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步之人
圣平宁。含枢纽州。
深夜,巍巍山林处,疾风暴雪中。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那金箍棒在半空转了一圈,便又往下落去。
混元道前的灭影回头一看,便知那是金箍棒的光,惊道:“莫非是花盛他们出了什么事!”
眼见跟前的蓝采和咄咄逼人,布虚随即祭起了神龙白雾。
这白雾迅速蔓延,如一道白墙将蓝采和与三人暂时隔开。
布虚随即对灭影与简说道:“两位姐姐先去看看方丈那是出了何事,这里由布虚顶着!”
灭影急道:“你这娃儿还受了伤,怎是蓝采和的对手!”
布虚倒是不露半点惧色,答道:“不打紧、不打紧!留一个反而有利,蓝采和定不敢对孩子动粗,他还得保留八仙的颜面呢!”
灭影顿觉此话有理,加上此前她与花盛在圣平宁也惹了不少麻烦,要是花盛现在遇到圣廷缉拿也在情理之中。不管如何她必须要去看看。
于是她便不再犹豫,冲着简喊道:“小巫婆,快跟本小姐来!”
简心里暗骂一句,却并不反对离开。
灭影冲出屋外唤起祥云,一把拉住简便往金箍棒坠落的方向飞去。
穿过漫天风雪,等两人赶到那间倾倒的亭子时,早不见若空的影子。只有花盛一人倒在砖瓦与血泊中,地上的血已经凝结成了一滩深红色的薄冰。此时,花盛胸前的镔铁金箍链已恢复成项链原状,金箍棒也飞回了吊坠之中。
“花盛!!!花盛!!!”
灭影大惊失色扑上前去,可一探才知花盛已没了呼吸,人也没半点温热。灭影急的脸色发白,失口急叫:“方才还好端端地,怎么发生这种事!”
简赶紧道:“那个和尚呢?他本就受重伤,怎么不见了。”
“是不是你们魔校恶徒又来偷袭!”灭影一边大哭一边道:“除了你们那些伤天害理的家伙,还有谁会下毒手!!”
简赶忙说道:“不对啊,魔校现在根本没有余力来这里。”
她俯下身检查着地上的碎砖,说道:“而且这地方没有施展过魔法的痕迹……”
灭影只顾趴在花盛身上,大喊道:“花盛、花盛!你这呆子敢抛下本小姐!中午才说好的,你答应过要比我活的久!你这个混蛋,欠本小姐的你一辈子也还不清,你不准死!不准死!!”
简见此状紧锁眉头,想上前,却仿佛欲言又止。
见灭影死死抱住花盛,简又想说什么,但又忍了下来。她这么几次三番,像内心极度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上前。
“那个……我说……”
“滚!要不是你惹出这祸,我们怎么会到这般田地!”灭影搂住花盛,习院道服上满是鲜血。
简没被这凶狠的语气吓退,反而更进一步将手放在花盛身上,“就让我看一眼……”
灭影啪第一下重重打飞了简的手,怒道:“看?你有办法救他么!!”
“我也许能试一试。”简轻声说道。
这句话让灭影瞬间止住了哭声,惊愕地问:“你会起死回生?”
“不……没有真能让死人复活魔法。”简低声说道:“但堕天使告诉我一件事,我……想正好可以证实一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花盛可能会有救。”
灭影长大了嘴巴,疑惑地看着简。
简上前说道:“我没有十足把握,但既然局面没法再糟了,总该试一下。”
随后简让灭影帮忙,一起解开花盛胸口的衣服。并将花盛身体放平,使其心脏的伤口正对着上方。
事情做完后,简示意灭影退开。灭影便往后走了三步。
只见简一咬牙,突然用锐利的指甲对着自己左手腕一划,左手腕处立刻血流如注。
灭影见状赶紧阻止道:“他虽然失血过多,但输血这种西医疗法应该救不了他。而且你俩血型也不一定相同,你这样放血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简却抬手示意没事,说:“我会控制好血量,因为我也想证明堕天使的话。”
“堕天使中午和你说了什么?”
灭影这才想起中午在天使湾时,堕天使与简在临走有一番私下对话,想不到竟会和花盛有关。
简没回答,随着血留到花盛心口中越来越多,简的嘴唇开始发白,看上去有些坐不住。而此刻花盛依然没有动静。
灭影见状,忍不住又问:“真能见效?”
“没……没事,再试……一点点就好。”
简虚弱地摇晃着身体,又坚持了一会。随后她仰头冲着天空念道:“伟大的神灵,请将吾生命之息,分予同步之人。”
随后她深深吸一口气,突然一弯腰将自己嘴唇贴着花盛的嘴吹了进去。
“哎???”
一旁的灭影都看傻了,大叫道:“你!这时候还要亲他!!!”
说着灭影就要冲上前,而简则立刻抬起手表示制止,同时并没有打算松嘴的意思。
“你这巫婆是在羞辱本小姐么!”
灭影正要制止,简将手中星虹法典一抬,四周立刻竖起一道魔法墙。灭影用手砸了一下结界却被弹开,一时也进不了半步。
魔法墙内,简将长长一口气吹入花盛口中。
谁知等了片刻,花盛脸上有了血色,眼皮竟然张开了一条缝。
灭影见状大喜,大叫:“嘿!花盛!花盛!!”
简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心中仿佛一块石头落了下来。那道隔开灭影的魔法墙也消失无踪。
花盛在朦胧间听到灭影的呼唤便回过神来,见简的嘴唇正贴着自己的嘴。不仅脖子往后一缩,叫道:“喂!亲我做什么?”
简这才仰起头,叫道:“呸!”
花盛惊道:“你们法国女人喜欢起男人也太夸张了吧!”
简继续叫道:“恶心死了!好后悔,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这么做了!”
见到简的反应这么大,花盛倒也奇怪起来,“咦?”
简像忍耐了很久,放生大吼:“因为我是你的妹妹!!”
“啊???”花盛和灭影异口同声地喊道,不知道怎么接茬。
周围只剩下风呼啸的声音。
花盛捂住胸口艰难地爬起身,用法术努力止住血。
“你说妹……妹妹?我什么时候认你当干妹妹的?”
“不是干妹妹!我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所以才能用我的血救活你!”简满脸通红喊道。
这让花盛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他愣了很久,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就是我们临走时堕天使说的气纹同步者?!意思是我俩是兄妹?”
简竖起中指冲着花盛吼道:“对!!这回你可满意了吧!是兄妹又怎么样!FUCK
YOU!!”
这回轮到花盛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一旁灭影脸上浮现的惊讶丝毫不屑于花盛。
她走上前道:“为什么?不对啊!你们不像啊……不对,花盛变成女孩子时确实和你有点相似。但简你可西方蛮夷人啊?你们怎么可能会是兄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简拼命摇着头,或许心情一下松弛下来,她的嘴唇变得加惨白。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说完简再也没有力气说话,倒地昏死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万念若空
含州。午夜。
大千禅寺。
嘭地一声!风雪交加中虚掩的山门被撞开,花盛、灭影冲进了禅寺。眼前整所寺院内的僧人们都晕厥在地。
往院中央看去,偌大的千世香炉缝隙正从内而外发着的橙光,照亮了院落各处。
千世香炉前,满身是血的若空法师正闭眼盘,看来那些晕倒的僧众都是他有意为之。
若空法师似乎听到这声响,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花盛,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缓缓问道:
“神仙也救不了的施主,不知被何人所救?”
一旁白光闪现,灭影变为白发四姐,举着火尖枪往前一指喝道:“主角光环!要你管!”
花盛随即也唤出金箍棒,举起棒便冲了上去,“堂堂大千禅寺的方丈不但盗走岁星丝,还要杀人灭口!”
若空法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顿时大千禅寺金光四射。在观自在法门显现的佛光中,花盛、灭影两人便停于半空动弹不得。
花盛不甘心,将金箍棒往前使出全力一挑。那法门阵的佛光屏障虽纹丝不动,但竟然传出咔地一声。
白发灭影见状有戏,便将手一松,喊道:“急急如律令!”
火尖枪径直飞刺出去。
那寺院上的琉璃瓦如风卷残云般飞起,佛光随即暗了下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传来,法门阵如碎裂的琉璃垮了下来。
原本正襟危坐的若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血,那鲜血溅在白雪上,犹如满地盛开的梅花。
若空苦笑,盯着面前两人道:“若不是贫僧受重伤,大罗神仙也奈何不得的观自在法门阵岂能被尔等破之。”
花盛举棒喝道:“你究竟是把岁星丝藏在哪里!”
若空没回答,而是从袈裟袖袍中取出半张染血的白纸。
花盛以为是什么法器,将金箍棒一横护在灭影跟前。
若空笑了,“这就是世上不存在的东西,这就是你给贫僧带来的轮回。”
花盛虽觉得眼熟,但那只是一张最普通的白纸。为什么若空说这是世界上不存在的东西?他想说的显然就是堕天使指的“能将岁星丝和能量弦结合在一起”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存在的”的东西。
“这是什么?”花盛问道。
若空对着这半张白纸,缓缓念出了让花盛听不懂的话。
“一年之前。贝德岚号。冥幽降世,花盛坠海。雨,未停。”
念罢他抬起头看着花盛的眼睛,问道:“施主可认得?”
花盛脑中一片混沌,这似乎某种经历的记录,里面提到了冥幽。他即知道却又不知道这是什么。
可,那不该是出自的幻觉么?
若空说道:“是《术道》啊,施主,你的《术道》。”
“不不不!怎么可能!!”花盛喊道:“胡说!那些都是岁星纱上的无量术幻,本就假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若空直视着花盛的眼睛,回答道:“是你落入禅寺时带来这世界的。”
花盛眼前出现自己从楼顶一跃而下时,确实伴随着许多《术道》的稿纸。
如果说稿纸中的文字塑造了这术道世界,就像堕天使所说,这东西在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都绝不会出现!
因为那稿纸是这世界以外的东西!
花盛发疯似地喊了出来,“可那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你把本不属于这世上的东西带来了,所以这世界便能够凝炼出岁星衣!”
花盛头疼欲裂,双手抱头大喊:“不!不!!不可能!!如果那世界能对这里造成影响,那现在不就成了《术道》虚构出的世界么?!”
若空沉默了一会,冷冷回答:“你带来的,就是你创造的么?”
“这故事是在那所病院里的我写的!”
若空摇头道:“施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这其中每字都非你所造,对其记忆更支离破碎,无不受所见所闻之影。凭什么说《术道》就是你的?”
花盛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施主你,不过是一条路,一座桥,一颗棋子。”若空语气冷若寒冰。
言罢,他将那染血的稿纸往上一掷,稿纸在风雪中飘落到了千世香炉里,与此前早已在炉中的那些一同化成灰烬。
白发灭影冲上前,喝道:“岁星丝造出的祸害必须毁掉,将来才不至落于冥幽之手!”
这一语惊醒花盛。如果没有岁星纱就能避免乾坤卫战,这样道灵星君就不会被圣廷关押。
事到如今,不管若空要在千世香炉中炼制的是岁星衣还是岁星纱,他们都必须毁灭!总比落到冥幽手中造成“灾星降世”要好。
灭影猛地举起火尖枪往若空刺去,喝道:“想活命就把岁星丝交出来!”
突然眼前一道银光龙影闪过,灭影的火尖枪被当啷一声挑开。
银光过后,灭影与若空之间出现了一个小沙弥。
“佛道本应殊途同归,二位为何犯我禁地!”
原来那小白龙布虚摆脱了蓝采和,赶回了大千禅寺!
漫天的狂雪让人睁不开眼。
凌厉的寒风阵阵呼啸,刮得脸如刀割。
午夜大千禅寺中央的雪地中有四条人影。
他们中每一个,如今无不已心力交瘁遍体鳞伤。不倒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费尽体力的煎熬。
甚至即便现在停止争斗,也未必每个人都能活下去。
还有片刻,禅寺山门便会关闭。即便是天大的事,也要百日之后再说。可就差这么点时间,他们不得不兵刃相向,以命相搏。
命运将他们汇聚到这风雪之夜。
花盛与若空,即便到一决生死时,彼此依然没有深仇大恨。
即使自己几乎被若空杀死,花盛仍无法抱有仇恨。
没人做错什么。花盛要的只是岁星丝,然后把它交还给简。
世上将不会有岁星纱,不会再有未雨,也不会再有与之产生的一切坏的事,以及好的事。
但,若空不答应。
站在花盛与若空之间的,还有一个仅剩下半条命,浑身发抖着坚持站立的小沙弥。
小白龙布虚一身是伤,对一个孩子来说,他早已承受太多。布虚双腿显然站立不稳,可他目光如炬,或许他知道自己现有的身体根本无能为力,可他仍冲着花盛与灭影努力大喊,试图吓退对方。
“离开这里!谁都别想动我师父!!”
灭影说道:“小白龙,你师父先盗岁星丝,又对花盛痛下杀手!如今要在炉中凝炼惹祸之物!你再护他就是助纣为孽!”
“小和尚不懂那些,只懂谁敢伤师父,得先过我这关!”布虚拦在若空身前。
白发灭影一咬牙,用火尖枪一刺想吓唬布虚。谁知布虚寸步不让,用自己长袖一甩将火尖枪甩到一旁,倒叫灭影吃了个踉跄。
灭影恼怒道:“看你是孩子才手下留情,别不识好歹!”
布虚驳斥道:“道家弟子闯我佛门净土,就是没道理!”
花盛上前劝道:“布虚,今日龙脉卫战确实都靠你们,但你可知道此战罪魁祸首就是你师父!”
布虚听了仍没后退一步,反道:“方丈有无罪过岂容你们习院弟子做主?即便是圣廷、天宫也要让观自在菩萨三分。如此大事必定要启奏圣廷裁定,你俩岂可肆意行事!”
灭影急道:“你师父方才对花盛下手时,可有考虑这么多道理!”
花盛见布虚不依不饶,想到自己也欠他不少人情,便赶紧劝道:“布虚,我们确实不能给禅寺方丈定罪。可现在是唯一能阻止制作出岁星纱的机会,只要若空方丈将岁星丝交出。我俩立刻撤出寺院,孰是孰非交由圣廷定夺!”
他看了一眼若空,接着道:“我们不但撤出,也立刻找仙人来帮方丈疗伤。”
若空咳出一口鲜血,大笑道:“贫僧受此伤早知命不久矣,岂会贪生受辱!!”
布虚听罢转头扑在若空身上大哭道:“师父,师父,你得活着!不管怎么样都要活着!”
若空将手放在布虚肩头,轻声说道:“师父为世间努力过,凡事不曾后退,便值得。你今后要懂收敛,莫因冲动毁了前程。”
说罢,他往布虚脖颈上一拍,布虚晕倒在若空怀中。若空法师往前一推,布虚便飞到墙角睡去。
若空撩起锦斓袈裟的袖袍,站起身瞬间身后金光四射,断喝一声。
“两位今夜什么都别想带走!滚出贫僧这禅寺净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岁星成纱
见眼前若空要垂死一搏,花盛不禁一跺脚。他一跃而起举起金箍棒大吼。
“我决不能让你做出岁星纱!”
谁知若空竟只用双指便顶住金箍棒,道:“施主教不会么?你这金箍棒破不了锦斓袈裟!”
若空一掌震开花盛,在花盛跌落同时又一念紧箍咒,花盛身上的镔铁金箍链瞬间又变长,将他牢牢锁住掉落在地动弹不得。
灭影见状反手用火尖枪去挑花盛身上的镔铁金箍链,可金箍链牢牢嵌在骨肉中纹丝不动!
“别管我,先制服他!锦斓袈裟挡不住火尖枪!”花盛大喊,随即念道:“急急如律令!”
那金箍棒像生了魂一般向若空飞去,协助举枪正刺的灭影。
金箍棒、火尖枪散发出阵阵金光,遍地琉璃瓦反射着光,将大千禅寺照的辉煌夺目,一片华彩满地。
鲜血沿着若空紧咬的齿间滴落,他不顾一切地用右手抵住金箍棒,左手掌迎向火尖枪。
噗地一声,火尖枪的枪头直接刺穿若空的手掌。若空的手顿时被火焰烧糊,他大喝一声,非但不松手反而死死抓住燃烧的枪尖!
灭影见若空如此不顾性命,心头一震。就在这一瞬间,若空反手将金箍棒甩向灭影,灭影伸手去挡,却被金箍棒重重地砸肩头,火尖枪脱手。
电光石火间,若空腾出右手。将火尖枪从烧糊的左手掌中噗地一声拔出。一大片鲜血飞溅于雪地上。
他反手将火尖枪掷向被击飞的灭影,那火尖枪嚓地立刻刺穿了灭影左臂,由于力量过大,灭影与火尖枪一起飞出,灭影左臂上立刻起火,她大叫着想拔走枪头,却被钉在一根立柱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若空又一指地上的那些琉璃瓦,瓦片纷纷飞来重重压在花盛身上。
经此一番打斗,若空法师已站立不稳,他捂住心口步履摇晃地走到花盛面前。刚想说话,却支撑不住下倒去,他立刻将手撑住地面才勉强能保持平衡。
花盛见是机会,想挣扎,但那琉璃瓦显然被施了法术令他动弹不得。
若空用右手捡起身旁地上的如意金箍棒,起身低语道:
“岁星衣,一百零八天便凝炼而成。如今还差两天。贫僧若静坐闭息,尚能多撑两三日。你们不会带走岁星衣,唯一能带走的只有这秘密。”
突然,那边白发灭影厉声嘶叫,原来她生生将火尖枪从臂上拔出,自己身形还未落地便将火尖枪用力掷向若空!
若空反手用金箍棒,当啷一声击飞火尖枪,那枪顿时飞出了寺院围墙。
若空转头俯视花盛,说道:“若没牺牲,世间不会变美好。绝世功德,在此一举。”
金箍棒被他高高举起,冲着花盛脑门往下用尽全力一插!
这一棒,必定能砸碎花盛的脑壳,令他脑浆迸裂。
就在金箍棒与花盛脑门相差毫厘之际,夜空中突然佛光万丈!若空的金箍棒脱手飞出十丈之外,咚地一声牢牢直入地面。
夜空中的大雪往四周飘开,大千禅寺上空云开雾散,亮如白昼!
借着光亮,死里逃生的花盛赶忙往四处看,却见灭影仍倒在地上。显然并非她所为,那是何人救的他?!
整座大千禅寺琉璃瓦、地砖如沸腾一般跳动。
此时若空脸色大变,他惊恐地往天上望去!
只见那夜空中央仿佛出现一轮正午太阳,那太阳中出现一个细长的身影。这身影缓缓下降,原来是个身着素白色金边佛袍,赤足脚踏莲花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眉心一点红,面若冠玉,俊美异常,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若空一看来者,瞬间如断线的木偶,倒退几步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险些倒地。
那年轻人身后佛光万丈,缓缓道:“若空,可记得本尊?”
那年轻人一说话,大千禅寺内四处积雪顿时开始融化,地面缝隙竟开始长出青草,转瞬之间遍地开满鲜花。
若空惨笑,双手合十道:“终日念佛声,岂敢忘世音。不肖弟子若空,拜见观自在菩萨!”
花盛见状大惊,眼前出现的竟是观自在菩萨。真的是菩萨降世!
观自在道:“若空,可知罪?”
若空道:“贫僧有罪,愧不自知。”
观自在道:“当初旃檀功德佛唐三藏念惜你天性舍我,为了你不惜求本尊改了圣廷律令,为的是救你一命。如今你替本尊掌管这大千禅寺,你怎能做此有辱佛门之事?”
若空眼神空洞,眼泪潸然而下,道:“菩萨不舍世间疾苦,贫僧方有幸生于世上。这因缘际会至今,才能有岁星衣,好让众生忘却嗔痴旧恶。”
观自在听罢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若空,你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有想过,他们不一定总需要对的东西。”
若空仰天大笑,道:“早已悟了!问大士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观自在没有说话。
若空道:“菩萨莫笑,弟子是懂得才这么做。这众生自由本该像空气一般,可如今却处处仰人鼻息。菩萨为何不愿,不愿去打破这道该死的墙!”
观自在看着若空,道:“若空,你的心仍只是当年的孩子。”
若空苦笑合十道:“菩萨箴言,所以如今成长的代价便是贫僧的命。”
观自在道:“即便是对佛法,若有执念,不仅犯我执,也犯法执。佛法本就是无,于世间于文字,又何苦执着于少了哪些?”
若空不再争辩,低下头笑道:“贫僧无非是根蜡炬。我不成灰,谁成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突然他一转身,往身后的千世香炉一掌击去,地动山摇,香炉尽碎!一件绝世法宝耀世而出,仿佛要与观自在争夺那照亮天地的光芒!
若空法师双手高高举起,小心翼翼地像要接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手捧此物泪如泉涌,眼泪与鲜血沾满了这件物品。
若空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两天……仅仅差两天而已,贫僧若不是真的已到绝境,贫僧若不是真的命若游丝,又岂会眼睁睁地看这功败垂成,令这岁星成纱!”
花盛听到这话之后大惊。
岁星成纱!这就是岁星纱!
原来若空这么多天就是将岁星丝藏于这千世香炉里凝炼,他顿时醒悟,原本若空法师一直想要的岁星衣,最后真的就成为了被他叫做半成品的:岁星纱!
要真是如此,那自己当时在击穿岁星纱时,自己定是接触到了岁星纱中的《术道》稿纸,所以才由此被带去那所谓的“真实世界”。
这一切前后因果便能成立了!
观自在菩萨道:“若空,如今尔命危浅,又是戴罪之身。望你悬崖勒马,放下一切随本尊离开此地吧。”
若空眼中的神采变得混沌,似乎因为失血过多意识模糊,像是根本没听到观自在的话,只顾自己仰天惨笑。
“人这一世谁都一样,来时不得已,走时亦不得已。尽管事事不由人,你们休想,也没权力,审判我若空!”
他用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望向远方,悲叹一声。
“听啊!那是莲花盛开的声音,也是莲花哭泣的声音。”
说罢,若空一把抓起那岁星纱,披上如风中残烛般的躯体。就仿佛要决志出一生之域,投身入万死之地。
一道白光后,这孤单而残破的躯体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尾声
若空与岁星纱一起消逝。
观自在菩萨解开了花盛身上的金箍锁链,花盛与灭影两人齐齐拜谢菩萨。
观自在看着这遍地断壁,叹道:“禅寺出此变故,本尊有责。自当去向如来请罪,此事终究要给天廷与圣廷一个交代。”
花盛道:“菩萨,此事诸多缘由,主要罪责在我一人。”
观自在菩萨望了一眼花盛,道:“你就是那赢得胜佛路引的弟子?”
花盛见观自在菩萨知道自己,赶紧道:“正是,弟子花盛拜见菩萨。”
观自在浅浅一笑,道:“斗战胜佛愿将金箍棒借与你,便该知道你非凡人。只是你身上有凤灵之血,行事可要慎之又慎,以免杀孽再起。”
花盛惊道:“啊?这……还请菩萨明示。”
观自在却摇头道:“行至此地,实属不易。过往之事,切莫回头。”
观自在将左手抬起,手掌上显现出一枚玉净瓶,他轻取柳枝向下撒去,花盛、灭影、布虚等身上伤口被这甘露一洒便立刻痊愈。
灭影看着到处的一片瓦砾,问道:“菩萨,这大千禅寺接下去……”
观自在却道:“今时不同往日,或许禅寺气数该尽。”
他看了一眼花盛,继续道:“历经此事,当年为救若空改的律令也是命同此地,或许不再会有孤儿如你般。”
说罢,一身素衣的观自在菩萨飘然而去,消失不见。
天地暗了下来,茫茫大雪又飘落。
长拜送走了观自在菩萨,花盛抬起头,想到这三天的境遇不由悲从心起,踉跄几步跌坐在石阶上。
心口的伤尽管愈合却又隐隐作痛,这让花盛想到境遇相似的若空。他没法去恨这温和的僧人。他们都是孤儿,都被称为蝼螘,都被岁星纱紧紧牵绊,甚至最终心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花盛是幸运的,他被简救了性命。可孤身去往另一个时空的若空,等待他的只有死。
想到若空,便又想到那身披岁星纱的未雨。若空和未雨都曾是自己亲近的人,可最后都被命运逼上你死我活的那条路,明知是一条死路,可花盛却无法躲避。
未雨与若空并非坏人,他们只想做正确的事。
那错的是谁,这当中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令这一切无可挽回。花盛找不到答案。
他呆呆看着一地千世香炉的碎片,想起击穿岁星纱时看到的景象。
“原来若空就是那交给未雨岁星纱的人。所以那时未雨才会……认出他。”
这让花盛思绪回到以往,他在天目试炼第三局中曾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他在玄武神山见到了未雨。
未雨当时独自流泪,口中提到过“大和尚”。如今看来这并不是花盛臆想,未雨方才见到若空时,同样叫他“大和尚”。
那不是梦,那就被“污染”的天目试炼,或许给仙阵带来侵蚀的正是未雨。因为未雨是一个外来者,她身上拥有自己无法获知的力量侵蚀了仙阵。
“所以……”
花盛想到,第三局那个布满长藤的大厦、下着雨的城市,不正是冥幽所在的世界与“巧盒夺局”的融合体?或许还掺杂了一些其他东西,但这场景绝不会错。
一时间,花盛解开了许多疑问背后的答案。尽管仍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这一切谜题总会被揭开。
当时梦里的那些话,未雨一定真的说过,她一定记得。只是花盛再没机会去求证,无论是术道的世界,还是那个疯狂的世界,他都再无法当面问未雨。
有些事只有过去后,我们才知道时间可怕的力量。时间带走的不是时间,而是情感,是机会,是选择,是生命中一切可能,以及生命本身。
即便有岁星纱这看似能逆转时间的法宝,它的拥有者都无法躲过时间。
又何况没有岁星纱的,人生只是被时间之风吹过的一粒灰尘。
一旁白发灭影走到花盛身旁坐下,当她把头靠在花盛肩上时,已经变成了褐色头发的小七,小七问:“若空为什么要把岁星纱交给未雨?”
花盛看着神色憔悴的灭影,心中百般滋味,摇头道:“也许是若空用岁星纱看到了什么。这也许发生在过去,也许在未来。”
灭影轻声说:“过去改变了未来,未来又改变过去。这就是若空说的轮回么?”
花盛沉默不语。
灭影继续说:“既然他们都离开了,一切是不是结束了?”
“我不知道……”花盛也将自己的头侧靠着灭影,说:“我本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可当知道了岁星纱凝炼的真相后。我甚至……甚至都不知道现在这一刻是不是真实在发生。”
灭影柔声问:“那么,你喜不喜欢这?”
花盛点点头。
灭影会心一笑,说“花盛,还记得前天夜里也是这么大雪,我俩不能飞,只有没命地跑。那时的路可真难。以后的路即便更不好走,本小姐也会陪你。”
花盛也笑了,“所有对我有意义的都在这里,尤其是你。可我必须找到一个答案。如果没有答案,现在一切都可能像烟雾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