人都已经睡下了,那小娘们也该洗了身子吃了喝了,兴许都已经等不及了,嘿嘿……”金壮得意之极的朝对门的金七家一笑,便一个箭步钻出门外,还顺手把门给带上,待一步一回头的出了家里的院子,也没被发现,他就快步朝着村后的那座屋子走去了。

    果然,一路上除了风声,便是两边屋子传来的鼾声,金壮更是放心,急不可耐的小跑起来,还没走近,就瞧见那间屋子已经亮起了灯光。

    看来人已经回来了,金壮猫着腰摸近了些,发现门前的东西也已经不在,屋子里只是没有什么声音,他绕到一旁正想瞧瞧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却见那扇窗子也紧紧的掩着,窗子后头亮着灯。

    金壮怕那她又在桌前缝补东西,还没有发作药效,甚至不曾接触到那媚药,便猫在窗下耐住性子等着。

    只要里头有那**的低吟传出,他就直接破门而去,可等了好一阵,他都没听见屋里有一点动静发出。

    金壮心痒痒的难受,再也按奈不住,趴在窗前把窗户纸戳了个洞,把眼贴了上去往屋里瞧去。

    却正迎上屋里那少女惊恐的目光,金壮也是一惊,慌忙缩回了身子,拔腿就要离开,可脚才抬起他又转过身子,朝窗前重新贴了上去。

    屋子的少女却是瘫坐在地,脸上两抹红晕,眼神惊恐,分明是已经中了自己的媚药,真是天助我也!

    “风啊,再刮大些吧,等我撞开了门,小娘们你就等着把嗓子喊哑,也没人听得见了吧?就算喊来了人,老子也不怕,怕的人是你才对,你就乖乖的听话吧,哈哈哈……”

    金壮脸上再也抑制不住那股子狂喜,两只眼睛盯着屋里的女子,射出饿狼一般的的凶光!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一阵寒风迎面袭来,裹挟着从远处树杈上刮下来的冰霜,如凌厉射来的暗器一般,砸在脸上倒也生疼,正策马往永昌卫而回的韩元恺把手曲起挡在面前,一边挡下那接踵而至的冰霜,一边拨马调转方向,往旁边的灌木林中跑去。

    这风发出咆哮般的怒吼,眼看着一时半会的停不了,韩元恺便翻身下来,牵着马走到一处背风的灌木丛后。

    只是到了地方,他还没坐下,却反而一脸警惕的蹲下了身子,就在几棵灌木后,有几块块还算平坦的石头,一一相邻着堆放在树干下,看来是个供人路上歇脚的去处。

    韩元恺走过去正要坐下歇上一歇,等避过了风再接着赶路,岂料竟发现在那几块石头旁边,有一连串的脚印,脚印依稀可见还新鲜着,又朝一旁延伸直到了外边的官道上,一直远去,看样子应该过去还没多久。

    “这大半夜的这么冷,怎么还有人赶路?而且也不是商队,而是一个人独行,那只能是赶着回家了,这附近除了金家沟,并无别的村落了。”韩元恺回头望着身后,沉吟道。

    然后他又蹲下,细细的查看起,这处避风之地上没被寒风毁去,还保留得比较完整的脚印来。

    “鞋印长一尺,看来此人身高应该不足七尺。

    形状明显,前脚掌印记要更深些,还是个扁平足,穿着的也是双极为普通常见的男式布鞋。

    脚印凌乱,靠近石块边上的两只脚印更深,可见其急着赶路,来到这里身上已经是没了多少力气,由此可见路程并不近,此人应该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胆子大,而且身材粗壮……身材粗壮?”

    韩元恺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盯着寒风离去的方向,只觉得那道讨嫌的淫笑声又在耳边响起。

    卖虎狼之药的瘦削汉子、混混壮爷、金壮金家沟、大腹便便的班头、女子被下药丢了名节上吊自尽……

    这一幕幕在韩元恺脑中飞快的闪过,他身子如遭电击一般,猛地一颤!

    韩元恺再不迟疑,翻身上马,手中腰刀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那马就又带着他沿原路飞一般地朝金家沟跑去。

    那药与之前买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那小娘们也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应该不会有假才是!

    看来是分量太少了,不过这小娘们竟然这般能忍,这么久愣是没有听到她哼唧一声,倒是小瞧了她,她能忍我可忍不了了,先前那几个娘们哪有她这般滋味,真馋死人了!

    砰砰砰!

    门颤动着,似乎也在害怕。

    外边的人撞得越发急了,屋内的少女惊惧之下,竟不知从哪里多了几分力气,她双肘撑在地上,一点点的往后挪动着身子,直退到了桌子腿边上,又吃力的抬起酸软的手,往头上的篮子扒拉了下。

    篮子啪的一声,砸在她身旁地上!

    金壮听到屋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侧着身子又撞了好几下,磕都没把门给撞开,便蹭蹭往后倒退几步,扭头一看,远处的村子里黑漆漆的,除了远去的风,并没有一点动静,他也就耐住性子立住了。

    只要在撞开门之前,她不喊不叫,没有惊动旁人就好,等开了门,什么都是老子说了算!谁来也没用了,哈哈哈,到时生日煮成熟饭,就那多管闲事的老东西,怕是还得上赶着让老子娶了这小娘们。

    不过,能不闹大还是别闹大的好,要不然这小娘们一时想不开,抹脖子上了吊,那就太可惜了……

    外边的撞击突然停了下来,靠在桌子腿上瘫坐着的少女却更是惊恐,那门已经再支撑不住多久了,她也趁着这点间隙,积攒了些力气,探出手去一点点的勾住了那从篮子甩出的剪刀。

    终于把剪刀抓在了手里,江翠翠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只是刚刚积攒的那点力气又散尽了,身子虚弱,那药力竟也趁机作祟,她只觉得喉咙发干、浑身更是燥热起来!

    鲜血从唇边滑落,持续的疼痛让她从迷乱中恢复过来,江翠翠从怀里摸出那只圆盒子,冰凉的盒子在她怀中早已变得温热,就好像她那一刻颤抖滚烫的心。

    “韩大哥,你知道么,那段时日有阿爹和你陪在我的身边,即使是在逃命的路上,朝不保夕的,我虽然心里难受,可却也没有恨过你,不知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

    你总觉得是你害了我和阿爹,还有小芹一家以及王家庄的上千口人,即使你不曾对旁人说起,我也知道你一直把这些痛苦藏在心里。

    其实,当初我也曾这么想过,可是杀害他们的人,并不是你啊……你就是过得太累了!

    韩大哥,你要保重,我也要跟着阿爹去找娘亲了……”

    砰!

    又是一声剧烈的撞门声发出,那根棍子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开了。

    “住手!你敢!你就是死了,老子也不放过你!”发现不对的金壮扒在门缝朝里头恶狠狠的叫喊着,同时疯了一般退开几步,又铆足了劲朝那门撞去!

    他气恼不已,再也顾不上担心会不会惊动旁人,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药效会变成这样,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可她脸上那两抹红晕做不得假!

    金壮急红了双眼,就好像一头凶恶的饿狼,一下又一下的砸着门!

    “来生再见了,我的傻韩大哥……”门栓再也支撑不住几下了,江翠翠把唇脂放入怀中,然后扬起脖子,双手紧紧握住剪刀抵在咽喉上,绝望的眼睛缓缓闭上,双手一紧就要刺下!

    “翠翠!”

    脖子上一颗血珠冒出,江翠翠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她好像是听到了韩大哥的声音,是在做梦么?或许吧,他不就常常在梦中出现么,这药发作的越发厉害了……

    江翠翠又绝望又留恋的闭上了眼睛,能在死之前听到他的声音,也足够了,即使那是假的。

    “啊!”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惨嚎,同时门板也铛的一声作响,随后又微微颤抖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江翠翠惊喜的睁开了双眼,只是剪刀却仍旧还是抵在喉间,不敢放下,她怕自己再没有力气了,是梦还是真实,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寒风怒吼着,直有力拔千钧之势,所过之处,无不颤颤巍巍飒飒作响,黑暗中一人骑马飞快夺出!

第六百七十八章

    韩元恺双眼发红,抓着腰刀的右手已是空空如也,座下骏马受他用力一拍,也没敢丝毫耽搁,飞也似朝前头跑去!

    此刻他的心好慌好慌,他好怕自己来迟了,她已经做了傻事……

    风声呼啸,金壮撕心裂肺的惨叫混入其中,不起波澜,门前插着一把出鞘的刀,他佝偻着身子捂住鲜血直流的左手,一根断指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金壮看到真切,若不是刚好有风刮来,那刀就要插进他的心头去了,眼看那人就要杀到,他连断指也顾不上捡,就慌不择路的朝山脚下的林子跑去。

    “啊!这狗东西是谁!怎么好像……下午买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那刀……他……他是官差?啊!可恶,怪不得原先那卖药的一直找不着了,我的手指……”

    金壮飞也似的钻进了被风刮得呜呜作响的林子,一点也没迟疑,他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一旦落到官府手上,绝无活路!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左手,一边跌跌撞撞的就朝山上逃窜,连头也没回。

    韩元恺心头大乱,也顾不上理会那人逃了,一到了屋子边上马还没停住,他就抬腿跃下了马,脚尖在还未化尽的雪地上一点,几步就窜到了门前,焦急的喊道:“翠翠!翠翠!是我,我是韩大哥,我来了!你没事吧?”

    “是他!真的是他!”屋子里,那咬唇支撑的少女身子一软,就瘫坐在桌子腿边,“不……不对,会不会是那催情药发作,生出的幻觉。”

    如此想着,她又用力在唇上一咬,迷离的双眸又清醒了些,她用力在腿上狠狠一掐,外头那人还在焦急的喊着,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唔……”江翠翠本想回应,哪曾想一出口,竟是一声低吟从喉中婉转发出,她脸色一变,身上的燥热越发的严重,就好像身子里有一股火一般,就要将她焚毁。

    江翠翠急促的呼吸着,耳边传来焦急的喊声和轻轻的拍门声,知道门外之人还在等着自己的消息,生怕他破门而入,撞见自己这副模样,江翠翠只得松了口,很是用力的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没事!”

    江翠翠强忍着说完,又一脸痛苦的咬住了嘴唇,再不敢松开,便就说话这功夫,她的额头竟渗出一大片汗珠,从面颊滚滚而下,身体里的燥热感愈来愈强烈,江翠翠只觉得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韩元恺听到屋里传来的回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把插在门板上的腰刀取下,收回刀鞘,然后回过身走出几步,看着远处的村子,寒风又是迅猛而至,将他身上的衣服吹得哗哗作响,马也受不得这股凛冽寒风,跑到旁边的墙后躲了起来。

    村子里没亮起灯,韩元恺又急往旁边的山上看去,那里的灌木林随着寒风飒飒的摇动着,早已没了那人踪影。

    韩元恺顿了顿,拔腿就朝山脚下追去,即便此刻已是黑夜,鲜红的血迹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也很是显眼。

    韩元恺循着血迹奔至林中,林中比起外边光线更是暗下来几分,韩元恺左手抓着刀,双目如电在林间扫了一通,却并没有找到那人踪迹,待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地上脚印凌乱,到了山上便跟江翠翠上下山的留下的足迹混在一起,叫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幸好隔上几步还有那人断指滴落的血迹,韩元恺又往踮起脚尖往山上追了一段,直到那滴落在雪地上的血迹突然断了。

    正是夜黑风高之时,山里多灌木,处处皆可是藏人之地,眼看线索已断,一时之间寻他不住,韩元恺唯恐身后又生意外也不敢走远,只得作罢折身返回。

    江翠翠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重叠起来,如梦如幻,突然,她看见了手里的剪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剪刀就往右手臂的袖子剪去!

    随着刺啦一声,袖子口被半撕半剪的扯掉,露出她那半截白生生的手臂,做完这一切,江翠翠已是面红心跳,气喘吁吁,可她不敢歇上一歇,就又抬起沉重的右手,把剪下来的布料送到嘴边,松了那冒血的嘴唇,就将那半截袖子咬住了,然后又捡起散落在地的绣针,往露出的手臂上扎去。

    “嗯……”钻心的刺痛,让这脸颊通红额头布满汗珠的少女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低吟,虽然并非那种旖旎的声音,但于此情此景之下她也觉得羞愤之极,可这到底使体内难耐的躁动安静了些。

    好在口中咬着那半截断袖,门外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也已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应该没听到的吧?

    江翠翠一脸痛苦,又用手肘支着瘫软的身子,在冰凉的地上一点点的挪动到炕边,将放在枕头底下的针包拽了出来。

    针包摔到地上铺了开来,里头是一排长长的针,从细到粗有序的排放着,江翠翠抬起左手捏起一枚又往右手的手背上扎去。

    韩元恺回到门前,叫门门却没开,韩元恺此时只觉得后怕不已,也没多想只当她还在生气,气自己不告而别,便柔声道:“翠翠,你没……还好你没事,对不起,都怪我……”

    顿了顿,他又柔声道:“先暂时离开这里,去永昌卫住一阵子好不好?”

    屋子里,江翠翠又往手背上扎了一针,听到门外又响起了韩元恺的声音,这一次她心里很想答应,可她却又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那羞耻的低吟。

    江翠翠对着门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然后,她又趁着身上力气缓回了些,一点点的爬回桌子边上,她绝不能让韩大哥瞧见自己这副模样!

    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屋里有回应,韩元恺忙又道:“翠翠,你……江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韩元恺终于意识到不对,难道她已经……

    正在此时,又是一阵寒风呼啸着刮来,韩元恺也不得不眯了眼侧身避过,寒风掠过耳边之际,好像又听见从屋子里隐约传来啪嗒一声,随后便见面前的屋子暗了下去,再没了那点昏黄的光照从门缝渗出。

第六百七十九章

    瞧见这一幕,韩元恺更觉后怕,若是今日齐不厉没有让自己回来,若是自己没有发现那处脚印,若是自己再迟来一步,岂不是……

    韩元恺越想越怕,双目似欲喷火的盯着地上那截断指,连握着刀的手都微微颤栗起来,他没有再开口,而是用袖子把门板上的血迹擦了擦,见血迹有些凝固,他又反身走出几步来到外边路上,弯下腰抓起一团还没化掉的雪,又走回门前把雪往门板上一抹,将上边的血迹仔细擦去。

    然后,捡起地上那截断指拿布包了放入怀中,又看了眼面前的屋子一眼,这才走到外边的阶梯上。

    夜空阴沉,寒风阵阵,好像又要下雪了。夜色已深,他得在明日凌晨之前赶回永昌卫中,否则不止齐老大,就是陆陆大虎也会有麻烦,刘泰那人是绝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的!

    可是现在无论如何他也离开不得,那祸害了不知多少女子的淫贼下落不明,还不定去了哪,或许就在山上等着也不无可能,他的手指断了,能跑得了多远,更何况他还是这金家沟的人。

    韩元恺迈步走到墙边,将在那躲避寒风的马拴好,然后在旁边挑了个地,将地上的积雪扫开,然后把刀在墙上一搁盘膝坐下。

    屋子里,江翠翠手臂上已经扎了五六只银针,虽然她脸上神情决然,紧紧咬着那截剪下的断袖不敢松上分毫,可也遮掩不住她那双本就好看如今更是泛着水雾的眼睛,加上脸颊那两抹诱人之极的红晕,端的是媚态尽显。

    身子里那股躁动虽然暂时压抑住了,可终究一时之间也去不了,门外已经没了动静,韩大哥他已经走了么?是不是自己没有开门,他误会了?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不敢见他,是已经……“江翠翠一急,就要解释,可她这一开口,竟然又是不由发出一声诱人的低吟,幸好口中咬着一团断袖,不然叫人听了去不免便要想入非非,她又急又羞,竟是眼泪直流,只是怔怔的望着门外,再没有动作。

    身子又软了几分,燥热袭来,仿佛置身在酷热的夏日一般,江翠翠又摸起一阵,这次却是扎在了手指头上。

    寒风又起,这一次还夹挟着如柳絮一般的雪花,韩元恺脸色凝重,夜色看上去,该有二更天了,也就是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了。

    “她把名节看得那般重的人,若是得知自己已经知晓她中了媚药,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我也只做不知便是,反正她也已经习惯了我不告而别,不过又再来一次罢了,可是那叫金壮的淫贼不知道身在何处,还会不会回来,我这一走,她该怎么办?

    罢了,走之前拜托村中那老里长帮忙照看一下,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只要不叫他瞧清了面容便是,之后的事等押粮回来再说吧。”

    只能苦了马儿你了,好好歇着,待会可就全靠你了,只要回了永昌卫,我就给你奉上上好的草料,你可不能尥蹶子啊,不然你的主人可就麻烦了。

    要是那匹白马在,倒是用不着担心,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

    山上的一片林子里,终于跑不动的金壮直接往地上一坐,躺靠在一棵灌木的树干上,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扭头往身后看去,愤怒和惶恐在脸上交织着。

    “我的手指!啊!我恨啊!”金壮在心中无声的呐喊道,他的脸上青筋暴露,狠厉的神情犹如一头饿狼,简直是要将那个坏了自己好事、还削去自己小指的人给活活的一口口吞吃掉。

    金壮低吼着将握得紧紧的拳头往雪地里一砸,雪花飞溅着扑倒他的面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小心的抬起着,这一用力,钻心般的痛疼又一阵阵的袭来,他只得又赶忙用手摁住了,口中还在不停的倒吸凉气。

    金壮慌忙用牙齿咬着衣摆上的一角布料,狠狠用力一扯,扯下一角碎步来,包缠在断指处,就只是抬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松了这么一会手,那布竟就被鲜血浸红!

    金壮不由更是惊怒,官差既然已经追到金家沟,定是早已知道自己的底细了,金家沟是绝不能再待了!

    “可是又能去哪儿呢,没有路引谁会收留,更何况如今灾年,谁又会收留一个生人?”金壮越想越恼,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折在那小娘们手里。

    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得趁着天还没亮,离开这里出了关去,出了关官府又还能奈我金壮如何?听说关外有一伙占山为王的流寇,那死东西,给老子等着,还有那小娘们,终有一日老子定叫你生不如死!

    金壮挣扎着站起身来,又回身朝山下金家沟的方向,又是愤恨又是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迈着沉重的双腿迎着寒风去了。

    永昌卫中,安置着赵志用一营官兵的驿站外头,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待避过那队巡夜的士兵,他们这才悄然从门边闪过,窜进旁边的一条巷子,到了尽头又往左边一拐,走了一段路后,又打开留着的后门,进了院子,又把门栓上,这才松了紧绷的身子,朝前进院里去了。

    殊不知,这二人刚走进了院子,巷子拐角又现出一道黑影,那黑影跟着贴着墙细细一听,待那二人脚步声走远了,他才退后两步,警惕的往左右一扫后,就飞跑几步一个箭步窜上了院墙。

    这是一间客栈的后院,那两人已经走到房间前头,却又下意识的回头一看,那黑影像是早知道一半,一翻上来他就一动不动的趴着,待到听到轻轻的吱呀声,他这才悄悄的翻下了院墙,踮着脚尖悄悄摸摸的来到二进院的门边。

    那两个人已经回了屋子,屋子里还有一人,瞧见二人回来当即从床上翻起身来,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与回来的这二人差不多。

    但二人却是一脸恭敬的口称哨长,接着将方才所见悉数禀报,其中一人犹豫一阵,终于又支支吾吾的道:“哨长,咱们到底为什么要这般跟着这群新兵,若是他们撞上鞑靼人,咱们只有三人也无能无力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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