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考核(五)人体解剖图
本不想在外睡的李三娘刚沾上床榻没一会儿就呼吸变缓了,真真的睡了大半个时辰快到时间了,才被李母叫醒。
李三娘醒来就觉得,定是那肉圆菌菇汤太好喝才让她吃得太饱让大脑血供减少才直接睡了过去的。
起来喝了半盏茶,漱了漱口,众人就陆续往芍药房去。
来的不算晚,敲门进去了,一小半人都在喝茶闲话。
略等了一会子,李三娘看着,这屋子里人竟比上午那会儿还多了十多个的样子。
李三娘先看了李父一眼,再把询问的目光向高老医师看去,就听钱医师直接开口道:“哎,上午李三娘子就讲的很好么,所以,我就又叫了几位盟里的同僚一起来听听,李三娘子别介意哈。”
“能得钱医师看重,是三娘的荣幸,来的人越多越好,我巴不得咱联盟里的医师都能掌握这法子,将来遇着了救人一命真真大功德的!”
客套几句,李三娘看着这人都差不多了,就上前高声说:“诸位,接下来我再仔细和诸位分享这心肺复苏法,也就是我救了凉国公家溺水女娘和孙医监在军营救溺水兵士的法子。”
这回李三娘拿出一折好的图纸打开悬挂起来,是之前在家请李二兄画的有失偏颇的不太准的人体正面主要器官解剖图。
画这个,不要求精细和准确,你是随便去医学院校找个考过系统解剖学的医学生,都能给你大差不差的画出来。
所以,这个难度是不高的。
但为了严谨教授,李三娘之前特意起了个大早,和李二兄俩去乡下专门杀猪的屠户家里特意找了被开膛破肚的猪,让李二兄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才回来作画的。
李二兄回家就和李二嫂说幸好是没吃早食就去的,不然非得吐了不可。
李三娘倒是习惯了这血腥味儿,虽说与人的不同,但还能接受,毕竟当年泡过的标本那味儿都受得了,这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所以,这一幅人体内脏器官图很是不容易,毕竟,现在就算是罪大恶极之人被车裂、分尸、砍头后的尸身也是准许家人好好收敛下葬的。
李三娘不可能丧心病狂的去挖人家坟是吧,再说了,那没经过处理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菌呢,万一感染了自身如何是好。
这图一挂上来,在座的各位,就连李父自己都被震住了!
因为在家时,只李三娘和李二兄一起共同完成的这幅图,李父当真是不知道的。
鸦雀无声了十几秒,“哄”的一声,几十人都在议论纷纷,指着那图一脸震惊的看着李三娘淡定的脸。
“砰”,茶盏和桌子的亲密接触,让这议论声逐渐停了下来。
“哟,李三娘子这是去哪儿刨了人家的坟头啊?刨了几个啊?才画出如此细致的一副人体内脏图的。”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最可能和李家不对付的孙成仁医师!
奇怪,很奇怪!
按理来说,他不该提出提问,坐等李三娘给出解释,他该直接上来就定性,说李三娘不尊死者,枉顾先人,不配为医师之类的。
李三娘先在心里打个问号,把这问题搁置一边,等回头有机会了再好好斟酌一番。
“孙医师言重了!”李三娘先行了一礼,才缓慢而镇定的回答:“三娘我自不会去刨人坟墓的,此图是我和我家二兄一起去乡下看了屠户宰杀的猪之后商议着一起画的。我和二兄画此图也是为了更好的和各位解释着心肺复苏法的原理。还请诸位耐心些,听三娘我细细道来,若有疑问,还请之后相询。”
说着,李三娘就拿出从家带来的家里的枣树上折下的一截枝丫充当教鞭指向这画中的心脏:“这是心,在座的都知,咱们判断一个人是否死亡的其中一个标志即这心不跳了。另外,咱们给人看诊,就有切脉这一步,自己摸自己的手腕也能摸出来,若是去摸脖颈儿,那处有一较为强劲的搏动,也是判断这人是否还活着的一个标志。”
李三娘又指了肺脏,说人这呼吸也是一个重要的判断标准。
“若不是怕诸位嫌弃,三娘今儿都想把猪心猪肺拿过来给诸位仔细看上一看的。”
看着在座不少人露出讶异的表情,李三娘就心情舒畅了,她想着,叫你们看不起我一个女娘,哼,我可比你们在这方面知道的多!
但也有面不改色的,比如那疡医孙医监,还饶有兴致的走到近前去看这图,一点儿没被吓着,也不觉得李三娘此举有些不妥。
“孙医监厉害,想必在军营和战场上见多了伤患,三娘和二兄画的这图过于简陋了,让孙医监见笑了。”
“哈哈,不错,不错,会后,我可想与李医师、小李医师和李三娘子好好聊聊,今儿个至此都已是不虚此行了!”
一边说孙医监一边走回原座位,这满场官最大的都不介意,谁还敢呲牙?
妥妥的了,这孙医监必定就是不可先生找的后门!
这是后门,更得端住了,李三娘就着这图把五脏六腑都捋了一遍,最后说到这脑子。
“诸位,溺水也好,或是得了急症一下子闭了气也罢,这心肺复苏法都可拿来一用。但我定要和诸位说明,咱们这是和阎王爷抢人呢,时间最为重要!”
李三娘拿枣树枝指着图中大脑和心脏处一句一字道:“若错过了时间,这法子你用上,也对人体的心和脑没用的,那这人自然就救不回来的。且,就算你卡着时间,用了此法,还是很大可能救不回来的!”
“那你救那凉国公女娘和孙医监救兵士又如何?”
这话是高老医师身边一男子问的,屋子里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听,想看看李三娘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三娘一再的和大家强调,三娘给各位分享的法子不是灵丹妙药,不是用了就能妙手回春的!我和孙医监那都是侥幸!遇上了!侥幸他们命不薄也就救了回来!”
“若不是能保证能有用,那还救什么?”
李三娘听了这话,转头看向此人,生面孔,估计是下午才来的,年轻,估计不到二十岁,骄傲,应是行医世家子,说不得还在太医署有官职。
“这位医师的话,三娘就不认同了。”
第46章 考核(六)希望
“呵,那在下就要听听李三娘子是哪里不认同了?”
很好,很好,来了一个刺头,不然李三娘心里还觉得今儿这么顺利没啥挑战性呢。
“三娘在这儿有礼了,”李三娘对着这年轻男子行了一礼继续说道:“不知这位医师可出过联盟义诊?”
这在长安医药联盟里百多位在册医师是分批次每半年就会在盟里的要求下混搭着在长安城的九处大医堂义诊七天的。
是太医署令与联盟里三大派的掌事人说好了的,联盟出人,药钱太医署出,但联盟要折价出售,利益交换为每半年都可有十位医师入太医署学习进修。
李三娘未婚前,就跟着李父出过三次义诊,见了太多苦命人。
每个时代,总有一批最底层的苦命人在熬着日子过活。
遇到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义诊只有七天,可病人吃药可不止七天,凡事李父接诊的病人事后都会告知本草堂的方位,再去拿药只收本钱,遇到困苦的,本钱也不要,是白送的。
这当然和李父医者仁心有关,有果必有因,这也是李父在长安城能有几分名声的原因之一。
这年轻男子愣了一下,才一脸骄傲的缓缓开口:“那倒不曾,在下出师后就直接入了太医署。”
李三娘听了这话,心里就有数了,她想着,怪不得呢,原是个有官的世家子。
“三娘,这是太医署孙辰阳医师,出自京兆华原,自幼聪颖,少时从师其祖,家学渊源。”高老医师赶紧出场,给李三娘透个底,可别得罪了这位小祖宗,人家家里可是有做大官的人。
“哈哈,不过是个有几分天分的小子罢了,三娘你想说甚就说。”孙医监倒是很是看不上这种世家子出身的人,于他这从战场上把命挂在腰带上的寒门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遂也不屑的直接开口了。
高老医师听了孙医监的话,倒是释然的笑笑,也觉得无所谓,不过是个骄傲的小子而已,说了就说了吧。
孙辰阳倒是不愿意了,年轻人本就骄傲,你们这么一说,好似是我不知礼了一般,“李三娘子,在下当真真心求教,非找茬之人。实在是真心认为,若你教授的这些法子于救人上十成十可行,五成也无,全看运气,那又有何必要呢?”说着,又对着孙医监、高老医师和李三娘各自行了一礼。
你看,在官场上混过的就是不一样,人家自知官职不显,虽家世显著,也是会低头的。
李三娘自然是要再还一礼,全了这礼数之后才好一一分说。
“我曾跟随阿耶出过三次义诊,我记得很清楚有年冬日,一位老妇被其子抬着送到跟前,那阿婆瘦的一把骨头,露出的胳膊、头脸都是冻疮。阿耶给看了,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药石无医。”
李父若有所思的看了李三娘一样,想起来了,是那年大雪,他带着李三娘去参加了联盟里安排的义诊。
“这阿婆眼睛已经看不到了,耳朵更是听不清,我阿耶听了那家郎君的话才明白,是家里贫穷,吃不上饱饭,阿婆为了省口粮给孩子吃,生生把自己饿的快死了。又赶上大雪,粮价飙升,虽然后来开了仓,放了平价粮,但这阿婆却是熬不到那时候了。”
孙辰阳自幼就是锦衣玉食,冬日穿带毛的大氅,来往的地方都是繁华之地,又不曾参加过义诊,是直接考核过了就去了太医署的,怎么可能知道民间平民百姓之苦?
“我阿耶就开了中正平和补气养身的丸药于这阿婆,叮嘱其子去自己里长那里拿着单子可领一斛米,回去给这阿婆熬了吃粥。后来七日义诊过了,这家又来我家药铺免费领了两次丸药,大概是那阿婆觉得能吃丸药就有希望,是过了上元节才走的。”
李三娘讲完这个故事,看着孙医监说:“想必孙医监在军营、和战场之上见过的苦命人要比三娘我多得多,我有一问,还请孙医监相告。”
孙医监点了点头,李三娘就问道:“那从战场上有幸抬下来送到伤兵营里,缺胳膊短腿甚至伤了脑子、胸口里定是有一看就知是救不活的了,孙医监是救还是不救?”
还未等孙医监回答,孙辰阳就愕然开口:“既是救不活,那还救什么?”
孙医监愣了愣,实在是没想到竟是这么个问题,“自然是要救得!他们为了大唐而战,他们为了背后的百姓而战,进了伤兵营,我自是不会放弃他们,定是要救到最后一刻的。说不定有命大的就熬过来了,断胳膊少腿总比命丢了强!”
李三娘点点头,表示对孙医监的话的认可,转向孙辰阳,看着他斩钉截铁的说:“孙医师,这就是原因!和阎王爷抢命不一定能赢,但不和阎王爷抢命,那一定是死!三娘教给大家的法子不一定就能救回命来,但你不救就一定不会救回命的!”
李三娘说完这几句,就回到整个屋子的中心点,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在场的所有医师后,才高声说:“三娘自幼被阿耶抱在膝头给人看诊,我阿耶自小教给我,学了医,一辈子就是个医师了。三娘做不到任何疾病都能药到病除,三娘更是没有仙丹灵药,但我李三娘能做到绝不见死不救!见一人,我便救一人!见两人,我便救一双!作为医师,若我都要放弃,那谁还能给人希望?”
李三娘倒是激情上来,拿出自己当初刚做医学生时的救死扶伤的劲头来了,说完了,就心下有些后悔,还是孟浪了。
不该如此高调的,如此是否有几分道德绑架其他医师的意思?
“好!好!好!”
本在李三娘说完就鸦雀无声的屋子,这三声好可真的是打破这尴尬境况了。
高老医师说完三声好不说,还激动的站了起来,拉着李父就老泪纵横道:“我当初就没看错你!有其父必有其女!三娘你教的好!教的好!若是我们都放弃救治,哪里还能有人给他们希望!合该如此!”
第47章 考核(七)心肺复苏法
还当高老医师激动的握着李父的手夸赞李三娘的时候,孙医监也直接清了清嗓子,等议论声音小了些,他说:“大唐从上到下千百万人,真正能看得起医师又有几人?三娘子这话说的好,既然我们医师遇到了,自是要救治的!不过,关于救治后的问题,会后咱们再讨论,若有必要可上呈署令,定不会让医师们因为用心救治却未救回而遭家属的讹诈。”
“孙医监说的好,人要救,也不能让好人寒了心。如此方可长长久久的良性循环下去!”高老医师倍感欣慰的说。
“若孙医师仍有疑问,还请会后再相询,时间紧迫,接下来三娘要给大家讲讲心肺复苏法了。”
至此,又组织着人把两张长桌并到了一起,作为演示场地。
“我之前已和诸位说过这溺水和意外突然心脏骤停的人都可用这法子来救了,接下来由我家二兄和大郎给大家做演示。”
说着,李大郎就出场了,双手来回滑动,突然就不动了,然后倒地。
李二兄就出场了,表演着奋力游到跟前,从背后拖着李大郎往边上走的样子。
当然了,事实就是李大郎自己站起身,假装靠伏在李二兄背上就一个高就躺到了长桌正中央。
“诸位,不论何种心脏骤停没了呼吸的人,若要救治第一部一定是先保证咱们自己的安全,若不然人没救成还要再搭上一人是得不偿失。另外,实施此法时,定是要一处开阔平坦的场地最为合适的。”
李二兄看着躺着的李大郎,先是来回看了看四周,确定这是个安全的环境后,李二兄突然一膝盖跪下,用力拍打李大郎的肩膀,边拍边大声:“这位郎君,你还好么?”重复三四遍,看李大郎毫无反应。
李大郎便先用手指试了鼻息,又用手去感受颈部是否有大动脉搏动,最后趴在李大郎胸口听听是否还有心跳。
“在我们确定现场安全后,首要的就是要判定这人是否还有呼吸、脉搏、心跳。”
一边听李三娘的讲解,一边看李二兄和李大郎的演示,在场众人无不是觉得的生动易懂,个个都在认真看,唯恐眨了眼就错过了什么。
“诸位,当判定该人已无意识、呼吸、脉搏、心跳后,就要做心肺复苏了,即我之前用我家二兄画的解剖图讲解的那样,我们要靠外界的力量按压心脏以达到让其持续供血莫让大脑没了血供致人死亡。”
李二兄就解开李大郎的腰带,把衣裳撩开,里衣也解开了,在座的除了李三娘只有李母两个女子,李母是其阿婆,李三娘是其小姑,也就无所谓什么了,之前也问过李大郎自己,他说练武时常有光膀子的时候,若是为了演示清楚,露出身体没的什么。
“这人体结构,三娘想着孙医监这专精疡医之人该是最为了解的。”顺势恭维了一只支持自己的孙医监一句,李三娘继续说道:“诸位,还请到近前来看,此处十分紧要。”
李二兄将一只手的掌底部直接放在李大郎的胸骨中下三分之一交界处,将另一只手的掌底部置于这只手上,手指间互相交错且保持手指向上方翘起,找到了正确位置,做好了准备姿势,没动,眼看李三娘坐等下一步。
李三娘此时心想,幸好这桌子够宽够长够高,不然此时这演示可没法子让满场三四十号人可以人人都看的清楚的。
“诸位请仔细看我家二兄双手交叠这处,”李三娘拿出刚才用来讲解解剖图的那根枣树枝子指向李二兄的手,“此处即心脏,我们用这种姿势有规律的按压此处,即可刺激心脏,让其恢复泵血。”
李二兄作势将自己的两臂伸直,凭着自身重力垂直向下用力按压,当然了,是没有真的按下去的,李大郎是健康的正常人,又不是现代的模拟塑胶人,这么一下子下去不出问题就怪了,所以,李二兄也只是保持这个姿势好方便众人观看以及李三娘讲解罢了。
“诸位,这按压是关键,这里的门道就在于一定要按够次数和深度。且在按压时,不是一猛子使劲按,也要给胸骨充分回弹的时间,大家注意看,我家二兄的掌根部,使劲按下等待回弹时这掌根部也不可离开皮肤,以免移位,达不到按压效果。”
“三娘子何不让你家二兄按下我们看看?”
“我家大郎可是个健康人,自不能随便就用这法子的,这是救濒死之人的!”
说着,李大郎自己整理着衣裳从桌子上下来了,向周围施了一礼,就往李父李母那里走。
还未走进,心疼的李母赶紧拿了一杯茶给他。
李三娘看着已经退场的李大郎,就让李二郎把自家拿的带皮猪肉拿了一大块儿过来,摆放在长桌上,眼神示意李二兄就对着这猪肉做按压。
李二兄的眉头一皱,用眼神询问李三娘“认真的么?”
李三娘点头,“不然,怎么办?这也不能往真人身上招呼啊!”
李二兄随即硬着头皮压了下去,“诸位看好了,这频率、深度、手法。”
每分钟至少一百下,深度至少按现代计算是五公分,且在按压时间与放松时间各占一半左右,放松时掌根部不能离开胸壁,以免按压点移位。
“诸位,在这猪肉上看的不怎么明显,但诸位记住,有效按压的深度是三根手指的宽度。好了,二兄下来吧,辛苦了。”
李二兄赶紧停下这让他尴尬的演示,顺手把猪头也拿了下来,李大郎有眼力劲儿,拿着抹布上来去擦沾染上油脂的桌子。
“诸位,这胸外按压甚是消耗体力,孙医监是亲身体验之人,当是了解这其中的难度。”
被叫了名字的孙医监自然是捧场的,毕竟他确实是用此法救了一溺水兵士的,虽说他自己当是并未做的如此规范,但是参与其中的。
“是了,我当日也只是大体按着从狄少卿那里听来的法子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用了,按三娘说的,这胸外按压极费力气,我当日并未如此规范的按三娘说的按下至少三指宽,但按了两个来回也是双臂酸痛不已了。若真按三娘说的,想必对力气和耐力要求不小。”
听了孙医监的解释,李三娘点头表示赞同,“此法最紧要之处就是胸外按压,要快速有力,尽量不间断,若中间过多间断,很可能会使血供中断,降低复苏成功的概率。本就要靠运气才能行,若再如此,那救回的概率就更低了。”
“那试问,若孙医监这等常年在军营的疡医都觉得艰难,李三娘子一个娇弱女娘,是如何救活那凉国公女娘的?”
第48章 考核(八)命vs礼教
李三娘就去看到底是谁,总是三番五次的提出一些还挺有价值的提问,嘿嘿,还就是那家学渊源的孙辰阳。
这小子倒是不耻下问,看这样子大概率是个心高气傲但不乏善心的不通事情的世家贵公子吧。
“孙医师这问题问的极好!”
李三娘也是鬼,先扬后抑这种手法但凡小学语文上过的都听语文老师说过,咱们今儿也来这么一个套路。
“三娘是个女娘,也不是家里常做农活的农女,自是身上没那大力气的。再说了,这女娘和郎君天生的体力差距在座的无不是不懂的。但人体又端是神奇,诸位应是不了解,我还有一大兄,我家大兄乃习武之人,刚才为诸位演示的年轻郎君就是我家大郎即我家大兄的长子。”
说着,李三娘便眼神示意李大郎赶紧的出场再露个面儿来,这有机会给自家人露脸混脸熟的机会自然是要便宜自家人的。
这在场的虽说只是医师,零星几个也只是在太医署有个小官职而已,当然了,孙医监除外,孙医监这种稀缺人才还是不多见的。
但是他们的家族亲人总是会有在其他地方有官面上的人的,李家欠缺的就是官场的关系,虽说从李大郎这一代开始搭建,有些过于晚了,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说不得等李大郎能够独当一面时,李家还真就改换门庭了呢。
“我家大郎自小随其父习武,别看他不到十五,这满身的力气还真不弱于成丁。而我当日为何能靠极耗费体力的心肺复苏法救回凉国公家女娘,一方面是这女娘运气好,另一方面是当时有一习武的女武卫与我协作才交替着把女娘救了回来。”
李三娘尾音刚落,便戏谑的稍微打量了孙辰阳一眼,才继续说道:“在三娘看来,那常年习武的女武卫的力量未必比一个成年男子力弱,甚至因着是习武之人还能更好更快的掌握着心肺复苏法的技巧。”
“三娘与诸位分享这些技法,不是没有私心,三娘想以这技法换取一个同男子一样进行考核加入联盟,以后可以坐堂开馆行医的资格。但三娘也不是那不识大体的人,公心里自然也是希望传播此法可以救治更多的人,与阎王爷抢的一条命来,莫让父母哭。海氏技法和心肺复苏法的利弊等三娘都教授给诸位,是否使用,是否上呈太医署,自是诸位的自由。但在这里,三娘还有一法是定要分享给疡医的!”
“哦,三娘果真给人无限惊喜,我今日来的太对了。”
“李三娘子还未说完心肺复苏法吧?我可听说当日救治凉国公女娘可是有以口渡气之法的。”
追着李三娘的尾音,孙医监和孙辰阳同时开口,谁也不让谁的没个停顿,都只顾自己说话。
“哼!京兆孙家的好教养!”
在场众人看着这一幕,不觉好笑,孙医监气的都开口嘲讽孙辰阳的家教了。
那被说了一句的孙辰阳倒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了,涨红着脸赶紧站起对着孙医监行礼,“是小子心急,还请孙医监勿怪。”
李三娘心想着,当日救助那凉国公女娘,自己过于专注,也未注意在场的多位贵女是否是看了还是没看,听这孙辰阳的意思,当时必然是有贵女从头到尾看了个究竟的,看了不说定也是回家与父母家人诉说,还诉说的一分不差,最后就传到了孙辰阳的耳朵吧。
其实,心肺复苏法最重要的就是胸外按压,人工呼吸这步是辅助手段,考虑到现实的礼教问题,李三娘本想着过后单独说一下的,没想到提前让这小子给捅破了。
此时要是不说,怕不是在场的有些人就以为李三娘是藏着掖着如那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似的自己留一手的,这可就不是李三娘的本意了。
“诸位,孙医师说的没错,此法后续确有以口渡气的步骤,三娘本想过后再说的,毕竟看这个天色,能在说完疡医那一摊子让诸位回家吃晚食都是要赶着时间的了。我想诸位在来之前必然都看过师祖他老人家从我家拿走的手稿了吧?手稿上面就有仔细的描述,若是之前仔细看,那必是知道的。”
李三娘一边说着,李二兄就从自带的布袋里拿出在家誊抄好的文字版的技法讲解,当然了仅此一份,先拿给了高老医师看,后一一传到孙医监、钱老医师诸人手中。
“三娘子仁义,我等非怀疑三娘子留一手,我想起来了,当时在会馆确有看过这手稿,具体我没仔细拜读,倒不太记得了。”
这人是高老医师身旁一个亲近的医师说的,他一说完,坐在四周椅子上的医师也小声说了起来,确实当时高老医师召集大家开会,拿了几分书稿,不过当时大家都未在意,只当寻常引人进联盟而已。
李三娘对着这仗义相助替自己说话的医师行了一礼,看着那手稿在几位医师手里来回传看,李三娘不等他们,还是直接高声道:“诸位,我除了怕时间不够,想延后讲这以口渡气之外,就是此法怕是会引起礼教之士的反感甚至是批判!”
对着众人又再次行礼,李三娘用略带担心的口气说:“诸位,咱们医师这个行当也就在本朝还能有几分薄面,太医署的建立也给咱们医师一条晋升之路,虽然家父自小教导三娘医者仁心,能帮则帮,但三娘也不是那黄口小儿,”说到这里,李三娘有意无意的瞥了孙辰阳一眼才继续:“我也是自小看阿耶为了养育一家子人辛苦,医师也是人,若无官职在身,吃不得俸禄的,也是普通百姓,得养家糊口的。”
“可此法是以口渡气,有身体接触,若要那礼教严谨的文官知晓,还不知要如何编排三娘是何等腌臜的女娘呢?三娘虽已是和离妇人,可也有一女要教养,还有家人在一处生活,三娘忍得那些风言风语,我的家人何苦来?若那文官直接把帽子扣到咱们医师乃至太医署头上,三娘不就是好心办坏事,带累了各位前辈?”
第49章 考核(九)扯大旗
李三娘这把高度一下子抬高到整个医师群体乃至大唐医师的最高学府和晋身之处太医署来,可是连李家众人都没想到的。
虽说李三娘有想借太医署的势的缘故,但她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的风气虽不禁女娘们出门,或是游玩或是做买卖,立女户也是可以的,甚至官方还是鼓励二嫁的。
甚至武帝登位后,还提拔了几位女娘做官,太医署里也是有女医的,只是不多罢了,且还要更多的听从男医师的就是了。
可朝中说得上话,手里握有实权的可都是男子,更别说有一些从前朝就是做官的老牌世家贵族,他们怎么可能容忍李三娘的心肺复苏法?
此时允许二嫁、立女户,那都是建立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下的!
且,人和人是不同的。
尤其是满口礼教,出口就是之乎者也的某些文官群体,不见的他们会不怕死,可只要死的暂时不是他们,他们自然不会站出来支持一个要有大量身体接触,不是胸口就是嘴的救命技法的。
而李三娘想要把这急救之法传扬出去,自然是要寻着机会扯大旗的,有了太医署出头,李三娘站在后头做个小小医师有何不好?
“这到底有何不可?还请李三娘子如刚才演示一番。”
孙辰阳实在没想到,只不过真心一问,就引来李三娘这大段大段的自白,还扯上了太医署医师同文官群体的矛盾,但还是想见识一番这到底是有多毁礼教?
听了李三娘的一番话,在座的都是男子的医师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李三娘子救的是女娘,孙医监救的是男兵士,刚才演示的也是李三娘的两位男性亲属,这若是一男一女,可如何是好?
是救还是不救?
救了之后,若救活了可要如何是好?
互结为夫妻?
可要是有一方或是双方都已有家室,那又要如何是好?
这世上,不是男子就是女娘,大部分的医师都是男子,像李三娘这种女娘医师实在不多见,若遇男子则救,遇女娘则放弃,可对?
满场鸦雀无声,都被自己头脑里的想法禁锢住了,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三娘子,这个问题咱们之后再谈,实若不行,等上呈太医署再说好了。还请三娘子先演示一番这胸外按压之后的以口渡气是如何做的吧。”
李三娘这也有些犯难,当时在家和李父李二兄讨论的时候,李父说这以口渡气若不是那么重要,就只说几句再加图解就好,实在没有必要演示。
是以,李三娘并未让李二兄和李大郎做这个预演,且就算他们是叔侄关系,也不好如此,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了技法教授,可这也落人口实的,毕竟此时可是真的有契兄契弟的。
最后,没办法,李三娘还是请李二兄把那图拿了出来,挂起来,拿起枣树枝子讲解了起来。
“诸位,若遇紧急情况,现场有第二人,可加上这以口渡气步骤。这需要你胸外按压三十下后停下,另一人给被救者吹气两次,吹完看到胸廓起伏,你就立马继续按压,你和另一人要重复这个过程,直到被救者恢复心跳和呼吸为止。”
李三娘指着这幅李二兄忍着脸红画下的口对口吹气图继续说:“这里关键点在于,在渡气之前一定要清理被救者的口鼻,看看是否有异物。再就是吹气前要把被救者的下颌抬起,是为了开放气道,好让之后咱们吹气可以通畅的通过。另一点是吹气时,一只手捏住鼻孔,嘴对嘴包住被救者再吹气才有效。”
“三娘子,这可能加大施救成功?”
“是的,这是可以加大施救成功可能的。但最为重要的还是胸外按压!”
李三娘刚回答完这句,孙辰阳就又出来找存在感了,“李三娘子,若施救成功,如何看?”
“恢复脉搏、心跳、呼吸,面色口唇不再苍白,而是趋于正常红润,就可判断施救成功。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若能同时施以针灸,说不得会有奇效。但我不通针灸,也不知如何是好,若在座的哪位前辈会此法,说不得可以一试。”
李三娘这么一说,在座还真有主修针灸的,这么一想,确实这种紧急状况,也就李三娘的这个法子和针灸是可以快速施救,与阎王爷抢时间救人的了。
高老医师站起来对着众人说:“好了,天色已晚,还是先吃了晚食再继续吧。”
李三娘没想到这一白天说不完,晚上还得继续点灯说啊?
这也不合适啊,再多点多少盏油灯它也是昏黄的灯光,根本不适合讲解。
秉持着这一点,李三娘就去找了高老医师,高老医师就说,若还有能讲的对光照要求不高的,那就讲讲,剩下的,明日再说,或者是给诸位医师解决一下疑问也是好的。
总之,趁热打铁,不能浪费宵禁前的这段时间。
至此,李三娘就放平心态,那就到时讲讲无菌概念好了。
还是中午那间屋子,李家众人坐定不一会儿,就上菜了,八个人十二个菜与中午不同,不带重样的!
满足,开心!
但李三娘还是担心家里留下的李大嫂他们,尤其是明明早上答应露珠儿晚上就回去的,这都晚上了还没回家,也不知她会如何。
“别担心了,你阿耶刚才已经叫人回家送信了,还单独叫了午食你说好吃的肉圆菌菇汤回去,让她们也尝尝是有多好吃。”
“还是阿耶阿娘有远见,儿就没想起来可点了这菜给家里尝尝。”
李四郎这时也高兴的说:“小姑,那点心也甚是好吃,等咱们走的时候,也买些回家给露珠儿吃吧。”
李三娘就顺手从桌上的点心盘子里拿了一块儿李四郎指的点心,别说,枣泥馅儿的,表皮酥脆,内里绵软,放了糖,又不过分甜,确实好吃。
“四郎说的好,确实好吃,回头买些拿回家。”
晚食也有一道汤点,是豆腐菘菜汤,也好喝,但没中午那道肉圆菌菇汤有滋味。
众人快要吃完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却是几位医师联袂而来。
第50章 考核(十)无菌
众人赶紧起身迎了这几位医师进门,吩咐了小厮收拾杯盘碗碟,李三娘心想,这几位是何来意?
等都坐下,小厮上了清茶,几位医师中的一位瞧着像是领头的左右看了看,就起身对着李家众人行了礼才开口:“李医师、李稳婆、小李医师还有李三娘子,是我们唐突了!”
他这一说唐突,那边跟着来的几人就开口说失礼了失礼了。
李四郎在旁看着觉得好笑,竟笑出了声,让李大郎瞪了一眼,才收了音。
“嘻嘻,无事无事,是这样,我等几人都在联盟下的医堂里坐诊,联盟每月都有例会,我等也会参加,但我等只不过是刚做医师没几年的人,去那太医署进修学习的名额是捞不着的。我等也服气,但自是有向学之心的,所以我等自己组了个堂会,就叫同学会。平日里每一旬在馆子里聚上一回,聊聊各自的学习心得,若有不懂得也可互相印证。”
李父听到这儿有些明白了这几位医师的意思了。
李父因着师承问题,是早年托得高老医师指点和引进才进了联盟,之后才开了自己的本草堂的。
但因着李父有师承渊源又有高老医师这等贵人相助,自是不需与他人交流学习的,李父后来又成了不良人的编外人员,还真用不着去争太医署的进修名额。
可其他没根基的医师自是不能如此的,他们除了靠天分和努力就是抓住去太医署进修的机会了。
但名额总是有限的,所以联盟里的三大派也是不禁私底下医师们自己组织同好会的,就李父听李二兄所说,长安城这百多位医师就有十多个不同名称的同好会。
这同好会里不止在联盟里在册的医师,有些不在册的也有不少,有的如疡医同好会里甚至还有军中人,且那交际广的医师是不止参加一个同好会的。
所以,李父猜想,这几位医师大概率是想拉李三娘进他们那个同学会的吧。
“今日听李三娘子的教授,让我等深感学海无涯,我等都十分佩服李三娘子的本事。”这人说着还赶快看了李父一眼,又说出了今儿李父听到之后特别高兴的话,“有其父必有其女,李三娘子能有如此医术技法,李医师厉害!我等敬佩!”
然后他就和那几位医师面对着李三娘行礼后朗声道:“我等特邀请李三娘子加入我们的同学会,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李三娘也没想到,果然在哪儿都是要卷的,这同学会听着意思就是医师的交流进步学习促进会,那也不错啊,若是有人接纳,代表自己能够更进一步融入,对于自己做任务和传播知识的诉求并不相悖。
“承蒙各位看的起!”李三娘站起先与李父、李二兄来了个眼色,才继续说道:“我李三娘也愿加入诸位的同学会,一起进步,但碍于女娘身份,诸位要是不介意的话,带上我阿娘和二兄可行?”
李二兄不奇怪,毕竟刚才李三娘的眼神已经很到位了,他跟着同去也有好处。
自古医药不分家,虽然李二兄医术一般,更爱搭理药柜,但与联盟里的医师近着相处也是有利于自身发展的。
可李母就奇怪了,自己一个稳婆叫上去那什么同学会作甚?难道是为了避嫌,有自己这阿娘在场,三娘能更自在些?
还未等这几位医师作答,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却是高老医师前来叫李三娘回芍药房继续讲解的。
高老医师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几位医师,“哟,赵医师可是有眼力劲儿,这会还没开完,救过来挖挖墙脚了?”
这以赵姓医师为首的几位医师却不觉尴尬,给高老医师行了礼,又对着李三娘说:“三娘子的要求自是可以的,不打扰三娘子讲解,咱们会后联系。”
赶着时间呢,天都黑了,不过财大气粗的君又来自然有应对方法,李三娘一进这少芍药房就觉得比自己家吃饭那屋子亮堂不少,屋子角落里都摆有莲花造型的灯树,估计与此时信奉佛教有关。
就连李三娘子站定的中心位置的房顶竟还吊了两个莲花灯笼,着实好看。
而且这每张桌子上,不论大小都有一盏灯台,立马衬的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了。
估计是这一百天李三娘进退有据,讲解的有理有用,给自己赢得了几分尊重,跟着高老医师、李父辅一进来的李三娘竟得了几位医师的问好。
这让李三娘心里着实有几分感慨。
今儿早上刚来的时候,别说叫声李三娘子,是连声那女娘都没得到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有本事的人果真在哪儿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李三娘一一回复了对自己的问候,就看到孙医监、钱老医师和那孙辰阳在一处,孙医监还对自己招手呢,李三娘赶忙过去。
“三娘子,你看,今日这宵禁前的一点儿时间可不够你说的那跟我们疡医有关的事儿吧?不若改日你再讲?不然我要是学上次那样从别人处听来,可不做准啊。”
“孙医监盛情,三娘我自是听从。一会儿三娘不过讲些理论罢了,待得来日,我与家父、师祖商议个好日子,再给孙医监下帖子,还请孙医监拨冗(rong,三声)前来啊。”
孙医监笑呵呵道:“好说,好说,今日都不白来,下次也定是要来的。”
闲话几句,李三娘就又站到那中心位置,先对着各方行了礼,才高声开口:“诸位,趁着宵禁前这点儿时间,我与诸位谈谈无菌这个概念。”
无菌,在座的听到这个词儿都在疑惑,李三娘自是早有准备,拿出一张写有“無菌”两个大字的纸挂了起来。
“接下来我说的多与疡医有关,但非专修疡医者也可从中听些道理。”
李三娘自是要先对着孙医监示意,才继续:“在座的诸位都是已经出师可坐堂看真的医师,自是知晓火、毒、热这三邪的,这三邪可致人红肿、发热、疼痛。我们可以开方喝药,辅以针灸来治疗。但这里,其实说白了,就是人体被感染了,被这邪祟感染了,才导致不舒服乃至影响自身的病症。而三娘我想与诸位介绍的就是如何能尽量不被这邪祟感染。”
拿起枣树枝子一指挂起的“無菌”这俩字,李三娘继续说:“这邪祟,我就称其为菌。”
第51章 打不破的咒
“菌?三娘子可是在说菌菇的菌?如山里那漂亮的菌菇却是有毒的?”
李三娘着重用枣树枝子敲打了一下这个“菌”字才应承道:“是这个菌字,却不是这个菌菇。”
李三娘对孙医监问道:“孙医监是专修的疡医,在战场下必然是救过不少兵士,若兵士被刀剑所伤,是如何治疗?”
孙医监不知为何单问这个,但还是缓声说:“若伤口不深,自是清洗干净,撒上金疮药,包扎起来,辅以补气养血的汤药。若是伤口深,止不住血,则是要用烧透的烙铁止血救命的。事后若能熬过去则是命大,熬不过去也无法。”
在座的医师虽只有孙医监是太医署的疡医,但也有两三位医师在医堂里是主修金创伤的,此时听了孙医监的话,这几位医师也附和道:“确实如此。”
“这里,我就要对诸位提出一个全新的概念,即无菌。”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李三娘抬手示意压了一下,才继续:“诸位勿急,还等我细细说来。”
“邪祟,也就是我称之为菌的东西是无处不在的,尤其在腐朽、肮脏处尤多。这人是血肉之躯,若有菌侵入,则很难扛过去,就如孙医监刚才所说,若伤口深,最后只能靠命靠运气生生熬过去。”
“三娘子的说法,有些瘟疫的几分意思。大灾之后,入口之物或所存环境不再洁净,即很大可能生疫。”
李三娘躬身示意,“钱老医师说的在理,我是有此意。所以,若我们能保持洁净,时刻谨记,控制无菌,那即可很大程度上不让邪祟如体,可保命甚至救治成功恢复原身。”
李三娘说到这儿就示意四小只把之前准备好又收起来的从仇娘子那里定做的手术外衣、口罩、帽子、布巾子四份都拿了出来。
一份给李三娘用来演示,一份给了孙医监,一份给了高老医师,一份给了孙成仁医师。
“这些就是我想给大家介绍的保持无菌的物件。”
众人一开始看到四小只这送来叠起来的白胚布,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拿到近前,才发现是缝制好的说是衣裳不是衣裳的物件。
“三娘子怎不染个色,这白冉冉的,实在不吉利。”
“哈哈,诸位勿怪。请听我讲解。这用白胚布,一是省钱,二是为了看得清楚。”
李三娘拿起看着像加长版的交领上襦穿在身上,又用加了束带的帽子包住了所有头发,然后带上捂住口鼻的口罩,最后让李大郎把那都带来一天的猪肉拿到长桌上,借了君又来的小刀给猪肉正中央来了一刀,再拿出一张开好口的布巾罩在其上。
做完这些,盯着众人讶异的目光,李三娘才指着这盖了布巾的猪肉继续说道:“诸位且看我这一套,外界不洁净,那我就让我自己和被救者洁净,这些都是白色的,若脏污了立马就能看出来。且,我若要给这伤口处理止血,我先洗净了双手穿上这衣裳,戴着帽子口罩,岂不是能更洁净!
诸位都是坐久了医师的,若遇大疫,第一不是要保住百姓的命!第一是要保住医师的命!”
李三娘这句话还真是振聋发聩,头一句听着不像是有医者仁心的意思,后一句听着更像是苟且偷生。
“诸位,若不能先保住医师的命,那谁来救百姓?谁来研究房子?谁来施针?再说,医师也是人,是人就有亲族,若我们不能先保证自身,谁能对我们的亲族有所交代?”
孙辰阳这时候又出来找存在感了。
“三娘子的意思是,这些穿戴既能保证洁净,可让被救者增大生还几率,还能保护医师不被邪祟,啊,不是,那有毒菌侵染自身?”
李三娘点点头,看众人都无反应,多在低头沉思,就又出声道:“对,孙医师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意思。”
“那这些物件用过了岂不是就沾染上那有毒菌了?”
“是,所以用过的自是要回收清洗沸水煮透消毒杀菌后太阳晒干才可二次使用的!”
“我说,怪不得要用白胚布。”
一个说,两个说,不过讲了这几句,介绍了这些外科使用的物件,在场众人就十分有兴致的讨论起了邪祟、瘟疫和保护自身与施救百姓的伦理道德问题之上了。
李三娘跟赶场子似的,一会儿去孙医监那里回答几个问题,一会子又去高老医师那一堆聊聊,最后再去孙成仁医师那儿接受几句嘲讽话儿。
最后,金掌柜敲门进来,提示快要宵禁了,让大家准备准备各回各家。
人多了,事儿就是多,李三娘跟着高老医师和李父光是拜别这四十多号医师就花费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最后和高老医师说回头再聊,被叮嘱夸赞了几句,才和金掌柜道别。
这生意人太会做事了,还未等李三娘开口,金掌柜就给准备了三层点心盒子,说是君又来赠送的,今日来的都有。
大酒楼就是好,背景深,人脉广,这时候了,还有合作的驴车在路边等着呢。
李大郎又背着早上拿来的框子往驴车上放了,李母看见那两块儿猪肉还说:“早知今日不怎用到这猪肉,昨儿就让你大嫂做了给露珠儿吃了得了,这耽搁了一天,瞧着也不大新鲜了。”
“阿婆,不晚,待会回家,就让大舅母煮了吃了好。”
李四郎抱着点心盒子在旁看着框里的猪肉对李母说,“娘,今儿一天吃了两顿酒楼的饭还没吃够啊?”
“哈哈,阿婆,好饭怎么吃得够。”
李三娘听着小四郎的话,心里到有疑问,“阿耶,今日在这君又来的花销可不少,是谁付的账?”
李父还在一旁捋胡子高兴呢,今儿夸赞自家三娘的好听话真是不带重样的,夸得他心下一再庆幸自己当初坚持让李三娘学医的事儿,幸亏当初没听外人话,说女娘养大了找户好人家嫁了就得,哼,我家三娘如此聪慧怎是其他小女娘能比的!
李三娘看李父神游天外,就看李二兄,李二兄笑呵呵:“哎,都是联盟出钱,入了联盟按等级每月都要交份子钱,日积月累之下,也是一笔巨款,不过在君又来吃上两顿,还是照顾自己人的生意,自然是尽够的,三娘不必担心。”
李三娘听了,顿觉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这不就是现代的高级VIP会员制么。
还差一段路就到了家门口,谁能想到这驴车竟被拦了下来。
车把式喊停,对着路旁这一男一女问道所为何事,听着声音,李大郎举起车上的灯笼一看,叫了一声“图瓦大哥?”
第52章 带下病
听到李大郎的疑惑声,李三娘才有心思抬头看看是谁。
只见身穿胡服的图瓦和一明显打扮为胡女的女娘站在一起,“图瓦,你是来看秋娘的?怎的不直接敲门进去?”
还未等图瓦开口说话,那胡女就抬起头来行了一礼,“非是图瓦不进门,是奴婢有事相求。”
这快宵禁了,路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母就招手让二人上车,先回家再说。
图瓦和这胡女听了这话却是坚持不上车,要跟着驴车走过去。
幸得李家的医堂离这路口也近,众人一一下车,好生感谢了君又来的车把式,李三郎就上前敲门,刚敲几声,门内就传来李大嫂的问询声。
也是,一大家子,李大兄还未下值,只有女眷和还是个奶娃娃的小五郎在家,可不是担心李父他们一天还未归家么。
估计李大嫂是天黑了之后,接了李父的信儿后就在前堂儿这儿等着了的,这才一听敲门声,就出声问了。
李大嫂一听是李三郎的声音,就放下心来,忙不迭的开门,还冲身后喊了一声,让在院里的李二嫂和沈秋娘都安心。
人多办事就快,七手八脚的把东西都搬进家门,四小只又重新按上门板后,又是一番排队洗手擦脸的忙活,等众人都坐下,喝上李大嫂提前稍好的药草茶时,宵禁的最后一声梆子刚好响完。
点上油灯,面对一直不肯坐下的图瓦和胡女,众人一顿不解。
满头小辫子的高个儿汉子图瓦面对沈秋娘的疑问眼神,再不好意思也只能挺着身子直接开口:“李医师,三娘子,是我图瓦今儿打扰了。我知该提前说的,可我这妹子真真病的等不及了,我才今夜不得不带着她等在路口。”
众人一听这胡女是病人,才仔细的打量此女,这才发现此女虽脸有脂粉遮掩了苍白的脸色,但瞧着却是不大精神的样子。
李三娘看的分明,这女娘怕不是正在发热呢。
“图瓦,可是找我看病的?”
李三娘猜想,估计是找她的,毕竟胡女,尤其是西市里那地位不高的胡女是不被男医师接受的,他们可不会接诊胡女。
一般胡女不舒服都是找了相熟人去药铺抓上几服药就不错了,再不济的只能生生熬过去。
虽说武帝不禁多民族在长安城讨生活,但地位低下的胡女一般都是做那烟花柳巷的生意的,大多人无法接受,医堂断断是不敢接诊的。
“噗通”一声,这胡女竟一膝盖跪了下去,还未开口泪先流,刚在外面没甚灯光看不出来,这进得屋来看着还真有异域美人的样子。
“狄丽拜尔给诸位问好。”这说着就拜了下去,李家众人被弄得也尴尬的很。
图瓦右手握拳直接一敲自己的左胸口,“图瓦·阿史那给诸位问好。今日图瓦是带以前同一部落的妹妹来向李三娘子求医的,还请李三娘子救救我妹妹。图瓦有钱付诊金。”
说着图瓦就从胸口掏出一个袋子,倒出里面混着几颗宝石的碎银子在掌心展示给众人看。
其实,在场还真没几人回过神来,一是震惊这胡女怎么动不动就跪下了,二是听了这图瓦的名字。
阿史那可不是普通的姓,那可是突厥贵族的姓。
可要是图瓦是突厥贵族,断不能在西市胡人开的马戏摊子里做表演马戏的人啊,这就说不明白了。
不过,李母倒是看出这两人的意图来了,求医求到李三娘头上,还是胡女,估计得是女人病,李母就出声打发了四小只回房休息。
未等李母再说,沈秋娘就站出来说要回去看着露珠儿了,李二嫂看这架势也提出要回去照看小五郎。
李二嫂正纠结要不要拉着李二兄一块儿走的时候,李大兄下了值直接开门进来了。
“二郎,大兄回来了,你快去给大兄打水,好好洗漱一番。”一边说一边拽着李二兄出了门。
若论看这眉眼高低,李大嫂才是王者,她也看出来了,这是有私事还是不怎么好说的私事要说,走到门口拉着一只脚刚踏进屋里的李大兄往外走,“厨房给你留了饭,阿娘交代把那猪肉做了,正好,你吃完饭给我烧火。”
好了,现场只留下李父李母和李三娘,以及站着的图瓦和跪着的狄丽拜尔。
这再怎么求医,也不能让人一直站着或是跪着啊,李三娘请他们俩坐椅子,二人都一再的推辞,最后没办法,搬了两个板凳让两人坐下了才算好。
然后,就是漫长的近一个时辰的听故事。
图瓦虽然姓阿史那,但其母只是个低贱的女奴,还未等他长成就病死了,随后他跟着自家首领打仗,兵败后,侥幸还活着,会些马术便进了商队的马戏摊子来长安混一口饭吃。
狄丽拜尔就比较惨了,没被抓之前,只是普通的女娘,但因生的好,来往的商队起了坏心,趁夜色掳了人就跑,辗转几番,现在平康坊一家馆子里做侍奉人的生意。本也还好,有吃有穿,比起颠沛流离的生活好上不少。
可好景不长,数月前狄丽拜尔不知被哪位客人传染了病,一开始未注意,只以为是休息不足,修养了几天就以为好转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处症状越来越明显,也接不到什么客人,还被馆子里的妈妈嫌弃,为了活命,只能接最下等的活计。
机缘巧合,图瓦给人送东西到这馆子里去,瞧见了她,这一眼就让他眼熟,太像自己以前在部落时认识的一户人家的女娘。
为了印证猜想,图瓦点了她,没想到还真是自己记忆里的小妹妹。
至此,才有了图瓦为救从前部落里的小妹妹以钱财开路叫了狄丽拜尔出馆子服侍,才临近宵禁等在李家医堂的路口,有了之前的一幕。
医者仁心,这都跪了,也到眼前了,还能不管?
李母听了摇摇头,没说什么,和李父两人互相扶着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这意思是你想救便救,但你阿耶可不能同你一起,毕竟大部分男性医师是不会接诊此等女娘的。
第53章 医者职责
就李三娘在现代接受的教育来说,性别、种族自然不会成为她与病人之间的枷锁。
在一位真正的医者眼里,年龄、性别、民族、种族,乃至病人的宗教、政见、国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都不应存在于自己的职责与病人之间。
当初踏入医学殿堂时,是用自己的人格和真心宣誓的。
跨越了时空,这种医者职责的追求,也不会改变。
但另一方面,李三娘也理解李父李母乃至长安城里大部分“见死不救”的医师们的选择。
他们受限于时代、文化局限,也确实没有能力反抗现在的大环境,那保全自己也无可厚非。
其实,倘若李三娘救治此等做皮肉生意的女娘,还是胡女的事儿流传出去,很大可能会被指责、谩骂甚至诋毁她身为女娘也是腌臜的,还会带累整个李家,更别说她还有露珠儿要养。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从来杀人都不用刀剑。
所以,李三娘起身对着图瓦和狄丽拜尔说:“既然求到我这儿,咱们相识一场,能帮自然是要帮的。可我现如今连长安医药联盟的门槛儿都没进去,又只是个身上无一官半职的女娘,现在的我还弱小无力,所以,我只能在背后偷偷的帮你看诊开方。”
狄丽拜尔又是“噗通”一声跪下,“能得三娘子背后帮助已是大恩了,奴婢自是会把恩情放在心里。”
图瓦倒是简单,又“梆”一拳头打在左胸口,“三娘子大恩,图瓦铭记于心!”
诊疗过程倒是简单,把图瓦支出门去,仔细询问了狄丽拜尔她的症状,着重问了小解和那处的难受,最后狄丽拜尔忍着羞耻脱了裤子给李三娘看了看。
发热、下腹痛、不适感再加上恶心呕吐和裤子上那红色血迹以及脓性分泌物,再结合狄丽拜尔的职业,虽没现代的检查技术,但不过就那几种病罢了。
最后,李三娘给开了药方子,内服外擦洗的各有不同,但最重要的是让狄丽拜尔得到充分的休息。
李三娘没全要图瓦的宝石和银子,拿了一块儿不小的,可以吃上十天药的钱。
“我直接去给你抓上十天的药,今晚你们先在前院儿的屋子休息,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熬了吃。狄丽先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若是可以,你拿这宝石去换了银子去她所在的馆子里让她出来十天半月的好。”
李三娘拿钥匙给他俩开了前院儿惯有的两间留给家远的病人和家属住的屋子,又去抓了药,进的厨房拿小药炉熬了,给狄丽送去,再叮嘱了一番要如何擦洗用药后才走。
等李三娘安顿好两个求诊的胡人,想去厨房提桶热水洗漱时,厨房里坐在灶台前的李大兄和李大嫂还在等她回来。
“好了,忙活了一番,让你大兄给你提桶水回去好好洗洗。露珠儿早就睡了,你可小声着些,别吵醒了她。”
对着李大嫂贴心的笑笑,李三娘就和提了一桶热水的李大兄往自己院子里去。
路上李大兄问:“想清楚了?”
“嗯,大兄,让我不管我心里过不去。可自家的境况我也是知晓的,只叫他们背着人来就好。倘若以后我有能力,自是大大方方的,现下还是如此的好。”
等李三娘洗漱一番,烫了脚上得床榻时,已是一更天了。
露珠儿估计是闻到李三娘的味道,一拱一拱的往李三娘的怀里钻,搂着露珠儿大宝贝,李三娘心里才觉得踏实了。
翌日,李三娘起的晚了些,一睁眼就是露珠儿的大脸蛋子。
和自己的大宝贝好好的联络了一番感情,才抱着她往厨房去。
“锅里有给你俩留的早食。”
还未等李三娘去拿,李大嫂又近身小声在其耳边:“图瓦和那狄丽啥尔的早早的就走了,还留了一颗宝石在屋里头。”说着,李大嫂就拿出一颗杂色宝石给李三娘看。
“既是他留下的,大嫂就收着吧,全当我的诊费好了,留着家用好了。”
一边和露珠儿作伴吃早食,李三娘心想,这病历还是得写起来,这可是自己穿越大唐第一次接诊的病人啊!很有纪念意义!
早食后,又陪着露珠儿和小黄玩了一会蹴鞠,其实就是李三娘单方面扔球,让露珠儿和小黄去捡,李三娘把露珠儿托付给沈秋娘后,自己才去前堂找李父和李二兄报备了昨夜的事儿。
李父听了李三娘说的要给自己的病人建立档案,写病历这个想法,觉得甚好,趁着没甚病人就与李三娘兴高采烈的探讨起来了。
说到最后,避无可避的就是李三娘接诊了做皮肉生意的胡女这件事。
“我自知从你儿时就教你医者仁心,有能力就帮忙,你也一直都做的很好。可若你要进联盟,就算以后主要是给女娘们看病,你自己和大众眼里不可接触的人有了接触,你还如何治病救人,实现理想抱负?”
在旁的李二兄听了李父的话,虽他心里是赞同的,但还是认为自家小妹不该如此严厉的与她说,遂开口:“阿耶的话有道理,但阿耶也不是指责你的医者仁心,只是想让你选一条更好走的路。”
“三娘自是明白阿耶和二兄的好心的,现下我还是一个弱小的未挂名的女娘,韬光养晦自是要得。他日我功成名就,有了几分薄名乃至一官半职时,自然是我说了算。我当时就已告知图瓦和狄丽是暗地里帮其救治的,还请阿耶和二兄放心,三娘自有分寸,绝不会把自己和家里置于险境之中。”
看着来了病患,李三娘也在旁帮李父记起了病历,这要是养成习惯,积少成多,也能相互印证一些医理和药方,还能更好针对病患的疾病有更好的更详细的视角,对自身的医术的进一步提升也是有好处的。
刚看完一个病患,就有穿着体面的男子进的门来,却不是看病,行了礼说了来意才知道这是户部高尚书家的仆从,就是李三娘救了被诬陷推凉国公女娘落水的那丰腴女娘家。
仆从是来送帖子的,听说李三娘进长安医药联盟的考核过了一个阶段,就赶紧上门来了,若李家有空,定于后日来访。
之前就说高家仆从会说话,这人也一样,真是把李三娘从头发丝儿夸赞到了脚底板,在他嘴里,李三娘就是这长安城里最善心有担当的女娘了。
李三娘自己在现场听得都尬的不行,李父和李二兄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第54章 儿(感谢辛馨PA的月票~)
在家消停的呆了两日,好好的陪露珠儿玩耍,仔细的培养母女感情,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可小露珠儿却觉得近两日自己的阿娘粘自己粘的紧,竟有了几分厌烦,小脸一沉,语重心长的对李三娘讲:“阿娘,珠儿知道阿娘爱我,但阿娘该像阿婆一样好好做活,好给珠儿买肉吃。”
“哈哈,你这小没良心的!不过是拘着你跟我过了两天罢了,就嫌我烦啦。”
露珠儿这话逗得李三娘哈哈大笑不说,还作势满院子追她和小黄跑,非要挠她痒痒肉。
和李大嫂在一处做活的李母看到这一幕就对李大嫂说:“你看看,都多大的人了,还和自己的儿如此嬉闹。这要让那帮子医师看见,非大吃一惊不可。”
“阿娘,三娘那是逗露珠儿玩儿呢。在自家里,三娘不一直是阿娘的宝贝,我们这些做儿媳的可是赶不上三娘一手指。”李大嫂故意冲着在旁抱着小五郎透气的李二嫂挤眉弄眼的说。
“瞎说,阿娘我最疼你和兰娘了。”
“阿娘疼不疼大嫂我不知,但阿娘定是疼我的。”李二嫂也促狭的说。
李母听了这话,心里妥帖,现在一家人齐齐整整的,看着院子里还在奔跑逗露珠儿的李三娘和自己身边的两个十全十好的儿媳,真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好了,别玩了,准备准备,高家估计快来了。”
今日就是高家前几日送帖子来说的日子,是以李母今天也未出门,能推的稳婆事业也都推了。
除了上值的李大兄和去书院的四小只,李家该在的都在。
高家的帖子里也说了,是上门拜谢的,不像上次钱家来拜谢是带了礼后在李家吃的饭,而是想带礼上门后再请李家去酒楼吃饭。
所以,李母和李大嫂也并未请灶上手艺王掌勺来家,只拿了上次钱家上门送的好茶叶准备一会子冲泡了待客。
说曹操曹操就到,小伙计李贵提前进来统治,前堂李父和李二兄已是招待上了高家来人了。
李母也就领着李三娘她们往前堂去迎客。
辅一到前堂,李三娘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带着两根金簪的女娘,真真晃眼,黄金的色泽不用说,是真的好看。
世界上最好看的一抹黄就该是黄金的黄了吧。
再仔细一看,金簪身边才是李三娘上次在潏河边救人时看到的可爱白胖满头珠翠的丰腴女娘。
除了这两人,还有一看这就高壮的男子在旁与李父和李二兄寒暄,猜想估计这就是帖子上说的丰腴女娘的长兄了,金簪女娘估计就是其长嫂吧。
好一阵儿见礼,李家众人才把这三人迎了进去,这还不算,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或是抱或是两人抬的仆从往李家送高家带的礼物呢。
这阵仗,李三娘自从看过钱家的拜谢礼之后,也不禁觉得咋舌,这以商贾起家的高家就是不一样,这礼送的都比别家气派。
并且,这礼不收还不行,这是人家一家子的谢礼,你若不收,岂不是捏着救人这档子事儿不放,难道是想以后以此为把柄威胁高家做些什么么?
所以,这礼得收,还得说明,这就是一锤子买卖,我做了自己能做了,意外帮到你家了,那咱们之间的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自此,李家不会以此为要挟高家为自家做些什么的。
李大嫂和李三娘端了茶盘上来,李二嫂把小五郎给李母抱着,自己去帮李大嫂处理钱家送来的这些礼物。
等一阵儿忙活,李父、李二兄已与高家丰腴女娘的长兄通过姓名了,丰腴女娘名叫高雅惠,他们这一房仅有其长兄高昌盛和她自己共两人。
高家这一档子事儿其实也是长安城里常年娱乐八卦头榜的常见人物。
高尚书是大房,机缘巧合下从商贾进了官场,一步步升至尚书。
高尚书有四子两女,高昌盛和高雅惠其父即高尚书第二子,但早年做买卖男来北闯遇了山匪一命呜呼,只留下一子和尚在母亲腹中的高雅惠来。
这母亲挣命生下高雅惠,月子没过就离开人世了,徒留才不过七岁的高昌盛与还未满月的高雅惠两人相依为命。
高尚书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子的后人无人照料,就接到身边教养。
可他一个阿翁教养高昌盛还好说,当时不过是个奶娃娃的高雅惠如何能得照看?
不过是给取了名字,交代宗妇找一心地善良的老妈妈带着罢了。
所以,高雅惠虽出身高尚书府,却实在不得长安城里贵女的眼,那些贵女多得是瞧不起她的,又因老妈妈是乡下来的,只会一个劲儿让吃,养的高雅惠比那些贵女在身条上胖上不少,就更给了贵女们霸凌她的理由和借口了。
这也是李三娘当时在潏河边看那金簪女娘一直逼迫高雅惠,其他贵女却无一人为她说句公道话的原因。
其实,高雅惠不过就是稍微丰腴了些,算不得多胖,李三娘瞅着其长兄的身材,该是其家就是大骨架子,又养的好,比长安城里那些文官家弱柳扶风的消瘦贵女们自是觉得胖了的。
高家夫妇也是会说话儿,李三娘在旁听得脸热,李父李母李二兄确实听得高兴不已,李父那满脸荣光的样子,真是很难让人想象这是本草堂里严肃的李医师。
高家大嫂还让高雅惠单独给李三娘行了礼,实在的感谢了一番,除了给四小只的礼,还单独给露珠儿一个荷包,李三娘接了过来,摸着硬硬的,估计是金银锞子,富贵人家就爱搞这一套。
还好李三娘有准备,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在金银铺子里买的首饰送了过去。
“哟,这是小五郎吧,快给我抱抱,我家就想生个大胖小子呢。”
高大嫂倒是爽朗实在,李二嫂也无不可,小五郎也长脸,换了陌生人的怀抱也没哭,怪道他招人喜欢,实在是长的是白胖可爱,哪家妇人来李家看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抱抱逗逗他。
上回小五郎满月,李家大伯的大儿媳不是一个劲儿抱小五郎么,真是赶巧了,前几日打发人送信,说是已满了三月,成婚多年终于有了身孕!
送信不说,还给送了一堆小五郎能用的上的东西,说是感谢小五郎这个送子仙童。
看高大嫂这样子,估计也是着急要孩子,她还说:“唉,我这是跟雅惠她大兄成婚三年了,一直不开怀,心里着急,在哪儿看见个胖娃娃都要抱抱的,万一抱了也送我一个呢。不拘男女,都好。”
小五郎大受欢迎,露珠儿也没被忘下,高雅惠倒是有耐心,她都十多岁的小女娘了,还有心愿意迁就不到三岁的露珠儿,露珠儿带她去看小黄,她也没嫌弃。
李三娘心想,女娘是儿,郎君也是儿,都是阿娘的心肝宝贝啊。
遂拐着李母的胳膊撒娇道:“儿现下最不得宠了,阿娘可要多疼儿几分。”
“你啊你,多大人了,还吃你亲儿和亲侄子的醋。”
第55章 送子仙童
在李家呆了近一个时辰,众人就转移阵地去了高家名下的酒楼吃饭。
沾高家的光,李三娘坐了人生里第一次马车!
怎么说呢?
李三娘自觉除了心理上觉得马比驴金贵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特别的了,大概是跑起来才能有巨大差距吧。
可长安城里可不允许跑马,除了禁卫军的人,你就是王侯在长安城里坐马车也是慢悠悠的,最多拉车的马可以小跑。
除了留在李家的沈秋娘未跟着去酒楼,露珠儿被李三娘抱着,连小五郎都被李二嫂抱着一起跟着去了的。
高家夫妇倒是实在,也并未分什么卓,众人都在一张大圆桌上坐了。
果然还是外面的饭好吃,这自家做饭不舍得放油放调料的,能吃可说不上多好吃,自是没有酒楼的饭菜来的有滋有味的。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对高家夫妇来说算得上是大喜事的事儿,上了一道鲫鱼汤,李三娘特意盛了一碗给露珠儿喝,确实十分美味,可高大嫂却恶心连连,一开始只当是受不得鱼腥味儿,还是李三娘觉得这套路太像是有了身孕不自知啊。
遂酒足饭饱后,喝着清茶吃点心时小心提出询问,是否是月事未来而不自知,可能怀有身孕?
高大嫂听的这话,当下一愣,说自己自来这月事就不准,家里也给请了太医署的医师看诊,喝了些药不见好转,也就不再管了。
“难道真是有了身孕?我这是有身子了?”
坐在一旁的高雅惠立马站起对着李三娘说:“还烦请李三娘子帮我阿嫂诊脉瞧瞧,若是有孕那皆大欢喜,若只是嫌那河鱼腥,倒也还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三娘自是不好推辞的,先问了高大嫂的末次月事的时间,再小心的放了手指到高大嫂手腕,认真的诊脉,不算弱的滑脉,该是有了。
一旦确定,李三娘微笑对着高大嫂和高雅惠点点头。
这一看到李三娘的点头,两人都高兴不已,高大嫂更是激动的落泪,无奈,李三娘便和李大嫂在一旁安慰。
“我就知道今儿必是个好日子!”缓过劲儿的高大嫂立马转头去寻在旁哄着小五郎睡觉的李二嫂,起身过去抓着李二嫂说:“李家二嫂,你家五郎就是个有福气的!瞧瞧,我不过是上午头儿抱了抱,中午就确诊有孕,五郎就是送子仙童下凡!”
这话说的,让本就朴实的李二嫂如何接?
不过,也不用她接,旁边桌子上还在吃茶闲话的高大郎听到高大嫂喜悦的声音,愣了一下,小跑过来抓着高大嫂的手臂惊喜的问:“慧月,你有了?你有了?”
然后,大家就看一个八尺汉子哭鼻子抹泪抱着自己新妇的样子了。
最后,好不容易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把高家这三个爱哭鬼哄好,李家本想自己叫了驴车回家,结果高大兄非要用自家的一辆马车送几人回家,盛情难却,回去也是做得马车。
这刚在自家医堂门口下来,就引得街坊邻居一一出来瞧热闹,有那熟识的还问这竟还坐上了马车咧?
还未等李二兄回答,小伙计李贵就赶紧迎了出来给李父递了一张烫金的帖子。
却是凉国公家再次下帖给李三娘的,说的是之前说好的赏花宴要提前几天开始,原因帖子里倒也写了,说是安定公主回长安城探望武帝,要留几日好参加武帝的万寿宴。
是以为了搭配安定公主的时间表,就把赏花宴提前了,特此下帖通知李三娘到时带帖子前往参加。
李母和李大嫂看了帖子互相对视一眼,李大嫂就说:“幸好,咱们早就提前去给三娘定了衣衫,一会儿三娘就穿上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早些改。”
李父和李二兄喝了酒就回房休息区了,留下李母几人去厢房清点高家送来的礼物。
前面就说了高家这送礼就够气派的了,但打开这些箱子还是让人大吃一惊,高家这回送的礼可真的是大手笔了。
除了布料、茶叶、笔墨纸砚、首饰这些,一个小匣子里装的是金锭,不多不少整两千两。
这耀眼的黄色给在场的女人不小的冲击,清醒最快的是李母,李母出手盖上匣子,“先放我那儿,等晚上人齐了,再说。”
午睡起来,李母和李大嫂就催着李三娘试穿那在成衣铺子里花大价钱定做的襦裙。
其实,李三娘实在称不上是美人,要让李三娘自己评价不过是相貌平平罢了。
也就是才十八岁的年纪,从小又没受过苦,看着还有几分清秀而已。
就李三娘在现代看的那些影视剧里的千挑百选出的美女来说,自己完全就是个路人啊。
但自家人眼里自是自家的崽最为美丽的,李母和李大嫂致力于把三分美貌打扮成七分美人的样子。
浅绿色上衣,藕色和砖红色的襦裙,绑带是墨绿色的,李母特意挑了今日高家送的一匣子首饰里一根雕花细金簪,李大嫂给李三娘梳了单螺髻,插上金簪,李母和李大嫂甚是满意。
李三娘对着铜镜看着这模糊的人影儿,觉得也就那样子,胜在年纪小皮肤白嫩。
李母又拿了细线对折,要给李三娘修眉,“阿娘,不必了吧,儿不过是参加宴会,最多在那儿吃了饭食,看看景致,别折了凉国公家的面子就是了。不必要还要修眉,多疼啊。”
“你啊,多大人儿,还怕这点儿痛!当年你生露珠儿时我看你也忍得痛了。”
无奈,李三娘还是被李母逼着修了眉,又用黛笔描了描,左看右看,还是少点儿什么。
李大嫂拿出胭脂,给李三娘的嘴唇抹上,是了,好了,娇俏小女娘就是这个儿样子!
“我儿甚美!”
李三娘心里庆幸,幸好没给脸颊来上两团红艳艳,目前这个样子还能接受。
李母看到打扮好的李三娘,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想着万一呢?
万一可以在赏花宴上遇到合适的郎君,说不得李三娘的下半生就有靠了。
非是李母嫌弃李三娘和离带女归家,而是时人甚少终身不嫁的女娘,别说高门贵族,就是平头百姓二嫁三嫁比比皆是。
要是说到几十年前,那时连年征战,男丁稀少,四嫁五嫁都不在少数。
李母想着自己和李父终是要走在李三娘的前头,他们俩一走,李三娘哪里还有家?
就算李大兄和李二兄乃至李大嫂和李二嫂都不嫌弃李三娘,那有父母在和父母不在能一样么?
李大兄、李二兄也有自己的家小要考虑的。
还有露珠儿,露珠儿是个女娘,早晚都要出嫁的,就算嫁在左近,也是别人家的新妇,断不能常常回去照看李三娘的。
所以,在李母心中,自是给李三娘再找个郎婿的好。
至此,才费尽心机的想好好打扮打扮李三娘。
第56章 风险和好处
还未等李家吃晚食的时间,高家竟又派人送了礼来,说是感谢今日在酒楼里李三娘的好心提醒高大嫂有孕这件事。
无奈脸,李母打开匣子,一匣子流光溢彩的六支女娘们戴的发簪,比今日她们在库房清点高家上午送来的礼物更好看,瞧着也更贵。
这回都是女娘们的发簪,李母做主,给李大嫂、李二嫂和李三娘一人两支,并决定回头把原定让李三娘戴的细金簪换成今日的这支镶嵌着宝石的金簪。
今日李大兄倒是下值时间得当,是和大家一起吃的晚食。
晚食过后,沈秋娘带着露珠儿回房了,李二嫂要哄小五郎也不在,再把李三郎和李四郎打发出去,众人又在李父李母的屋里开会。
主要是商讨今日高家送的那一万两银子。
这可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银钱,上次钱家送拜谢礼是两千两银子已是不小的数目了,没想到高家更阔绰。
“这也是因着三娘救的人紧要,又机缘巧合帮高家整体洗刷了嫌疑,至此才送了如此重礼。”
“大兄说的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钱收下后,咱们也是个表态不会以此为要挟高家做些什么的。今日酒楼我也在桌上隐晦的把这道意思讲给高大郎听了,想必他们高家是明白咱家的意思的。”
李母听了李大兄和李二兄的话点点头,看了李父一眼,得到李父的点头,她继续开口说:“现在是,这钱要如何?”
李大兄和李二兄互相打了个颜色,还是由李大兄出头先开口:“阿耶、阿娘,这钱是高家为了感谢三娘的拜谢礼,自是该给三娘的。”
李二兄也紧跟着开口:“大兄说的对,本就是给三娘的,那就该给三娘收着。”
李三娘听了这话,刚想开口说话,李母抬手打断她,示意她先别说话。
其实,李三娘心想,虽说这确实是给李三娘的拜谢礼,但李三娘当时和四小只出去游玩带露珠儿散心,遇着这事儿她上了,风险不仅自己担了,四小只也是共同承担的。
这是因着救活了,若未救活凉国公女娘,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到时候跟着李三娘一起吃瓜落的就是一整个李家,从李父李母到四小只每个人都要被连累的。
不能没出事时好处只李三娘一个人独享,出事的时候一家子都给赔命吧。
更别说,李三娘一个和离带女归家的女娘,除了她自己包括露珠儿的未来都是要和整个李家有砍不断的牵绊的,除了血缘,自然也有利益。
所以,李三娘想说,这钱大家一起分了好了。
李父清了清嗓子,看了一圈才说:“话是这么说,但三娘被我自小教的有些过于正派了,她除了婚事不顺,到现在为止没吃过什么苦。我和你们阿娘老来得女,自是也不忍她吃苦遭罪的。但这家不能因着她的善良正义就活该背负所有。”
“阿耶,我们......”
李父抬手阻挡要开口的李大兄继续说:“我知你们都我一样疼她,可疼她就更不该跟着她受苦。之前她救人义气上头,我已是说过她了。这回好运,竟还得了些银钱。”
李二郎站在李大兄背后小小声说:“这哪里是得了些银钱,这是得了老多银钱啊。”
听他嘀咕的动静,李大郎赶紧用胳膊碰了他一下,让他悠着点儿,别惹李大兄出手揍他。
李二郎想着还未从自家阿翁手里骗出毒医的传承呢,忍着一颗吐槽的心瘪瘪嘴不说什么了。
“我与你们阿娘的意思这钱分成四份,三娘一份占一半,剩下的一般平分为三份,我和你们阿娘算一份,剩余的大郎和二郎各算一份。如此可好?”
李三娘终于找着机会插嘴了,“儿自是同意的,不能让大兄和二兄同我担了风险却不同享好处。”
“这也还是太多了,不就成了我们占三娘的便宜?”
“二兄怎会如此说?我和露珠儿以后人少力薄还要考家里的,难道二兄以后不帮我了?”
“帮你和这就是两码事儿,如何好混为一谈?”
李三娘还想说点什么,李母却开口说:“好了,不必争讲了,以后若还有这种事,不论是三娘还是大郎或是二郎,一家子骨肉亲情之外也该算清楚,这才好以后长长久久的相处下去。就好比,你们大兄进了金吾卫,咱家难道不跟着沾光?二郎早进了联盟,难道少给三娘进联盟的事儿出力了?就连大郎媳妇和二郎媳妇哪个又少帮三娘了?阿娘信们兄妹有感情,可也确实得考虑现实。”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大兄和李二兄也不好说什么了。
所以,最后,就按着李母说的分配方法就把这金锭给分了。
可一共十个金锭,分到最后还剩一个,要分,就得绞开了分,李父排板这一锭就先上公账,作为全家的开销好了,最后给了李大嫂留着上公账。
分好了金锭,各回各屋,就散了。
等李大兄和李大嫂躺到床榻上,李大嫂小小声与李大兄闲话:“终究是咱们占了三娘的便宜。现下家里也就咱们花用多,大郎来年就好相看了,房子虽是有了,可该花钱的地方还是不少。
二郎不过比大小了三岁,眼看着也大了起来,他书读的好,若你的官职能升一升,未必不能走走官场。更别说今晚给我的那上公账的金锭,家里就大郎二郎最大,是最费钱的时候,咱们占得便宜最大。
我看三娘这就是故意给咱们家一个借口送钱的。有了这一千两,什么事儿都有可挑选的余地。”
“那你往后多上心上心三娘和露珠儿的事就是了,大郎和二郎的事儿我自有想法。”
“那还用你多说,我自嫁给你,三娘还不是我给带大的,从那小小人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疼她?露珠儿是家里唯一的女娘,最疼她还来不及呢。”
李二兄屋子里,李二嫂拿着这锭金子倒没有李大嫂那么多感想,李二嫂的想法还是受限于乡下,“二郎,这金锭子可真沉,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金锭子。咱家三娘可真有本事。”
李二兄烫着脚正出神呢,一时没回话,“二郎,二郎,我跟你说话呢。”
回过神来的李二兄笑笑说:“那是自然,三娘自小就比我有天份,阿耶教她的她听一两遍就能背下,不像我背上十遍八遍才堪堪记住。”
“二郎,你这就很好了。我觉着不比其他人差。你看,要不让小五以后跟着他小姑学医?”
李二嫂说了这话,越想越觉得好,转头就看向在篮子里的小五郎,李二兄听了这话,也不由自主的去看自己的第三子。
乖乖躺在旁边篮子里的小五郎没感觉到来自自己阿耶和阿娘的灼热目光,还是独自睡得香甜。
第57章 赴宴
到了要去凉国公家赴宴那天,一大早李三娘还未起身呢,她正搂着露珠儿大宝贝睡得好好的,就被李母和李大嫂催促着叫醒了。
“阿娘,大嫂,那帖子不是说只要巳时(si,四声)前到就行么,这天才亮不久,不急,让儿再睡会儿吧。”
李三娘的话完全不往李母和李大嫂的耳朵里进,硬拉着李三娘起来了,小露珠儿被吵醒,看了看这情形,很快的不管自己的阿娘,翻身又睡了过去。
“你小声些,莫再吵醒露珠儿了。”
李三娘小心的看了看,赶忙轻手轻脚的起来了,把床帐放下,好让露珠儿再睡会儿。
之前就打算好了的,只李三娘一人去,路上让李二兄去送她,约好未时李二兄就去凉国公府门前等她。
虽然帖子里写了是可以携带一位客人,但那种场合,从李母到李三娘都觉得实在不适合她们这种人家硬去攀关系的,既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那就不要硬融的好。
这回李三娘自去也是为了要给凉国公府面子罢了,不然她可没这心思去参加这种权贵的宴会。
李三娘被李母和李大嫂好一阵儿的摆弄,这单螺髻硬是梳了三遍,明明第一遍李三娘就觉得甚好,李大嫂自己不满意,非要拆了重梳,梳了三遍,终于梳出李大嫂满意的样子了。
最后,点上李大嫂专门去卖女娘用品的胭脂香粉店里买的五两银子一小瓷盒的带有桃花香味的胭脂到嘴唇上,才终于让李三娘摆脱了来自母亲和大嫂打扮洋娃娃的处境。
好不容易“逃出”被摆弄的境况,李三娘就催促李二兄赶紧的出门。
“三娘今儿确实好看!”
李母和李大嫂听了这话甚是高兴,不枉费她们俩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李三娘。
李父秉着严父的威严,没夸赞什么,但还是在李三娘临出门前叮嘱到,少说多思,早些回家。
刚想和李二兄坐上出门的驴车,露珠儿却跑过来,“阿娘要去哪儿?怎的不带珠儿?”
李三娘蹲下身,对着露珠儿慢声道:“阿娘今儿去参加一个宴会,下午头就回来,等阿娘回来给露珠儿带糖吃。”
露珠儿乖巧的很,学着李母平日里叮嘱出门上学的四小只的样子点点头,“那珠儿在家等阿娘回来,阿娘路上莫要贪玩,早日回家。”
这话平日里李母都是对着四小只说的“大郎,管着你兄弟他们,路上莫要贪玩,早日回家。”
“哈哈,阿娘知道了,定是早回的。”
等驴车慢悠悠的到了凉国公府门口,离巳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不过看着门口这不是马车就是轿子的样子,不少人来的可比李三娘殷勤的多。
“三娘,听阿耶的,少说多思,早日出来,我未时就来这门口等你。”
“二兄放心,三娘省得。”
不过,李三娘这种身后没一个丫鬟的女娘倒是少见,这来往的女娘们,哪个身后不是有一两个小丫头,多的簇拥着三四个丫头。
到了门口,李三娘拿了帖子交给门口的小厮,这小厮一看竟对着旁边的另一个小厮使了眼色,又对着李三娘行了一礼躬身说:“原是李三娘子来了,老夫人吩咐过,李三娘子来了,还请先去后院儿,我家小姐还要当面致谢的。”
然后,旁边那个小厮就躬身伸手在李三娘侧前方带路了。
李三娘也没多想,她自觉自己不过一个还未入联盟的女医,也就是个普通的百姓而已,速来与这等高门贵族没甚交往,机缘巧合不得不来这宴席,断不会有人来害她,又是在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这话,应是不会有什么波折,遂就跟着去了。
不愧是国公府,李三娘跟着这小厮从中门进去,七拐八绕的经过了两个亭子,一座小桥,对的,这国公府里竟是有引了活水的人工河,然后穿过一处不小的花园后又走了一段长廊,在廊外等了片刻,被通报后才被请进屋内。
被侍女叫着往屋内时,李三娘还在想,自己这从凉国公大门走了近两刻才走到女眷住的后院儿,实在难以想象这国公府得多大。
进的屋内,一打眼,当真是富丽堂皇。
上首坐着一斑白头发的老妇人,李三娘想着这就应是凉国公老夫人了,她身旁穿着石榴红襦裙的女娘仔细一看,就是李三娘曾经在潏河河畔抢救回来的契苾雅彤。
唉,就算李三娘可以说就是契苾雅彤的救命恩人,但无官无职的李三娘得先行礼开口问好!
吃人的世界,该低头时就低头,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家三娘拜见凉国公老夫人、小姐。”
李三娘一边说着话也一并弯腰躬身行礼,还好这契苾女娘还算有良心,李三娘弯腰时,她就起身避到了一旁,没受这一礼。
“李三娘子快请起,是我们失礼了,早该请李三娘子来的,多谢当日李三娘子的救助,不然我家这小孽障哪里还有命。彤儿,还不拜谢李三娘子的救命大恩!”
未等李三娘反应过来该如何回话呢,这契苾雅彤还真就对着李三娘行了跪拜大礼!
李三娘都懵了,这来真的啊。
“当不得,当不得,老夫人。”一边说,李三娘一边就要上前去扶契苾雅彤,但只是装装样子罢了,离着三四步远,李三娘就停住了,自然契苾雅彤也早就自己起身了。
刚才是李三娘没反应过来,其实今儿这一出也是戏啊,还是必须得演的戏。
要真感激李三娘,就不会只派个仆从上门送礼了,就算是国公之家与李三娘这种市井小民在当下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李三娘于凉国公府的契苾雅彤可是救命之恩,如此大恩,难道当不得谢?
契苾雅彤当时病着无法起身,凉国公老夫人过于尊贵,那凉国公府的大夫人不能登门一趟?
虽然李三娘当初救人并未想着回报,但对比被李三娘所救的钱家和高家所为,凉国公府还是高傲了些。
不过,也可理解,毕竟人家是国公府,虽然现在无甚兵权了,但祖上的荣光还是有几分的。
所以,此刻厅内只有凉国公老夫人、契苾雅彤、李三娘以及两个侍女,这契苾雅彤的一跪也就可以理解了。
弱小的时候自然要韬光养晦,李三娘想明白了之后,自然相当配合,要完美的演完这场感谢戏。
如此受了一礼,在她们眼中这自是还了李三娘的救命之恩了。
高贵如凉国公府契苾雅彤女娘都对市井小民李三娘行跪拜大礼了,那李三娘怎还有资格再要求写别的?
李三娘是拼着全家的命去救了人了,可凉国公府女娘也给她跪谢了啊。
李三娘故意表现的十分受宠若惊,当被赐了锦凳后,又忍着装出笑脸一一回应了凉国公老夫人的家常询问,好不容易一刻钟后,凉国公老夫人终于开口:“这宴席就在花园子里摆,今日李三娘子可要好好玩儿,我们府上的花儿开的正好,呆会儿让碧桃引你去瞧瞧。”
再次行礼谢了凉国公老夫人的好意,李三娘就被这个被叫作碧桃的侍女引着往花园去了。
第58章 马上风
跟着这叫碧桃的侍女从刚才来的长廊走出,不一会儿就到了花园子,李三娘看着这景致,只羡慕人家这私人所有的大花园子,在长安城里如今寸土寸金的内城里,能有如此大的花园子,就知凉国公府当年是多么显赫了。
路上李三娘还慢悠悠的与这碧桃搭话,原来因着今儿天气好,不冷不热,太阳不刺眼还有微风,凉国公府就把宴席直接摆在了花园子里。
托救了契苾雅彤的福,碧桃说李三娘的座位在靠南边的位置,与一些小官家的女眷们安排在了一处。
李三娘心想,这说着是小官,估计也至少得是五品官吧,不然国公府的宴席还能让七品八品的小官家眷随意来?
罢了罢了,不过是吃饭看景儿,到点儿了就赶紧回家。
李三娘正欣赏着花园子里的花,她也不懂,只觉得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的甚是好看。
正要问碧桃这黄色的花唤作何名时,突然的就冒出一个小丫头来,这小丫头瞧着是小跑着来的,还呼吸不均匀的喘着粗气呢。
李三娘往小丫头的来路仔细看了看,才发觉出这花园子的妙处来。
建造这处花园的建筑师可真厉害,竟在花园子里设计了错位隐藏的小路。
原来这小丫头是从一条小径里跑过来了,正好与李三娘在走的这条路相交,但路口处被一处一人半高的假山石遮掩住了,如此,李三娘才觉得这小丫头是突然窜出来的。
“慌慌张张做什么!没看到有贵客么!”
“碧桃姐姐,我知错了。不过是荷香姑姑说大夫人着急要借老夫人的琉璃杯盏,说是要用来给安定公主盛酒,老夫人的库房钥匙在碧桃姐姐手里,我就被打发来找姐姐讨要。怕耽误主子们的事儿,所以才着急小跑来的。”
李三娘一看这情形,也没说啥,这毕竟是人家府上,自己就老老实实的吧。
碧桃听了小丫头的话,又转过头看李三娘,见李三娘一言不发,才开口:“李三娘子,你看,事出有因,此处离宴席处也不太远了,还请李三娘子自行前往。是碧桃失礼了,还请李三娘子勿怪。”
李三娘微微笑:“好说,好说,碧桃姑娘去忙吧,我自去便是。”
碧桃又行了一礼,才带着那小丫头脚步匆忙的从那小径走了。
李三娘站在后方看着两人的背影心想,着实巧妙,估计这花园子里的小径不少,该是通往国公府各处院落的,说不得还是七拐八绕容易迷路的那种,所以只有常在这府上行走的仆从才比较了解,自然也是为了让仆从更好的服侍这花园子里的人但又不能打扰了客人的游玩乐趣才这么建造的吧。
真实原因,李三娘自然不得而知,但着实惊奇,想着回头回家了可以当做趣事讲给家人听。
眼见看不到碧桃和那小丫头了,李三娘就抬脚继续往南边走,想着赶到自己的席位上坐等开饭好了。
可李三娘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啊,这怎么越走这路越窄,最后李三娘停在一块两人高的巨大假山石前,立地停住。
李三娘看看前面的假山石,再转过身看看后面的小径,下意识掉头往原路走,刚走了几步,李三娘恍惚间听到对话声,一瞬间内心经过激烈的挣扎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自己,李三娘抬腿往假山石那边走去。
结果,李三娘不得不再次佩服建造这花园子的建筑师,了不得啊,李三娘进得假山石内却是死路!
别无他法,既然是死路,那自然只有退回来处了。
正要钻出这立着的假山石,李三娘再次听到了对话声,她往话音方向多走了两步,果真对话声清晰了许多,可这对话内容,实在让李三娘恨不得给之前好奇的自己一个大脑蹦。
“柔娘,多日不见,是不是很想我?”
“林郎,让奴好想,郎君莫不是忘了柔娘。”
站在假山石内阴影处的李三娘此时一动都不敢动,呼吸都屏住了,再次后悔想给之前有好奇心的自己一个大脑蹦。
非要好奇,非要进来,得了,这下好了,竟撞见了男女私会的这种桥段。
这可如何是好?
李三娘继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唯恐自己动了仓促间发出什么声音,就像现代那影视剧里演的,怕不是自己今日就要被沉到这花园子里的人工河了。
李三娘抬手在襦裙上擦干这一刹那间被吓出的冷汗,心想着,这俩人估计说上几句话就该离开了吧,忍忍,等这二人走了,李三娘决定自己立马小跑往来路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李三娘想的挺好,但现实怎会就按着她所想!
听着假山石外那窸窸窣窣的衣裳料子摩擦的声音,李三娘还有空再次惊叹能工巧匠的厉害,明明在假山石外两步还不怎么能听清假山石外面的动静,结果进的这假山石内,外面那对私会的男女发出的声音不要太清楚。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物理知识才造成如此状况的。
并且设计的甚是巧妙,在这假山石内这面李三娘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可听得清楚的不得了。
她就怕外面这对男女也是看不到自己,可也能听清自己这儿的动静。
要是发出什么声响,被对面发现了,除了杀人灭口,李三娘想着还十分有可能牵连整个李家的。
作为一个在现代是妇产科医生的女青年和此时和离带女归家的长安女娘,接下来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李三娘自是一清二楚的。
李三娘竖着耳朵听着那叫柔娘的女娘的妩媚动情声,真觉得自己什么命啊,迷路也能遇到如此情形。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真的说的十分有道理。
李三娘想抬手堵住耳朵,可又害怕自己要是堵住耳朵听不到其他声音错过什么也不太好,只能忍着继续听墙脚,但还是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太怕自己惊讶下发出声音引起这对男女的注意了。
李三娘不动如山,只待两人完事离开后自己也好赶紧离开,真的是一点儿高门贵族的事儿都不想参与啊!
盲猜都知道这定是不知哪家的郎君和女娘私会,且能私会的必定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中间还指不定有什么腌臜事儿呢。
想到这儿,李三娘突然脑子里一道光闪过,想起从李父李母到李大兄李二兄任何一人都不放心她自己独自一人出门,因着自从她在点心铺子里救了钱家小郎开始,只要她出门,三回里得有两回有事,这两回里还得有一回是必要救人的。
甚至,李二兄私下里还和李父李母李大兄说,怕不是自从李三娘被女道传道后的命就是如此了?
要一直不停的救人,传播医术才可得道?
或者这就是李三娘得以被传道的缘由?就是为了让她遇事治病救人?
李三娘正想着,该不会今儿自己是要救的就是这对男女?意味着这俩人中某一个会出意外?或者二人都出意外?
突然,外面那女娘稍大声喊叫起来,“林郎,林郎,你怎的了?林郎?林郎?”
然后是“噗通”一声沉闷的撞地的声音,“林郎?林郎?你别吓我?啊!”
李三娘此时脑子里只有三个大字---马上风!
第59章 对峙
李三娘听到外面那柔娘的喊叫,脑子里瞬间就想到了这种不常见的病症---马上风。
光听声音自是无法判断私会男女的年龄的,但听着柔娘声音尚年轻,该是年岁不大,那男子听着声音浑厚,应是已过了弱冠,二十多岁或者是三十许人。
按理来说,两人都正值青春,不该会遇如此情况,可意外叫做意外,正是因为出人意料之外。
一般这种病症都是直接猝死的,可谁又能确定若是紧急施以抢救焉不能救人一命?
李三娘脑子里的想法如此之多,其实在现实中也不过一刹那间罢了,她想着不知这花园子里的假山石是如何构造,但自己若是出声教这柔娘抢救那郎君,也是应有之义。
此时她心中不是未想过自己参与了此事,会不会给自己和李家带来灾难,可事到临头,她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李三娘想着自己在假山石内面,自己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自己,到时若真的找到自己,那就认死了自己没有在这儿好了,在场也无第四人,无人能拉自己下水。
遂李三娘想要开口,还未等李三娘出声,突然的从假山石上方飘下一人,直接从李三娘背后单手捂住了李三娘的嘴,另一只手直接禁锢住李三娘的双臂。
从第三方的角度看,就是李三娘被他一整个从背后抱住,一手捂嘴,一手横在李三娘胸前禁锢她的胳膊,让她无法动弹。
不论是现代的女青年还是此时的李三娘在被捂住嘴,并被禁锢住的第一瞬间的反应,那定然是反抗!
奈何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异,李三娘在此时此刻使了大劲儿仍无法挣脱,她就想伸脚踹假山石壁,想着弄出点儿声响,这个歹徒说不得害怕让外面的柔娘听到就能放了她,以此让自己脱身。
李三娘的脚还未踹到假山石上,耳边就有一道温热的气息小声说道:“你要不怕死,你就踹。”
听了这话,李三娘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了,心里想着,目前来看,此人是不会杀她灭口的,那就可以商量,能商量就有机会脱身,遂李三娘就老实了下来,等着此人的下一步反应。
寂静无声的假山石内,李三娘已经清晰的听到外面那柔娘的抽噎声了,因着与这歹人纠缠的功夫,马上都要过了抢救的黄金时间了,李三娘发出“吱唔”声,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还是那清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我无意伤害娘子,呆会儿我松开手,还请娘子勿喊叫。”
李三娘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等男子松开了对李三娘的禁锢,李三娘迅速转身,并直接从今早李大嫂梳了三遍才满意的单螺髻上拿下李母亲手插上的金簪,右手握住金簪头部,把尖锐的尾部顺着手握紧对准这歹人。
此时,李三娘才看清这歹人的模样,面相瞧着尚算年轻,约莫二十多岁顶多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发髻上的白玉簪和腰封上挂的玉佩不像便宜货,李三娘对衣裳料子不懂,但看他这身儿直裾深衣该也是高门贵族了。
这种境况下,你们绝对想不出来李三娘脑子里的小剧场是啥?
李三娘此情此景下,突然想到了在现代看的影视剧里张无忌他妈跟他说的那句话“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是的,与李三娘对峙的郎君的脸长的还真不输现代影视剧里那些男演员,剑眉入鬓,好看的下颌线,大气的五官,着实可称一句公子世无双。
但李三娘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越看此人如此贵气模样,越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了。
要不然好人能一上来就捂人嘴?能禁锢人的双臂?
徐敬真看着对面女娘拿着金簪与自己对峙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嘴角微弯,抬手指指外面,才行了一礼,向着李三娘走进了一步,小声说:“失礼了,是我鲁莽唐突了娘子,还请娘子勿怪。我非歹人,实为救娘子的恩人。”
李三娘在徐敬真往自己走过来那一步时,把手中金簪稍松一截儿,让尖锐的头部更长突出于外,并双眼紧盯着徐敬真的要害处,预估着他要是有任何异常举动,就要快速出手一击必中。
男女在生理上有无法跨越的体力差异,可人体的弱点是不分男女的。
作为一名妇产科医生,瞬间找到左上腹的第9-11肋还是很简单的,此处正是脾脏所在之处。
这金簪的尖锐部分不是纯金的,只是镀金,内里是铜,因此才有硬度,方便插入发髻之中,且这金簪的长度足够长,可以深入上腹插入在肋骨保护后的深处器官---脾脏。
找准位置,一瞬间发力把金簪插入人体中,可以造成脾破裂,不仅让人丧失攻击力,还能并发大出血,最后的结局只有死亡。
李三娘并未因为徐敬真的赔礼话而有丝毫放松警惕,对面的徐敬真看李三娘还是拿着金簪与自己对峙着,满脸无奈的苦笑小声说:“这位娘子,我真非歹人,我原是在这假山石上晒太阳,还是娘子后来的。外边那对儿男女倒是比娘子来的稍早些。”
徐敬真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因着他看出李三娘十分害怕他的靠近。
“我阻止娘子开口也是为了救娘子一命的。我旁观了全场,自是明白娘子好心,想要出声救那郎君一命,可我站在高处看的清楚,那郎君是脱症,瞬时就毙命了,反而是那女娘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的。”
李三娘心想,难道自己在暗处听到的对话是比现实发生的慢了一分?
哦,李三娘此时才反应过来,徐敬真的意思是说那柔娘的对她的林郎说的话都是装的,在二人纠缠的过程中,这林郎早就猝死了,叫柔娘的女娘为了讨好林郎一直都是装的,晚了一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郎君不动了。
若李三娘那时要出声帮忙救助也是晚了得,还很可能给自己带累麻烦,且这种在高门贵族发生的腌臜事儿,往往要被牺牲的都是没甚背景的人。
不巧,李三娘就是那个无辜且无甚背景的人。
徐敬真看着李三娘有些想明白了的样子,就继续说:“娘子要还是不信,我带娘子去这假山石上面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