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愚蠢的长老
伯恩拿起了棺材册开始认真翻阅，阿尔弗雷德虽然买下了那家米勒顿逝者关怀公司，但并未插手任何的管理，也没有要求做什么改变，越原汁原味越好，这样才能方便少爷去“净化灵魂”。
所以，这份棺材册也是原版。
前半部分的棺材，是按照进货成本乘以十标的价，预留了很充裕的优惠折扣空间，可以给予那些喜欢杀价的客户家属以极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后半部分的棺材，用料夸张，价格离谱，纯粹是为了提升档次设置的，从开业至今都没售出过一口，至今还在等待着一位冤大头上钩。
伯恩翻着翻着，就着重在后半部分。
很快，他指了指一具黑色沉稳的款式:“这种的，我挺喜欢。”
卡伦看了一眼，点点头:“嗯。”
伯恩又道:“可以多订一口棺材么?”
这话问得很漫不经心，但卡伦还是听出了深意。
“给谁?”
“我儿子。”
“太贵了。”
“价格还好。”伯恩指了指上面的标价，“虽然零比较多，但后面的标价是雷尔，嗯，就算是换成秩序券，我也可以买。”
“买不到。”
“啊，买不到么，名额还受限?”
“嗯，就你一个名额。”
“忽然间，有点感动了。”
卡伦拿过棺材册，在这一页上对折。
12口棺材，早就都预备好了，由老萨曼设计打造，可以温养灵性力量，虽然内嵌阵法纹路不能变，但外观的个性化设计倒不算是什么事。
卡伦站起身:“晚上要出门，我先走了。”
“很神秘。”伯恩一边站起身相送一边说道，“我居然开始期待死亡。”
“你只是在期待新的开始。”
卡伦牵着小康娜的手，上了马车。
伯恩站在家门口，目送马车离去后，转身回到家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客厅茶几上的装饰品——《秩序之光》。
“呵呵。”
伯恩摇了摇头，自嘲道:
“唉，卡伦啊，比起秩序之鞭，我觉得你更该去传教系统。”
......
卡伦没有回纪律部，而是来到了米勒顿丧仪社。
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后，卡伦闭起了眼，他想在这里睡个午觉，为晚上的事情蓄养一下精力。
原老米勒顿夫人是一位寡妇，这家丧仪社也是从她丈夫那里接手的，她和丈夫还育有一儿一女。最快
从它连一个常驻殓妆师都请不起就能看出，这家丧仪社的运营状态并不好，处于濒临破产的状态。
阿尔弗雷德的收购条款很丰厚，用超过丧仪社估价的价格，买下了百分之五十一的份额，余下的以及经营权，都给了米勒顿夫人。
最开始面对这场收购时，米勒顿夫人一度认为阿尔弗雷德脑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等合同签订，款项落袋后，她反而感到害怕了。
做丧仪社生意的人，普遍比普通人胆子要大，同时也普遍要更敏感。
此时，看着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的卡伦，端着咖啡的米勒顿夫人，只觉得双手在轻轻发颤。
一位豪奢不差钱的富家贵公子，兴趣爱好是给死人殓妆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走了过来，放下咖啡，起身，又去端来了一些点心。
点心不是她做的，是从隔壁邻居那里买来的，这里只负责经营，他们并不住在这里。
“有一位客户在下面
等着，您看......”
卡伦睁开眼，并未没有因为自己的休息被打扰而生气，很是温和地说道:
“你安排人做吧。”
“好的，我知道了。”
卡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嗯，有点难喝，不是因为劣质和昂贵，纯粹是准备咖啡的人水平不行。
“您是要休息么?”
“嗯。”
米勒顿夫人去找来了一条毛毯，将毛毯盖在了卡伦膝盖上。
从卡伦的角度看去，她的侧脸有点像玛丽婶婶，她们同样的，唇下都有一颗痣。
似乎是注意到了卡伦的目光，米勒顿夫人问道：
“您结婚了么?”
问完后，米勒顿夫人后悔了，她在这里乱问什么问题呢，应该早早地远离这间客厅，没看见自己的两个伙计都在外面蹲着，完全不敢进来么?
“我有未婚妻了。”
“哦，真好，你们肯定很相爱吧，我和我丈夫以前也很相爱，现在反而在情人那里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做前很期待，做后很空虚。”
米勒顿夫人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在面对他时，忍不住会把心里的独白讲出来?
“嗯。”
卡伦应了一声。
“我原本以为这家店要经营不下去了，没想到您居然接手了，您真奇怪，做这么愚蠢的收购，简直没脑子。”
“呵呵。”
米勒顿夫人强行站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哭丧着脸，该死，我的脑子去哪里了!
小康娜这时闲逛回了客厅，在卡伦身边坐下，说道:“普洱姐姐说，以前你们生活在一家丧仪社里，所以，卡伦你是想家了么?”
卡伦伸手摸了摸小康娜的脑袋，说道:“一直都在想。”
“那你会难受不?”
“不会，是幸福的。”
“我无法理解唉，家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哪天我和普洱都不要你了，把你孤零零地丢回地穴。”
“唔......”小康娜脸上露出笑容，“普洱姐姐倒是问过我一个很相似的问题。”
“什么问题?”
“普洱姐姐问我，如果哪天它和你分开了，我会选择跟谁。”
入夜，两辆马车通过秘密通道驶入传送法阵大厅，这里预留了一个单独传送点，布置坐标进去和那边完成对接后，就可以使用。
小康娜睡着了，她现在瞌睡时间没以前那么长，但睡眠质量却出奇得好。
卡伦将她抱着，走入传送光圈。
普悦森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当他走入光圈时，卡伦清晰感知到，这是一具傀儡。
这很正常，身为大区守护者，他的本尊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区范围的。
安德鲁凑上前，小声询问:“军长，真的不用带......”
“不用了，没事的。”卡伦摇摇头。
自己是去见神殿长老的，不管有没有危险，安保队在不在身边，意义都不大。
普悦森看了看卡伦怀中的小康娜，说道:“她真可爱。”紧接着，普悦森拿出一张面具，递给卡伦。
“需要戴面具么?”
“是的，我们将去的，是庞西庄园，西蒂长老现在就在那里。”
“她是回去探亲么?”
“啊，秩序之鞭的情报系统真厉害，您下午是查看了关于长老她的资料么?西蒂长老出身自庞西家族，这可是一个秘密那个家族很低调，从不对外
宣扬。”
卡伦没回答，这种程度的东西在秩序之鞭面前，根本就不算秘密，以他现在的地位权限和执鞭人之间的关系，他甚至可以知道那些神殿长老们每天的早餐吃了什么。
卡伦接过普悦森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随即，传送阵法启动，等到波纹平复后，二人出现在了一栋古朴建筑物里，像是一个教堂。
三位身穿便服的老者默默上前，一个负责调试维护阵法一个拿着一颗水晶球上前探查，另一个则拿出三个腰牌，递给了卡伦和普悦森，连小康娜都有一个。
除此之外，没有丝毫交流。
能通过这里，来到家族的，都是身份尊贵的客人，这三个老人很清楚，自己什么都不该问，也什么都不该知道。
走出来，外面正是夕阳，晚霞很美。
庄园位于峡谷中，分为两部分，都是依山而建，古老朴素的同时，一点都不冷清。
卡伦忍不住将这里和艾伦庄园进行比较，得到的结果是......根本就不具备什么可比性。最快
在自己来艾伦庄园前，艾伦庄园仅有的一座传送法阵也早就荒废了，这使得老安德森在使用爷爷给的聘礼书签时，爷爷只能通过秩序神教的传送法阵来到维恩。
而庞西庄园里，有一个传送法阵大建筑和一个隐蔽高端的小建筑，先前那三个人老人，应该也是家族的退休神官。
西蒂不是庞西家族唯一的一位，在这个家族历史上，曾诞生过14位神殿长老。
这是一个乍听起来很恐怖的数字，但放在漫长的纪元史里，其实也还好。
纪元的年代太久远哪怕是神殿长老的超额寿命在这里也显得很短暂。
家族没出现过同时拥有两位神殿长老的盛况，也有很长时间不出长老的时期，导致家族陷入萎靡颓势，当然，这种颓势是相较于这个层次的家族而言。
每诞生一名神殿长老，秩序都会给予该长老的家族赐福其族人的修行天赋将得到巨大提升，政治地位上也会得到优待，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背地里的扶持培养、底蕴积累，更是恐怖，而这些，才是家族一代代繁衍生息的根本。
像轮回神教那种的，家族势力组盟，把持教务体系将“守门人”和相关职位变成家族世袭的现象在整个教会圈都并不罕见。
那种传承久远势力庞大的家族，秩序神教也是不缺的，不过，秩序神教自有它的政治正确属性，等真的到了教廷核心权力层时，背后越是有强大的家族势力背景反而越是丢分。
弗登在解释自己帮卡伦拒绝指婚时也强调了这一点，卡伦如果娶了大祭祀的养女，那卡伦的职位，基本就到这里了。
庄园里，人很多，少部分人穿着秩序神袍，绝大部分都是便服，秩序的教会家族也不可能出现其他神教的神袍。
没人额外在意卡伦和普悦森，他们就这样正常行进着，偶尔遇到有看守者的位置时，出示腰牌就可以进入。
越行进，高度越高，卡伦二人的目的地，则是位于另一座山峰上的最高建筑物......家族议事厅。
......
议事厅楼顶，炊烟升起。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烤肉，他神情从容，目光闲适，整个人仿佛有一种特殊的特质，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到心境平和。
“罗翰，你是打算这样招待他么?”
西蒂问道。
在神殿里，她和罗翰的关系很好，因为他们是同一个年代凝聚出神格碎片进入神殿的，而且在成为长老之前，两人和两人的家族，本就有不错的交情。
“主要是我想吃了，出来
一趟不容易，在星辰上烤肉，总觉得没有味道，太干净了。”
“礼遇会不会太过了?”
“你是想收他做学生的，怎么，你还想拿捏吓唬一下他?”
“不可以么?”
罗翰抚额:“呵呵，你是在搞笑么，西蒂?”
“有些东西，资料履历上看不真切，不亲自试试看，心里总会不踏实。”
“醒一醒吧，他那份资料履历怎么可能造假，你就安心坐在你这里，等他来，一起吃着烧烤，把关系确定了就好，别弄其他的事。”
“罗翰，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哦，是了，你也想收他做学生是么?”
“我只是关心你，你要记住，他是弗登确定的接班人，不是跪求你指点的年轻人，他是有脾气的。”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听到你说这句话我就感到不安。”
“你有这么不相信我么?”
“就是不相信，我们离开教务太久了，我们离开普通人的关系牵扯也太久了，就比如你的这个家族，你能从这一代庞西族人身上感受到以前哪怕一丁点的家人感觉么?
脱离了一线工作，你，我，包括很多神殿长老，已经忘了该怎么做事，也忘了该怎么做人了。”
西蒂皱眉。
“神殿档案室里，可是封存着初版《秩序之光》手稿，里面有一句话，是提拉努斯大人对我们神殿的定义，在设计神殿时，提拉努斯大人想要的，就是把我们这群实力强大凝聚出神格碎片的人，聚集在一起，圈养起来。
他把神殿比作犬舍，需要时打开门，把我们放出来执行任务，不需要时，就让我们乖乖待在里面。
因为提拉努斯大人很清楚，这种尊养和超然环境，很容易将人养废。”
“你的话真多，罗翰，安心烤你的肉好么?”
“生气了?”
“除了她，没人能真的惹我生气。”
“那位茵默莱斯呢?”
“够了，你住口!”
......
家族议事厅平日里没人活动，卡伦和普悦森走到广场上时，看见前面站着三个中年人，两男一女，自他们身上，散发出很强的气场波动，隐约能和周围的空间产生呼应。
这是法身凝聚的体现，但还处于初级阶段，并不沉稳。
也就中间那位，气息内敛，证明他的法身已经凝实。
“纳斯里.庞西。”
“库洛因.庞西。”
“德古纳尔.庞西。”
三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卡伦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本能地认为那不可能，因为一位神殿长老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幼稚的事。最快
可转念一想，普洱在家里时常喊的“蠢货西蒂”，说不准......人真能那么幼稚!
普悦森对卡伦介绍道:“这三位，是这一代庞西家族有机会冲击神殿的子弟。”
他们在中年时就能拥有这种境界，理论上来说，在他们暮年身体灵魂进入衰败前，就有机会去尝试凝聚出神格碎片。
这还只是理论上，实际上，成功率非常低，就和运动员选拔一样，每个年龄段都有种子选手，排队去尝试，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去当分母凑数。
而卡伦之所以在奥古雷夫要塞展现出自己的法身后能让他在大佬视线里“前途无量”，甚至成为另一种超然存在，正是因为他在青年时，就达到了庞西这种底蕴家族种子级子弟中年时的标准。
这意味着卡伦能更早地完成“原始积累”，在自己身体灵魂衰败前，拥有
更充裕的时间去尝试凝聚出神格碎片。
站在中间的德古纳尔开口道:“你可以从我们三人中，挑选出一个来进行交流切磋。”
听到这句话后，普悦森都愣住了，显然，连不擅交际做人的他，都没料到自己的老师会安排这一出。
卡伦这里饶是有心理准备，此时也依旧觉得很荒谬。
总是接触伯恩、弗登这样的人，忽然间来接触这位，还真是落差极大，给自己弄得都不适应了。
看来，自家猫对西蒂的评价，真不是出于怨念的抹黑，而是白描。
荒谬之余，卡伦还感到了愤怒。
自己是来找老师的，可实际上这种师生关系，更像是一种政治联盟，彼此之间存在利益寄托和交换，所以虽然卡伦明面上地位会摆在下面，可本质上，还是趋于平等的。
但对方的这一手安排，真就是纯粹把自己当作渴望巴结她上位获得支持的小年轻了。
卡伦不禁思考:虽说比较蠢的老师比较好糊弄，可真要给自己头顶上安上这样一个蠢货，是不是也太过了一点?
卡伦开口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三人摇了摇头德古纳尔开口道:“不需要知道。”
他们是奉家族中至高那位的命令来做事，不需要问清楚缘由。
小康娜揉了揉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主动从卡伦怀里下来，问道:“唔，是要打架了么?”
卡伦双臂交叉，至于身前，诚声道:
“赞美伟大的秩序之神。”
普悦森和那三位，也同样做出动作:
“赞美伟大的秩序之神。”
礼毕，卡伦说道:“根据《秩序条例》秩序神官之间禁止私斗。”
德古纳尔笑着说道:“只是交流切磋。”
“抱歉，我没有这个兴致。”卡伦看向普悦森，说道，“看来主人不方便，下次再来拜访吧，我回去了。”
“这......可是......”
普悦森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场面。
卡伦牵着小康娜的手转身往回走，自己从基层一步步爬起来到今天，在前线指挥过集团军打过仗，身为纪律部长正主持对教内蛀虫的大清洗······
结果现在却让自己在这里和家族里的“孩子”比试，像是一只猴子要特意表演给你看。
你有这种愚蠢的需求，可我并没有这么无聊的兴致。
不过，三人中的那位女性库洛因.庞西，却一个闪身来到了卡伦回去的路上。最快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提醒你，这里，是庞西庄园。”
小康娜疑惑地看向卡伦，用稚嫩的童声问道:“庞西庄园不属于秩序神教么?”
库洛因:“......”
卡伦很平静地说道:“让开。”
库洛因没有动，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上方。
......
“你看，人家发脾气了，不陪你玩了，下去传声吧，请人上来喝杯酒，吃垮烤肉，也就过去了。”
西蒂脸色阴沉，没做任何回应。
而这种没有回应，造成的结果就是，下方三位被安排来的人，只能自己选择应对方式。
德古纳尔和纳斯里对视一眼，没有什么动作，既然人家不愿意切磋，那就不切磋了吧。
库洛因身为西蒂这一脉的近支，她却有很迫切地想要在至高面前表现自己的冲动。
所以，当卡伦和小康娜从她身侧走过时，她手掌摊开，符文流转，一把剑出现在她的手中，剑身拦住了卡伦的去路。
“作为客人，你应该听从主人的安排。”
“前提是，主人要有主人的样子。”
库洛因:“这由不得你。”
卡伦:“你可要想清楚违反《秩序条例》的后果。”
“你是在搞笑么?”
“真正搞笑的，不是我。”
“是我?”
“也不是你。”卡伦顿了顿，很大声地喊道，“您不觉得，这很搞笑么!”
......
“确实搞笑得不像话了。”
罗翰放下手中的烤肉签子，抬起手，准备传音化解这一荒谬的氛围，但西蒂身边却忽然凝聚出结界，打断了罗翰的传音。
“好了，西蒂，不要闹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看履历档案时我很欣赏他，可当我现实里看到他时，就很生气。”
......
“放肆!”
库洛因听出来卡伦在嘲讽谁了，当即不再犹豫，手中的剑向卡伦刺了过去。
卡伦身形自原地消失，和小康娜一起出现在了后方安全距离。
双方的架势，就这样摆开了。
库洛因沉声道:“你敢蔑视至高的存在，你这是在找死。”
卡伦抿了抿嘴唇，很平静地说道:
“不，找死的，是你。”
第八百三十三章 审判！
卡伦其实还有一个可以解决眼前局面的方法，那就是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庞西庄园虽然坐落的位置很偏僻，但家族内的人基本都是秩序神官，并非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他们肯定认识自己这张脸的。
在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后，这三位，除非想代表他们的家族向教廷
“宣战”，否则绝不可能再逼迫自己出手。
就算秩序神殿是神教神圣之地、神殿长老地位超然，她也没办法将自己整个家族都绑着一起进入神殿生活，家族的发展与传承，依旧必须要依托秩序神教体系。
而且，摘下面具后，意味着身份矛盾公开化，那位不知道正站在哪个高处位置欣赏热闹的西蒂长老，也不得不出面解围。
然而，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存在。
卡伦一方面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参与到这种比试里有种大人趴在地上和小孩子一起玩弹珠既视感，很是违和低级;
可偏偏，当这位库洛因.庞西几次阻挠自己并对自己伸出长剑后，又抑制不住自己心底升腾的火气。
一边觉得它低级，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渴望这种低级的快感。
面具，就不摘了，但这种当面挑衅和操弄安排，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小康娜感知到了卡伦的意思，默默地站到卡伦身后，双手搭在卡伦的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面对危险躲藏在父亲身后的小姑娘。
越是高层次的对决，武器的影响反而会越大，前不久执鞭人就在卡伦面前示范过用一件次级神器将他的前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用吧，我无所谓。”
库洛因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卡伦身后的小康娜，问道:
“她是妖兽吧?”
这是在给自己用剑找台阶。
卡伦懒得再废话了，真要论公平，比赛场地设置在庞西家族议事厅广场就是最大的不公平，有本事安排在自己纪律部的结界里，或者，干脆安排到明克街?
卡伦手掌轻挥，一团火星飞向库洛因，很潦草随意的一记烟花，掀开了对决的序幕。
库洛因体外的护罩撞开火星后，身形快速接近，手中的长剑带着凌厉的锋锐劈开了气流，直指卡伦的胸膛。
这是很直接的的一记攻势，但卡伦已经预判到了这把剑会发生的变化，因为里面内嵌的阵法纹路近乎在沸腾。
身形后退，小康娜没有成为卡伦的累赘，跟着卡伦一起后退，频率跟进完美。
后退的同时，卡伦手指前点，刹那间，上百个秩序囚笼出现，堆砌成面。
紧接着，卡伦闭上眼，在他身后，出现了秩序之眼的淡淡轮廓。
库洛因一剑刺空后，剑锋一颤，上百条银色的光束如同银蛇乱舞，本来很直白的一招，转瞬间化作了极为凌厉的大面积覆盖术法。
这把剑，来头绝对不小，虽然和神器没关系，但里面所蕴藏的锻造技术，现在已经很难复刻出来了，应该是找到了某件上个纪元遗留下来的残缺品，后天花费巨大代价加以补全。
庞西家族的底蕴，在这里被充分体现。
只不过那漫天的银蛇还没来得及做下一阶段的持续扩散，就被卡伦布置下的秩序囚笼一条条的收入封存，然后囚笼爆裂，引发了刺目的光闪，湮灭了附近的所有气机感应。
库洛因长剑收回，闭着眼，意识收缩的同时，将长剑刺入地面。
借用起了外力。
看到这一幕，德古纳尔和纳斯里纷纷皱眉。
这种方式，已经不叫不光彩，而是真的是在刻意欺负人了。
虽然是一个年龄段被挑选出来着重培养的种子，但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融洽，尤其是库洛因，仗着自己是西蒂长老的近亲血脉，一直自视极高，脾气也很差劲，哪怕她是三人中最后一个凝聚出法身的。
......
上方，西蒂目光微沉。
她让后辈来挑战卡伦，是为了彻底摸清楚卡伦的真实实力，准确定位其天赋，当然，也有同样磨砺自己后辈的意思。
但目的，绝不是为了单纯的分输赢，库洛因的这种行为已经是为了赢而不择手段了。
罗翰笑道:
“她不是为了赢，而是怕输。”
西蒂看向罗翰。
但这种自如，却给这个小姑娘太大的压力，她是实际交手方，第一次过招就感觉自己要输了，所以不得不用出这样的手段。
可能是因为你在这里吧，给了小姑娘太大的压力。”
西蒂开口道:
“不成用的东西。”
“我在他这个年纪，灵性力量积累没这么深厚，对术法的认知和高效运用，更是不如他。西蒂，可以叫停了，这小子天赋在我之上，别真弄得太难看。
以后，在神殿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西蒂还是就站在那里，她不想现在叫停，因为靠着庄园内独特的环境，借助外力的话，库洛因的机会其实很大。
“西蒂，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西蒂回答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非常地讨厌他。”
“呵......阿呵呵......”
罗翰实在是忍不住笑了，换做旁人，他不会相信这个理由，但这个人是西蒂，她实在是太擅长感情用事了。
这也是限制她进一步发展的症结，一个蠢货是不可能凝聚出神格碎片成为神殿长老的，因为上限会被严重拉低；但她成功了，这意味着她的下限，非常的高。
不过，罗翰这次确实是误会了西蒂。
这次的感情用事，其实是
“感知敏锐”的表现。
因为卡伦是狄斯的孙子，身上有狄斯的血脉，同时卡伦又和普洱建立了共生契约。
这一辈子，给她最难堪回忆的两个人，都和卡伦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她见到本人后感到厌恶，真的是太过理所应当了。
只可惜这是感性战胜了理性，西蒂只会厌恶，却根本不会想到卡伦隐藏了真实身份。最快
身为秩序之鞭的二号人物，这世上，很难再有人能去深挖卡伦的身份秘密了。
西蒂立即瞪向罗翰。
罗翰举起双手:
“开玩笑，开玩笑。”
......
短暂的感知消失，却并不影响阵法的操控，当即，一根根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手臂从下方探出。
这些手臂并不是单纯的抓拿，而是开始了结印，一道道术法被凝聚出来，打向卡伦。
卡伦身后的秩序之眼轮廓由虚转实，猛
地睁开。
四周的环境，立刻被他完全掌握。
带着小康娜，卡伦从容地进行闪躲，一些避不开的术法，则用秩序屏障进行抵消。
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先前的光闪消失，可阵法针对卡伦的攻势却还在继续。
库洛因将长剑从地面抽出，身后，出现了一尊巨大的法身虚影，法身手里也持着一把巨剑。
“封禁!”
原本环绕攻击的阵法快速切换，开始封锁卡伦的腾挪空间。
伴随着库洛因的一剑劈砍下来，法身持有的巨剑也随之起落下，恐怖的能量波动肆意宣泄。
卡伦没有躲避，而是抬起手，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枚魔方。
魔方并不是原版的古曼家魔方之钥，因为原版的只有古曼家血脉拥有者才能使用，但德隆老爷子曾为自己的学生创建过简易版魔方，可以打破血脉桎梏。
卡伦用的是简易版，但内在效果，还是原版。
巨剑即将落下，而原本被库洛因操控的阵法，却在一瞬间脱离了库洛因的掌控，那一只只黑色的手臂拦截向空中组成了一道深厚的屏障，帮助卡伦挡下了这可怕的一剑。
“轰!”
气浪翻滚，震动雷鸣。
偌大的广场，陷入了一片狼藉，可等到烟尘散去后，卡伦依旧带着小康娜，很是平静地站在原地。
抬起头，看向上方。
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不喊停么?
......
库洛因开始喘息，先前的攻势，她已经竭尽全力，连法身都动用了，可前方这个男人，却像是毫无感觉。
从一开始，她就从这个男人的神态、语气以及肢体动作里，感受到了一股自上而下的蔑视，这让骄傲的她根本就无法忍受，她不允许自己输，还是在先祖面前输!
纳斯里:
“他居然掌握了这块区域的家族阵法。”
德古纳尔:
“这就是先祖给我们挑选的比试对象啊。”
......
“他精通阵法。”
罗翰的语气，变得坚定。
“不开玩笑了，西蒂，考虑一下，让给我吧，研究阵法需要耗费巨大心力，阵法师能冲击神格碎片的向来稀少。
把他让给我，我要他做我的学生。”
你说晚了，我已经预定下来了。”
讨厌归讨厌，但让，是不可能让的。
罗翰抬头看向前方的空中，他已经看见了一只无形的手，它很诡异，库洛因毫无察觉，但却无法躲过神殿长老的眼睛。
“看到了吧，从对决开始前，他就已经做好赢的规划了。她输了，叫停吧。”
一股净化的气息洒落，广场上乱糟糟的尘土在此时被吹散，让议事厅这种严肃的场合，回归于肃穆。
没有直接出手干预，只是打扫了一下卫生，如同对着尘封的桌面，吹了一口气。
可隐藏在灰尘下的痕迹，却也因此显露了一角。
“丢人了。”
身为神殿长老，竟然出手左右两个后辈年轻人的比试。
“他不姓庞西，他不是你的后辈，他不是普通秩序信徒，他是弗登选择的接班人。要是在战场上，你、我，可能都需要听从他的军令。
你今天很不对劲，回神殿后，我建议你去洗礼一下内心世界，我担心你迷失。”
“我的感觉很清晰，他不在我面前狼狈一次，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罗翰挥手，敛去了自己曾存在的气息，同时隐没了自己的身形，他本人还在这里，却已经无法察觉了。
“随便你，我没来过。”
“什么意思?”
“我等着你被他拒绝，然后我再重新对他发出邀请。”最快
“我会补偿他的，他能进候选者名单，是我提议的，这次之后，他做了我的学生，我会不遗余力地利用自己和家族的关系，在未来，将他推向大祭祀的位置。”
“呵。”
“他会选我的，因为在做事极端方面，你们都不如我。”
......
库洛因抬起头，德古纳尔、纳斯里也抬起头，在广场的上方，一双巨掌的痕迹出现。
这一双巨掌，是卡伦的法身幻化，从一开始，它们就悄无声息地存在于那里，而且已经结印出了一记可怕的术法。
如果没有那股风，吹出了痕迹，正常情况下，忽然面对来自头顶的这恐怖一击，库洛因绝对会战败，没丝毫的侥幸。
德古纳尔和纳斯里眼里，则全是震撼，他们比库洛因更早凝聚成功法身，但他们远远没到这个人对法身的娴熟掌握水平。
其实，卡伦也是刚凝聚出法身，而且是远在库洛因之后，奥古雷夫要塞的庆功宴上，他的法身出现在执鞭人法身身边时，显得很微小和单薄。
可谁叫近期饿瘾雕塑一连吞了安卡拉的碎块和布肯呢，这种灵魂层面的提升是巨大的，当然，卡伦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和饿瘾的制衡机制不得不再度下滑。
预备的收尾招式被
“点”出来了卡伦目光微凝，自己已经用很低的下限去评价她了，可事实是，自己还是把她想得太好了。
下意识地认为，身为高高在上的神殿长老，至少会保留那一分体面，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东西。
库洛因快速挪出被攻击范围，卡伦叹了口气，上方的那双巨手已经凝结得差不多的术法，随之消散。
失去了突然性后，这种术法除了放大烟花，就很难起到什么真正的效果了。
远处，库洛因神情阴晴不定，像是在权衡是否继续比试下去，不过，这种权衡是短暂的，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既然连先祖都出手干预帮自己了，那先祖的意思就是自己不能输。
库洛因当即将长剑划过自己的手掌，鲜血浸染剑身，内部阵法纹路再度运转，白色的光芒将其覆盖。
她张开嘴，
一声厉啸，自庄园深处的某个位置传出。
紧接着，天幕上，出现了一尊庞大的白色身影，她头发散乱，眼眶空洞，偏女性形象，却又具备人鱼的特征。
海妖一一摩尔美拉。
曾经是动乱一方的可怕妖兽，后来被庞西家族的某位神殿长老先祖镇杀，然后将它部分躯体和残魂封印在家族中，日积月累之下，逐渐让其成为家族的护家凶兽。
她不是真正的海妖摩尔美拉，却拥有摩尔美拉相当一部分能力。
“呵......这也可以么。”
如果比试都能这样进行的话，那自己能不能找执鞭人把他那件次神器借来用用?
库洛因召唤出了海妖虚影，以手中长剑作为媒介，和海妖虚影完成了共鸣。
从头到尾，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强
大的精神漩涡正在流转，库洛因目光变成灰白色，这一幕，让卡伦不禁联想到战场上蓄势待发的魔晶炮。
“还用不着我们家的康娜出手。”
“可是，会很疼。”
“没事，我习惯了。”
小康娜再次想要去咬，但还是被卡伦躲开了。
“我怕你被刺激得再饿了。”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你确定?”
“它最近和你一样，吃了东西后，也开始长脑子了。”
或许，茵默莱斯家，就是她西蒂一脉的克星吧，那种毫不遮掩地把你当个笑话看待的不经意无视和蔑视感，总能深深刺痛她们的神经。最快
先是海妖的身影出现，紧接着是磅磺的压力，庞西庄园里，不少族人都将注意力投送到这里来，他们不清楚家族里到底发生着什么事。
终于，库洛因和海妖的虚影再次同时张嘴，发出厉啸。
可怕的灵魂冲击，如同垮塌的大堤，以可怕汹涌的姿态向卡伦呼啸而来。
卡伦在自己身前连续布置了12道防御，然后将小康娜的头按在自己身侧，让她位于自己的庇护状态。
可怕的灵魂海啸瞬间冲破了卡伦的8道防御，余下的4道也没能支撑多久，相继崩溃，最后，卡伦本人搂着小康娜，完全处于惊涛的冲刷中。
而站在外围，只是受到一定程度波及的另外两位种子纳斯里已经蹲坐在地上，敲打着自己的额头，德古纳尔倒是还站着，但他眼角和耳朵里，都有鲜血开始溢出。
二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广场中央区域卡伦所在的位置上，神色都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先祖的命令，如果不是先祖就在这里，他们应该早就去制止库洛因了，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丢家族的脸。海妖的虚影开始消散，库洛因累了，摩尔美拉的力量她也没办法借用太久。
她的前方是一片雾蒙蒙的感觉，不是视线受阻，而是充斥着混乱暴躁的灵魂力量，让感知出现了模糊。
但伴随着这些力量的消散，可以看见那个家伙单膝跪在地上，将那头妖兽的脑袋，护在自己胸口。
赢了，
虽然没有一丁点赢下比试的快乐，但至少，自己没有输。
库洛因拖着疲惫的身躯，重新撩起长剑，身形缓缓落地。
现在，她要去他那里，得到最后的一个结果，然后，这场比试就可以结束了。
此时，使用海妖之力的副作用，导致库洛因的脑子里思绪复杂且纷扰，她甚至考虑到了，先祖的意思是不是要自己借着比试的名义杀了他?
然而，就在库洛因的双脚刚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四周就出现了一片黑色如同碳墨一样的细腻存在，这些黑色快速累积堆砌，转瞬间就成了地基，须臾间又立起了围墙。
当库洛因准备离开这一环境时，她的头顶，又出现了顶盖。
【黑狱城堡】，将库洛因完全封锁。
既然天上已经布置了一双巨手，卡伦又怎么会忘记在地下也留一手呢?
双方无论是在战斗经验还是在纯粹实力上，差距实在是太大，这使得卡伦想玩赢她，甚至可以奢侈到排出1种2种3种乃至更多种方法。
“嗡!”
一杆巨大的黑色镰刀虚影，立在了城堡的前方。
单膝跪在地上的
卡伦抬起头，看着被自己护在怀里的小康娜，问道:
“没事吧?”
“头有点晕呢。”小康娜脱离了卡伦的怀抱，然后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身形前后左右开始摇晃。
“我去把她嚼碎!”
“不用，这不符合规矩。”
卡伦制止了小康娜，而后指尖向前轻轻一点，一部书的虚影出现，这是《秩序条例》的虚影。
摊开手，《秩序条例》落在了卡伦手中，此时的他，变得肃穆威严。
口袋里用来当装饰用品的皮鞭，飞了出来，对着空中连续抽出:
“啪!啪!啪!”
卡伦沉声道:
“身为秩序神官进行私斗，且情节恶劣严重，现根据《秩序条例》第一卷第一章......”
......
不存在的罗翰开口道:
“【战争之镰】看来，他和马瓦略神子的关系确实很好。”
西蒂目光阴郁。
罗翰调侃道:
“好了，收场吧，这无聊到甚至有些可笑的闹剧。”最快
“上来吧。”
声音传播了出去，在广场上回荡，带有来自神殿长老的超然压迫。
德古纳尔和纳斯里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恭敬行礼。
卡伦抬起头，看向上方那个位置，嘴里，却还在继续念着审判词:
“......本庭现判处你——抹杀。”
如果西蒂本人亲自现身，那她倒是还能来得及阻止，神殿长老对自己身边区域，拥有可怕的掌控力。
但西蒂没有现身，而是用传音的方式让卡伦自己上来拜见。
这就使得她失去了第一时间也是唯一可以干预判决的可能，因为执行判决的，是【战争之镰】。
神器的特殊性，在此时，足以抵消掉单一个体的强大。
【黑狱城堡】本就是利用它的力量构筑起来的，所以城堡完全对它是不设防的，它落下去时，城堡还会专门为它开出一条缝隙。
“放肆!”
可怕的冻结力量正以惊人的速度延伸过来，想要凝固这里的一切。
然而，这一切已无法阻止。
【战争之镰】像是切蛋糕一样，对【黑狱城堡】完成了切割。
“嚓!”
声音带着一种极其悦耳的清脆。
德古纳尔和纳斯里眼里全是震惊，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在庞西庄园里，就这样杀人，而且是在自家先祖已经发声的前提下。
他，怎么敢的?
【黑狱城堡】开始消散，城堡内部，出现了站在那里的库洛因，她的手里，依旧握着那把长剑。
但她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战争之镰】不仅瞬间湮灭了她的灵魂，扼杀了生机，同时，还自带
“净化”的效果，抹除了其体内所有灵性力量残余。
就算是以秩序神教的视角，她依旧死得几乎不能再彻底。
西蒂死死地盯着卡伦，在她的家里，当着她的面，杀了自己的优
秀后辈!
卡伦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真实的容貌。
随即，
卡伦面向上方位置，恭敬行礼:
“好的，我上来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狂妄！
卡伦认真整理起自己身上的神袍，要去面见地位尊崇的神殿长老了，自然要注意着装庄重，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整理好自己后，卡伦还弯下腰，帮小康娜整理。
他的动作很平缓从容，没有丝毫的慌乱。
死得不能再死的库洛因还站在原地，睁着的眼正对着卡伦，像是在行注目礼的侍者，卡伦也就顺手将面具挂在了她的剑上。
摘下去的是脸上面具，摆上来的是公开矛盾。
卡伦倒是不担心继续戴着面具会被西蒂以“入侵者”的定义击杀，这里是庞西庄园，是西蒂长老的家族所在地，所以自己摘不摘面具，对自己在这里的处境，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不过，面具不在脸上后，卡伦可以不用继续“伺候”那位长老了。
没有私下里见面的不宣默契，没有那种虚假的温情。
总之，一切都明着来吧，就不委屈自己伺候了。
牵起小康娜的手，卡伦向议事厅外墙楼梯走去。
中途，经过了德古纳尔和纳斯里身侧。
这两个人，是认识卡伦的，他们知道卡伦的身份，虽然局面还乱糟糟的，他们本人正承受着巨大的震惊，却依旧本能地弯腰行礼:
“拜见大人。”
“拜见大人。”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高，有些细微，但姿态却是到位的。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虽然这是秩序教内的顶尖家族，但教会的体系依旧浸润到了这里，目前还不存在只认家族不认教廷的现象。
卡伦走过去后，德古纳尔和纳斯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错愕和无奈。
他们真的没料到，先祖为他们准备的比试对象，竟然是卡伦。
原本心底对卡伦在议事厅前处决庞西家人的愤怒，此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秩序神教对这种教内大家族向来有打压的传统，当今大祭祀更是将这一传统做了更清晰的划分，让神殿对教会的掌控力下降到了一个历史低点。
而拥有在世神殿长老的庞西家族，本就是重点打压对象。
要是秩序之鞭的二号人物再在家族庄园里发生个什么意外，那几平就是亲手点燃了本就紧张的矛盾引线。
教廷和神殿撕破脸皮对立的最终后果会是什么，暂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庞西家族必然会沦为这一冲突下被牺牲的炮灰。
......
西蒂没有出声，她只是看着卡伦。
不过，卡伦也没等西蒂长老的回应，很自然地行完礼后就直起了身子。
目光也不再和她对视，而是强行挪开，落在了烤架上，嗯，上好的无烟果木炭。最快
要是用火属性晶石烤肉，档次固然高端了，但没了炭火的熏陶，烤肉也就失去了那一层风味。
卡伦还留意到了旁边盘子里放着的待烤肉，是腌制过的应该很入味。
西蒂还是没有说话，卡伦干脆走到烤架后面，拿起工具开始烤肉。
两片拌肉被先后摊在烤盘上，然后适时翻面，再轻轻挤压按边。
烤肉的技术门槛很低，可如果想要追求那最美好的口感，火候的掌控和拿捏就很重要。
卡伦拿起盘子，将肉取下来，又换了叉子，将一片肉送到小康娜面前，小康娜张开嘴，将它吃了，卡伦自己也吃了一片。
然后，继续上肉烤。
不存在这里的罗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笑，这个年轻人正在用最平和的方式，表达着对一位神殿长老的无视。
按理说，他身为神殿长老，同理心下应该感到愤怒。
可先前看着他反向驾驭议事厅阵法的操作，已经让自己心动;
再看看现在烤肉的娴熟，也就只有心绪真的处于平静的人，才能在此时还能注意这种细节，这更让罗翰感到心挠难耐。
如果他能做自己的学生，那么自己就可以一边烤着肉一边和他交流传授阵法心得;
呼......
这画面，真好。
卡伦当初能那么受皮洛和利文那些老者前辈的喜欢，原因就在这里，哪个老师不想找一个天赋奇高同时心性稳重的学生呢?
在极大降低教学难度和精力付出的前提下，还能愉悦享受传承有序的快感，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学生的成就还能比自己高，自己能成为他所站的肩膀。
因此，在这个时候，罗翰已经不太在意西蒂的感受了，哪怕他和西蒂是近两百年的朋友了，但卡伦这种学生，自己四百年人生可能都碰不到第二个!
如果不是西蒂先前的一系列让人莫名其妙的操作导致局面氛围降到了冰点，自己现在再现身容易被卡伦误认为是和西蒂同样的人······罗翰可能早就忍不住现身出来和卡伦一起烧烤了。
不过，罗翰还是额外留意了一下西蒂的气机变化，这已经不是关心，而是提防。
西蒂的沉默不是本意，而是卡伦的这种淡然态度，让她几次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无论以何种方式开口，都会显得自己很蠢。
高高在上的位置待久了，下面的人，都很懂配合自己，旦这种配合失效了，她自己第一个不适应。
西蒂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开口道:
“你是一点解释的想法都没有么?”
卡伦放下夹子，站起身，面向西蒂长老，态度恭敬地回答道:
“回禀长老，该解释的，都在审判词里了，如果您想查阅等我回去后把这起案件的审判卷宗整理出来，可以随时派人来取要。”
“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庞西庄园，您的家。”
“死去的是谁?”
“犯人的亲属关系我还没有来得及调查，之后会派人来补全。”最快
“她是我的近支后人。”
“哦，原来如此，恭喜您，长老，您有一位天赋很优秀的后人。”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用这种官面上的套话理由，就可以平息我的怒火，就能弥补你对我的不敬?”
“您生气了么?我以为您会开心的，因为我为您的家族，剔除掉了一匹劣马，保证了庞西家族对秩序的虔诚。”
“呵呵。”
西蒂笑了，她向着卡伦迈了一步。
刹那间，
恐怖的压力自上方落下。
“吼！”
小康娜抬起头，身形当即化作骨龙，飞向了空中，以龙族体魄，将上方的压力给扛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我甚至很乐意，看见你在得意中灭亡。”
西蒂又迈出了一步。
小康娜的龙躯下沉，所承受的压力比先前大了好几倍，但她还在硬撑着。
卡伦没有被这可怕的气势吓到，在面对西蒂时，他依旧很平静。
心理上的去畏，早就完成了，只要想到眼前这个强大的女人，曾被自己爷爷挂在十字架上当衣服晾，你就很难对她产生所谓“骨子里的畏惧”。
甚至，你还想笑。
“我讨厌你，在我第一眼见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时，这种感觉，就无比强烈。”
“很抱歉，我原本以为您邀请我来，是一场愉快的会晤
，我很惊喜，也很庆幸来之前憧憬着能在您这里学到可以终生受用的东西。
可我没有想到，您是因为对我的厌恶才将我喊过来，是我疏忽了，长老。”
西蒂抬起手，四周的压力再度加剧。
卡伦感知到自己骨骼上下都开始了发颤，像是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但他还是硬挺着，不仅躯体没有弯曲变化，连神情都没有一涟漪。
西蒂的手，触到了卡伦侧脸。
你不会体会到她手掌的温度，因为这个姿势，好似趴在火山喷发口，侧耳倾听。
随时可能进发出的可怕力量，可以把你在瞬间蒸发。
自始至终，卡伦都没有反抗，因为他很清楚，个体实力面前，自己和对方存在着无法做丝毫弥补的巨大差距。
“我已经在幻想着，将你脑袋捏碎的画面了，你喜欢这个画面么?”
卡伦的目光向四周扫了扫，议事厅在庄园一侧山峰的最高处，在这个位置，目光所及，皆是庞西庄园。
故意扫视完庄园后，卡伦回答道:
“我相信长老您的审美，这画面肯定很美，但我担心您，只捏一颗，会不够尽兴，画面，也会过于单调。”
“年轻人，你很优秀，但你似乎高看了你自己的重要性和特殊性，这会让你显得很幼稚。”
“秩序之下，人人平等，我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秩序信徒，只不过为秩序奉献时的分工不同。
当然，在您面前，我肯定是最低龄最幼稚的那一个;
感谢您的提醒，我该反思，也该检讨，可能秩序分工位置的不同，确实让我骄傲和自满了，可能在我心底，真的产生了一点迷失，认为自己站得高了点，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围绕着自己转。
我回去一定要重读《秩序之光》，重新加深自己的认知。
不管我站得再高我都只是踩在秩序的规则上，只是秩序运转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我不该脱离它，更不该轻视它;
因为，
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和神圣。”
“你知道么，你的调皮，正一步步催动和劝说着我，将你投送进无尽的深渊，你是自找的。”
“是啊，我的调皮，我的不成熟，我的愚蠢，正在逐步葬送我自己，葬送我的名誉，葬送我的家人······哦，还好，我是个孤儿，没有家族给我陪葬，真是孤单呢。”
“就算弗登那条狗，站在这里，他也不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原本也是不敢的，因为没必要。”
西蒂的手指缓缓紧绷。
可怕的压力，开始正式对卡伦开始挤压，上方的小骨龙多处骨骼开始弯曲。
“呵呵，你以为我会被你说的这些东西束缚么，你好像，并不了解我的脾气。”最快
“只要是人，就都有脾气，只不过我们信徒的脾气，一直被信仰所约束。”
“在我手指继续弯曲之前，你对我换一个称呼，兴许，你不会死，还能回去，继续当你的部长，去接弗登那条狗的班。”
卡伦愣住了;
罗翰也愣住了:西蒂，你是如何做到这么生硬的转折的?
卡伦问道:“真的......可以么?”
“你可以试试看，我这人的脾气，就是我认定的事情，会不遗余力地去推动、去执行、去完成。”
卡伦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原本，他确实考虑过做西蒂的学生，也不是不可行。
西蒂更好被糊弄，更好被影响，而且一定程度上，她更愿意去做事，不会只是说说
，而是会力争帮你把事情落实。
可现在，卡伦没这个想法了。
如果真要从神殿里选外援的话，西蒂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就算自己想方设法收获了她的支持，但她的极端，会将所有中间派挤到对面去。
己方的这种队友，有时候能起到比敌手更大的负面效果，因为她的行为模式，简直比卧底更反串。
“好的，我尊敬的......长老。”
卡伦没有说出“老师”这个词，他没有给西蒂台阶。
西蒂的愤怒，已经临近闯值，她的脸皮，已经出现了颤抖。
烧烤架上的炭火，变得比之前旺盛了一些。
这是来自罗翰的无声提醒，更是态度立场的表明。
他拒绝你了，那他就是我的了。
卡伦并不担心对方真的会杀自己，因为自己最危险的刹那，就是自己用镰刀杀死库洛因时。
如果那时候西蒂一怒之下对自己出手了，那自己可能真就没了，反之，那时西蒂没出手，等到现在，无论她说什么、无论她给予了怎样的压力······都不可能杀自己了。
除了西蒂的愚蠢下限超出卡伦的初始预估外，其他方面西蒂真的很好猜，也真的很好拿捏。
西蒂收回了手，覆盖在卡伦和小康娜身上的巨大压力，顷刻消失。
卡伦伸手，轻轻操捏着自己的肩膀酸痛处。
感谢大祭祀，感谢提拉努斯，感谢拥有提拉努斯的大祭祀。
放在过去，神殿长老的超然地位面对今日的“当面羞辱”配上西蒂的这种极端脾气，自己真可能被捏爆成肉泥。
而西蒂得到的惩罚，可能只是面壁思过。
可现在，伴随着大祭祀对神殿的持续打压，神殿的“地位，已经被一削再削，神殿长老们从神的“传话者”逐步转变为带有神属性的“吉祥物”。
正如雷卡尔伯爵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海盗对你的宽容绝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为他看见了你身后的那支舰队。
“我不会杀你。”西蒂咬着嘴唇，“我会把你的骨头都打断然后把你像一滩烂泥一样丢出去，等教会医院把你治疗好后我会再出手打断你所有骨头，我要让教内看见，亵渎一位神殿长老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示弱了，但她还是不甘心。
“弗登那条狗，不会为你出头的，就算是大祭祀，也不会因此对我有什么意见，因为，我已经展现出了最夸张的大度!”
西蒂再次抬起手，但当她将要指向卡伦时，却看见卡伦举起了双臂，一团秩序之火自掌心燃烧。
先前毫无反抗的卡伦，现在，竟然开始准备动用术法。
“呵呵呵呵......”
西蒂被逗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反抗动作，在我眼里到底有多么低级和可笑?”
卡伦:
我知道，和你当初用一样的语气口吻面对我爷爷时一样。
西蒂，你该感谢狄斯，狄斯心里保留着对秩序的虔诚以及对秩序神教的爱护，否则无法解释你为什么能活着离开明克街。
卡伦认真道:“我会反抗的，长老大人。”
“那让我看看，你到底想怎么反......”
西蒂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她看见卡伦手掌上秩序火焰扩散到了全身，而黑色的火焰转变为了幽幽的蓝光，这是灵魂之火正在被初步燃烧的标志。
“如果您想惩戒我，我会以燃烧干净自己灵魂的方式来做反抗。”
“你......”
西蒂的胸口一阵起伏，已经具备
神性，甚至一定程度上早就把自己当作“神”的边缘不属于人序列的神殿长老，被硬生生气出了浓郁的人性。
卡伦熄灭了身上的火焰，而这时小康娜已经变回了人，白色的头发散乱，鼻子里有鲜血溢出，她自己用手背擦了两下，把血渍擦得脸上到处都是。
卡伦弯下腰，用自己的神袍袖口帮她擦拭脸上的血污，一边清理一边责备小康娜道: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还这么天真幼稚?”
紧接着，卡伦直起身，面向西蒂:
“烤肉的味道真的很不错，感谢您的款待。”
随即，
卡伦弯腰行礼，很恭敬地告辞道:
“既然您不打算杀我了，那我，就活着走了。”最快
卡伦牵着小康娜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西蒂看着卡伦的背影，
冷声道:
“等哪天，诺顿不在那个位置上了，我希望你还能像今天一样狂妄。”
卡伦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牵着小康娜向外走。
小康娜抬起头，看向卡伦;
卡伦也低下头，和她对视。
小康娜笑了，卡伦也笑了。
放心吧，
真到了那天，
我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狂妄。
第八百三十五章 意外！
不存在的罗翰变成了存在着的罗翰。
他尽可能地表现出情绪上的含蓄与克制，以免刺激到西蒂。
这让他有点痛苦，因为快乐是需要分享的，同时，来自身边“朋友”的悲伤，也能给予自己一定程度的快感。
不过，有些事，最好还是现在说清楚。
罗翰认可自己和西蒂的这份友谊，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位脾气不好的老朋友有时候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他拒绝了你，西蒂。”
西蒂没有说话。
罗翰继续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有机会了，过阵子我就会向他发出邀请。他在阵法造诣上很有天赋，他还喜欢美食享受自己烹饪的快乐，他太适合我了。”
西蒂看了一眼罗翰，眼里没有愤怒，反而是疑惑，她问道罗翰，我有一种预感......”
罗翰闭上了眼，他有些烦躁去听取西蒂的直觉了。
西蒂仍然说道:“我怀疑神殿对他的调查，有问题。”
罗翰无奈道:“你想多了。”
白天的时候，伯恩首席主教就当着卡伦的面，评价神殿长老这一群体，说他们被高高供奉起来太久了，早就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业务能力。
所以，有些时候过低的专业素养，可能还真没有情绪化的“第六感”来得有用。
被卡伦一脸羞辱后的西蒂，冷静下来后，品味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西蒂说道:“我相信我的感觉。”
罗翰说道:“他只是站在他的位置立场上，对你发了一次能让所有人都能理解的脾气。”
“罗翰，你欺负过人么?”
“什么?”
罗翰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跟得上西蒂的思维频率。
西蒂很认真且很骄傲地说道:“我欺负过。”
“你......”
所以，我知道欺负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被欺负的人是种什么样的状态，在你看来，他是被我欺负后被逼无奈地反抗。
可是，在他摘下面具时，我从他真实的目光里，看出了他的解脱。
他在伪装。”
“这么年轻，能坐到这个位置，谁会相信他是个年轻气盛不懂事的单纯小伙?会伪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常么?”
“你出身太好了，庞西家族的出身，自幼惊人的修行天赋，最后被秩序之门接引进神殿，西蒂，你似乎忘记了生存的难度和生存的必备技能。”
西蒂仰起头，看着上方的天空：
“你没懂我的意思，罗翰，他不尊重我。”
罗翰语塞: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让他怎么尊重你?
西蒂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秩序之下，人人平等。”
罗翰耸了耸肩:“不对么?”
“别人当着我们的面说这句话，是要强行在人格上拔高到和我们勉强平起平坐的层次。可他在说这句话时，我觉得，他是在从心底，让自己弯下腰，以寻求和我们的平视。”
“你受刺激了，西蒂。”
“你不会懂这种感觉的，因为你没经历过，那种，把你当不懂事的孩子，对你很不耐烦，却还要耐下性子来和你说话的感觉。”
西蒂的目光，在此时忽然变得深邃。
她的愚蠢，是经过普洱认定，也被卡伦亲自确认过的，连她身边的罗翰，也一直对她的评价不高。
但一个纯粹的蠢货，是不可能在秩序神殿里拥有一颗独属于自己的星辰的。
当某一方面出现极为严重的洼地时，意味着在另一处，会有更夸张的强势得以补足。
西蒂的指尖不停地摇晃，现在，她已经在尝试去和脑海中的某一段记忆去寻求共鸣了。
不是靠脑子，不是靠思维，不是靠证据，就仅仅是直觉。
要是这种思索可以稳定持续下去，
估计她真能将卡伦给她的感觉，去和当初那座教堂里的氛围进行对应。
事实上，她的确接近了，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那座小教堂的身影。最快
可是，还没等她自脑海里具体浮现出那个姓“茵默莱斯的后辈;
一道声音，就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我们，都是祂圈养的猪罗!”
西蒂的神情当即变得扭曲，身体明显呈现出不适感。
“祂，饿了!”
“啊!”
西蒂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低下头，强大的气息开始紊外泄。
罗翰马上伸出手，将这一切抚平，否则他真担心西蒂会亲手毁掉自己家族的地标建筑。
“西蒂，看来那段记忆，一直在困扰着你。”
西蒂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没说话。
罗翰继续道:“等他的事情解决后，你就可以把那段记忆给封存或者抹除了。”
西蒂摇了摇头，说道:
“没用的，我已经很克制自己不去回忆起那时的具体画面了，但他说的那些话，却时常在我脑海中响起。
或许，你说得对，罗翰，我该去净化一下自己的内心了，他在逐步引导我走入迷失，他在动摇我对我主的绝对虔诚。
这大概就是他当初要求我们三个......不，算上拉斯玛是四个，不......还有那群外面的神官。
要求我们不允许抹除掉这段记忆的目的吧，他也没想着我们会永久保留，但记忆是可以抹去，可感觉，却会永远存在。
尤其是，
我主现在对力量的渴求，正在越来越大了，你应该也已经感受到了。”
“这件事，不要在神殿外面说，而且，大家都认为，是我主为即将到来的回归，做最后的准备。”
“可能，我主只是饿......”
西蒂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
“不要去想这些了，西蒂，想想其他事情吧，比如那位曾把你搅得近乎发狂的那位，她偷走了你的身份牌，模拟了你的气息和形象，去了不少的场所，给你留下了不少的故事。”
罗翰正在帮西蒂转移注意力。
西蒂顺从地切换注意力，然后，她重新变得生气起来，而愤怒的情绪，又给予了她坚强。
“她不仅仅去了那些地方，她还来过庞西庄园，来过这里。”
“哦?”
“她是个疯子，她甚至潜入过我家先祖布置下的封印之地。”
庞西庄园之所以会建立在如此偏僻的一个地域，是因为初代先祖曾在这里封印过凶兽，至于海妖摩尔美拉，则是后续封印对象之一。
所以，一定程度上，庞西庄园早期可以认为是秩序神教外分下的一座“牢笼”。
罗翰问道:“她是特意来搞破坏的么?”
西蒂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希望她是故意来搞破坏的，针对我的家族，针对我秩序神教，然而......
她只是来探险的。”
“嗯，别说她了，我都对这里的封印之地有点感兴趣，我很想知道，除了目录条文里你家族的先祖有没有把其他什么东西也封印在里面。”
“你想进去看看么?”
“如果你邀请我的话，我当然愿意。”
“原本，那里是可以进去的，里面封印的存在，时间久了和我家族也会达成一些默契，但自从她进去过之后，封印之地的入口就被我亲自堵绝了。
因为她把里面，弄得一团糟。”
你亲自堵绝了?”罗翰不太相信西蒂的阵法水平。
“我不擅长阵法不错，但毁掉它，不难吧?”
“那真是可惜了，多好的观光瞻仰的地方啊。”
“你可以不用陪我了，罗翰，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追上去。”最快
“你是我的朋友，西蒂，朋友永远是最重要的。”
“我让人拦截下来了其他那几位的传讯，但等卡伦回去后应该也就能收到了，好几封不同神殿长老的邀请函。”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也不迟。”
“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他见面，这会给他留下很不好的先入为主印象。”
“可是，我们是朋友，你说的。”
“可是，他会阵法，还会烤肉。”
“呵呵。”
西蒂笑了。
“我去换个地方和他聊聊吧，我会说一些你的坏话，你不介意吧。”
“随便。”
罗翰身形消失这次真的不存在于这里了。
西蒂则继续留在原地，她抬起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先前，如果不是狄斯留在她记忆中的话语给她造成了信仰迷失与动荡，她怕是已经对应上自己讨厌卡伦的原因了。
可惜，这种对应，纯感觉上的契机，失败了一次，往往意味着几乎不可能有下一次。
西蒂的目光落在了广场上库洛因的尸体上，尸体手中的剑尖那儿，还挂着一副面具，像是一具衣架。
“不管你做了谁的学生，未来，我都会让你后悔的。”
......
卡伦牵着小康娜的手原路返回时，为了避免被瞩目，从银戒里找了一个“新形象”面具戴了上去。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这不由得让卡伦开始思索起这种“两边好处都占”的方针是否还有继续执行的必要。
弗登那边是不介意的，由弗登的态度也能看出大祭祀的态度。
然而，神殿那边，是真的有些不好伺候。
要不，自己还是专一一点吧，贪多嚼不烂。
一心一意就站队大祭祀这边，也不再去想其他有的没的了。
这样，以后这类的麻烦事，就能提前规避掉了。
小康娜倒是很开心，虽然在先前对抗西蒂的威压时给自己造成了一些伤势，但孩子嘛，作业写完了出来玩，就算弄得一身脏泥，那也是开心的，最重要的是，妈妈还不在家!
她走路一蹦一跳的，嘴里还在哼着歌。
原路返回到出来时的那栋建筑，卡伦忽然略微停顿了一下，小康娜的神情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又继续“活泼”起来。
银戒微颤，这是告诉卡伦，有一位神殿长老靠近了自己但他并未现身，而是在隐藏着气息。
这种感觉，让卡伦很不舒服，毕竟他刚刚狠狠得罪了一个容易情绪化做事的长老，说不定是西蒂现在又反悔了，不想放任自己离开。
虽然，当时银戒给卡伦的反馈是议事厅那里有两位神殿长老，可另一位没有露面，卡伦只能以最坏的设想来估算自己此时的处境。
推开门，走了进去，那三个老神官还在里面。
卡伦拿出自己来时被发的腰牌，对方接了审查了一下。
“回约克城大区。”
三个老人点了点头，开始准备发动传送法阵。
其中一个光圈亮起了光泽，卡伦带着小康娜站了上去。
忽然间，银戒的震动更剧烈了。
站在光圈里的卡伦目光浚巡着前方空旷的区域，意识也外溢出去探查，依旧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最快
罗翰这种故意隐身，是有原因的，他不希望自己在庞西庄园和卡伦相见;
但能和西蒂做两百多年朋友的人，总归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就忘记了以此时卡伦的处境，他这种“隐身”会给卡伦带来怎样的危机感。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卡伦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罗翰站在这里，摊开手掌，开始修改传送法阵的坐标参数，他打算将卡伦传送去一个风景优美宜人的地方，那里是他的私人花园，放有最好的烧烤工具以及储存着极为丰富珍贵的食材。
他觉得，在那里，自己能和卡伦有一个比较好的开始，师生的情谊会以那里作为。
一直保持镇定的卡伦，心底在此时剧震，因为他察觉到了脚下传送法阵的被修改，对方的手段很高明，可他体内有魔方之钥。
西蒂不愿意直接出手杀自己，而是想要给自己制造出一场传送意外?
这简直是再蠢不过的行为，因为谁能相信这会是一场意外?
自己来庞西庄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普悦森就算会保密，但阿尔弗雷德他们也是知道的，甚至，自己来这里之前，还报备过执鞭人。
然而，正因为和西蒂本人接触过，卡伦反而不那么笃定这种荒谬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因为那是西蒂啊!
卡伦马上拉着小康娜的手要走出传送光圈，可这时传送却已经开始，空间的震动也已经来临，速度好快!
对方完全不给自己“下车”的机会，以几乎是十倍速的方式，催动传送阵法快速运行。
而庞西庄园在这里布置的永久性传送法阵是专为家族内高层人物和高层客人准备的，质地太好，维护也很到位，普通的传送阵法像是草屋，这里则是水泥屋，所以这个时候，强行离开遭遇的反噬也会严重无数倍，很可能身形被分割成两截。
卡伦手掌摊开，轻奢版魔方之钥出现。
既然外力粗暴破除是愚蠢的选择，那自己就从内部掌握它，让它停止。
卡伦很快就掌握了部分脚下传送阵法的控制权，开始命令它停止。
“咦?”
罗翰察觉到了，他脸上反而因此出现了笑容，先前只是看，现在是直接体会，这个家伙，对阵法的掌握细腻程度，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好太多。
卡伦的阵法造诣，其实受限于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因此没有做更深入的挖掘和开发，但在基本原理掌握和认知方面，他早就是大师级。
皮洛和德隆老爷子的阵法水平确实比他高，但那种高，真就是用“年岁”堆上去的。
罗翰像是在玩拔河游戏一样，开始和卡伦争夺起了控制权。
卡伦这里的感受就更深刻了，在对方的强势“攻势”下，自己这里很快就又丢失了控制，阵法继续运行。
下一刻，卡伦全身心地投入，灵魂层面的力量完全调动，灌输给魔方之钥提供最为爆发的计算掌控，这甚至导致了灵魂意识空间的泥沼地内，饿瘾雕塑的微微颤动。
“嗯?”
卡伦那边的忽然加力，让罗翰有些猝不及防，这么强大的灵魂力量么?
这小子，真是天生的阵法师系神殿长老模版!
罗翰几乎是本能的，自己这边也对等提高了灵魂力量输入，然后，他马上就后悔了，开始收力。
只是，两股强大灵魂力量围绕着一座传送法阵的对抗还是起到了极为可怕的摩擦效果，那三个负责这里的老人两个已经意识昏厥了过去，另一个蹲在地上鼻血直流表情痛苦。
肆虐的灵魂力量开始在这里横扫。
忽然间，地基之下的一座被尘封的传送法阵在此时泛起了光泽。
这里场所特殊，不会遭遇袭击，更不会有人在这里动手，因此，这里一直没出现过问题;
可没爆发问题并不意味着真的不存在问题，毕竟，堵绝那座通向封印之地阵法的，是西蒂，而且是两百年前的西蒂。
下方特殊法阵运转的结果是，两个传送法阵之间产生了呼应。
罗翰停下手，他没有再继续给卡伦加难度，他怕玩过火万一真导致传送失败或者把卡伦传送进逆流空间里去，那就不好了。
卡伦完全掌握了脚下的传送法阵，可是，正当他准备让它停止时，传送开始!最快
“嗡!”
卡伦和小康娜的身影自原地消失。
罗翰怔怔地站在原地，身为神殿长老的他，一时都有些无法弄清楚此时的状况。
直到他现出身形，抬起手，地板一层层的被掀开，露出了里面被一拳砸出凹坑的神秘古朴传送法阵后，他不禁发出一声怒吼:
“西蒂，你就是这么堵绝入口的么!”
......
“传送大厅的灯都关了么?”
小康娜好奇地问道，因为这里黑黑的，她只能感知到牵着自己手的卡伦。
卡伦说道:“我们好像，传送错了地方。”
语气里，没有太多慌乱，反而是庆幸，因为传送错了地方比传送失败，要好太多。
小康娜:“那这里，是哪里?”
忽然间，前方出现了白光，白光是从一个身形巨大的女巨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也顺便照亮了卡伦和小康娜的所在位置。
他们正站在一处悬崖边缘，前方是一片洼地，女巨人身穿白裙，正在唱着歌，正是海妖摩尔美拉。
摩尔美拉白裙里面，是残破的身躯，断掉的胳膊，洞穿的腹部，拖拉着的断腿，被削去了自鼻子以上部分的头颅。
一个残破的摩尔美拉在无意识地行进着，不过，她却是实质化的，不是被召唤出来的虚影。
当摩尔美拉行进到一个位置时，她身上的白光照耀出了以座十字架，十字架的尖端洞穿着一具体形庞大的天使。
天使胸膛被破开，四肢很是夸张地垂落，背后的12翼洁白翅膀上，满是血污痕迹。
摩尔美拉的脚下，正踩过一头凶兽的身躯，它的内脏还在翻滚，使得摩尔美拉的脚踝位置，完全是在器官里行进。
海妖正在歌唱，她的歌声，冥冥中和这里产生了联动。
忽然间，歌声戛然而止。
海妖停下了脚步，她缓缓转过头，她没有上半个头颅，也就是没有眼睛，但这并不影响刹那间可见的和不可见的不知道多少道目光，全都集中向了卡伦这里。
......
罗翰的身形出现在议事厅，他脸色阴沉。
西蒂还坐在那里，感知到罗翰的回来，她冷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在和他愉快地培养起关系了呢，怎么还会回来?
也幸亏他走得快，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我现在坐在这里心情真的是越想越差，或许，我不该顾忌那么多。”
“他传送法阵发生问题了。”
“不过是传送......”
西蒂的眼睛当即瞪大，猛地站起身，对着罗翰近乎吼道:
“什么!!!”
今晚不要等，明天补
身体不舒服，白天没精神，想睡一会儿起来码字，几个闹钟断断续续都没能完全闹醒自己，醒来就这个点了。
从去年年底开始这种低迷状态就没结束，原因是以前太肝了把自己精神方面给透支了。一直想着等写完这本后再去好好休息调整，所以现在只能很高频率地面对不断出现的身体小问题。
工作都是辛苦的，也没谁比谁特殊，大家上班都不容易，比我更辛苦的读者多的是。
但从《魔临》开始，我就习惯了情绪化写作，状态调整不到位坐电脑前就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
我再去眯一会儿，把觉补了后，明天把今天的也一起补上，很抱歉，抱紧大家。
第八百三十六章 地牢里的秩序
传送时发生意外意味着什么，西蒂很清楚，就算是神殿长老被卷入空间逆流都不一定能安全找到破口出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西蒂的愤怒也是有理由的，卡伦当着自己的面“处决”了自己的优秀后代，自己还全程忍受了来自卡伦的羞辱，最后强忍着没有一巴掌拍死他。
结果，卡伦却在自己家的传送法阵上出了事故，到时候这笔帐还是会被算到自己和家族头上。
自己委屈受了，人也没杀，结果人还可能“死”在自己家里，这种憋屈，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但这次罗翰没有再惯着西蒂，因为他心里也很气，尤其是在亲眼目睹西蒂是如何处理入口处的情景后。
纯粹物理上的一拳轰烂，从外表上砸毁了它；
再在上面新盖了一座传送小厅，从气息上掩盖了它;
她真就是这样处理事的，而庞西庄园这么多年没有因此发生什么意外，真的是秩序之神和家族先人保佑!
在罗翰这位世上最顶尖一批的阵法师眼里，庞西家族的族人这近两百年来，等同于生活在火山口上，但凡这概率稍微正常一点，火山都会爆发，西蒂从神殿回到家时，能看见封印之地内的存在和庄园杂居的场面。
不过，罗翰没有兴致再和西蒂争吵这个了，他更没兴趣去对这位老友科普什么阵法处理常识，他抬起手，示意西蒂安静点:
“卡伦应该被传送进封印之地了，你现在把封印之地内部阵法构建的资料方案派人取给我。”
“封印之地?”西蒂愣了一下，“他怎么会被传送进了那里?”
“不要问了，拿给我!”
“没有了。”
“什么?”
“相关资料、方案、设计图，都没有了。”
罗翰下意识地问道:“因年代久远遗失了?”
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庞西家族历史上虽然有过起伏，但总体来说，在教内一直保持着较高和较为稳定的位置一般要是没有那种较大动荡的话，这种宝贵资料会一直保存流传下来。
“她拿走了，她潜入家族档案库，把相关资料全都打包走了，一件都没留下。”
“这里是你家还是她家?”
“我也很想知道，庄园里的阵法和防御对她完全不起作用，后来更是发现，她曾一度把这里当做暂居的小窝，那段时间我在神殿，而她，在这个家的时间比我还久。”
“封印之地的危险系数，应该没有多高吧?”最快
毕竟，真正的封印是很早期的事了，那些强大的凶兽和妖兽在被镇杀后所遗留的东西没办法及时清理，亦或者是当时清理的成本太高，所以才将他们的遗壳找个地方封存起来。
后来，伴随着秩序神教各方面体系的成熟，这种需要依靠教内家族去负责镇压的“地牢”，就越来越少见，以前有的那些后来也就处于沉默废弛状态。
神教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收权，否则像庞西家族这种一个家族镇压一座地牢的，时间久了，很容易就形成一个半独立的“圣地”。
“原本危险系数是不大的......”
“原本?”
“她进去了几次后，在里面搞出了一些新的东西，让混乱的封印之地，出现了秩......体系。”
西蒂回避了“秩序”这个词。
“什么意思?”
“就是以前那些杂碎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去了之后，那些杂碎就开始有默契地想要冲击封印从里面逃出来，这也是我毁掉出入口的原因，毕竟，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庄园里镇压这儿的局面。”
“你知道如果卡伦没能出来，或者在里面发生什么意外，会导致什么后果么?”
“我知道。”
“就算他还没死，但他长时间没能回约克城大区，教廷那边也会马上默认到你这里。”
“罗翰，这不是你搞出来的事情么?”
罗翰:“......”
一时间，罗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要不是因为自己想要临时“转场”和卡伦进行了一场阵法师之间的较量，意外也不会发生。
“我会抓紧时间修复出入口，你再去请一个人来帮忙，他的能力可以帮我们把人捞出来。”
“谁?”
“乌孔迦前辈。”
“我和他不熟，他的辈分太大了。”
那可是从秩序和光明对峙时代活下来的人物。
“他那件神器的力量，可以削减壁面阻隔、进行更深度的感知，如果他在，就算我没能及时修复出入口，他只要定位到在封印之地的卡伦，我就能布置感应和传送阵法，将卡伦接引出来。
谢天谢地，幸好卡伦自己也是一位优秀的阵法师，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的要去请他么?”
“去吧，你多想想后果，最迟一天后，教廷那里就会给庞西庄园下达质询公函了，弗登到底有多看重这个接班人，你应该很清楚，他肯定会马上去找大祭祀的。”
“好的，我去。”
西蒂的身形自原地消失。
罗翰舒了口气，随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马上又骂道!
“你居然还想走那处传送阵法，西蒂，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
“唔，这里是哪里呀?”
庞西家族的地牢吧，因为海妖的本体在这里。
卡伦一边回答小康娜的问题一边蹲下身子，将手掌贴在了地面:
“秩序——绝望封禁!”
黑色的星芒出现在了脚下，紧接着四个壁面升起，搭建出了一个圆弧屏障，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气泡，里面不停地有黑色纹路正在流转，捕捉吞噬着一切企图进出的视线、声音、气机以及意识。
当它被构建起来后，先前那种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来到一个陌生诡异的环境，最先做的，应该就是隐藏自己。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小康娜倒没有多么紧张慌乱，她反而对这里感到很好奇甚至，还有点亲切。毕竟，她的诞生地，也就是老家，和这里的环境很相似。
“等救援吧，他们应该比我们着急。”
卡伦回忆起先前争夺阵法控制权的过程，最后，那位的及时松手，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这让卡伦怀疑对方并不是西蒂，而是一直没有现身却肯定存在的那位。最快
回过头，看向自己和小康娜来时出现的位置，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座传送法阵，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儿早就被毁掉了，而且毁得很彻底，根本就不存在修复的可能。
但这个点位很关键，卡伦对神殿长老的实力还是很信任的，他们的营救肯定能起到效果，那么留在这里，不到处乱跑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最乐观的情况，可能半个小时后，新的传送感应就会出现在这儿，自己再布置一个临时传送法阵和其呼应上，就能离开了。
“就在这里等着吧，应该会有转机的。”
“应该?”
小康娜举起右手，握拳，左手食指开始在右手拳头上轻敲。
卡伦留意到小康娜的这个动作，前阵子看她做作业时，也经常出现这个举动。
一开始，卡伦以为这只是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新奇习惯，但后来发现，她这是在利用那头血色章鱼的占卜能力计算作业的答案。
这也是她作业能提前完成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原理，和其他学生考试时丢橡皮很像，区别在于，她的准确率非常高。
“康娜。”
“唔?”
小康娜一边继续敲着拳头一边抬头看向卡伦。
“以后做作业不要用这个方法了。”
“为什么?”
“等你的普洱姐姐回来检查你作业，让你当着它的面复算时，你对它做这个动作，它会发疯的。”
“唔，好的，我知道了。”
小康娜敲着敲着停了下来，神情有些纠结。
“占卜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我们好像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唉。”
“那......”
“没事，我再占卜几次，就能占卜出应该会留在这里的结果。”
不得不说，小康娜是懂概率的。
卡伦正准备重新思考眼下局面时，有个东西的出现，打乱了这一步骤。
一只巨大的腥红眼睛，出现在了前方。
你可以清晰感受到，它正在盯着你看，同时，它还在将你的存在进行无限度的放大，让你成为这里最“耀眼”的存在。
紧接着，圆弧形的隔绝结界内部，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一只只眼睛的投影出现。
卡伦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对方确实破开了自己的结界，外部的那些目光，此时又再次投送到了这里。
腥红的眼睛里出现了漩涡，它既是眼睛又像是嘴巴，想要将卡伦和小康娜吸入。
“康娜，上去接应!”
“明白!”
小康娜身形一跃，化身为骨龙，挣脱了束缚后飞向空中盘旋。
卡伦本人则完全放弃了抵抗，整个人被吸向那只腥红巨眼，在快要临近被吸入时，卡伦双臂撑开，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一根根秩序锁链快速延伸出来，洞穿了这只眼睛后，更是进行着疯狂地穿透环刺。
从外面看，就像是一只眼睛被极为残忍地进行了缝合。
卡伦双臂下压，锁链收紧，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摩擦声，眼睛被强迫闭合。
“秩序之火!”
每一根锁链上都蔓延出去炙热的秩序之火，将其完全进行灼烧。最快
腥红巨眼的眼角处，开始滴淌出浓稠的血液。
虽然它无法发出声音，但四周刮起的旋风，就如同是它惨烈的哀嚎。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害还不能给予它毁灭性的打击。
“秩序之眼!”
卡伦的身后，同样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秩序之眼睁开，两只巨眼在此时形成了联动，腥红巨眼也同样睁开，等于刚刚缝合的伤口又一次被硬生生撕开，腥红巨眼开始崩碎。
红色的光火开始到处蔓延，天上的小骨龙在此时俯冲下来，将卡伦接入自己的身体。
一根根肋骨将卡伦包裹，隔绝了外部火焰的同时，再次拉升，快速脱离了这片火海区域。
那只眼睛对自己的威胁最大，所以卡伦必须要第一时间解决掉它。
但这边的动静也吸引到了其他存在的注意力，海妖摩尔美拉已经朝着这边行进，歌声回荡。
“头疼......”
小骨龙的身躯开始了摇晃，哪怕是成年的她，在抵御精神力方面也会比奥吉差很多，因为奥吉的冰霜巨龙属性偏魔法系，而骨龙最引以为傲的则是强悍肉身。
小康娜在歌声中陷入了迷失，她开始在空中打转，而摩尔美拉正愈来愈近，独臂伸了出来，那泛着脓疮的大手，即将攥住骨龙。
如果不以最快时间脱离这种“焦点”，那么这个“地牢”里各式各样的生物都会附着过来，欺生压新的监狱文化，在这里同样存在。
“康娜，放开灵魂防御!”
卡伦将双手贴在了小康娜的骨骼上，对卡伦无条件信任的骨龙立刻放开了心神防御，卡伦的意识得意顺利进入。
同时，骨龙的骨骼上开始有一层铁锈快速蔓延，这是来自卡伦体内的秩序化力量。
“啊啊啊......”
先前还在唱着动听歌谣的摩尔美拉声音瞬间变得嘶哑痛苦，庞大的身躯开始左右摇晃，像是一位歌唱家，被灌入了一大杯烈性毒药。
神性，本来就是最可怕的污染。
只不过，这还是卡伦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展现出自己的这一面;因为在外面顾忌会很多，而且这里被封印的存在，它们并不属于完整的生命体，本身也是污染的一种。
先前被海妖折磨得很难受的小康娜在此时怒吼道:
“来啊，比脏啊!”
几乎是本能的，小骨龙主动向海妖撞击过去。
在一个肮脏的环境里，谁更脏，也能更具备优势。
但这并不是卡伦想要的，他的目的是帮康娜脱离束缚后快速离开，可变身为骨龙的康娜和变身为巨人的文图拉有点像，巨大化后思维控制力会明显下降，小康娜以前这种状况并不明显，可现在先被海妖冲击了意识，再被卡伦的锈迹污染加持，情绪上陷入了一种暴走的激进。
“轰!”
骨龙狠狠撞击在了海妖身上，海妖向后栽倒，但她的一只手，却攥住了骨龙龙躯。
然而，锈迹被直接触碰后，可怕的秩序化开始运转，她的手掌迅速消解，到手腕处，直接剥离。
小康娜体内的卡伦也是身形一阵摇晃，脑袋如同遭受重击和这种级别的存在硬碰硬地拼消耗，哪怕是它，都感到了吃力，这就如同是在和巨人拔河。
灵魂深处，饿瘾雕塑开始抬头，沼泽里的泥浆开始沸腾。
像是在说，你要是支撑不住了，可以换它来上。
可要是在这个鬼地方让饿瘾再一次爆发占据主动权，那卡伦觉得自己就彻底没希望了，肯定会永久堕落在这里。
你给我，安静点!
卡伦在心中低吼，饿瘾雕塑不得不重新低下头，灵魂深处的沼泽地也逐渐平息。
外面，小骨龙俯身掠下，龙爪在海妖胸口划过。
“嘶拉......”
海妖的胸膛在骨龙的利爪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被掀开了两条可怖的伤口，一股股浓郁至极的诅咒气息喷涌而出，像是脓水翻冒。
只不过这些东西溅洒在骨龙身上后，都被锈迹中和掉了。
可这也给卡伦带来了进一步的负担，脑子里的疲乏和空洞感一阵接着一阵袭来:
“康娜，脱离战场!”
正在兴头上的小骨龙没有理会，一个转身盘旋，准备再来次。最快
卡伦不得已说道;
“我要饿了。”
骨龙眼眸里的红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开始了闪烁。
“哎呀!”
小康娜被吓得清醒过来，她以前最害怕的是普洱检查作业，现在最害怕的则是卡伦饿了。
当下，小康娜毫不犹豫，一个盘旋过后，加速想要朝外围飞去。
然而，在飞过那尊巨大的十字架时，胸膛被十字架洞穿挂在那里的12翼天使，忽然朝上举起了手臂。
当这双手臂伸展起来时，前方如同出现了一片神圣国度封堵了一切道路。
这下，卡伦终于确认，这座地牢内部，竟然存在着某种秩序!
它们不是在无止尽的内耗，而是处于动态的沉睡，可一旦被外部刺激，立刻就会觉醒合作。
也就是说要是继续僵持在这里，那么必然会被陷入更大群体的围殴!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庞西家族连监狱都能驯化得这么好?
“千魅，你逃吧。”
黑色的翅膀自卡伦身后出现，然后快速脱离了卡伦向下俯冲，在两双黑色翅膀中间，出现了堕落天使的虚影，这是千魅吞噬天使后的产物。
十字架上的天使马上被这股憎恶感的同类气息所吸引，对异端的仇恨超越了外敌，天使凝聚出来的国度立刻被其放弃，转而双臂换了方向，抓向千魅。
骨龙则趁着这个当口，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包围圈。
千魅:“......”
第八百三十七章 猫猫的报复心
罗翰在努力修复着阵法，因为没有方案设计资料，所以他必须重新认知庞西家族封印之地的基本轮廓，可问题又出现了，他现在进不去封印之地又该怎么去认知?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用最呆笨的方式，像是拼接坏掉的玩具一样，把阵法复原回去，内部的阵法纹路，尽可能地根据自己的经验去重新缔接。
这项工作做着做着，他就开始心浮气躁。
西蒂当年的一拳，要是把这个很干脆地砸烂反而更方便自己复原处理，偏偏她那一拳，像是砸在松软的陶泥上，给出入口的阵法砸得扭曲变了形，这导致内部的阵法纹路，虽然没有大面积地损失，却大面积地交织在了一起。
自己不光要补遗漏，梳理断掉的，还得复查推演现在看起来正常的，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确。
就算是卡伦的导师皮洛，面对罗翰，也得恭敬地尊称一声“老师”，在秩序神教内部，论阵法造诣，能超过他的，真没几个了。
可现在，这么高水平的一个阵法师，现在却得坐在这里，解决一个明明很低端却又被现实搅弄得极为复杂的问题。
情绪的剧烈波动，使得不仅这座礼堂内，更是在外部，形成了一道道色彩变幻的彩虹。
入夜后，不少庞西庄园的族人特意来到屋外欣赏这里的美景。
因为被***的缘故，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位神殿长老情绪即将失控的标志。
德古纳尔领着一群人来到礼堂外，他亲自去叩门:
“长老，庄园里阵法师系的族人，都召集过来了，请您吩咐。”
“滚!”
“是，长老。”
德古纳尔微笑转身，对着族人挥了挥手，大家集体行礼然后默默地散去。
当西蒂回到了秩序神殿中属于自己的那颗星辰时，一封紧急文件，被摆放在了执鞭人的办公桌上；
当西蒂离开这里前往乌孔迦所沉睡的那颗星辰时，手持文件的弗登，来到了办公神殿。
被渗透成筛子的，可不仅仅是秩序神殿；或者说，如果连象征着至高神圣之地的秩序神殿都被渗透成了这样，那么那些教内大家族的内部，又能好到哪儿去?
......
没有提前通禀，弗登进来了，行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虽然办公桌上的大祭祀正在批阅着不断送来的文件，但弗登不是来找“他”的。
很快，弗登身前出现了一片涟漪，他走了进去，在一片水流环绕的雅座里，看见了正坐在那里抽着雪茄看着书的诺顿。
诺顿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能让自己手下的执鞭人就这么急匆匆地赶到这里，必然是发生大事了。最快
弗登将文件放在茶几上，禀报道:“经由约克城大区守护者普悦森做中间人，我系统纪律部长卡伦接受西蒂长老的邀请前往庞西庄园会晤，西蒂长老应该是想收卡伦做他的学生，卡伦事前向我汇报过，也经过了我的允许。
现在，从庞西庄园那里发来的紧急消息，卡伦可能发生了意外。”
诺顿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弗登:
“意思是......”
很显然，以大祭祀的智慧，都很难去理解，这里面会发生什么意外，因为如果这个意外真的发生的话，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大祭祀，虽然我也无法理解，但目前得到的消息，只能指向一个结果，而且卡伦现在也处于失联状态，他没有回约克城，其他大区传送法阵也没有他的入境记录。”
大祭祀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神殿长老，在自己家族里，杀害了秩序之鞭的纪律部长?
虽然我向来不介意用最傲慢和迂腐的标签去评价我们神殿里的那群长老们，但你现在告诉我，他们会蠢到这个地步，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属下也无法接受。”
因为卡伦如果真的发生意外了，那就不是神殿长老杀了教廷***，而是自家的长老，灭杀了本教的神子!
就算是历史上那些迷失后造成了巨大破坏的神子，也是尽可能以封印囚禁为主，纵观整个教会圈历史，也没哪家教会真舍得手起刀落就这么砍了的。
谁会，不，是谁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因此，在接到这则消息汇报时，弗登的震惊，远超现在的大祭祀。
“再等等吧。”诺顿重新翻开了书，“等一个确切的结果。”
“是，大祭祀。”
“如果事情确定了，那我就等他们给我一个说法，如果他们不给，那我就去找他们要一个说法。”
......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前辈，请您帮忙。”
西蒂站在一口水晶棺材前，做着请求，她没有对这件事进行隐瞒和修饰，而是做了原版的简单陈述。
结果话音刚落，棺材里的人，缓缓坐起身。
这让西蒂感到意外，她也没料到，这位前辈竟然会这么好说话，自己刚开完口，他就从沉睡中苏醒了。
“我只是比你更意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可笑的事?”
让乌孔迦坐起身的，不是西蒂的诚恳，而是匪夷所思。
西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乌孔迦从水晶棺中走出，他盯着西蒂，问道:“你是芮默文.庞西的后人?”
“正是先祖。”
芮默文.庞西，是庞西家族上一位神殿长老。
“芮默文，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后代?”最快
西蒂低着头，不敢反驳。
虽然彼此身份地位是对等的，眼前这位因为和神器器灵融合，使得其身份尊位还有所下降，但奈何人家开口就把自家先祖提了出来。
而且西蒂看过这位先祖留存在家里的日记，里面清晰记录着年轻时的那位先祖以能够和眼前这位玩在一起为荣。
那位先祖之所以能成功凝聚出神格碎片，也离不开眼前这位在当年的指点。
乌孔迦又问道:
“你又是怎么凝聚出神格碎片的?”
西蒂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乌孔迦伸出手，将手掌贴在了西蒂的额头，很快，自西蒂的胸口位置，一颗晶莹的结晶虚影浮现，它的光泽并不耀眼强盛，却很圆润。
这意味着持有者的天赋极其之高，所凝聚出的神格碎片和秩序规则的契合度，称得上是完美。
这不是苦修挣扎，在身体灵魂衰败前好不容易凝聚成功的，而是带着明显的按部就班气息。
乌孔迦皱眉，上一次看到这么圆润的神格碎片，还是自己凝聚成功时。
这意味着，眼前这位的天赋，丝毫不逊当初的自己。
可自己是因为接连发生变故和做出了不被神殿允许的选择，才一步步沉睡苟延到了现在，但她......没有被什么事情给耽误啊。
乌孔迦笑了，因为他懂了。
她的资质，确实高得可怕，否则也不可能把她推到神殿长老的位置。
“前辈，请您出手帮忙，如果卡伦在那里发生什么意外，很可能会引发教廷和神殿的对抗。
“你是担心提拉努斯的传承者发怒是么?呵呵呵。”
乌孔迦脸上的笑容更甚，
“先是那个能凝聚出三枚神格碎片的家伙不响应秩序之神的接引，炸了神殿;然后是提拉努斯的传承者在不被你们知晓前，坐上了大祭祀的位置。
唉，我们秩序的神殿啊，这两年，是越过越落魄了。”
“前辈......”
“走吧，就去一趟吧，我现在是能做一件事是一件事了。哦，对了......”
“前辈您还有什么吩咐?”
乌孔迦指了指西蒂:“过阵子去处理那个家伙的任务里，你不会也在降临名单中吧?”
“前辈，我对那里很熟悉，如果您需要我的帮助，可以请先知，将我列入降临名单。”
“不必了，先知做了一件很有先知的安排。”
......
“轰！”
疾速飞行的小骨龙一头撞入了前方的山峰，引发了山体滑落，很快，落石就将这里掩埋。
小康娜恢复成了人形，坐在地上，撩起自己的袖口，查看着胳膊肘下面的血淋淋的擦痕，嘟着嘴，对着那里吹着气。
“秩序——绝望封禁!”
新的隔绝结界布置起来后，卡伦才扭头看向小康娜，问道“伤势怎么样?”
小康娜马上放下袖子，摇摇头，说道:“皮外伤对我不算什么的，我也没有皮。”最快
“自己给自己施加治疗术法。”
“嗯!”
小康娜开始凝聚术法对自己进行治疗，她现在早已掌握了基础龙族语术****术法施展完毕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药丸，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吃着，像是在啃着馒头。
她坚持穿卡伦改过来的旧衣服，普遍都偏肥大，所以兜里放东西很方便。
卡伦闭上眼，在心底呼唤千魅。
很快，千魅回应了卡伦的呼唤，因为距离太远，无法传递更具体的信息，但彼此间的情绪波动是能感受到的，卡伦感知到千魅的情绪现在很稳定，应该也已经脱离了危险，很快它就会向自己这边靠近。
“是在担心千魅么?”
小康娜一边问着一边习惯性地左手握拳右手伸出食指准备敲击。
卡伦微微皱眉，抓住小康娜的食指，说道:“不要一遇到事情就占卜，改掉这个坏习惯。”
“可是我觉得......真的很方便。”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再敢做这个动作......”
小康娜目光游离，她怕普洱，但并不是很怕卡伦，因为卡伦很宠她。
“我就不吃饭了，故意饿着自己。”
小康娜:“......”
“太过依赖占卜，你就会失去本我。”
小康娜垂头丧气:“好的，我知道了。”
这时，卡伦留意到四周岩壁有些疏松，他用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可以轻易地擦下很多粉屑，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纹路。
山体的外部很坚硬，可内部，却松软得像是蓬松蛋糕。
“康娜，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东西注意警戒。”
“明白!”
小康娜马上将手中剩余的药丸送入嘴里，仰起脖子，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起身，走到卡伦身前。
卡伦的手落在小康娜的脑袋上，将她推到了身后。
向里行进了一段距离后，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阵阵灼热，有种临近火山口的感觉。
小康娜好奇地问道:“普洱姐姐教过我，在危险未知的环境里，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原路返回。”
“我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那是什么?”
“我察觉到了阵法气息。”
这里是庞西家族的地牢，那些作乱的凶兽和妖兽以及各种诡异的存在被丢到这里之前，早就被打得半死不活了，先前所经历的巨眼、天使、海妖，不过是那些东西遗壳堆积在这里“发酵”后的产物。
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在这里布置什么阵法的，所以，卡伦怀疑这里面会不会是第二个出入口。
很快，前面的路被堵住了而且岩壁和先前那段的疏松不同，从这里开始呈现出结晶化，像是岩浆冷却后的形态。
“康娜，扒开它。”
“来了。”
小康娜来到前面，摊开双手，对着中间哈了哈气，搓了搓手，开始用指尖在晶体上扒拉。
“咔嚓......咔嚓......咔嚓......”
小骨龙的龙爪，其坚硬程度不逊于高端圣器，在这里用起来就和鼹鼠打洞一样，效率极高。
就这样强行推进一段距离后，结晶部分终于结束，里面透出清晰的火光。
山体中间是掏空的，站在边缘处，可以看见下方翻滚的岩浆，但岩浆似乎被压制着，只能从四周边缘按照既定的路线进行流转，像是血液在血管里流动。
而岩浆的中心位置，有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全身由先前的晶体铸成。
雕像是一个女人形象，脚下底座是打碎的手铐、脚镜和锁链，身穿长裙，左手拿着一本书，头戴王冕，右臂高举，手中攥着一把火炬。
小康娜眉头一皱，
说道:
“这雕像..····怎么有点眼熟。”
紧接着，
小康娜指着雕像左手拿着的那本书，最快
问道:
“她手里拿的，是不是作业本?”
卡伦说道:“她来过这里。”
因为这座雕像的主人公，就是颇尔.艾伦。
雕像手里拿着的书，当然不是作业本，而是《秩序之光》。
在秩序神教下属的家族地牢里，立下了自己的这样一种形象的雕像，她当然不是为了在这里宣扬什么秩序，而是单纯地在这里搞叛逆。
普洱和西蒂有着很大的仇怨，起初是西蒂针对了它，用普洱的话说，就是西蒂一开始没把她当人，在高高在上的教会天才眼里，家族信仰体系出身的，都上不得台面。
换做一般人，被这样针对，哪怕自己吃了亏，也就只能认了，毕竟对方后面站着神殿，站着秩序神教，普洱没认，她就和西蒂较上了。
受自身家族信仰体系的钳制，正面上普洱不是西蒂的对手，但普洱可以迂回报复。
“这都报复到人家家里来了啊......”
卡伦感到有些荒谬，别人出去“游历”，是见识到自家先祖曾留下的痕迹，结果自己这里，碰到的却是自家猫狗留下的“遗迹”。
“哦!”小康娜终于确定了:“是普洱姐姐!”
卡伦点了点头，开始着重观察这座雕像的具体内在。
小康娜则不满道:“她怎么不把康娜也雕上去?”
“因为那时候还没有你，也没有我......甚至，还没有狄斯。”
普洱和西蒂撕逼的那个年代，有点久远了。
最终，是普洱吃了亏;
但后来，被普洱“看着长大”的狄斯，去帮普洱把场子找了回来。
狄斯沉睡前，还特意对普洱说，他帮它出了那口气。
“哦，这样啊。”小康娜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我一开始还真没有认出来呢，只觉得脸熟。”
“这么明显还认不出来?”
“唔，因为我没有想到普洱姐姐以前这么瘦呢。”
“这句话等以后出去时，不要对她提起，小心你的作业翻倍。”
小康娜马上捂住自己的嘴，用力摇头。
卡伦掌心出现了魔方，开始推算这尊雕像，他希望普洱能在这里单独留一个传送后门。
不过，没找到传送阵法，却分析出了这尊雕像和这里环境的内部关联。
外界的怨念被吸引汇聚到这里，通过雕像转化，积攒在下面，那些岩浆......是怨念的实质化。
从这里就能看出，现在怨念到底被积攒到何种可怕的地步。
卡伦觉得，外面那些“怪物”，之所以一直相安无事没有内讧熬斗，并不是因为它们都明事理在这里追求起了和谐，而是那种不稳定的因素全都被雕像拉扯了过来，相当于它们一直被动“输血”到这里，自然就无精打采了。
再看看雕像下方的进程，可能再累积个几年，就要到达爆发的临界点，到时候从这里进发出的怨念力量，将冲破封印的阻隔。
而这上面，就是庞西庄园。
卡伦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原先还以为普洱吃亏了，受委屈了，连狄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谁成想，自家猫咪的报复心这么重。
它居然早早地就在这里埋下了一处火堆:
“只等两百年后，把你西蒂的老家，给点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女装的始祖
“唔，所以，我们是不是能靠着它，离开这里?”
“嗯。”
凭卡伦现在的阵法造诣，对这座雕像修修改改，是能将其引爆的，因为这座雕像的原始积累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许技术性改造。
可这毕竟是普洱和西蒂之间横跨百年的私人恩怨，以卡伦现在的身份，特意去引爆它，把上面的庞西庄园连同里面的庞西族人一起毁掉，是不合适的。毕竟那群族人虽然姓庞西，但基本都是秩序神官。更别说，此时上面还有两位神殿长老在，点了就等于被抓现行。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小康娜兴奋地搓着小手，她想欣赏火山喷发，想看烟花。
“再等等吧，外面应该快有动静了。”
外面的两位长老，说不定比在里面的自己还要着急。
这时，卡伦感应到了来自千魅的呼唤，它已经回来了，是从山体上方飞进来的。
卡伦和小康娜抬起头，看着那双黑色的翅膀落下。
然而，在这一过程中，翅膀似乎牵扯到了某些极为细微的丝线，虽然没能形成阻力，翅膀依旧继续飞了下来，但雕像那颗保持着微微上扬高傲姿势的头，竟然也随之低下。
这一切发生得有些过于诡异，没有一丝一毫的铺垫。
要知道，卡伦先前用魔方对这座雕像进行过探查，根本就不存在外部力量控制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内部存在特殊的情况。
“哇，普洱姐姐动了唉!”
小康娜手指着雕像一边喊着一边走到了卡伦身前，她当然清楚这不是真的普洱，她也察觉到了巨大危机。
虽然卡伦总是把她往后挪，但每次遇到未知危险时，她都习惯性地站在卡伦的身前。
千魅飞回到了卡伦面前，很自然地融入卡伦的体内，然后发出喜悦的意识波动。最快
卡伦没有去回应它，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雕像身上。
“咔嚓......”
雕像手中的那本书，忽然裂开，从里面飘浮出一具女尸，女尸身穿黑色的长裙脚着长筒皮靴，一根魔杖和一顶风帽飘浮在她身边。
说是女尸，是因为她身上没有丝毫灵魂气息波动，而这也是卡伦第一轮用魔方之钥没有探测到她存在的原因。
女尸立了起来，风帽来到她的头顶，魔杖被她握住，她的眼睛也在此时睁开。
只不过，她的眼眶是空洞的，看不见眼眸，少顷，两缕暗红色的火苗升起，充当了其“目光”。
不去看双眼位置的话，她几乎就是普洱人形状态的模板。
她张开了嘴，声音在四周岩壁上回响:
“这里是我颇尔.艾森娜沉睡之地，惊扰者，将沦为祭品。”
颇尔.艾森娜?
卡伦还在思索这具女尸和普洱之间的关系，女尸却已然举起了魔杖，轻轻挥舞之下，一条火龙出现，向着卡伦这边直接扑了过来。
“康娜，拦下它。”
“好的!”
小康娜再度化身为骨龙，和那头火龙撞了上去，龙爪挥舞之下，火龙瞬间被切成了一段段，然后崩散。
原本按照常理，这一击应该也就结束了，可问题是，这些崩散的火苗竟然围绕着骨龙凝聚出了一道道暗红色的光面，光面之间开始互相射出红色的光束，然后快速进行折射，骨龙的庞大身躯很快就被交织住。
“吼!”
小康娜发出一声低吼，它身上的骨骼开始逐渐错位，一些细小位置更是变化明显，以自身骨架作为阵法布置的蓝图，将自身变为阵法效果之一。
“轰!”
可怕的震荡感传出，小康娜庞大的身躯虽然还在那里，但“气息”上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就使得原本锁定住她的那些红色光束瞬间丢失了目标，小康娜随即一个甩尾，横扫了过去。
“啪!啪!!!!”
那些光面在龙尾扫荡下，全部崩碎。
这就是学习的力量。
即使是卡伦也不得不承认，普洱强加给小康娜的“沉重课业”，是有明显效果的。
在面对西蒂那个级别时，她只能被压制;先前在那群庞大的地牢生物面前，未成年的她也处于力量上的下风，但在一个合适的对手区间里，小康娜靠着自身体魄优势，配合各项学习来的能力，她绝对是一难缠的对手。
这种全方位的发展，伴随着她的逐渐成年，效应只会越来越恐怖，要知道，她的天赋顶端可不是骨龙的顶端，她是有龙神传承在身的。
然而，那具女尸的力量，更加奇妙，破碎的光面化作了类似玻璃碎片的形态向下坠落，然后又在一个阶段里收束。
小康娜原本正打算飞上去扒拉那具女尸看看，下方的碎片却凝聚成了一把巨大的剑，轰然向上，对着她的腹部就刺了过来。
“噗!”
大剑刺入了骨龙的身体，但很快就被骨骼给夹住，伴随着刺耳的挤压和摩擦声大剑崩断。
然而，残留在骨龙体内的那半截，却融化成一个圆球，里面传来剧烈的阵法气息雕像脚下的岩浆受到了牵引，四面岩壁内部也有一条条红色的岩浆线路被抽出。
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奔射而来的岩浆，编织成了一张蜘蛛网，将骨龙禁锢在了空中。
“吼!”
小康娜再次发出怒吼，可这次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束缚，反而被越勒越紧。
而这一切的起源，仅仅是女尸轻舞魔杖释放出的一记火龙形态的简单术法，谁能想到，看似简单的一记术法里，却蕴藏着这么丰富的奇特变化。
这意味着对力量的绝对超然拿捏，别人用圣器大剑切割，而你需要用一张纸的锋利去寻找时机和角度制造出相似的切割效果。
虽然普洱的力量还远没恢复，但在有限的几次看普洱动手的场景里，卡伦都留意到过，普洱的战斗技巧就是这样。
受限于始祖艾伦的桎梏，她只能不断地寻求其他方面的改变与被动提升。最快
所以，这具女尸不仅模样和普洱一模一样，连战斗模式，也是一样的。
卡伦身形出现在了骨龙的脑袋上，抬起头;
两侧方向，出现了两只巨手，各自攥住了这些蛛网，然后猛地扯断。
骨龙重新恢复了自由，可这些断裂的蛛网却化作了汹涌的火毒没入了卡伦的法身中。
那一记术法，到现在，竟然还没结束。不过卡伦并未慌乱，伴随着自己灵魂深处饿瘾的一声低吼，那些企图浸染进来的火毒全部被清空。
自此，第一轮的交锋，不，是第一招的交锋，才算是结束。
卡伦开口问道:“告诉我，你和颇尔是什么关系?”
先前之所以让小康娜先出手，也是为了利用魔方之钥尽可能地对其进行推算。
目前得到的推算结果是，对方确实不是活人，真的是一具尸体，但这具尸体的组成成分有些特殊，它的活性不在“这个人”本身，而是组成这个人的部分。
而且这种状态和自己苏醒的达利温罗、雷卡尔伯爵他们不同，他们是依托于自己而存在，眼前的女尸，她没有依托。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像是理查暴毙后，小杰瑞占据了理查的身子在继续逛点心铺。
女尸侧着头，斜脸看向卡伦，回答道：
“我就是颇尔。”
你要是她，那才真是见鬼了!
女尸再次举起魔杖，刹那间，魔杖化作了一把利剑，一层火焰出现在她的身上，凝聚成一套火属性的盔甲。
她似乎已经感知到了，单纯使用术法攻势，对卡伦的效果并不大。
下一刻，女尸俯冲下来，手中的利剑划动，划出了一片火海，制造了一处强大的控制结界。
骨龙的一根骨刺弯钩轻轻地刺入卡伦的后背，几乎同时，龙神铠甲出现在了卡伦的身上。
“铿锵!”
女尸的剑刺入了卡伦的胸膛，但消失的剑尖部分不是真的刺破铠甲进入卡伦的身体，而是被抵消掉了。
卡伦的灵性力量给予了小康娜几乎无尽的加持，让小康娜的骨骼再生能力达到一个恐怖的层次。
女尸一剑没起效，身形后撤脱离，但自其身后，一根根巨大的白骨延伸出来，结界中的结界，诞生!
小康娜和女尸交手时，是一个初学者尝试战斗，现在，小康娜是完全跟随卡伦的意志走，同样的骨龙体魄，现在是卡伦在操控。
“轰!”
外界，烈焰熔浆不停地翻滚，可都无法浸润内部丝毫，女尸被困锁在了一处极为狭窄的区域。
目前来看，卡伦已经掌握住了局面。
还好，女尸的力量不是普洱的巅峰水平，事实上，她在绝对力量方面，比她的战斗表现还要低很多。
因此，排除掉这些眼花缭乱的干扰，单纯拉入绝对力量对拼的局面后，她只会落于下风。
火焰盔甲撑开，阻挡住了白骨结界对她进行的碾压，女尸将利剑竖在面前，开始吟唱:
“伟大的始祖艾森娜，请赐予我您真正的力量，以烈焰，焚灭一切污垢!”
一尊虚影自女尸的身后出现，她身穿红色和蓝色相间的长裙，左手持一把烈焰长弓，右手攥着一把冰刃，闭着眼，神情肃穆庄严。
这一幕，让卡伦都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最快
因为这尊虚始祖虚影，卡伦很眼熟。
在过去......
不，现在他还在!
在自己和普洱重新签订共生契约后，始祖艾伦的虚影，就又回归到了自己的灵魂空间内，只不过被一层污泥覆盖着。
【战争之镰】还能挺着个镰身表示一下存在，始祖艾伦在自己那里基本就埋在泥沼里没动静。
眼前，女尸所召唤出的始祖艾森娜的虚影，其实就是始祖艾伦!
区别在于她那具始祖虚影，是始祖艾伦的女装版!
而先前卡伦心里的疑惑，在此刻也终于得到了揭开。
普洱过去的经历，其实是可以分成两个时间线的，否则两个时间线所对应的人物......根本就不搭。
比如暗月岛上的贝尔纳和西蒂长老;
要知道，贝尔纳是在和普洱的冒险团分开回去后，才继承了岛主的位置，可即使是岛主时期的贝尔纳，和西蒂的身份以及庞西庄园，也是极不对称的。
在第一时间线的冒险中，普洱用的是普洱.艾伦的身份，当时艾伦庄园还没衰败，用这个身份很合适;
在此时，她结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冒险小伙伴，组建了自己的冒险团，沉浸在冒险的快乐中。
不过，等普洱的家族信仰体系不断提升，到了9级，她开始寻求其他方面的提升与突破，也为了寻求更大程度的刺激，她的经历就变成了去各个教会的神秘区域进行探险。
这个时候，艾伦家族的身份，就不合适了，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灾难，稍微闯个祸，就能导致家族覆灭，而普洱本人，又有着极重的家族情节。
所以，她制造了一个新的身份，新的身份里，她依旧是家族信仰体系者，这没办法改变，但她把“始祖艾伦”的形象给变了。
艾伦庄园族长书房里正对着书桌上面，挂着的始祖艾伦，是一个身穿盔甲，燃烧着极致的冰与火的男子形象，她给他变成了女性形象。
虽然还叫颇尔，但姓氏不一样，始祖形象不一样，仇家对着那个始祖形象去找寻普洱的家族，自然就不可能找到。
当初拉斐尔家族卷入齐赫案，被秩序神教追查后，直接一夜灭族。
而普洱这里和西蒂使劲撕逼，艾伦庄园却还能好好的，绝不是因为西蒂大度，事实上从接触结果来看，西蒂绝不是什么有气量的人。
“怪不爷爷特意安排普洱陪着自己来维恩......”
自己隐藏身份更改姓氏的生活方式，这都是普洱当年玩剩下的，在这方面，她有极为丰富的经验，连狄斯对此都表示认可。
只不过，这些细节的东西，普洱从未对自己说过，当然，这不是她的故意隐瞒，她的很多事，聊着聊着就自己说出来，也没想着刻意去保密，而是自己不会像一个孙子辈的孩童坐在小板凳上听普洱曾曾曾曾姑奶奶娓娓道来她过去的故事。
看来，等这次回去后，得要求普洱写本自传了。
至于自家那条狗的自传可以先缓缓......联想到它那可怖的神祗寿命，估计把狗爪子写废都写不完。
卡伦的思绪变化只是在一瞬，对面，女尸在召唤出女装艾伦之后，力量幅度得到了提升，正准备举起利剑，破开卡伦布置下来的白骨结界。
同时，那座巨大雕像下方镇压积攒的磅磺怨念，也似乎正在被她牵引，即将进入爆发状态。最快
“始祖艾伦......”
卡伦没有选择继续压制打法，而是在此时召唤出了始祖艾伦的虚影。
灵魂空间的沼泽地内，一滩人形烂泥站起身，身上烂泥脱落了一小部分。
所以啊，有时候，后代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幸事。
在普洱这里，他被任意打扮;在卡伦这个“后代女婿”这里，他更是毫无存在感。
现在还好一些，只是饿瘾雕塑立在这里，镇压一切，在早些时候卡伦灵魂深处开杂货铺时，那一尊尊神祗的虚影排队林立，直接把始祖艾伦弄到角落里，和千魅一起看戏。
卡伦原本还担心女尸会不会认不出始祖艾伦，因为女尸看起来思维智慧并不是很高的样子，另外，有时候特殊装扮久了，很容易让人忘记其原本真正的模样。
好在，卡伦多虑了，在看见始祖艾伦的虚影出现后，女尸停下了动作，收起了利剑，解除了外部的火焰结界。
卡伦也跟着撤去了白骨结界，小康娜脱离了卡伦的身体，站到了一边。
女尸问道:“你是我的后人?”
小康娜马上握紧拳头，抵在自己胸口，喊道:“艾伦家族，有恩必报!”
女尸看向小康娜，再次侧着头，眼眸里的火光开始不停地摇曳。
在她的有限智慧思维中，卡伦这种动用秩序力量同时还能觉醒家族信仰体系之力已经很难以理解了，而小康娜这个，则更难以理解:
自己的后代都开始和龙杂交，变成亚龙人了?
卡伦开口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我是你的先人。”
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傀儡一样的存在，而是认为自己是本尊。
小康娜说道:“他和你睡一张......”
“康娜。”
小康娜马上住嘴。
卡伦微笑道:“是的，先祖。”
面对一个智慧层次不高的傀儡，最好不要去试图刺激她，也不要造成其自我认知紊乱，否则她会很容易陷入失控的状态。
她的个人实力，卡伦现在倒是能压制得住，但普洱把她布置成了这处火堆的阵眼，她能操控雕像下方积攒的可怕怨念。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一场意外，我现在打算回去，先祖，您可以继续沉睡了。”
女尸点了点头，说道:“好的，一起回家。”
卡伦:“嗯?”
随即，女尸转过身，面对那尊自己的巨大雕像，她抬起手，雕像开始上升，下方被镇压的怨念开始沸腾。
她要破开这里的封印，然后离开回家。
卡伦马上说道:“先祖，西蒂已经认错了。”
“什么?”女尸回过头看向卡伦，“她认错了?”
“是的，她认错了，跪下来认错的，哭得很厉害，满脸鼻涕和泪水。”
“哦。”
女尸应了一声，手掌下压，刚刚悬浮起来的巨大雕像，又缓缓地落下。
“既然认错了，就不烧她家了。”
小康娜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新奇，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普洱姐姐这么傻傻好骗的模样。
要是以后检查自己作业时，普洱姐姐也能这样，那该多好啊。
卡伦自己也没料到，知道这具傀儡的智慧层次不高，但居然能好哄到这种程度。
女尸说道:“那我把这里拆了，然后和你回家。”
说完，女尸掌心出现了一道符文，符文催动下，雕像身上开始出现龟裂。最快
然而，就在这时，在雕像还没毁去时，符文忽然陷入了停滞、混乱，紧接着女尸眼眸里的火焰熄灭。
四周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极为压抑的静谧。
“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从女尸嘴里传出。
女尸缓缓转过身，再次面向卡伦，空荡荡的眼眶里，出现了两颗绿色的妖异的瞳眸，像是一双蛇的眼睛。
与此同时，封印之地西北方向的一处地面开始了塌陷，一头体格无比巨大远超奥吉那种成年龙族的巨蟒盘旋而出。
它的躯体一半是白骨，一半附着着鳞片。
在其附近，海妖摩尔美拉开始退避，天使开始转身挪移，原本的那些强大生物遗壳，都自觉地对它进行避让。
因为它是这座封印之地出现的根本原因，庞西家族建造这里的初衷，就是为了封印它，空间之蛇一一齐萨思。
岩洞中。
转换成一双蛇眸的女尸在发出一串渗人的笑声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在她的皮肤上，逐渐渗出一片紫色的蛇鳞。
“呵呵，我说，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紧接着，
女尸伸手指向卡伦，问道:
“在进出口被堵绝，她无法离开这里时和我定下协议，我帮她离开这里。
而她，除了给我留下一具傀儡在这里等待钥匙成熟外，她本尊回去后会想办法呼应营救我，而且会把这件事写入族谱祖训，就算她本人没能成功，也会让她的子孙后代继续来践行诺言，她对我说，她是她家族的嫡系，同时也是她家族里资质最平庸的一个。
你是她的后人，告诉我，你在你的家族族谱里，看见了这条祖训了么，你们艾森娜家族，世世代代在为解救我而努力么?”
卡伦留意到了，在女尸切换成这种状态时，符文就紊乱了。
这意味着她失去了对这座雕像的掌控，也就是说，只有在颇尔傀儡状态下，她才能引爆这里，钥匙是掌握在傀儡的手里。
卡伦耸了耸肩，
回答道:
“很抱歉，她好像没把你当回事。”
第八百三十九章 室友！
这是一个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冒险故事，主人猫进入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为了逃脱，不惜和这里的“恶魔”做了交易。
但和寻常故事套路不同的是，普洱不仅“忘掉”了约定，而且没有遭受到来自“恶魔”的反噬。
普洱最终会变成猫，是种种意外导致，最主要的影响因素是光明手指，和那根手指比起来，“恶魔”就完全上不得台面了。
而且，“恶魔”被哄骗得太厉害了，也不知道普洱当初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它到现在都心怀幻想，认为艾森娜家族世世代代还在践行着当年的协议。
可实际上，连这个“艾森娜”家族，都是伪造出来的。
女尸却发出了一阵冷笑：
“可是，你不是已经来了么？”
女尸的蛇眸，扫向小康娜，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一条人蛇吐着信子：
“而且，还带来了一条血统无比纯正的龙族，居然还是骨龙……要知道，我的身躯在被镇压时已崩溃了大半，这么漫长的岁月侵蚀下更是腐朽得差不多了，这条龙的躯体，正适合给我重新构筑起骨架。
这就是你的宿命，是你先祖和我签订协议后必然会导致的结果。”
卡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她协议的具体细节，也不知道那份协议是否能起到作用，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就算真的会起作用，它也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女尸说道：“在宿命的指引下，你其实没有选择的权力，你的血脉，已提前为你定好了人生道路。”
“你高兴就好。”
卡伦已经懒得再做解释，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头顶上方。
虽然，外面有一尊躯体庞大的东西正在向这里快速移动，带来了极为清晰的震感，不出意外，应该是她的本体。
但卡伦并未感到紧张，因为头顶上流转的阵法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郁，这是来自外部对内部的渗透，意味着神殿长老，即将要进入这里了。
卡伦先前是羞辱了西蒂，但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靠的，是自己的职位身份。
谁都无法否认，神殿长老所代表的那个级别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
“轰………”
四周的山体开始快速坍塌，庞大的蛇躯逐渐显现，齐萨思的本体来临，虽然它显得无比破败，但腐朽的巨大蛇头凌驾于上方，俯瞰一切。
女尸开口道：“将这条龙给我，然后，帮我点燃这座雕像，破开这里的封印，我将给予你以及你的家族，无上荣耀。”
“你在做梦。”
如果是真正的空间之蛇出现在自己面前，卡伦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是根本无法对付的。
但可能是因为诸神不出的纪元，不仅是神祇无法降临，也间接导致了那些强大生物没办法恢复往日的荣光。这条蛇，说白了，只是齐萨思陨落后蛇躯被镇压在这里诞生的亡灵生命。
“你似乎是误会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对你下达命令。”
女尸手指向前一指，上方的巨大蛇头开始向下倾轧。
卡伦仰头，双臂撑开，法身出现，开始施展术法。
“秩序——审判之门！”
“咚！咚！咚！……”
一座座黑色的巨门垂落而下，阻拦在了大蛇身前。
“砰！砰！”
但厚实无比的巨门并未能真正起到阻挡作用，只不过稍微迟缓了一下大蛇的速度。
小康娜嘟着嘴，正欲上前再次化为龙形。
却被卡伦伸手按住了脑袋：
“不用打，有人会来收拾它。”
小康娜马上举起双手，抓住了卡伦的手腕。
刚刚回到卡伦体内得到补充的千魅，再次张开了翅膀，载着卡伦脱离地面，小康娜抓着卡伦的手跟着一起起飞。
女尸似乎没有料到卡伦会逃得这么干脆，她立刻操控大蛇颤抖起了身躯。
“嗡！”
四周，当即出现了一片又一片如同蛇鳞的网格，每一个网格都是对一片空间的封锁。
这是齐萨思的天赋能力，在空间之蛇的眼里，这个世界是由一块块积木累积起来的，可供它堆积和拆卸。
但它的身躯真的太过腐朽了，强大的天赋能力虽然施展开来了，可覆盖的速度却并不快。
在霍芬先生的百科笔记里，对它的记载是：当它降临时身体轻颤，发出响铃一般的脆响，然后一整个圣地的区域，都被蛇鳞一样的网格覆盖。
圣地内的阵法、人类、妖兽，所有存在，都被其打入了空间牢笼，像是放进了展览柜的陈列品。
卡伦猜测，对方的状态在这两百年里，为了维系这座雕像、滋养这把钥匙，进一步的衰败了。
也就是说，两百年前普洱遇到的它和现在自己遇到的它，已经大不相同。
现在的它，虽然还拥有神奇的力量和无法轻视的腐朽残躯，但就像是一头公牛，只要自己掌握好技巧和节奏，不选择硬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它在这里的“人缘”好像也不好，当它出现时，地牢里其他的那些存在都避开了，也就不存在自己一开始来到这里被围殴的情况。
女尸站在大蛇脑袋上，庞大的蛇躯立了起来，飞上了空中，那可怕的身形，像是在大海上看见暴雨乌云的来临。
“唔，比奥吉都要大好多好多。”
小康娜发出了赞叹，她对长大一直有种执念，因为普洱在给她上课时，总是会对她说：现在还小，要努力学习认真写作业，长大后，就自由了。
卡伦说道：“现在不行了，只剩下空架子。”
“它的鳞片好漂亮唉。”
在齐萨思的残躯上，少数位置还抱有一点蛇鳞，青绿色的，异常的，美丽妖异，同时，那也是上佳的空间属性材料。
身为一条骨龙，没有鳞片，是小康娜心里的一个遗憾。
“千魅，控制好距离。”
嘱咐完千魅后，卡伦再次召唤出法身，凝聚出术法，在身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审判之枪。
然后，卡伦飞离，而齐萨思则撞了过来，那些长枪全部爆裂，没能对齐萨思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打落了一些蛇鳞。
千魅一个俯冲，卡伦顺势接下了一片蛇鳞，原本可以拿两片的，但来不及，因为每一片蛇鳞都有一栋房屋那么大，短时间内卡伦的秩序之火溢出对其包裹，只能处理一枚，将其熔炼成巴掌大小。
拿到蛇鳞，千魅迅速拉升，躲过了蛇口中吐出的那股可怕的绿色脓液。
大有大的长处，但小也有小的优势。
站在蛇头上的女尸双手攥紧，显得十分愤怒，因为她现在就像是一头大象，正在尝试捉苍蝇。
不断被她指挥大蛇凝聚出的空间封禁网格，像是一次次挥舞下去的苍蝇拍，可却总是抽不中。
又拉出一段安全距离后，卡伦将蛇鳞递给了小康娜，小康娜将它捧在手里，笑得很开心。
卡伦对小康娜永远是宠溺的，连这个时候都不忘给她找玩具。
又是几次追逃之后，千魅向卡伦发出了讯息，它请求获得更大距离的活动范围，但被卡伦拒绝了。
虽然更广阔的距离，可以让自己更安全，但同样也会让即将进入这里的神殿长老丢失掉最清晰的位置坐标。
这条大蛇所掀动起的声势，就如同这座地牢里的一盏明亮电灯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卡伦得为西蒂的“智商”考虑。
终于，
一缕暗红色的光柱从天幕上射出，落了下来。
如果把地牢比作一个气球的话，那么现在就如同拿着一个手电筒，对着里面打光。
大蛇也被这道光柱给吓到了，身形陷入了迟缓。
千魅发出了激动的情绪波动，想要靠近那道光柱获得锁定。
“不要去。”
卡伦再次拒绝了千魅的自主判断，转而隔着很远，挥舞手臂。
一只巨掌出现，探向了那道光柱，可还没接触到呢，巨掌就被一层层网格覆盖，死死地封锁在了里面。
故作震惊的女尸，其实早就在光柱周围布置下了空间封禁，只等卡伦主动投网。
卡伦甩了甩手，那只法身凝聚的巨掌直接崩溃，这是他的主动舍弃。
“嘶……”
左手手心开始抽搐，鲜血溢出，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头顶，阵法气息还在凝聚中。可这道光柱却先下来了，卡伦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操作？
那条大蛇确实不够聪明，但它到底不是傻子，都这样几乎明示提醒了，那上方的阵法气息波动，它怎么可能不注意到？
大蛇开始向上飞行，蛇头探出，想要将那团阵法气息给提前咬碎，断绝卡伦通过这一途径离开这里的可能。
卡伦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清楚外面的安排。
但很快，事态就变得清晰了。
因为那道光柱，自己动了，它开始挪转，照射到了大蛇身上。
紧接着，一尊人形虚影忽然降临。
他的脚，正好踩在了大蛇的身上。
体格庞大到连小康娜都心声赞叹的大蛇，在这道人形身影的踩踏下，毫无反抗的能力，被硬生生地砸向了地面。
“轰！”
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蛇躯开始本能盘旋缠绕住虚影，密密麻麻的空间之力开始进行疯狂地切割。
但虚影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其身上，更是释放出暗红色的光泽，将大蛇进行吸附，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高温。
“啊啊啊！！！”
女尸开始了咆哮，蛇头也开始了嘶吼，可却依旧没办法挣脱，渐渐的，身体快速干瘪下去，远远看去，如同一只风干了的大壁虎。
这……就是神殿长老的力量么？
不是西蒂的气息，是那位和自己在传送法阵里拔过河的长老？
虽然心里清楚，凝聚出神格碎片，就等同于拥有部分神祇的力量，无论是灵魂高度还是生命层次，都达到了另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新领域。
但对那种力量，卡伦心里也是做过预估的，在战场上，他也不是没见过神殿长老被舰队的魔晶炮齐射，轮回谷里，轮回神教的神殿长老们也曾出手对付过从门内跑出的瑞丽尔萨。
可这位神殿长老所展现出的力量，却超出了卡伦过去的模糊认知，要知道，对方的本体根本就没进来，这只是他的投影，连法身都不算。
似乎是因为这里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亦或者是被传送阵法气息所吸引，原本慑于齐萨思的地位而不敢靠近这里的地牢其他“囚徒”们，此时纷纷向这里靠拢，地牢内部开始了躁动。
虚影深处，投送出一道目光。
刹那间，躁动消退，像是敲打着铁栏杆的犯人们，瞬间又变回了乖巧。
虚影里，传出了一道声音：
“庞西家的地牢，这么脏乱么……”
这道声音落入卡伦的耳中，立刻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听过，虽然很荒谬，但真的是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接触过。
虚影开始移动，齐萨思紧贴着他，却根本没办法阻止他的行动。
他来到了普洱的雕像位置。
“呵呵……”
像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他笑了。
卡伦能理解他为什么笑，因为在一开始得知这座雕像的用途时，他也觉得很好笑。
谁能想到，堂堂秩序神教神殿长老的家，竟一直处于随时会被引爆的风险。
“唉……”
虚影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是真的被西蒂给蠢到无语了。
她以为只要把出入口堵绝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处理事情，怎么能这么简单。
他抬起脚，对着普洱的那座雕像，踩了下去。
“轰！”
雕像崩碎，雕像下方积攒的怨念也随之喷涌，在这里形成了可怕的怨念风暴。
不过，因为失去了雕像的指引作用，胡乱外泄的怨念很快就又回散到了地牢中，里面的囚徒们，情绪又都开始变得亢奋起来。
“吼！”
“吼！”
“吼！”
一道道吼叫声，此起彼伏。
过去两百年时间里，它们一直都处于被雕像抽血的状态，这才一个个显得无精打采，现在，“血性”又回来了。
虚影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因为这本就是封印之地的常态，正因为没办法轻易解决掉这些遗留，所以才会将它们寻个位置封印起来。
除非有真正的神祇降临，亦或者是一众神殿长老手持神器对这里进行长时间的净化，否则就不可能彻底消弭掉这儿层出不穷的遗壳生物。
做完这些后，虚影像是想到了什么：
“差点忘记正事了，又不是来帮忙打扫卫生的……喂，没死吧？”
虚影的“目光”开始扫视四周，卡伦知道，他在找寻自己。
只是，卡伦并未急于做出回应，因为伴随着虚影内部几次传出声音，他终于回忆起来这股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
那间宿舍，一千年前的宿舍，疯教皇菲利亚斯、大祭祀布达拉斯、大冒险家迪卡洛斯特……乌孔迦。
卡伦知道，他活到了现在，而且一直在企图寻找当年那天出现在宿舍里的自己。
但卡伦真没料到，对方竟然会出现在这儿，是他来“营救”自己。
卡伦没有发出声音，但脚下凝聚出了一团秩序之火。
虚影的“目光”受到了吸引，扫向了卡伦，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卡伦覆盖。
“呼……还好，你没死。”
卡伦开始行礼。
上方，传送阵法似乎得到了确定，快速凝聚成功。
“出来吧，罗翰说你很精通阵法。”
卡伦点了点头，千魅撑开双翼，带着卡伦飞到了那处位置。
随即，卡伦在自己身边布置下了一个简易的呼应阵法，对接成功后，传送光束出现在了卡伦的身上，传送开始！
……
“嗡！”
卡伦回到了庞西庄园那座礼堂建筑内，站在传送圈中。
原本的三个负责维护这里的老人已经不在了，他们昏厥在了卡伦和罗翰的拔河游戏中，现在是六个中年神官，卡伦出现后，这六个人向卡伦行礼：
“拜见部长大人。”
“拜见部长大人。”
只有这六个人，没有西蒂，没有第二个长老，也没有乌孔迦的身影。
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就当这场意外没发生过，你卡伦赶紧回去吧
卡伦舒了口气，对下方六位庞西家的神官点了点头，说道：“传送约克城大区。”
“是，大人。”
传送光圈再度亮起，先前的一场经历，犹如一场梦，去探了一次险，知道了自家猫猫过去的一段事，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得到任何……
卡伦低下头，看见身边小康娜手里把玩着那片绿色蛇鳞。
这片蛇鳞，大概就是唯一的纪念品了。
……
庞西庄园，家族议事厅楼顶。
罗翰站在烤架前，开始愉快地烤肉；
西蒂站在边缘位置，像是在罚站。
唯一舒服坐着的，是乌孔迦。
罗翰热情地说道：“前辈，您可以尝一尝我的手艺，相信我，这肯定是世间最美味的烧烤。”
乌孔迦瞥了一眼烧烤架，摇摇头，说道：“世间最美味的烧烤我吃过，但做给我吃的人，已经不在了。”
罗翰问道：“是迪卡洛斯特先生么，他的冒险笔记我看过，但我更关注于他的饮食部分，我的厨艺向他学习了很多。”
其实，罗翰和西蒂也不清楚，为什么事情解决了，乌孔迦却还不离开。
礼堂那边传送开始，罗翰感应到了，他笑道：“卡伦回去了，事情终于解决了，我打算过两天去找他，我想收他做学生。”
顿了顿，罗翰补充道：“这符合先知制定的策略，卡伦是我们候选者名单里的有力竞争者，每一个有力竞争者，都会被一位长老收作学生，以此作为神殿站在他们身后的背书。”
“你不用去找他了。”乌孔迦说道，“他也不会做你的学生。”
“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会是我的学生。”
“前辈……”
罗翰想争，他不想放弃卡伦这个阵法天赋极高的年轻人，但在乌孔迦面前，罗翰清楚，一旦对方想要，自己很难有争夺的余地。
先前乌孔迦的投影进入封印之地时，他和西蒂都清晰感知到了，这位活了一千年的神殿长老，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完全不是那副病怏怏的感觉，他因为和器灵融合的原因，降了尊位，导致其在神殿的待遇等级，和普通的神殿长老没什么区别，甚至还略微低下，但降的，仅仅是尊位。
怪不得先知，会让他带队，去解决茵默莱斯事件。
乌孔迦站起身，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了，你们两个好好玩，不要打架。”
罗翰和西蒂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对乌孔迦行礼恭送，这位想口头占他们的便宜，他们还真没有办法。
乌孔迦则看向远方的星空，目光深邃，心中默念道：
你以为你故意不说话，我就认不出你了么？
呵，
我亲爱的室友。
第八百四十章 明克街
刚从约克城大区传送阵法里走出来，卡伦就看见站在那里等候着自己的维克和穆里。
外面，天才刚蒙蒙亮，这次“出行会晤”虽然用时比以往多了些，但还不至于让自己这两个如今也是身居高位的手下专程在这儿候着，他们也是很忙的。
卡伦心道：看来，庞西庄园，也被渗透成了筛子。
维克上前说道：“部长，执鞭人令，您最好现在去一趟丁格大区。”
“嗯，我知道了，你先发个我回来的消息过去。”
“是，部长。”
卡伦松开牵着小康娜的手，小康娜反手又攥住，她早已默认卡伦外出时必须陪同保护。
“乖，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你已经累了。”
在今天，小康娜多次化为骨龙参与战斗，这已经超出了其以往的负荷。
“唔，好吧。”
“还有，那片蛇鳞你先交给阿尔弗雷德检查一下，让他先封印住。”
“为什么？”
小康娜很是不舍得自己的新玩具，她有集鳞癖。
“我怕那条蛇在这枚鳞片里藏了些东西，说不定就跟着这枚鳞片一起出来了，先检查后封存，等普洱和凯文回来了，交由它们再检查一下，听话。”
“哦，好的。”小康娜点头。
两百年前，齐萨思不愿意舍弃自己的身躯离开，两百年后，说不定它就舍得了。
身为秩序之鞭二号人物，怎么会容许自己留下纰漏被鹰啄了眼。
穆里戴上面具，变成了卡伦的模样，然后牵起小康娜的手，走出传送法阵大厅。
不是只有秩序之鞭这里有情报系统，自己要是一回来就直奔丁格大区面见执鞭人，只会暴露掉庞西庄园的眼线。
传送到丁格大区后，利用戒指换了个模样的卡伦没坐马车，而是来到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中途留下车费后先行下车，再化作黑雾来到了秩序之鞭总部后门。
通过特殊身份牌，卡伦很快来到了执鞭人办公室门口。
此时，坐在门口办公桌后面的，已经不是米格尔了，而是一位金发中年女士，圆脸，微胖，气质柔和。
当然，柔和的原因也是因为卡伦持的是可以直接秘密面见执鞭人的特殊身份牌，面对本系统内其他人员时，这位新任秘书长肯定会很高冷。
“您好，我是薇古琳，刚上任这个位置。执鞭人正在会客，请您稍等，您需要咖啡还是红茶？”
卡伦说道：“通禀执鞭人。”
薇古琳犹豫了一下，同时也在确认卡伦的语气，见卡伦神色平静，她点了点头：
“好的，请您稍等。”
薇古琳打开门，走入办公室。
不一会儿，她出来了，她神情淡定，但卡伦留意到，其身体在微微颤抖。
身为执鞭人的新任第一秘书，能让她有这种反应的“客人”，卡伦已经猜到是谁了。
当下，卡伦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姿势，清了清嗓子，调低了一点自己的肩膀。
“您请进。”薇古琳挤出微笑。
“嗯。”
卡伦走进办公室，随手关门。
冰潭边的茶座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人手里捧着一本书，神情自若，而这里的主人——执鞭人弗登，正在为那个人剪着雪茄。
卡伦解除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来到茶座前，恭敬行礼：
“拜见大祭祀，拜见执鞭人。”
卡伦很意外，大祭祀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祭祀从弗登手里接过雪茄，看着卡伦，笑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执鞭人到底有多紧张你。”
弗登笑了笑。
卡伦回应道：“执鞭人心怀每一个秩序之鞭。”
弗登摆了摆手，说道：“把事情详细说一说，出了什么事？”
他为了卡伦的事，特意去找了大祭祀，结果卡伦安全回来了，现在，不是卡伦需要交代，而是他需要交代。
因为这场“看似的误会”，差点引发出一场教廷和秩序神殿的直接冲突。
而特意提醒卡伦把事情详细讲述，也是因为“这位大祭祀”，平日里就负责看书抽雪茄打高尔夫球娱乐放松的，时间很充裕。
卡伦将自己去往庞西庄园后所经历的事都讲述了一遍，包括普洱的雕像，唯一省去的，只有自己和普洱之间的关系。
听完后，大祭祀笑了；
弗登也笑了；
卡伦配合着一起笑了。
大祭祀伸手指了指自己正在看的书，说道：“所以说，现实永远比小说更离奇，你要是对外人说，我们秩序神教的神殿长老们做事能这么没脑子，打死他们都不信。”
弗登说道：“罗翰长老应该是欣赏卡伦的阵法天赋，想从西蒂长老那里抢过这个学生。”
罗翰？
是和自己拔过河的那位长老么？
执鞭人居然比自己这个当事人，更了解当时的细节。
大祭祀指了指卡伦，说道：“用你们维恩人的说法，就是你是一坛可口的大酱，谁见到了都忍不住尝一口。”
卡伦回应道：“属下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差点把大酱坛弄翻了。”
弗登说道：“到底是年轻，连神殿长老的面子都不给。”
大祭祀纠正道：“他是年轻，又不是傻，他现在这个位置，无论是被谁那样羞辱安排，都不可能不发作的，他自己不要面子，秩序之鞭还要不要了？你弗登要不要了？
我，还要不要了？
本质上，还是因为我们的那帮长老，还没从那种教内超然地位中清醒过来；也是，人年纪大了难免固执，无法接受新事物，也抗拒改变。”
弗登立刻附和：“您说得是。”
大祭祀翻了一页书。
弗登看向卡伦。
卡伦行礼：“属下告退。”
卡伦戴回了面具，走出办公室。
他没急着离开，而是在秘书办公区域站定。
“您需要用点什么吗？”薇古琳上前问道。
虽然她还不知道卡伦的具体身份，但已经明晰了卡伦在这里的地位，自然就变得更热情了。
“冰水，另外，再帮我准备一些餐食，我饿了，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
卡伦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他是真饿了，去了一趟神殿长老的老家，别说一顿饭了，连一杯茶都没喝到。
薇古琳很快将餐食端送上来，卡伦没客气，拿起餐具开始用餐，吃得很随意。
上次在这儿吃东西时，还是米格尔故意卖自己面子，让自己拿着一块点心混了很久的时长。
现在不需要了，饿了就是饿了，可以在这里单纯地吃一顿便餐。
薇古琳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卡伦，紧接着，她的神情来了一次明显变化。
这是故意的，意思是她猜出了卡伦的身份。
然后，她主动给卡伦的冰水里添加冰块，不再是热情了，而是殷勤。
因为她的前任上司，也就是自己现在这个职位的原主人，现在正在眼前这个人手底下外放做事。
卡伦很快地将餐吃完，放下餐具，舒了口气。
“您还需要再来一点么？”
“不用了，可以了，谢谢。”
“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下次我可以带一些我自己做的点心来给您尝尝。”
卡伦一边用餐巾擦嘴一边微笑拒绝：“这不合适。”
薇古琳怔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您说得对。”
这时，薇古琳办公桌上传来了讯息，她走到办公室门口，对卡伦示意：“您请进。”
“嗯。”
卡伦起身，再次走入办公室。
之所以没急着离开，是因为他清楚，大祭祀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只为了听自己讲述在庞西庄园的经历。
因为这种汇报，由弗登亲自去做就可以了，所以，大祭祀出现在这儿，还特意看了自己一眼，肯定是有其他的事。
执鞭人还坐在茶座上，但大祭祀已经不在了，刚刚应该已经谈话完毕，而且谈话内容不适合让自己听到。
弗登问道：“肚子饿不饿？”
“刚刚在外面用过了。”卡伦恭敬地在旁边入座。
“我们这里的工作餐，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用料比大区里要好。”
“怎么，在大区里舍不得吃？”
“也没有。”
“哦，我明白了，夸用料好，意思就是口味也就那样。”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你那个女仆的手艺确实不错，上次在心海庄园里，我品尝过了，听奥吉说，你也参与烹饪了？”
“是的。”
“这兴趣爱好不错，比我的好。”
“我还需要向您学习。”
“不用了，不用了。”弗登摇头，他受不起。
他自己去抓蚂蚁算是一种雅趣，可要是逼着“神子”也去抓蚂蚁，怎么着都有种亵渎神灵的感觉。
弗登说道：“西蒂长老，是一个意外。”
“是的，这件事确实是一个意外。”
弗登笑了，说道：“我的意思是，西蒂长老这个人，是一个意外。”
“嗯，您说得对。”
“我理解你为什么拒绝她，她会是一个护短的老师，但并不是一个能为自己学生做好规划的老师，在真实履历上，西蒂长老在进入神殿前，于教廷里所担任的，都是些思想教育工作。”
意思就是，西蒂在年轻时，就提前过上了退休干部的生活。
不是遭受排挤，而是除了修行外，她的能力确实不行。
“是的，属下就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也是因为初次相处得有些过于不愉快了。”
“我们的神殿，也是分派系的，有一个个的小团体，但长老们的团体和我们寻常认知中的团体不一样，我们会更多地考虑利益驱动、未来发展，长老们则是优先考虑和谁更能玩到一起，更志趣相投。
就像是学校里的兴趣爱好小组，还是比较纯粹的。”
卡伦一边默默地听着一边给弗登剪起了雪茄。
这对于卡伦而言，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但落在弗登眼里，灵魂中仿佛都透出了一股舒泰。
自己刚刚给大的剪了雪茄，现在，小的给自己剪了。
虽然夹在中间不好受，比如卡伦这次的意外，几乎把他吓得从座椅上跳起来，但日常工作中的这种付出和补全，还真的挺正向的。
“神殿的日常事务，是由‘先知’处理。你可以理解成，大区管理处的首席主教，而那些拥有各自星辰的神殿长老，则是一个个部门的部长。
先知，是负责处理具体事务的。
和先知同级的，还有两个职务，一个是神谕者，主持神殿祭祀和接收神的讯息；除此之外，他还负责和我们教廷对接，也是大祭祀和神殿之间的沟通桥梁。
另一个是神殿长，全称是神殿护卫长，这个职位没有具体的作用，因为一般来说，神殿也不需要刻意使用自己的武力去解决什么事，几千年估计都遇不到一次攻打神殿的事件。
不过，我教常年在秩序神殿外布置一个骑士团用作保护，神殿护卫长自动兼任那支骑士团的副团长，但也不会管理具体事务，只是挂名。”
卡伦将剪好的雪茄递给弗登，同时在自己心底思考弗登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这三个职务，基本覆盖了神殿的各方面运营，但在这三个职务上面，还有更高的存在，但他们不会对外露面，有些神殿长老终其一生，都不会见到他们一次。”
卡伦有些意外道：“那么悠长的寿命？”
原本自己以为乌孔迦已经是一种极限了，可这种绵延的寿命，在神殿里，似乎并不是特例。
弗登吐出一口烟圈，说道：“有些时候，活得太长，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除了神祇以外，其余生命想要活得悠久，都会越活越不像自己。”
卡伦明悟了过来，弗登的意思是，神殿里是有寿命很长的存在，但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一些中小神教，在教义领袖位置上，会采取“传承”和“灌输”的方式，就是将前代的记忆灌输给下一任。
神殿内部，应该也有着类似的仪式，然而，能有资格接受这一职责的，起步就得是神殿长老。
“总之，神殿内部，本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你可以看成是一座小镇，你是去过神殿的，我记得。”
“是的，属下去过，但这座小镇，也太恢宏了……”
一颗颗在天宇上运转的星辰，以及密密麻麻的一个个小世界。
所以说，神殿是距离神最近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你才能真切感知到上个纪元的“神迹”景象。
但是，卡伦还是好奇，执鞭人铺垫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他不可能坐在这里，抽着雪茄，和自己聊一聊神殿里的秘辛故事，目的仅仅是为了过过嘴瘾。
“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卡伦当即站起身：“请您吩咐。”
原来，铺垫是落在这里。
“你刚差点出了意外，本该让你好好休息的，而且你现在事情也忙，内部清查工作还没结束，一切，都有些仓促，但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是大祭祀的意志。
为此，他还特意来看了你一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件事，很严肃。”
“没错，坐下来说话，放轻松一点。”弗登翘起腿，面向冰潭。
冰潭内，奥吉偷偷摸摸地浮出龙头。
见执鞭人没有斥责自己，也没有瞪眼，奥吉就默认保持这一姿势，看看执鞭人，再看看卡伦。
如果硬要挑选出一个人来论述卡伦的成长进步，那奥吉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在这间办公室里，她见证了卡伦地位的由低到高。
现在，他已经能和执鞭人面对面坐在一起用一种聊天的方式说很严肃的事情了。
“在你先前的叙述中，你说了，有三位长老出现在庞西庄园，那第三位，是乌孔迦，一位我教历史上，很传奇的人物。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对你发出邀请，要你成为他的学生。”
“嗯？”
卡伦表现出了意外神情，让我当乌孔迦的学生？
自己躲他还来不及，现在还得去当师生？
弗登将雪茄架在了烟灰缸边缘，抽出一条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庞西庄园的眼线几次传来消息，虽然眼线没办法近距离接触，但从他的外围情报上，就已经足以让弗登推断出很多内容了。
礼堂上方出现的彩虹，庄园里很多人都当景致在看，但弗登清楚，那是神殿长老情绪化的外化表现。
而同样的彩虹，在议事厅上方又出现了一次，推算时间的话，当时卡伦已经脱困离开庄园了。
也就是说，罗翰长老情绪失控了两次。
第一次可以理解成针对卡伦出现的意外，焦虑由此可能引发的后果，那第二次呢？
乌孔迦离开神殿和回到神殿，其法身震荡的动静很大，神殿那边的眼线也早已将相关情报汇了过来。
西蒂是想收卡伦做学生的，但卡伦拒绝了，那么，罗翰应该是心动了，他和卡伦的“拔河”，也印证了这一点。
可他最后的情绪失控，意味着其愤怒和不甘，因为钟意的学生被抢了么？
至于说是谁抢的……自然就是那位辈分最高的了。
在拥有足够多情报的基础上，弗登对事态的还原和推演能力，毋庸置疑。
“你要去当他的学生。”弗登说道，“这是你的任务，不是我布置给你的。”
“是，属下明白。”
“他应该会在近期联络你，你做好准备。”
“属下会的。”
“让你和他成为师生关系，是为了接下来的布置。乌孔迦长老已经被选为不久后一项很特殊重大事件的负责人，他会带领一众神殿长老共同降临。
教廷这边，也会抽调出一支力量，对外围进行布控和参与协助。
你和他如果缔结了师生关系，那教廷这边，就可以由你出面组织人手了，毕竟你在前线指挥过军团打仗，能力方面是没问题的。”
卡伦疑惑道：“可是，就算我不和他缔结师生关系，教廷这边不是也可以派我去么？”
弗登沉默了，似乎是在犹豫。
有些具体细节，他是不应该在此时透露给卡伦的，因为那是禁忌，可碍于卡伦的身份，他又不得不进行些许通融。
“卡伦，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弗登目光看向冰潭，说道：“拉斯玛，罗佳市。”
“吼！”
原本正在偷听讲话的奥吉，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一条条雷电，在它身上闪烁缠绕。
被封印的禁忌记忆遭到了触发，开始进行反噬。
过了好一会儿，奥吉才重新平复下来，默默地沉入潭底。
卡伦心中升腾起一股骇浪，强烈的情绪波动几乎要让他和奥吉一样，像是遭遇了雷击，不过，卡伦还是马上强压住所有躁动，用很平和地语气说道：
“执鞭人，我曾在那里，追捕过杀害沃福伦首席主教一家的刺客。”
“没错，就是那里，那里涉及到我教的一件禁忌机密，很严重，也很棘手，已经拖了挺长一段时间，快到要解决的时候了。
那时，神殿长老负责他们的事，你带教廷的神官队伍，承担你的相应职责。”
“属下知道了。”
“不过，我们的大祭祀和神殿长老对这件事的处置态度有差别。”
“属下会遵从大祭祀的意志。”
卡伦明白了，这才是让自己去和乌孔迦成为师生关系的原因。
“这次对你来说，是一次机会。”弗登很认真地看着卡伦，“做好了，就彻底坐好了。”
虽然头儿只是派遣一具分身来看了一眼，但弗登清楚，这件事到底有多重大。
卡伦如果能把这件事按照头儿的意志贯彻好，那么接下来，卡伦哪怕职位不变，但层级也会提升。
头儿不喜欢论资排辈，最喜欢是有能力会办事的手下。
卡伦问道：“执鞭人，大祭祀的意志是……”
弗登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规格，已经超出了他的处置权限，他自己同样也想知道，所以对卡伦说道：
“你可以先自己猜猜。”
卡伦回答道：“属下觉得，可以按照神殿的目的态度，反着去推……”
弗登心道：哦，原来这么简单。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次任务，会很危险，否则神殿也不会调动这么大的阵仗。”
“属下明白。”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离开执鞭人办公室，关上门，卡伦的立即感到一阵眩晕，这一瞬间，他失去了微表情管理。
薇古琳问道：“您累了么？”
卡伦应了一声，说道：“是的，我先走了。”
“您走好。”
卡伦离开了秩序之鞭总部，离开了丁格大区，从约克城传送法阵大厅出来，再回到纪律部结界，最终，坐到了自己办公桌后面。
整个过程中，卡伦的大脑都处于一种麻木状态。
“哆……哆……”
阿尔弗雷德敲门后走了进来，看着此时的卡伦，关切地问道：
“少爷，您怎么了？”
“神殿和教廷，准备着手处理爷爷的事情了。”
“按照时间表，他们现在着手准备，也很正常。”
“呵呵……”
卡伦笑了，这让阿尔弗雷德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卡伦笑了很久还不停下来，阿尔弗雷德没有再问“怎么了”，而是配合着一起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阿尔弗雷德一边还倒了一杯冰水，送到了自家少爷面前。
卡伦端起冰水，想喝，却依旧止不住笑的动作，弄得水都没办法喝。
在得知这件事时，卡伦就封闭了自己的感知，一路上的麻木，到现在，终于后知后觉起来。
原本，他应该在执鞭人办公室里就笑场了的。
阿尔弗雷德一直在旁边陪着，等候着。
终于，卡伦停了下来，先将手中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斜着立在办公桌上，指尖抵着它的平衡，让杯子转起了圈。
“阿尔弗雷德，你在笑什么呢？”
“属下也不知道啊，但属下笃定，这件事一定会很好笑。”
“那我告诉你……”
“少爷，您说。”
“上头要指派我，带兵去明克街。”
第八百四十一章 降临！
阿尔弗雷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刚刚收敛回去的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上扬，最后，干脆弯下腰，手捂着胸口，一切准备就绪后：
“哈哈哈哈！！！”
不管在什么时候，阿尔弗雷德都会以极高的形象标准要求自己，因为他笃定，某时某刻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以后就可能会是一幅经典的壁画。
只有时刻自我督促警醒，才能确保在壁画上自己的位置、格局、曝光等都是最佳的一个状态。
但现在，阿尔弗雷德忍不住了。
他甚至不停用手掌拍打着卡伦的书桌，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刚停下笑的卡伦，扫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后也抑制不住跟着又一起笑了起来。
当谁想要停下来时，一个目光交汇，往往又会引起下一轮的共同大笑。
真就是笑得停不下来，眼泪都浸出来了。
终于，两个人笑累了，腮帮的肌肉有些发酸。
卡伦斜靠在座椅上，轻喘着气；阿尔弗雷德手撑着办公桌边缘，头晕，靠此维系平衡。
要知道两个人的精神力都很强大，精神药剂当饮料喝都没问题，可见这次笑得到底有多恣意。
上次笑得这么夸张，还是在明克街那栋联排别墅的二楼，那是卡伦第一次见到阿尔弗雷德。
彼时，卡伦还没有正式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隐秘一面，一身酒红色西服出现在楼下院门口的阿尔弗雷德，给卡伦带来的，是异魔的绝对压迫。
在那个环境下，很匪夷所思的，卡伦笑场了。
然后带动着阿尔弗雷德和莫莉女士一起笑场，尤其是莫莉女士那个形象的笑容。
“呵呵……”
卡伦又干笑了两声。
阿尔弗雷德“无声接话”道：
“莫莉女士抽烟时的画面，真的很黑色幽默。”
卡伦点了点头：
“是的，没错。”
主仆之间太过熟悉，有些对话，甚至都不需要用嘴说出来，彼此心里都能无声过一遍。
尼奥就曾调侃过达利温罗，说你们光头党再怎么搞，都搞不赢那位男仆的，那位男仆和你们少爷之间的关系，难以想象。
“上次，西蒂和另外两位神殿长老以及拉斯玛，一同降临罗佳市，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秩序神官队伍，这次，我就是那支神官队伍的指挥官。
我怀疑，等真正动手时，上头会安排一个刚从前线退下来的优秀正规团让我代为指挥，直接开到罗佳市。”
“我觉得少爷您的猜测应该没有错。”
“乌孔迦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执鞭人说，他会让我去当他的学生，而执鞭人也希望我利用这层关系，到时候去贯彻大祭祀的意志。”
“乌孔迦么，那位活了一千多年的长老？”
“嗯。”接下来，卡伦将庞西庄园发生的事对阿尔弗雷德说了一遍，“西蒂我拒绝了，罗翰，那位和我拔河导致我掉进庞西家族封印之地的长老，被乌孔迦抢了名额。”
“少爷，属下觉得，这里面可能存在危险。”
“我知道，我甚至怀疑，他可能已经“认出”了我。”
“所以，少爷，您还是得当心。”
“没办法了，不管他认没认出我，我都只能往与他这个“师生关系”里去跳，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了明克街，涉及到了我的家。”
其他事情预知到有危险时可以提前规避，可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少爷，神殿的态度应该是明晰的，他们应该倾向于解决掉狄斯老爷这一隐患，同时收取掉狄斯老爷手里还剩下的那枚神格碎片。
那么，大祭祀的态度如果和神殿不同，就很值得玩味了。”
“到时候再具体看他会给我下达怎样的指示吧，反正，我能带人回明克街，已经掌握到一定的主动权了。上一次秩序神教的人来时，爷爷把我关在了书房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说到这里，卡伦双手交叉抵着自己的下颚，继续道：
“我很好奇，拉斯玛看见我时，会是个怎样的神情。”
阿尔弗雷德提醒道：“得带维克一起去。”
“阿福。”
“在，少爷。”
“你是懂生活的。”
……
结束了这一系列流程后，卡伦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时间有点长，他不是天黑才入睡的，但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冲澡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的神袍，走出卧室来到书房，发现小康娜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看着文件。
她居然还学着自己的动作习惯，在那儿转着钢笔，不时蹙眉，不时点头。
看见卡伦出来，小康娜马上下了椅子，露出腼腆的笑容：
“啊呀，你醒啦，你睡了很久呢。”
“你呢，恢复过来了么？”
“嗯呢，吃饱后睡一觉，就都好了。”
“年轻就是好啊。”卡伦摸了摸小康娜的脑袋发出了感慨。
“唔，可是，你也很年轻啊，出去时，那些老爷爷都叫你“年轻人”。”
“呵呵，也是，但我常常忘记。”
“我给你拿豆浆。”
“嗯。”
小康娜将一大杯豆浆端到卡伦面前，还是温的，卡伦一边喝一边坐下，问道：“有什么有趣的新闻么？”
“没有，都很枯燥乏味唉，一点都不有趣。”
卡伦知道，她是作业都做完了，想找点事做。
“你可以去其他办公室串串门，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可以么？”
“不去捣乱就行，我相信我们家的康娜，是不会那么做的。”
“当然，我才没有那么奥吉。”
卡伦点点头，翻开事务便签，发现有一个被理查标注的“访问记录”来自希德罗德，也就是加斯波尔的爷爷，自己在秩序大学的历史老师。
普通人际关系上的信件电话往来，理查都会帮自己应付过去，能送到自己桌上的都是理查挑选出来认为需要自己来亲自处理的。
便签不止希德罗德一个人，还有老年俱乐部的半官方性质的公函，公函内容是原本计划的第一骑士团参观活动被取消了。
卡伦微微皱眉，去第一骑士团参观是他的先行计划之一，被取消了，自己还得重新安排。
但在翻阅最新的事务表时，卡伦意外发现后天的行程里多了一项活动：出席对前线牺牲秩序神官的哀悼礼。
活动地点：第一骑士团驻地。
所以，活动不是被取消了，而是被覆盖了。
老年俱乐部之所以取消他们的活动，也是因为可以搭乘这趟便车。
卡伦的人情往来活动由理查负责筛选，日程事务安排，则由阿尔弗雷德选定，在自己睡觉时，这些事情已经被安排好了。
显然，阿尔弗雷德清楚自己不会拒绝出席这一活动，当然，自己也无法拒绝，他可是现在极少数退下来的前线指挥官。
教廷要组织一场哀悼前线阵亡神官的活动，该活动还会全程通过通讯法阵转播。
这件事，政治意义很强烈，卡伦相信到时候整个教会圈都会着重关注，尤其是联军教会，他们会十分紧张。
秩序神教的第一骑士团，那可是真正的大杀器，在秩序和光明形成阵营对峙的那几千年里，明面上占据着优势的光明教会一直到消亡时，都不敢对秩序神教发动撕破脸的直接冲突，顾忌的，就是这支沉睡的骑士团。
且不同于其他体系、团体、力量，会伴随着时间流逝而消磨与腐朽，第一骑士团，只会越来越强盛，因为每一代教内英杰在死后都会躺入，将其壮大。
这场活动，应该是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了，沙漠战事，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
但这个“休止符”到底该由谁来当呢？
又是哪个教会，能被抽中成为这次的幸运儿？
卡伦忽然有种预感，自己可能很快就会知道。
因为执鞭人，最近好像一直在对自己泄密，虽然自己也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执鞭人老是将他和大祭祀之间的秘辛透露给自己。
“到时候再看吧，说不定大祭祀还会搞一个宗教仪式，重现一下当年秩序之神对安卡拉的书签活动。”
卡伦拿起电话，很快，里面传来菲洛米娜的声音：
“我……在……嗯。”
“接通希德罗德。”
“好……的……”
“你在吃什么？”
“鸡肉，炖的鸡，还有很多菌菇和草药。”
“大早上吃这个？”
“理查送来的，唐丽夫人炖了一夜。”
菲洛米娜脑子就算再迟钝，她现在也清楚这些都是唐丽夫人特意给自己准备的，理查只是个送快递的。
在得知菲洛米娜处于“突破期”后，唐丽夫人加大了对菲洛米娜的投喂进度。
“还有么？”
“有的，很多，才吃了一桶，还有一桶没动过，您要么？”
“给我盛一碗。”
“好的，您要鸡肉多一点还是菌菇多一点？”
“只要汤。”
放下话筒后，卡伦对小康娜说道：“去端汤来。”
早餐这样就能对付掉了，就不用再让希莉送餐过来了。
小康娜出去，很快端了一碗汤过来。
上面，是一层厚厚的油，卡伦微微皱眉，外婆这是给菲洛米娜准备的月子餐么。
“康娜。”
“明白。”
小康娜把嘴凑到碗边，吸了一大口，将上面的油都吸入嘴里，汤一下子清亮多了。
她每天吃的药丸，随便刮下来一点屑沫，泡个水都比鸡汤浓腻不知道多少倍。
当然了，能为卡伦做到这一步，也不枉费卡伦对她的疼爱。
卡伦这才端起碗，开始喝汤，喝到一半，他才记起来什么，说道：“去那边问问，她是不是忘记帮我打电话了。”
“好嘞。”
小康娜出门去询问，回来后禀报道：
“她让我告诉你她没忘，马上就打。”
“唉。”卡伦叹了口气。
菲洛米娜当保镖没问题，但当秘书的话，有些时候确实做事情不精致。
小康娜说道：“以后，这些事情，我可以帮忙的。”
她现在作业是提前做完了，但等普洱回来后，她的作业量肯定会被增加，所以她迫切希望可以参与更多的工作来“以工代作”。
“再说吧。”
“唔……”小康娜嘟着嘴，“你怕普洱姐姐。”
“这不叫怕，这叫尊重。”
“好的，尊重，我也很尊重它。普洱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找到东西就会回来了，如果不方便直接带回来，我会带你去接它。”
安卡拉留下的那件武器，说不好别人还真用不了，要是运回来的成本和动静太大，卡伦还真需要自己亲自走一趟。
“那我算算时间。”
小康娜说着就攥起左拳，右手伸出食指准备敲击。
刚做起这个动作，她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卡伦，尴尬地笑了笑，默默地将双手收回。
卡伦说道：“要改。”
小康娜点点头，但还是带着点倔强反驳道：“但真的好用。”
“那条章鱼，可能就是因为推算我，出的问题。”
一些事情的前因，事后品一品，也就能寻出些味道来了。
心海庄园那次，好像就是弗登拿自己做了局，把布肯钓上来了。
但哪怕察觉到这一点，卡伦心里对弗登还是没什么反感，谁叫他最近对自己那么好，好得让人家当枪使一下，都觉得理所应当了。
“然后呢？”
“这一套东西，对神很难起作用，哪怕是壁神瑞丽尔萨，最后的下场也不好，你如果继续迷信这个，以后在神的面前，你就只剩下了惶恐，你就得对他们低头，你愿意么？”
“这怎么行，我们和他们是平等的！”
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会变的，在小康娜还懵懂只知道猫狗叫时，其所接受的，就是来自“叛逆龙神”的启蒙。
“把它当工具，但不要当习惯。”
“嗯！”
这边刚教育好孩子，电话铃就响起了，卡伦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希德罗德的声音。
现在，不是谁都能直接打电话到卡伦这里来了，希德罗德是通过理查的那边关系网络才获得了上标签的机会。
“卡伦部长大人……”
“老师，您有什么事？”
“那个，有人想找你。”
“我知道了，时间呢？”
“后天。”
“你能帮联络一下，可以提前么，我后天有重要活动要参加。”
“可以，当然可以，但……但是……”
“老师，您说。”
“找你的人，找了你很久了，你懂的。”
“我知道，否则他也不会通过您来联系我。”
“会给你，带来麻烦么，我什么都没说，真的，上面的人就给我安排了这个任务，我也懵了。”
“老师，没事的，请您安心。”
“好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你忙吧。”
“嗯，老师，你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卡伦抿了抿嘴唇。
乌孔迦……认出了自己。
卡伦重新拿起电话，电话那边还在吱吱呜呜，显然，菲洛米娜还在啃着鸡腿。
“希德罗德的电话，待会儿直接接进来。”
“明……白……”
接下来，卡伦开始今天的工作，上午，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下午，先去审讯城堡里巡视了一圈，在三点一刻时，他坐进了审判厅。
审判厅场地很大，占用了城堡的一整层。
这一原本很浮夸浪费的设计，在此时却显得很有先见之明。
因为近期抓捕的嫌疑犯实在是太多，从审讯到开庭，都不得不采用流水线形式，嫌疑犯的亲属、朋友以及关系网里的相关人员又很多，所以这里常常爆满。
没办法，近期抓的都是大鱼，每条大鱼牵扯的人都太多了。
卡伦在高台位置坐下，他不参与审判，也不坐陪审席，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压场子。
米格尔成了检方，开始向审判长进行案情陈述，提供证据链。
这位曾经的执鞭人大秘，现在瘦了很多，人也精神了，言行举止间少了以前那种谨慎小心，多了很多刚毅。
卡伦不禁感慨，这才多久啊，就有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审判一场接着一场，这些嫌疑犯像是屠宰场流水线上的猪肉，排队被戳上了检疫合格印章。
这时，菲洛米娜来到卡伦身边：“部长，希德罗德电话来了。”
卡伦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审判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话筒：
“喂，我是卡伦。”
“时间重新约好了。”
“好的，老师，什么时候？”
“……今天。”
“今天？”
卡伦看了看天色，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老师，地点呢？”
“没有地点，就是今天。”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的，卡伦，你小心。”
“没事的，老师。”
……
夕阳染红了晚霞，纪律部结界内的花园中央小山坡上，卡伦坐在那里。
维克上前：“部长，我已经在入口处安排专人进行检查了。”
“嗯。”卡伦应了一声，端起冰水，喝了一口。
维克问道：“我们是不是需要再多一些防备？比如，提前把防御阵法预热一下，或者再多调一些秩序之鞭进来？至少……先让大家伙暂停一下手里的工作，全力戒备？”
“不用，人家是明着来的。”
让希德罗德传话，就是明示我知道你是谁了；
说是今天会面，却不说地点，那意思更简单，你哪里都不用去，我亲自上门。
很离谱很夸张的行为方式，却又很符合乌孔迦的性格。
一千年过去了，那位似乎依旧是当初那个宿舍里放荡不羁的公子哥。
维克又问道：“部长，等他到了，我会确保行程隐秘的。”
这一波神殿长老收学生，是为了挖教廷的墙角，为下一代大祭祀位置的争夺提前下注，所以，这里面的接触，肯定要小心谨慎且隐秘。
西蒂想要招收自己，也是把自己秘密喊去了庞西庄园，虽然她的愚蠢，让隐秘变得公开化，但她的本意，还是要寻求低调的，只是智商不允许。
这时，阿尔弗雷德走了过来，禀报道：“少爷，安排好了。”
维克好奇问道：“还要安排什么？”
阿尔弗雷德回答道：“螃蟹腿，在黑市里好不容易买到的，加急走的传送法阵运来的，已经交给希莉去处理了。”
卡伦：“你费心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接下来，卡伦就坐在这里等候着，维克和阿尔弗雷德坐在卡伦身侧。
外围进出的神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部长大人带着两位主管大人一起坐在这里欣赏晚霞呢。
等啊等，
夕阳落下了，
“太阳”又升起了。
伟岸的金色光芒，带着威严的气息，自结界顶端照耀下来。
刹那间，磅礴的威压让结界内所有神官和相关人员都感到了心悸，负责安保的神官马上开始了集结，防御阵法也开始启动。
卡伦、阿尔弗雷德以及维克三人都站起身，抬头看向上方。
维克：“这，他怎么能……”
卡伦命令道：“维克，解除防御阵法，打开结界。”
“是，部长。”
防御阵法被解除，结界被打开，像是一颗巨大的核桃，自上面缓缓分割。
一尊巨大的流转着金色纹路的巍峨法身，自上方缓缓落下。
当法身落地时，结界内的所有城堡，都开始了震动。
不仅是这里，整个约克城大区，都感受到了这股神圣的气息扩散，整个维恩岛的民众，在今晚夕阳落下时，又多看到了一道霞光。
维恩境内，不知道多少秩序神官，都开始向着光亮的方向膜拜祷告。
连卡伦都没有料到，
乌孔迦，
会以最直接也是最直白的方式，降临。
第八百四十二章 忠诚！
就算不是在如今这个由诺顿主政压制秩序神殿的时代，神殿长老们也极少会以这种方式降临在教廷的机要办公场所。
一是因为矜持，同时也是为了保留自身的神秘与超然；
二是秩序神教自古以来的政治默契使然，神殿长老的过分活跃，只会给自身家族带来更加剧烈的教内打压、排挤。
也因此，卡伦当初以爷爷留下的面具“扮演”神殿长老的意识球体降临于那个实验室时，在场的诸多研究人员都下意识地认为是神殿长老莅临视察，因为这本身就是神殿长老的活动习惯，他们总是尽可能地避免自己的神性一面暴露在教众眼前。
真正能毫无顾忌让他们使用力量的地方，也就两处：一处是处理教内顶级敏感棘手事件时，另一处就是在战场上。
所以，随军的骑士团神殿长老，可不是什么苦差事，在神殿内甚至需要竞争。
如果说乌孔迦是孤家寡人也就算了，可他是有家族的，且家族地位丝毫不逊于西蒂的庞西家族，但人家……可能就是不在乎。
有些人，经历岁月蹉跎后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在回首时感慨一句物是人非；可又有些人，以前是什么样现在依旧还是这样，至死都是青年。
无论是在封印之地内的不与交流，还是通过希德罗德告知自己要求会晤，亦或者是以这种方式登门降临，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向卡伦传递出一个态度，那就是：
虽然找寻了你千年，但他并没有恶意。
他无意于将这段关系，腹黑化和功利化。
他懒得这样做，他觉得这很没意思，不符合他的风格与趣味。
不得不说，这种洒脱，和卡伦一向谨慎得体的行为习惯，是完全相悖的。
但这就是乌孔迦，一个年轻时就习惯风流，且将风流贯彻到底，最后连神器都不放过的男人。
不同于周围其他神官的俯身膜拜甚至是跪地膜拜的，卡伦甚至都没有行礼，而是双手很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抬头，看着那高耸伟岸的存在。
既然人家想要坦诚地来，那自己就不做作了，干脆以随意对接。
不仅没有行礼，卡伦还转身向办公城堡走去。
身后，那尊巨大的法身逐渐虚化，散落成霞光照落在卡伦身侧，不一会儿，在卡伦身旁就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他一头白发，面容却很年轻。
沿途，所有神官都激动行礼，不敢窥伺。
对面宿舍城堡的顶楼，加斯波尔站在阳台上行礼。
马瓦略则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他是不用行礼的，真论究起来，神殿长老看见他，也要尊称一声神子大人。
只不过这种尊称更多的是一种玩笑，在神殿眼里，神子，不过是他们“制作”出来的一件工具，谁会对一件工具去尊重？
“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场戏剧？”
马瓦略有些无法理解这种场面，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算了，她也不知道，卡伦现如今早已不是当初占了她位置的区长了。
一时间，马瓦略竟然有些伤感。
曾经，他很享受卡伦对待他的随便，他认为这才是真朋友相处的方式，现在好了，卡伦确实可以从实力与地位角度出发来随便对待自己了，他又有些惆怅。
“亲爱的，你知道么，以前我还以为卡伦是故意用一种独特的社交方式在应对我，现在我才发现……”
“发现什么？”
“他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打心底把我当回事。”
……
卡伦走路的姿势很正常，但在乌孔迦的衬托下，却显得有些严谨。
身为尊贵的神殿长老，乌孔迦双臂交叉于头后，上半身后仰，脚步迈得很大，像极了维恩郊区农镇里用过午餐嘴里叼着根牙签出来散步闲逛的懒汉。
撇开政治派系因素，如果卡伦现在不是秩序之鞭的二号人物而是曾经的小队长或者办公室主任，能有一位神殿长老以这样的方式“陪行”，简直就是溢出的背景加分。
现在么……加分是不存在了，各种人际关系、站队派系，可以说都因为乌孔迦的这一番降临给搅成一团大酱。
进城堡，上楼梯，来到办公室。
卡伦打开门，走了进去，乌孔迦跟着进来，自始至终，二人还没做任何交流。
但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一股几乎实质性的压力席卷向卡伦，卡伦身形不停后退，最终被逼迫到了墙壁上。
卡伦没有反抗，表情平静。
乌孔迦缓步走来，细细打量着卡伦，说道：
“到底还算是大方，没让我太过失望。”
卡伦问道：“那你的期望是什么？”
“孤单。”
“孤单？”
乌孔迦侧过身，走向卡伦办公室里的小溪亭子，原本磅礴的压力在此刻也消失无踪，卡伦恢复了自由。
“活得太久，也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你的生命可以很长，但生命的价值往往只是开头那一部分，因为那时你有家人有对手……有朋友。
等到他们一个个都死去后，余下来的漫长生命，会变得很没有意思，只剩下枯燥的虚耗。”
“你找我，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首先，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做到的？”
乌孔迦坐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找茶叶，却发现亭子里的茶几上虽然有茶具，可只有一桶冰块。
这间就算有客人来，基本也得客随主便，陪着一起喝冰水。
卡伦在对面坐了下来，伸手倒水，然后往二人杯子里拨弄进冰块。
将杯子推向乌孔迦时，乌孔迦表示拒绝：
“我年纪大了，不太适应喝冰的。”
卡伦伸手，一团火焰出现，冰块融化，冰水沸腾，然后把冒着热气的水杯再次推到乌孔迦面前。
乌孔迦：“我说，你这也太随便了。”
“是你先随便的。”
乌孔迦耸了耸肩：“好吧。”
卡伦正式回答乌孔迦的问题，说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这个孤儿身上居然有阿尔特家族的血脉。”
“永恒之神赐福的那个血脉？”
“是的，所以，和永恒之矛产生了共鸣。”
“可是你出现时，我们还没有‘潜入’封禁空间，触动永恒之矛。”
“这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了，也因此，时间的力量，才是所有力量法则中的禁忌。”
“这个解释，勉强能通过。”乌孔迦拍了拍手，“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有做隐瞒，但，无所谓了，你知道么，你出现的时间卡得实在是太好了。”
卡伦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是早个一百年，不，早五十年出来，我发现了你，我也不会这么平静，因为那时候的我，虽然觉得活得没什么意思，但又对终结，有着很深的恐惧。
我会本能地希望去尽可能地延长这枯燥的乏味，亦或者，去尝试追寻你所说的禁忌力量，然后改变一下过去的遗憾。
可惜，你是现在才出现的，我的生命虽然被拔长了很多，但现在也属于走入了尾段终章。
总之，没意义了。”
“我听说一些传言，关于神殿长老的终结。”
“我没资格。”
“很抱歉。”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学生了。”
“好的。”
简单得，连交易都谈不上了。
乌孔迦低下头，白色的长发垂落。
卡伦感知到他的心绪，是执念达成后的空虚和失落。
他对和自己的实际接触，感到失望。
但这不是自己的问题，因为无论自己做得多好，表现得多符合他心意，他还是注定会失望。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自己总得尽可能照顾一点，毕竟眼前这位未来是要带队去明克街的。
“我想知道，后来，你们之间，还有联系么？菲利亚斯先生，布达拉斯大人，以及迪卡洛斯特先生。”
乌孔迦闻言，抬起头，嘴角挂起了微笑，对卡伦问道：
“你最想知道哪一个？”
“迪卡洛斯特先生。”
“很抱歉，我和他后来的接触并不算多，虽然他经常给我寄到处旅游探险的特产，尤其是增强男性功能的秘方和补品。
我原本以为，你会问菲利亚斯和布达拉斯，这两位，好像更容易引起人的好奇。”
“他们的事迹，在神史里记载得很详细。”
“哦，也对，他们也没什么神秘的。”
话题，不知不觉就有聊进了死巷。
这时，希莉走了过来，她想要询问是否需要开饭，她的蟹腿已经准备好了。
卡伦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开餐了。
希莉行礼后退离开。
乌孔迦深吸一口气，说道：“我闻到了蟹腿的气息，怎么，不舍得请我吃么？”
“你没有这个心情。”
“你太敏感了。”乌孔迦身子向后斜仰，坐姿变得很是随意，“现在的你，太在意我的情绪，这让我觉得很无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有就是，我在那间宿舍面对你们时，只会比现在更紧张更在意你们的情绪，只不过当时的你，还很年轻，所以没能察觉到。”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缘故，这氛围，就热闹不起来，连表演的兴致都提不动。要是能有机会，把菲利亚斯、迪卡洛斯特和布达拉斯他们都喊过来，那样就算是表演，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卡伦配合以礼貌的微笑。
其实，也不是做不到。
疯教皇在尼奥脑子里，布达拉斯躺在第一骑士团，迪卡洛斯特的墓地已知；因此，理论上，这一设想是能实现的。
沉默……沉默……沉默……
乌孔迦看着卡伦，好奇道：“你要这么怕我么？”
“我认为，我已经用最平和的姿态来面对你了。”
“是么，但你对西蒂的态度好像更随和。”
“面对西蒂长老时，我都是用的尊称，恪守礼法。”
乌孔迦伸出舌头，身子前倾，凑到卡伦面前，仔细端详着卡伦的眼睛，说道：
“你还是在害怕我，你心里，对我有着深深的防备，但你又要接触我，而且接触我的同时，生怕引起我的警惕，因为你不知道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东西到底有多难糊弄。”
“你多虑了。”
“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原本觉得，做曾经室友的老师，是一件仅次于做他爸爸的高兴事。”
卡伦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呵呵。”
“摊牌不？”乌孔迦问道，“一起摊牌？”
“我记得，你刚刚已经摊过了。”卡伦提醒道，“你说你已经老了，老到快死了，已经没余力去做其他事了。”
“这是实话，我没骗你，但在不久后的将来，我可能有机会重新续上一段新生，那时，我可以侍奉神殿，侍奉我主，弥补我身为神殿长老却没能尽到神殿长老职责的遗憾。”
“是什么样的机会？”
“轮到你了。”乌孔迦舌头在外面晃了晃，“该你了。”
“我身上……”
忽然间，灵魂深处，饿瘾雕塑抬起头，发出一声低吼。
卡伦身体微微一颤，目光一凝，然后，强烈的疲倦感和刺痛感袭来，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掌抵着自己的额头，同时骂道：
“你可真不要脸。”
乌孔迦，竟然对自己使用了精神诱导。
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何时被影响到了，要知道，自己可是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极高的警觉！
乌孔迦同样骂道：“你的灵魂强度，怎么可能高到这种地步？”
卡伦问道：“所以，这就是我们的师生关系么，把猜忌和提防，摆在了明面上？”
乌孔迦反问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真想我当你老师教授你东西么？哦，对了，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神殿的认可和扶持。”
“不可以么？”
乌孔迦笑道：“西蒂那帮家伙到底有多幼稚，才会觉得可以把你拉到神殿这边来，我甚至怀疑，你上次去庞西庄园前，特意去找你的执鞭人报备过。”
“这是污蔑。”
“我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资源去弄到证据，因为神教内最大的情报部门，被你和你的上司掌控着；可以说，现在，就算是神殿，也没办法再对你做具体和深入的调查了，只有你们随意调查别人的份儿。
那些蠢货自以为因为多活了几百年智慧手段就超群了，呵，怕是连每天早餐吃什么，你们都能知道。”
“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当然，其实，我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因为能进入神殿的，是分心比较少的，布达拉斯和菲利亚斯，他们都不比我差，但他们一个当了秩序的大祭祀一个当了光明的教皇，最终都没能凝聚出神格碎片。
我呢，反而因为正事太少，闲暇有点多，就这么糊弄着凝聚出神格碎片了。
所以啊，本质上，神殿里都是一群蠢货。
至于说我为什么笃定你不会真心站到神殿这边，因为那天在宿舍里，你和布达拉斯去洗盘子，你们聊得很投机。
确切的说，是布达拉斯从你这里得到了不少的启发。
我太他妈知道布达拉斯那个家伙对秩序神殿是一个怎样的态度了，在我快凝聚出神格碎片的那段时间，他老是发公函过来，
问我：
喂，我说乌孔迦，你到底什么时候进那狗窝！”
乌孔迦说着眼皮子耷拉下去，笑道：“我看过你的履历，在你身上，满满的都是布达拉斯的影子，都说当今大祭祀是提拉努斯的传承者，所以他才能打压神殿，但在我看来，任何一个有志向的大祭祀，都不希望在自己头顶上有一个神殿指指点点。”
“你过赞了。”
“我没有。”乌孔迦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额头，“你说，我现在如果把你绑了，能不能从你身上挖掘出足够的秘密？”
“我对秩序，是虔诚的。”
“巧了，我也是。”
乌孔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金边神袍：“我要离开了。”
“有点仓促。”
“已经耐着性子多坐了很久了。”
“我很想知道，你说的来自未来的机会，是什么；又是靠什么，重新续上去？”
乌孔迦微笑道：“对一名神殿长老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神格碎片
卡伦明白了过来，他看中了爷爷手里那枚神格碎片。
乌孔迦，我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从复杂变得更复杂了。
“你应该祈祷我成功。”
“按照你所说的，我难道不是应该祈祷你失败么？因为你成功的话，又拥有了一段生命，就要把现在没兴趣做的事，做起来了。”
“你只需要保证你对秩序的虔诚，在这一基础上，再多的秘密被挖掘出来，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很有道理。”
“我现在在神殿的尊位有些尴尬，理论上，我的尊位比西蒂还低。”
“难以想象。”
“嗯？”
“真的是难以想象，西蒂长老居然不是神殿最底层。”
“呵呵呵，你小子。谈话到现在，终于找到点当年的感觉了，我是因为自己的抉择才弄成这样的，但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你信么？”
“信的。”
“我们的师生关系确实是有些随意，但如果我续接成功，整个秩序神殿，除了那特殊的几位，就没有资历比我高的了。
西蒂说帮你竞争到大祭祀的位置是吹牛，她是一个被填充着愚蠢的天才。
但我，能代表秩序神殿，在未来，帮你坐上大祭祀的位置。”
“很宏伟的计划。”
“这是交换，继续保守好你的秘密，等我来取用。”
“我很坦诚。”
“哦，对了，我一直秘密推动着一个关于时间的研究项目，项目地点就在你的约克城大区。”
卡伦马上明悟，那个项目是乌孔迦推动的？
也对，他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动机。
“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我会派人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你帮我盯一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
我本来就准备抢的，现在还省事了。
“好的，送我离开吧。”
卡伦打开办公室的门，和乌孔迦并排走下楼梯来到了城堡外。
卡伦说道：“走的时候，可以低调一点了吧？”
“这怎么行，当老师的，总得给学生撑一撑面子不是。”
乌孔迦身前，一尊巨大伟岸散发着金色光泽的法身出现，心悸的气息，再度降临。
还好，这次结界内的秩序神官们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纷纷行礼。
这一天，维恩的天空中出现了两次霞光。
卡伦双手负于身后，默默地看着上方的结界护罩在乌孔迦离开后缓缓闭合。
“乌孔迦，我茵默莱斯家的东西，是你想抢就能抢走的么？”
……
乌孔迦回到了秩序神殿内自己的那颗星辰，一道沧桑的声音从上方传出：
“你今天的动静，闹得有点大了。”
乌孔迦不以为意，走入自己的大殿。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你就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一下么？”
乌孔迦摆了摆手，说道：“早就是陌生人了，还什么家族，哈，我现在和我同姓的人结婚都不属于近亲繁殖的范畴。”
先知的虚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说道：“我现在开始犹豫，那个任务，到底该不该让你去，要是你拿到了他手里的那枚神格碎片，秩序神殿，会被你搞得怎样的乌烟瘴气。”
乌孔迦回过头，看向先知，笑道：“那你可以自己去呀，你敢么？”
讽刺完后，乌孔迦躺进自己的水晶棺，大殿内的结界降临，先知身形也就离开了这座星辰。
躺在棺内的乌孔迦伸出左手，左手指尖有一缕黑色的秀发：
“我只是出于猎奇心理，想玩玩你而已，你怎么就还当真了，还帮我延命了这么久，本来你情我愿大家各自开心舒服完的事，怎么到你这里就变得这么别扭？
弄得我还要觉得对不起你，还想着能不能复活你，唉。”
说着，
乌孔迦又伸出了右手，右手托举着一颗半颗头骨，头骨内嵌着金色的纹路，无数道封印压制下，却依旧有神性流转出来。
另外，头盖骨的位置，分外的锃亮光滑。
“我的邪神大人哟，你当年的研究，到底成功了没有？”
一边发问感慨着乌孔迦一边还用手背摩挲着头骨的脑袋，手感滑腻，很舒服。
这时，头骨空洞的眼眸里闪烁出深邃的智慧光泽，只是这智慧，看起来缺少了一些灵动。
头骨里传出声音：
“恭喜你，乌孔迦，你找到了你当初的那位‘室友’，这意味着，我的研究，是能成功的。”
“哆！”
乌孔迦用手指敲击了一下头盖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是阿尔特家族血脉。”
“我相信，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秘密。”
“我知道，但他现在身份特殊，我不适合做太多，现在整个神殿，都不敢招惹提拉努斯的传承者生气。”
“这很正常，就算是在上个纪元，所有的秩序分支神，也都不敢招惹提拉努斯。”
“等以后吧，等我先解决好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我得先重新拥有足够的时间，才能去追求时间。”
“你觉得你能成功么，乌孔迦。”
“我不知道，但我背后，站着秩序神教，我不可能输。”
“那就提前恭贺你成功了。”
“我发现你这几年，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
“我从未放松对你封印的加固，可你在交流时，却依旧变得越来越自然了。”
“有么？”
“有的，很明显。”
“我很高兴，作为一具由尸身内诞生的苍白智慧火种，能被称为自然，这是一种认可，谢谢你，乌孔迦。”
“诸神归来的脚步临近了，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又是哪处神教内发生了异动，出现了神谕，呵呵，我在想，你的这种变化，会不会是因为你的本尊，也将要回归……或者已经回归了？”
“如果我的本尊回归，乌孔迦，你应该高兴。”
“为什么，拉涅达尔？”
“我的本尊，是伟大秩序座下的一条狗。”
“你不用自我贬低，在上个纪元里，能当我主的狗，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不，乌孔迦，你理解错了。”
“什么？”
“只有狗主人，才有松开狗链子的钥匙。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我的本尊，我建议你不要犹豫，更不要彷徨，赶紧向着我本尊所匍匐的方向，一同跪倒膜拜吧。
因为，
不管在何时，
不管在何地，
我的本尊总能找寻到自己最适合跪下去的位置。”
乌孔迦闻言，身形从棺材内坐起，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这颗头骨，大殿内，当即出现了一片雷海，这意味着此时大殿主人内心的情绪激荡
“呵呵呵呵……”
乌孔迦忽然发出了笑声，大殿内的雷海逐渐平息。
“拉涅达尔，我主就算要回归，为什么不带着其他‘大人’，而是要带着你的本尊呢？
而且，你别忘了，你的本尊，是被我主亲自镇压的！
你的意思是，比起那些‘大人们’，我主会更信任你的本尊么，简直可笑，你未免有些太过高看了自己。”
头骨沉默了一会儿，
问道：
“可是，谁能比一条狗更忠诚？”
第八百四十三章 第一骑士团
滴答……滴答……滴答……
梦，又开始了。
耳畔边传来细微的风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土腥气味。
卡伦翻了个身，原本想避开这个梦，继续睡下去，毕竟，他对这种时不时会被“邀请”进来的梦境，已经太熟悉了。
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他本能地睁开眼。
原本习惯性的水潭背景已经不见，变成了沼泽，而自己，就睡在翻浆的烂泥地里。
他很不喜欢这种触感，因为上床前自己是洗过澡的，这个梦一做，醒来后还是会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
身前，那把镰刀还在对着自己前后摇晃。
对想劈自己的这件事，它一直乐此不疲。
在卡伦睁开眼后，它劈得更起劲了。
秩序神殿内供奉的神器，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清理掉它们滋养出来的多余自我意识，上一次【战争之镰】被清理时，它的主体意识逃到了卡伦这里避难。
虽然还没到器灵的程度，却已经具备不小的灵性，且因为它的存在，让卡伦现在对【战争之镰】的掌控权限，比马瓦略都要高出太多。
卡伦抬手，推开了它，让它去边上犯病。
前方，出现了一具金色的骷髅。
她，曾窥觑过自己最深的秘密，不过，在那次自己和她“解决”后，已经警告过她不允许再出现于自己的视野中，她也确实很久没有消息了。
这次，她却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
你又按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动了是么？
卡伦缓缓站起身，沼泽地里的环境随之发生变化，绿草鲜花开始铺陈，远处，更是看到了薰衣草海。
金色的骷髅已不见踪影，但在薰衣草的那端，卡伦看见了布肯。
他正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对着卡伦无声地膜拜，泪流满面。
卡伦向他的位置迈了两步，一阵花莺掠过身前，顶礼膜拜的布肯，刹那间换成了目光冷漠的执鞭人弗登。
弗登开口道：“你在我面前，还想心存侥幸么？”
卡伦没做声。
弗登继续道：“我已经看见了你的秘密，我知道你是谁了。”
卡伦摇了摇头，虽然是梦，但梦里的一切都很细腻，细腻到他愿意在这里进行“互动”。
“不，执鞭人，你没有。”
“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厉害么？在我眼里，你不可能藏得下什么秘密。”
“我不信的。”
“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如果你真的看穿了我的秘密，你不会这么平静地和我讲话。”
弗登沉默了，他的身体化作了一片黑雾扩散，刹那间，四周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
卡伦伸手剥开黑纱，他看见了一座孤零零的别墅坐落在那里。
别墅的样子很熟悉，可卡伦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自己位于明克街的家。
缺少了街面背景，单独放在这里，居然有点陌生了。
在家门口，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似乎是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向卡伦，他是拉斯玛。
“你小子，终于敢回来了。”
“嗯。”
卡伦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
“如果不是为了你，狄斯也不会躺在这里，陷入沉睡。”
“你说错了，家人是我爷爷心中最重的牵挂，但他之所以选择沉睡，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双手，沾满秩序神官的血腥。
否则，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呵呵呵……”拉斯玛喉咙里发出笑声，“小子，出去了几年，不一样了啊。”
“希望您也不一样了，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会很失望。”
“你爷爷可不会像你这样说话，也不会像你这样倨傲。”
“那是因为爷爷老了，至于我爷爷年轻时的模样，拉斯玛大人，您应该最清楚。”
“是么……”
一道声音，自上方响起。
卡伦抬起头，空中，悬浮着宏伟威严的秩序王座，王座上，站着一个人，他身上穿着的是秩序神教内部最高序列的神袍。
紧接着，一道道巨大的光柱落下，一尊尊神殿长老降临。
大地开始震颤，天空开始崩塌，眼前的一切，都正在被无情的撕碎。
“大祭祀……”
诺顿看着卡伦，说道：
“这个世上，不应该再有神。”
“是的，没错。”
“所以，你去死吧，将力量还给我主，让我主得以将这个纪元，继续镇压下去。”
“大祭祀，他已经很累了，就算没有我，他也没办法继续支撑太久。”
“但是，这依旧不是你能继续存在的理由。”
诺顿举起手掌，秩序王座开始向下倾轧。
“轰！”
无尽的湮灭之后，四周变得空洞和虚无。
卡伦转过身，看向前方，那里，有一个伟岸的背影安静地坐着，他的身下，积攒着无尽尸骸，混乱之剑，立在前方不远处，伸手可及。
他的身前，面对着如同银河一般浩瀚的光幕，像是立起来的纪元长河，一只只手，一条条腿，已经从里面探出。
要是把这一场景画下来，怕是没人会认为这是神圣的神祇，这，分明是降世的恶鬼。
卡伦开始往前走，这是一段很长的距离，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很突兀的，身前，没有了那道背影，这意味着，他已经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在他身前。
卡伦转过身，他想看一眼他的正面。
他看见了一具腐烂的尸身，无数巨龙一样的蛆虫在他空洞的眼眶里蠕动；
一颗颗脓泡在他身上鼓起，每一颗的破裂，都能引起一场可怕的天灾；
他坐在这里，面对的，是来自诸神的诅咒。
忽然间，那黑黢黢的眼眶里，像是有一团光火即将出现。
这具腐朽的神躯，出现了一丝震颤。
“啪！”
卡伦睁开眼，坐起身。
现在的他，位于卧室床上。
眼眶处有湿润的痕迹，卡伦下意识地认为是流血了。
“唔，做噩梦了么？”
睡在床尾的小康娜被卡伦的动作惊醒，她爬起来查看卡伦的情况。
“没事，打扰你睡觉了。”
“你哭了。”小康娜的眼眸即使在夜里，也透着光泽。
卡伦恍然，哦，是眼泪么，不是血。
这么说，刚刚，真的只是一场很随意的梦，单纯的就是自己白天的纷乱思绪在睡梦中的意识投影。
“我起来走走。”
“我陪你吧。”
“你继续睡吧，真的。”
“好的。”
小康娜躺了回去，闭上眼之前还不忘叮嘱道：“如果你害怕的话，康娜给你唱歌。”
这是普洱最早带小康娜时做的事，那时的小骨龙刚被带出地穴来到陌生环境，其实很是敏感。
卡伦笑了笑，说道：“我会的。”
走出卧室，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阿尔弗雷德正站在卡伦书桌前整理文件，这些都是晚上做好，卡伦早上起来后就能直接办公。
“少爷，怎么起得这么早？”
“做了个梦，头有点疼。”
阿尔弗雷德给卡伦倒了一杯冰水，问道：“需要准备夜宵么？”
“不用了，等等就天亮了。”
“乌孔迦的那个项目组负责人，已经来和属下对接过了，没有保留，将项目人员和计划书都递交给了属下，属下对照过了，和我们先前暗中调查的情况吻合。”
“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做手脚的。”
“属下会往这个项目组里安插我们自己的人，以方便控制它。”
“嗯，你先这么做吧，具体的操作，等凯文回来后再听它的意思。”
“我想，凯文肯定会很高兴的，因为它又能重新续上自己的研究了。哦，对了，少爷，执鞭人办公室里发来了一封公函，询问是否需要给您单独配一个安保小队。”
“拒绝了吧，没必要。”
虽然执鞭人安排的安保小队素质水平上肯定没得挑，但卡伦这里还真不需要，一是因为身边有外人做事不方便，二是实际利用价值很低。
虽然卡伦刚刚才在庞西庄园里遭遇了意外，但那是神殿长老抽疯的缘故，这种情况，你身边安保等级无论提多高也都没有意义。
“阿福，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今天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的，少爷。”
阿尔弗雷德欣然接受了，今天的行程是参加在第一骑士团驻地举行的悼念活动。
伟大的少爷将要莅临视察他忠诚的骑士团；
阿尔弗雷德认为自己不应该错过这一刻的见证。
卡伦在椅子上坐下，看向窗外，过了会儿，他又站起身，对还留在这里处理文件的阿尔弗雷德说道：
“陪我出去兜兜风吧。”
“好的，少爷。”
阿尔弗雷德亲自去取车，还是那辆二手黑色朋斯，卡伦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咔嚓！”
车启动前，菲洛米娜坐进了后车座。
卡伦说道：“出来时没看见你。”
“我在修行。”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她刚刚在睡觉。
“继续修行去。”
“不。”菲洛米娜摇头，“我要保护你，我跟在车外吧。”
卡伦没说话。
菲洛米娜下了车，和外面负责安保的安德鲁汇合，卡伦离开纪律部结界时，身边会有一支安保力量跟随。
阿尔弗雷德笑道：“大家都在改变，费尔舍家的姑娘，居然也能看懂形势了。”
“呵。”
卡伦将座椅往后放，躺着看向窗外。
阿尔弗雷德打开了车载收音机，一首轻松舒缓的乡村民谣响起。
车在慢慢地开，卡伦则安静地听着。
天色逐渐亮起，卡伦的眼睛缓缓闭合。
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却很踏实舒服。
醒来后，卡伦轻轻扭动脖子，感慨道：“记得以前最忙的时候，只能靠坐在车里赶路时的间隙来补觉。”
阿尔弗雷德说道：“长时间办公室的工作，确实会容易积攒心理压力，而且，少爷您最近心里积攒的事，也太多了。”
“事情是多，也确实很棘手，但现在的我们，已经有了处理的能力，和刚到维恩时的那会儿不一样了。”
“是的，少爷。”
“先把眼下的事一件件都给料理好，然后，我们回家。”
……
轿车换成了马车，马车内，卡伦正吃着由希莉亲手做的馄饨。
在传送法阵大厅前，马车停了下来。
按理说，卡伦的马车是可以直入的。
菲洛米娜将车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伯恩首席主教和莱昂区长。
莱昂站在伯恩身后，明显矮了一辈。
要不是卡伦的纪律部就设在约克城大区，莱昂和伯恩的搭子，怕是又要将本大区的秩序之鞭和大区管理处的关系地位推回到过去。
当然了，伯恩现在也没这种心思了。
大祭祀亲自发起的这场哀悼活动，规格极高，各个系统的大佬以及地方大区的两位传统意义上的话事人，都是要参加的。
除此之外，秩序神教还邀请了自己的附属神教、伙伴神教以及友好关系神教代表一同出席。
友好关系神教是一个概数，因为哪怕沙漠那边双方还在打着仗，却也并不影响人家顶着友好关系教会的身份头衔过来参加你的活动。
这还不是最吊诡的，卡伦甚至从自己办公桌上的相关文件里看到，双方前方打着仗呢，后方的教会贸易依旧在火热进行。
比如秩序军团的魔晶炮相关重要材料，需要从那几个神教里采购，因为战事导致战争器具的巨大消耗，材料需求紧张，双方的贸易额居然还创了新高。
不过，退一步来看，也能理解，毕竟，除了沙漠神教和荒漠神教这两个内战派系视这场战争为生死战外，两边的正统教会，其实谁也没有真的想下死力气企图去灭了对方。
但自家这边的大祭祀，最近应该是有了想法，就看什么时候抽书签了。
伯恩坐上马车后，毫不见外地指了指保温桶。
阿尔弗雷德拿出碗勺，给他盛了一碗馄饨。
然后，莱昂主动伸手接过保温桶，自己给自己盛了半碗，他吃过了，现在只是陪着再吃点。
伯恩喝了一口汤，笑着说道：“真好，还能蹭你的车，就不用那么累了。”
卡伦没好气道：“还以为你会让一位主教代替你参加的，没想到你居然亲自去，也不怕路上发生一个没挺住，死在了外头。”
听卡伦这么说，伯恩清楚，这意味着车内的都是自己人。
“到月底呢，我的日子是掐着天算的，没到日子，死不了。”
“呵呵。”
伯恩：“对了，帕米雷思教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阿尔弗雷德接话道：“已经取得了执鞭人的授命代表，同时和帕米雷思教那里也达成了访问沟通，他们的教尊推举典礼在下周。
对了，德里乌斯大人，今天应该也会来。”
“嗯。”伯恩点了点头，“哦，差点忘了，恭喜你成为神殿长老的学生。”
卡伦将空碗递给了菲洛米娜，又从小康娜手里接过湿帕子擦了擦嘴，骂道：
“都是要死的人了，说话怎么还是这个腔调。”
“能到死嘴都是硬的，也是一种幸福。”
马车总共通过了四次传送，来到了一处目的地之前的一站。
这里都是黑色的冻土，天空也是黑压压的，看不见太阳，也不见星星。
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峡谷，峡谷是最后一道禁制，进去后，就是第一骑士团的驻地。
此时这里人很多，停满了马车和各种坐骑妖兽。
神教内体系森严，一般到这里，大部分“大人”就没资格乘坐载具，得步行前进了。
比起走路，这么多“大人”们聚在一起，免不得客套寒暄，再论一论身份地位，会很累人。
伯恩先前说的蹭卡伦车不会那么累，意思就在这里。
卡伦的马车可以继续行驶，途中在道路一旁，出现了一座黑色的城堡建筑，上面的每一块砖瓦都在倾诉着年代的气息。
伯恩介绍道：“这是审判所，不少前往第一骑士团报道的‘新兵骑士’，会在这里举办葬礼。”
有些人的葬礼可以在家里办，可有些人没有这个条件，或者觉得没那个必要，就会被安排在这里举行。
菲洛米娜问道：“那这里面，也有审判官么？”
伯恩耸了耸肩，说道：
“这是当然，可以说，这家审判所，是整个秩序神教规格最高的审判所，这里的审判官，也是秩序神教里最强大的审判官。
历史上，甚至有神殿长老在这里工作，直至凝聚出神格碎片被秩序之门接引后才离职。”
车厢内不少人，在此时都将目光落在卡伦身上。
卡伦说道：“你说得不对。”
秩序神教规格最高的审判所和最强大的审判官，并不在这里。
伯恩问道：“怎么说？”
卡伦很直白道：“现在不告诉你。”
“我都要死了，你是打算我死了后再说么？”
卡伦看向车窗外，欣赏风景。
到峡谷前，马车停了下来，卡伦下了车。
前方，还停着不少辆马车以及一头奥吉。
一座丰碑，矗立在这里。
碑文是黑色的字体，里面蕴藏着一股强大的意念，它会主动影响到你的心神，把上面的文字自动在你脑海中变成你所熟悉使用的语言。
阿尔弗雷德发出了一声感慨：“这笔画，真美，震撼之美。”
伯恩侧过头，看向阿尔弗雷德，字符文字你能看出什么笔画美感？
出于一名老阴暗面专家的直觉，他认为阿尔弗雷德看见的碑文，和在场其他人看见的，不是同一类文字。
随即，伯恩又看向卡伦，发现卡伦神色如常，只是在按照来这里人的传统礼仪，对这座碑文行礼。
碑文上写的是：
【我志愿在此沉睡，践行誓言，成为秩序的最后一道防线。】
第八百四十四章 你们，准备好了么？（大章！）
阿尔弗雷德的手指在不停地虚空划动，他无意现在就将自己所看到的文字实体临摹出来，而是要将它们的每一道比划每一处神韵都记在心底，留到深夜慢慢反刍。
少爷的字，没有碑文上的字好看啊。
虽然这个念头有些大逆不道，但这是事实。
卡伦以前在笔记本上以及生活中应阿尔弗雷德请求所写下的字，肯定不够专业，再加上近几年日常所用都是马克莱语，这手，早就生了。
不过，碑文中的文字是意识层面的具体显化，这意味着阿尔弗雷德早就在断断续续中的学习领悟中，感知到了真谛。
他居然……领悟了书法。
阿尔弗雷德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容，少爷的字没这么好看并不会影响少爷在自己心里的光辉伟岸形象，少爷是最初的火种，而布火者，则是他——阿尔弗雷德.骚。
少爷之所以没有亲力亲为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不就是在故意赐予自己存在价值么？
小康娜好奇地问菲洛米娜问道：“你以后也会住这里么？”
菲洛米娜摇头：“这里太挤。”
伯恩笑道：“这里面，就是我们秩序信徒死后最向往的场所，是一个秩序信徒一生的最高荣誉。”
说这句话时，伯恩舔了舔嘴唇。
他距离躺进这里，已经很近很近了。
按理说，他应该像皮洛他们一样，提前来自己该位于的棺材片区选一个自己心怡的位置，怀揣着无比的虔诚与激动。
可今天，他的兴致并没有以前所预想得那般高，隐约间，像是被更能激动人心的东西给覆盖了。
“康娜！”
奥吉主动走了过来，然后向卡伦行礼。
卡伦对她点了点头，松开小康娜的手，走向前方，那里，执鞭人正被一群人围着说话。
那群大人看见卡伦后，神色都有些尴尬，和卡伦互相见礼后就散开了，有的继续向里走，有的则往后退一退，等后面的人。
这群人不是各个系统的一把手，在各自系统的地位，和卡伦在秩序之鞭差不多。
弗登看向卡伦，微笑道：“都是来找我说情的。”
卡伦同样微笑道：“那就是告我状的。”
弗登点了点头：“是弄疼他们了，但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否则不痛不痒的，倒显得我们秩序之鞭是人畜无害的废物。
对了，我给你安排的安保小队，你真的不要？”
“感谢您的关怀，但属下真的不需要，本就是做安保小队出身的，现在还需要被人保护，真是适应不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境遇不一样了么，主要你那条龙还没成年，要是成年了……”
弗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是扬手布置起了一个隔绝结界。
道路上来往的都是教内教外有身份的大人物，这种公开“说悄悄话”的行为确实有些不雅。
不过，作为秩序神教的一号特务头子和二号特务头子，当众密谋点什么事，也很正常。
“你那条龙要是成年了，就算是面对神殿长老的追杀，也能逃个命了。”
“外教的神殿长老，应该也不至于来亲自对属下出手。”
“要好好活下去。”
卡伦愣了一下，很多次了，弗登对他的态度，好到让他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弗登伸出手，搭在了卡伦肩膀上，问道：“我看看？”
“好的。”
弗登的意识开始探查卡伦的身体，这不是针对性的窥觑，更像是对身体和灵魂情况做一个基础的体检。
挪开手后，弗登微微皱眉，问道：
“怎么做到的？”
布肯的遗赠给了自己，这一点，弗登肯定是知道的，当时他本人就在楼上。
但既然弗登这么问，显然是认为光靠布肯的遗赠，自己的灵魂强度也不可能进步得这么快。
否则大家还修行参悟什么，一起互相吞噬就是了。
主要还是饿瘾先后吞了安卡拉的意识和布肯的灵魂，而且饿瘾的吸收转化效率极高，这才导致现在的卡伦和当初在奥古雷夫要塞与弗登并肩召唤出法身的卡伦，有了极为明显的差距。
卡伦用玩笑的口吻回答道：
“修行，对我来说，好像从来都不是难事。”
这是一种仗着“双方关系好”的试探性回答，也算是铺垫，等接下来弗登具体发问时，自己还要重新组织起理由。
然而，弗登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挥手撤去了屏蔽结界，感慨了一声：
“是啊，没错。”
神子修行天赋好，又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弗登开始往里走，卡伦跟在他身侧。
后方，奥吉、小康娜她们则跟在后面。
进入峡谷，当即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这里空旷静谧，一眼望不到边的绝望厚重冻土诠释着生命禁区的含义，一条宽阔的驰道自脚下，一路向下延伸，直通这个世界的中心——一座黑色庄严的金字塔。
但金字塔外围，有一层淡蓝色的光罩将其笼罩，使得其与外界隔绝。
原本是没有这一层东西的，因为这处小世界以及外部进入这里的区域，属于秩序神教最核心的区域之一。
但自从上次第一骑士团莫名发生异动后，还是加了这一层防护，不是对外，而是对内，谈不上提防，更像是安抚。
不过，最让卡伦直观感受到壮观的，还是自己现在头顶上的这座白骨巨门。
它是外界进入这里的唯一通道，全部由神祇和堪比神祇的神兽尸骨构筑。
和其他地方所碰到的神性污染不同，这些骨骼很干净，应该是经历过特殊的处理。
当然了，什么样的污染和异端，在这儿，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都会变得无比乖巧。
小康娜走到硕大的门柱前，先用袖口擦了擦面前的一块地方，然后左看看，右瞅瞅。
莱昂和菲洛米娜沉浸在初次到访这里的震撼中，伯恩则滞后与另两位大区的首席主教说着话。
奥吉留意到了小康娜的举动，低头看了下去。
小康娜小声道：“大笨龙，帮我挡一下。”
奥吉有些疑惑，但还是往小康娜身后站了站。
“唔，不够唉，还是看得见。”
奥吉见状，撩起自己的裙摆，将小康娜罩入自己的裙中。
她人形体格本就高大丰满，小康娜又是个小女孩，被裙子这么一罩，从外面还真看不出什么端倪。
况且，来这里的大人们都会很刻意地收敛自己的意识，更不会有人自降身份到去窥觑别人的裙摆。
绝对安全状态下，小康娜放心地露出笑容，然后张开嘴，对着先前自己擦拭过的门柱位置咬了下去。
“哦……好硬。”
奥吉笑了，她终于明白小康娜要做什么了，当即小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天真。”
说着，奥吉将裙子撩起，露出了小康娜，却看见门柱那块区域，出现了一个小缺口，缺口四周还带着可爱的牙印。
而小康娜嘴里，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小康娜一边嚼动着一边没好气地嘟囔道：“你怎么这么愚蠢。”
奥吉：“……”
这一幕，把奥吉吓得龙尾巴差点显现出来，赶忙再次将裙子盖回去，将小康娜重新隐藏在里面。
这里可是秩序神教圣地中的圣地，一草一木都具有极高的象征意义，你居然在这里啃门柱子！
“赶快停手，你知道亵渎这里的罪责有多重么，足够把我们两个串在一起去烤肉！”
回应奥吉警告的，是又一声“咔嚓！”
像是咬巧克力，又咬下一块。
奥吉的整张脸都褶皱起来。
“咔嚓……”
“咔嚓……”
“咔嚓……”
咀嚼速度越来越快，频率也越来越高。
奥吉的身体开始颤抖。
“嗝儿……”
终于，自己裙子下面传来一声饱嗝儿。
“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大笨龙，你要不要吃一口，香香甜甜的，很好吃唉。”
“不……不用了，你快出来，我们离这里远一点。”
这时，奥吉察觉到自己裙摆里面的人原地跳了几下。
这是为了让食物赶紧下到肚子里去，好空余出更多的部分来继续享用美味。
“咔嚓……”
“咔嚓……”
“咔嚓……”
又是连续的清脆声响。
“哎呀，实在是吃不下了唉。”
奥吉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停止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你不是吃不下了么！”
刚问完，奥吉就感到自己身下多了些什么，像是有好几块沉重的钢板被绑在了自己的腿上、肚皮上。
“吃不下了，我们打包一点带回去吃第二顿。”
“好了么，好了么！”
“好了，呼，好闷唉。”
奥吉掀开自己的裙子，看见门柱这里硬生生空缺出一个大凹坑！
“这怎么办！”
“盖回去，盖回去！”小康娜催促道。
奥吉只能重新将裙摆盖回去。
“吧嗒！”
“嘶……”
小康娜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自己从奥吉裙子里走出来，门柱位置，恢复如初。
“这是，怎么做到的？”
“唔，我用自己的力量，让它长了回去。”
“这能一样么？”
这等于用水泥填补了金砖缺的那一角。
“不会有事的，谁会来探查这个呢。”
小康娜偷偷看了一眼远处和执鞭人走在一起的卡伦，背对过去，左手握拳，右手食指敲了敲。
奥吉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占卜。”
“那条章鱼的力量？”
“嘘。”小康娜又保持了一会儿这个动作，然后露出了笑脸，说道，“没事的，安全。”
“你的占卜不见得会准。”
“我是给你占卜的，占卜结果显示你接下来几天都会很平安顺利，你不信？”
“我信。”
“嗯。”
小康娜准备往前走，可吃得太撑，只能双手抱着肚子。
奥吉好奇地问道：“真有那么好吃？”
“当然，我一进来就闻到它的味道了，咦，好大的一个作业本唉！”
前方，一本厚重的大书飘浮过来，上面坐着一个老者，钟塔森。
钟塔森留意到了小康娜的话，停了下来，看了看小康娜，赞叹道：
“这孩子怎么养得这么好。”
说着，他还想伸手摸一摸小康娜的脸蛋，小康娜目光一瞪，伸手去抓他。
钟塔森马上收回了手，讪讪道：“怎么这么小气。”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之一。”钟塔森很是骄傲地伸手拍了拍自己坐下的厚书，“这个，也不是作业本，是第一骑士团这么多年来的记事。”
“唔，我懂了。”小康娜点点头。
“小朋友，你是谁家的龙？”
“席尔瓦家的。”
“席尔瓦？”钟塔森脑海中快速翻阅这个姓氏，好不容易才想起来是谁，因为这个姓氏教内的名人就一个，“哦，你是卡伦部长的龙。”
“嗯。”
“龙族，应该多瞻仰瞻仰这里。”钟塔森指着前方的那座白骨巨门说道，“这座门，是叛逆龙神的杰作。”
虽然前不久，秩序神教在针对地穴神教内的龙族进行过打压，屠戮和奴隶了一大群龙族，但后人的事和前人可没有什么关系。
叛逆龙神虽然是地穴神教创教七神祇之一，但它和秩序之神的关系最亲密。
事实上，有说法是因为秩序神教内只认可唯一神秩序之神，不承认分支神的称呼与地位，叛逆龙神这才去地穴神教那里混了个创教神的身份，因为它似乎很执拗地想要和秩序之神平起平坐。
其他神祇在那个年代敢用这种姿态对待秩序之神，怕是早就被镇压了，也就只有秩序之神默认了它的胡闹。
第一骑士团的这座白骨巨门，不是叛逆龙神亲自打造的，虽然它自身拥有多种龙族天赋，却并不是一个锻造师，可建造这座门时所需要的特殊地基，却是叛逆龙神找来的。
传说它亲自前往多处秘境，击杀了强大神兽，吃光它们的血肉后，将尸骨残渣带了回来，浇做地基。
“你知道么，在那座金字塔内，其实留有一个巨大的空棺位，原本就是应叛逆龙神的要求，给它留的。”
小康娜问道：“那它在里面么？”
一边问着小康娜还一边悄悄地舔了舔嘴唇。
“空棺位。”钟塔森摇了摇头，“当然不在，不过，里面倒是有你们的前辈沉睡在里面，它们和你们一样，也是曾经我教的护教妖……龙族，得到了和它们主人陪葬的资格。”
小康娜手指对掐道：“好可怜，要殉葬么。”
“不不不，当然不是，龙族的寿命可比人类长很多，是后续进来的，我教怎么会让它们殉葬呢，那些，也都是秩序信徒，和你们一样。”
小康娜伸手戳了戳身边的奥吉：
“她不是。”
奥吉：“……”
“哈哈哈。”
钟塔森被小康娜逗乐了，事实上，他就是看小康娜可爱才特意停下来聊天的。
他自己曾认养过一个没见过面的教内女孤，女孤也生了一个女儿，是他的养孙女，但只见过照片，没见过真人，但再过两年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了，他对自己的退休生活，充满着期待。
所以对小女孩，他没有抵抗力。
“当你们跟随自己的主人，守护秩序一生，你们其实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宣誓了自己对秩序的虔诚，做的，永远在说的前面。”
奥吉鼻子哼哼，她不喜欢听人说教，很反感这个。
小康娜见钟塔森把话说得严肃起来，马上收敛起先前的笑容，认真回礼：“谢谢你，赞美秩序。”
“哈哈。嗯，赞美伟大的秩序之神。”
钟塔森低下头，指着奥吉说道：“我发现了，你是，她不是。”
小康娜马上点头：“对对对！”
这时，两队威武的骑士策马缓缓进入巨门。
“啊，大祭祀来了。”
钟塔森和小康娜挥挥手，随后前去迎接大祭祀。
能参加这场哀悼活动的，都是教会圈身份地位最高的一批，不过，在这里又进行了细分，绝大部分都在外头的入口处停下载具步行，卡伦这个级别的可以继续乘坐马车到峡谷。
而能一路乘坐载具进入白骨巨门的，只有大祭祀一个人，连神殿长老都没这个资格。
因为，从法理上，只有秩序神教的大祭祀，才有资格启用第一骑士团。
这不是权力赋予的资格，而是资格赐予的权力。
卡伦看着前方开进来的护卫队伍，不由心生感慨，秩序神教之所以能一直维系着这一运转体制，没有像其他神教那样被家族、神殿严重侵蚀和干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
轮回神教的最高者被称为守门人，秩序神教的最高者被称为大祭祀，所祭祀的，就是这里啊。
弗登开口问道：“第一次来这里，有什么感受么？”
卡伦伸手指了指下方那座巍峨高耸的金字塔，回答道：“那里……”
话到这里，顿了顿，罕见的需要酝酿。
不是在考虑如何得体的应答，事实上，想要这样反而不用考虑，而是纯粹的内心感受转化为具体的形容时，需要一个情感递进。
弗登说道：“那里，躺着的是我秩序神教一代代的先辈。”
卡伦点了点头，说道：
“也躺着我秩序神教的历史，虽然沉睡，却依旧‘活生生’的历史。
来到这里，
不是我们在瞻仰他们，而是我们在接受他们的审视，接受历史的检阅。
那是一代代的理想主义者，一群真正的秩序信徒；
站在他们面前，会不由自主地反省自己身上的神袍是否脏了，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秩序条例》，自己的信仰是否依旧坚定。”
弗登点点头：“说得很好。”
然后心道：所以，你就是以这样的视角在检阅我们么？
“我去大祭祀那里了。”弗登向大祭祀的车驾走去。
卡伦则找到了小康娜，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段路后，卡伦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困了？”
“昂。”
“药丸剂量高了？”
“我啃了门柱子，味道好好。”
“那座门柱子？”卡伦看向那座白骨之门。
“嗯，啃得不多，唔，下次不会了。”
“没事的，你能啃得下去，我以后就经常带你来啃，应该是对你有好处的。”
卡伦弯下腰，将小康娜背起来，她现在真有点走不动路了。
小康娜双手抱着卡伦的脖颈，好奇道：“咦，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奥吉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碰的，会犯大忌讳。”
“没事，都是些装饰品而已。”
沉睡在这里的秩序先辈在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离开这里去完成自己仅剩时间里的使命，谁会留这儿欣赏居住环境。
只要小康娜吃了能有助于她的成长，这也不算是教有资产流失。
哀悼祭台已经提前布置好，正对着那座黑色金字塔。
一座座通讯法阵已经开启，这里的画面会同步向外直播。
对于一场大型活动而言，其实组织方算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没有礼宾，没有侍者，你想要喝口水，还得自己从冻土层上的冰块里敲下来一块想办法融了。
但没人在乎这些，本教的人看见那座金字塔后，都神情肃穆；外教的人看到后，哪怕掩饰得再好，也依旧可以看出眼神里的复杂。
当然，这里不是没有神官，而且数目还不少，这些神官身前的神袍绣着一颗吊坠，且全部戴着面具。
他们是“唤醒者”，独属于第一骑士团，他们的使命，就是在命令下达时，将沉睡于金字塔内的第一骑士团苏醒。
他们一生只修习这一道术法，只钻研和苏醒有关的阵法和器具。
他们从青年时代就被选拔到这里来，一直到年迈身体和灵魂衰败后才能离开，这期间，非外派任务，不得外出，不得婚配，不得生育。
他们中有些人会认养教内的遗孤，遗孤会享受特殊的一笔津贴待遇，等到他们退休离开这里后，可以有个家养老。
可以说，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年华，都奉献在了这里。
最无奈的是，他们一生所钻研学习的技能，可能到老了离开这里时，都不能真正使用一次，不仅是他们，一代代“唤醒者”神官，都是这么过来的。
因为在秩序神教历史上，只有偶尔小批量或者个体的苏醒，大规模的苏醒，还从未发生过。
大祭祀的马车没有直接上祭台，而是在中间的一座冰雕前停下。
大祭祀走下马车，同坐马车的还有一位老者，老者身上穿着的是原理神袍，他是原理神教的教尊——西福斯。
也就只有原理神教，才享有这种待遇，毕竟秩序和原理的伙伴关系，历史悠久。
弗登等一系列真正大佬早就侯在车旁，跟随大祭祀的步伐移动。
大祭祀发出感慨：“每次来到这里，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随即，大祭祀看向周围人，笑着问道：“你们有么？”
“有的。”
“是的，我们也有。”
“有的。”
弗登：“有一种正在被历史检阅的厚重感。”
听到这句话，大祭祀的动作迟缓了一下，然后伸手拍了拍弗登的肩膀，他现在越来越孤独了，也就只有昔日的这位伙伴，才能一直真的懂自己。
西福斯说道：“真的，很羡慕秩序神教的这种历史厚重感。”
大祭祀说道：“你死后，这里可以给你单独腾个位置出来。”
西福斯：“那多不好意思。”
众人说说笑笑来到那座冰雕前，冰雕只有上半身，双手托举着一枚吊坠，面朝下，低着头，看不见脸。
这是“唤醒者”冰雕，寓意着他们一代代隐姓埋名在这里无私奉献。
大祭祀向着这座冰雕，郑重行礼，身旁除了西福斯站着没动外，弗登等人，全部跟随行礼。
紧接着，外围的所有秩序系神官，除了唤醒者，全部行礼。
小康娜从卡伦背上滑下来，跟着卡伦一起完整行礼。
礼毕后，本地的所有戴着面具的唤醒者神官面朝大祭祀也是面朝冰雕的方向，进行回礼。
没有致辞，没有交接，有的，只是无声却又厚重的尊重。
没有他们，第一骑士团就不是第一骑士团，而要是没有第一骑士团，历经两个纪元，可能秩序神教早就在某次波涛中沉船了。
最起码，光明是不会这么消亡的，如果条件允许，光明怎么可能不会孤注一掷做最后一击。
随即，大祭祀一行人走上祭台。
祭坛前方，早已矗立起一座座小型墓碑，排列有序。
他们，是沙漠战场上战死的秩序神官，虽然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进入第一骑士团，但他们理应享受同等的敬遇。
大祭祀和西福斯，在弗登等一众教内各系统大佬的陪伴下，来到了祭台的最高层，所有通讯法阵也都对准着大祭祀的位置。
第二层，则是卡伦这个段位的，以及各个神教的代表。
卡伦看见了德里乌斯，德里乌斯几次目光看向这里，想要和卡伦借机交流一下，但卡伦一直没有目光回接，对这位昔日注资的金主，卡伦现在没心情去寒暄，一切，等哀悼活动结束后吧。
伯恩和莱昂他们则在第三层，阿尔弗雷德、菲洛米娜他们，作为随同人员，就只能在更下面。
祭坛虽然和前方金字塔比起来，微不足道，可实际上，已经很高大宽敞了，但这次来的人，确实多，除了第一第二层外，下面的层级，还是有点挤的。
大祭祀站在最高层的最凸前位置，他双手摊开，缓缓向上。
下方，唤醒者神官们开始吟唱，自从上次异动后一直笼罩在金字塔上的那层光罩，被缓缓地提起。
恢宏、古老、沧桑的气息，开始溢出。
属于秩序第一骑士团的真正风貌，才算是真正显露出来。
肃穆的威压，让整个祭台都陷入了沉默。
等光罩完全升起来后，就是大祭祀发表哀悼致辞的环节。
被卡伦重新背在身上的小康娜忽然有些紧张的抱紧卡伦。
“怎么了？”
“唔，忽然好紧张。”
“呵呵。”
光罩完全脱离了金字塔，一道道黑色的流光，在金字塔外壁上流转。
大祭祀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近来，秩序神教面对着愈发严峻的挑战，逐渐有越来越多的势力，开始挑衅我秩序的威严……”
就在这时，卡伦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低语：
“神，我萨拉斯.皮诺，等待您的召唤！”
“神，我西德罗曼.坎波斯，等待您的召唤！”
“神，我狄福卡.希尔.罗林，等待您的召唤！”
“神，我阿拉斯.庞西，等待您的召唤！”
“神，……”
起初，卡伦还能听到清晰的声音，但很快，如同潮水般的祷告词，将卡伦的听觉完全淹没。
这，是沉睡在金字塔内，第一骑士团成员生前发出，死后一直遵守的誓言。
这是他们对秩序之神的虔诚祷告，他们时刻准备着被苏醒，然后为秩序奉献出自己最后的一切。
卡伦的眼眶开始泛红，还好自己现在已经比过去强大太多，灵魂也坚韧太多，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站在这儿，怕是灵魂意识瞬间就会被这可怕的意念湮灭。
即使是现在，他也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迫使灵魂沼泽中的饿瘾雕塑，快速立起，膨胀。
不过这次，倒不是饿瘾爆发，饿瘾雕塑也没有想要再次趁机抢夺卡伦身体控制权的意思，它发出了一声低吼，像是在做着回应。
而这一切，在卡伦这里，都发生得悄无声息，没人能感应到二层角落里，秩序之鞭纪律部部长的异常。
因为接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通讯法阵前本教和外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座金字塔上。
“嗡！”“嗡！”“嗡！”“嗡！”
从最顶层顺延向下，每一层的棺木，都发出了轻微的颤音，可这里的棺木实在是太多，而且沉睡在这里的，都是生前秩序神教内绝对优秀的人杰。
棺木震颤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后，形成了极为可怕的共振，这座金字塔，似乎也都开始了震颤。
这种感觉，像是前线秩序军团方阵即将开始推进。
“呜呜呜呜！！！！！！！”
悬挂在金字塔最上方的神器【收割号角】，在没有人催动的前提下，自己发出了声音。
四周冻土下面，一座座巨大冰锥凸起，里面封藏着的，是一件件战争器具，有阵法师的，有战士的，有牧师的，有术法师的……
其中，不少战争器具，已经是现在失传了的，无法仿制也无法逆向成功的绝品。
当第一骑士团被苏醒时，可以确保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拿到自己合适的武器，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极致。
“咚！咚！咚！”
冻土开始震颤，这个小世界，在此时像是被赋予了活性。
某种被凝聚起来的强烈意念，如同风暴一样，在这里席卷，可怕的压迫力，让在场不少个人实力强大的大人物们，都体验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渺小。
随侍在大祭祀身旁的管理员钟塔森马上翻阅自己身下的大书，禀报道：
“大祭祀，这是备战的号角！”
身侧，距离大祭祀最近的位置上，原理神教教尊西福斯无比羡慕地看着诺顿。
在这一时期，秩序神教能让一位神子，能让提拉努斯的传承者成为大祭祀，这气运，真的是好到让其他教会眼红到流血啊。
弗登等人，也全都用敬服的目光看向自家大祭祀。
包括祭坛下面的其他人，以及周围的唤醒者神官，都下意识地看向上方行礼。
连同秩序神殿内，观看着这一幕的神殿长老们，表情一个个的也都很丰富精彩，是那种受了委屈，想发泄又无处发泄的苦闷，同时，也有一些释然。
乌孔迦直接笑道：“我可以保证，布达拉斯都做不到这一步。所以，诸位，认了吧，这还争个屁啊！”
所有人都认为，第一骑士团的这次异动，源自于秩序神教的大祭祀。
除了……大祭祀自己。
大祭祀缓缓抬起头，他看向了天空，背对着所有人的他，此时目光无比复杂。
我主，
你真的已经回来了么？
卡伦的身体几乎要支撑不住了，小康娜虽然还在卡伦背上，但她的身子已经悬浮起来，如果没有她在后面抓举着，卡伦现在估计已经瘫坐在地。
这大脑里，灵魂深处，像是有一道道雷霆正在迅猛轰击。
因为他的到来，原本面向秩序规则的誓言和祷告，全都集中向了他。
这可怕的撕扯，要是再继续下去，像是就要将自己撕碎湮灭。
这种感觉，就像是前一晚自己刚刚做的那场梦。
卡伦意识恍惚间，眼前的金字塔，变成了那道坐在那里的背影。
虽然他的背影依旧伟岸，但受到梦境中的影响，卡伦觉得，他的神躯，已经腐朽，他一个人坐在那儿，承受了一个纪元的，来自诸神最为恶毒的诅咒。
卡伦在心里茫然道问道：
“他累了；
他拦不住了；
诸神，即将归来；
我们，
该怎么办？”
“呜呜呜！！！！！！！”
【收割号角】再次吹响，一面面战旗立起，这些躺进去沉睡的秩序先辈，他们是按照自己生前职能划区的，每个区域都有相对应的指挥官存在，确保等集体复苏时，第一骑士团，就是一支完整有序体系健全的军团。
而这一面面战旗，就是一处处军团方块，对应着组成军团的一个个小部分。
钟塔森快速翻阅着大书，说道：“这是进攻号角，进攻号角！”
秩序神教的神官们，都沉默了，包括神殿长老们，此时也都一个个神情肃穆。
外教在场的和通过通讯阵法观看着这一幕的神教人员，则一个个面色铁青。
因为秩序的第一骑士团很神秘却又很公开，所有人都知道它的根基是什么，因此，哪怕是外教那些恨秩序入骨的神官，也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秩序神教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为了演一场戏，提前复苏全部，不，哪怕是只复苏部分第一骑士团，那也是傻子都不会干的蠢事！
这一切的一切，只说明一件事。
秩序的第一骑士团，哪怕都死了，作为死人，躺在这里，却也依旧迸发出了强烈的战斗意念。
他们渴望被苏醒，渴望重新拿起武器，渴望去踏碎任何企图挑战秩序权威的存在。
活人组成的秩序神教，已经是公认的当世第一神教了。
可还有另一个死去的秩序神教，它，更为可怕。
难以想象，
如果此时那位秩序的大祭祀，下令“唤醒者”对这里进行苏醒，那么世上到底哪个神教，能抵挡得住如此可怕的黑色天灾浪潮？
从政治影响力角度考虑，大祭祀发起这场哀悼仪式的效果，可以说是被超顶格的拉满。
秩序神教用亮底牌的方式，在整个教会圈，在整个世界面前，再次宣誓了自己的强大。
大祭祀继续开口道：
“在此，我代表秩序神教，向整个教会圈，向这个世界宣告，我秩序神教，永远都不会畏惧挑战，所有秩序信徒，都将不惜一切，誓死捍卫秩序的光芒！”
这时，
卡伦缓缓抬起头，他的神情不再是痛苦，在这一刻，卡伦终于寻求到了一种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平衡，也是自己和饿瘾之间的平衡。
一道道虚幻的身影，自金字塔内每一口棺材处浮现，他们没有被苏醒，他们也不具备自我意识，用原理神教的研究报告来解释，这些虚影此时应该是麻木的。
可这些虚影，却是一个个沉睡在这里秩序先辈们遗体内灵性力量的情绪显化。
当他们一个个出现后，原本黑色的金字塔，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自祭台上，自通讯法阵里看去，如同一个个人站在自己的棺前。
他们是麻木的没错，那是因为他们在死前，心里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早已摒弃了所有残杂。
死亡，带走了一切，唯独剩下了最为纯粹的秩序理想。
卡伦睁开眼，眼眸里的血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黑。
秩序之神的腐朽，诸神归来的脚步，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你甚至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抵挡这一切。
或许，这就是他要来第一骑士团看看的目的。
他希望在这里找到信心，找到勇气，找到未来面对诸神降临时，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
卡伦在心里问道：
“你们，准备好了么？”
金字塔内，所有身影都将拳头置于自己胸口。
刹那间，
如潮水倾泻般的灵魂冲击自前方汹涌袭来，汇聚成一声整齐的呐喊：
【“时刻准备着！”】
新的一个月，求保底月票！
第八百十五章 神器们的欢迎
恐怖的灵魂浪潮下，所有的通讯阵法都陷入了瘫痪，这让那些通过通讯阵法观看的人纷纷焦急地站起身。
不管是秩序神教内的还是外教的，大家都迫切地想知道此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好，各教的代表都在里面，里面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隐瞒住的。
当然，秩序神教也不会去隐瞒。
卡伦的询问，和大祭祀的致辞虽然不同，但“回答”是可以共用的。
【时刻准备着！】
这一声意识呼啸，胜过了千言万语。
死去的先辈尚且还拥有着磅礴的斗志，渴望苏醒起来继续为秩序而战，那……活着的人呢？
在场，几乎所有秩序神官都将拳头抵在自己胸口，这是一种自发性地动作。
诸神归来已经不再是预言，各地各教都频频出现神谕和神迹。
这一趋势，直接冲击的其实就是自本纪元以来，秩序赢得与光明的千年对峙后所构建起来的《秩序条例》体系。
作为现阶段，现实利益和理想主义的既得利益者，秩序神教无疑是最不希望局面和规则被改变的那一家，可真的要去捍卫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就需要直面在未来可能会纷纷降临的强大神祇。
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基本都是秩序教内的大人物，祭台上最次也是大区的首席主教，他们当然很清楚现阶段本教所面临局面到底有多被动。
都会迷茫，都会惶恐，都会不安，在面对来自外部的强大压力时，渴望找寻到勇气的，不仅仅是卡伦一个人。
现在，勇气的源泉，已经出现了。
若是连死亡都无法更迭我的心志，灵魂的湮灭也无法动摇我的信仰，那我，还有什么好畏惧？
弗登默默看着大祭祀的背影。
在先前，他抄了作业。
而作业之所以要抄，是因为他无法企及到那个高度，产生那种共鸣，因此也就没办法将答案用自己的话来进行阐述。
这是抄作业的最大弊端，很容易让自己错估了自己的水平，在认知中把自己放在不属于自己的高位。
但现在，他理解了。
这就是，来自历史的检阅啊。
遥想上个纪元里，秩序神教从无到有，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先辈们跟随秩序之神一场场神战征伐，屠戮神祇，让秩序的唯一神成为上个纪元末期的霸主。
在诸神不出的这个纪元里，失去了霸主神的庇佑，秩序神教又和底蕴深厚的光明神教进行了长久的抗争，最终才将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眼下，秩序一家就能主导在沙漠上和教会联军的对峙，看看现在，再对比过去，我们已经拥有了比先辈们更优厚得多的条件。
又怎么还有理由去畏怯不安，去患得患失。
回头看看第一骑士团入口处的那座白骨巨门，它们……不也是神祇的骨骼浇筑而成的么！
前人未曾退缩过，现在的今人，又怎么有理由打断自己的膝盖，在所谓神祇的面前跪伏下来瑟瑟发抖？
弗登身后和身旁，一众同级别的各系统大佬们，此时都或多或少特意瞥了一下这位执鞭人。
到了这个位置，要么是最初就追随大祭祀崛起的嫡系班底，要么就是在斗争中被收服和投靠过来的聪明人，大家都很清楚，跟随自家头儿的脚步到底有多重要。
现在，很明确的是，在政治敏感性上，大家似乎都比执鞭人慢了一拍。
再细细联想近期的一系列会议和事件，似乎每次最能紧扣大祭祀目标的，都是这位执鞭人。
心下感慨和揣摩学习，自然是有的；但大家也不会忘记顺便在心底骂一句“真是条会察言观色的好狗”！
【收割号角】逐渐平息；
那一道道人影像是被检阅过后的部队，开始逐渐消散；
封存着战争兵器的冰川没入了冻土；
这座肃穆庄严的金字塔，也终于恢复了先前的静态。
然而，刚刚其所造成的声势，却已深深烙印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底。
大祭祀开始继续自己的发言，他今天说的话本就很重要，被外界认为是下一阶段秩序神教的对外政策风向。
再配合秩序第一骑士团的激烈异动，只会使得其讲话内容更具现实性，不是他本人现实，而是他所说的，所想要的，很大概率会变成现实。
大祭祀的声音洪亮清晰，在扩音术法的加持下，于整个第一骑士团驻地共振回荡：
“自我主以秩序之名成就神位，到提拉努斯大人创建我秩序神教，距今不过两个纪元。
有太多神教的历史，比我教要长远得多。
虽然我们很‘年轻’，但我们绝不孤独和无助。
因为我们的一代代秩序先辈，用他们最无私的奉献和最无悔的付出，铸造出我教最引以为傲的底蕴。
号角已经吹响，我们已经听到来自未来的波涛骇浪，浩劫的帷幕，已经拉开……”
听到这里时，不少外教代表脸上纷纷露出惊愕的神情。
因为这是教会圈中，第一次出现有身份有分量的存在，将“诸神归来”比作“浩劫”。
要知道，各个教会都在对出现的神谕神迹喜极而泣，憧憬着自家神祇的降临，引领信徒再次走向辉煌。
退一万步说，身为神的信徒，你居然不热烈欢迎神的回归，你到底信奉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些话在秩序神官耳中，倒不算是刺耳。
《秩序之光》里虽然没有明确写明，可行行段段，都在暗示着一个没有神的世界到底有多美好。
且一神教体系下，至高的秩序之神在信徒心里早已脱离了“传统神”的范畴，只要大祭祀不去直接抨击秩序之神的回归，那么无论他怎么对“神祇”进行“诋毁”和“抹黑”，在秩序神教内部，就都属于政治正确。
“我们没有理想天国，我们没有真空家乡，我们从不祷告在我们死后，我主会接引我们去他的神国。
因为，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世界在这里，我们的理想在这里，我们所追求、所信奉、所渴望实现的一切，都在这里。
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国，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乡。
我主早已号召过我们，
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将这世界，改造成我们心中的神国！
无论多么庞大的势力，无论多么强大的个体，都无法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我们不会害怕失败，因为秩序的信徒从不奢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看见成功，我们会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积累，会将自己的一切，融入到身后的这座沉睡之地，去目睹后人，踏着我们的肩膀，让秩序之光，彻底绽放！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
但那句话，你们忘了么？
秩序之下，人人平等。
告诉我，
你们是想继续挺起胸膛做一个人，还是想要在祂们降临后，匍匐蜷缩到祂们面前，去做一群摇尾乞怜、滑稽可笑的神蛆！”
大祭祀的话语极具感染力，尤其是在这个场地这个背景下。
这已经不再是一场简单的哀悼活动，而是路线上的明晰确定。
虽然秩序神教一直在为这件事做着准备，但全教上下的共识并未统一。
但自今日起，只要他诺顿还在位一天，就标志着秩序神教对待诸神降临这件事的反面立场，绝不会改变。
原理神教教尊西福斯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真的很好奇，秩序第一骑士团的异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秩序之神，真的如传言所说，已经降临了？
不仅降临了，而且逐渐显化。
显化到，竟然可以操控第一骑士团，与这位大祭祀进行政治立场上的背书与互动？
否则，你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能配合地如此之好，总不可能那位曾经的神界霸主，现在就故意将目光落在这里观看着这里的一切吧？
再看看诺顿，自己的这位同行，西福斯嘴里品出了些许苦涩。
秩序神教和原理神教是伙伴神教关系，但两教之间是既合作又竞争，只要没有被一方吞并，那必然会在其他区域出现利益对立和摩擦。
太过强大的秩序神教，是原理的依仗，同时也是原理的梦魇。
可这还能怎么比？
自己这边，就是自己，对面的这位同行，不仅是一边从基层崛起带起了自己的势力，同时还兼具神子的身份，眼下，又在这里获得了第一骑士团的认可……
秩序神殿的那帮老家伙，真的就这么大方，开开心心地欢迎这样的大祭祀上位？
还是说，他们事先就完全没发现？但这到底得蠢到何种地步啊。
西福斯做梦都不会想到，秩序神殿的长老们，不仅“放任”了提拉努斯的传承者坐上了大祭祀的位置，现在，他们还在企图扶持与支持“秩序之神”也到这个位置坐一坐。
如果这件事最终成功了，那么后世神教史书里，再怎么去赞美和拔高这个时期神殿长老的崇高无私品格都毫不为过，甚至可以改称呼不叫神殿长老了，而是称之为一群神殿圣人。
大祭祀双臂交叉于胸前：
“我主在上，赞美伟大的秩序！”
所有秩序神官，集体大声回应：
“赞美伟大的秩序！”
……
哀悼活动结束。
卡伦坐进了自己的马车，这时，德里乌斯跑了过来，站在了车下，像是个腼腆的孩子，渴望大人喊自己上桌吃饭。
同在车上的伯恩默不作声，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卡伦开口道：“阿尔弗雷德。”
“是，属下明白。”
阿尔弗雷德下了马车，他去负责和德里乌斯商谈接下来的事情。
车门关闭，开始行驶。
伯恩开口道：“大祭祀的这一步，还是走得有些过于激进了。”
卡伦回应道：“我倒是觉得还好，不仅不激进，而且还很含蓄了。”
有弗登在中间串联，卡伦是能揣摩到大祭祀的真实心意的。
“这会让我秩序神教彻底在教会圈中孤立，让那些伙伴神教、附属神教，做何感想？”
“敌人就是敌人，对手就是对手，这种身份对立，并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而发生变化，至于伙伴神教和附属神教，他们和我教走得近，难道是因为志趣相投，是因为我教与人和善么？
我们的立场越鲜明，越明晰，他们反而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内部，也能统一思想。”
伯恩对卡伦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这话说得，我都怀疑你兼职去当了大祭祀的秘书，就是你亲自执笔写的这篇发言稿。”
“这已经不是发言稿了，伯恩，这是宣言。自今天起，我教和整个教会圈，就没有模糊地带可言了。”
“可我，还是很忐忑，我对秩序无比虔诚，但我认为做事，不该这么着急，因为肉眼可见的，我们明明还有更好的方式。
比如，等待我主归来。”
马车内，莱昂、菲洛米娜和小康娜，都很默契地低下头。
你主已经归来了，
不仅如此，
主还坐在你面前。
卡伦发出一声叹息，说道：“唉，有些事，你不知道，所以还会觉得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秩序之神将神祇们阻拦在本纪元之外，不仅自己神躯腐朽，那帮神祇们也都被折磨得如恶鬼一般。
这是怎样的仇，这是怎样的怨。
当祂们降临时，又怎么可能不对秩序神教复仇？
甚至，极大概率会联合起来，一致针对秩序神教，可比眼下这帮徒子徒孙们的塑料联盟要紧实得多。
伯恩皱了皱眉，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又是活着的时候不能说的秘密，还是得等我死后再说？”
“嗯。”
“呵，来，你把你的刀借我用一下。”
菲洛米娜很耿直地将自己的梦魇之刃递送到伯恩的面前。
伯恩瞪了一眼菲洛米娜。
“传送时我就下车吧，我要去趟丁格大区，走一趟封禁空间。”
“嗯？”这引起了卡伦的兴趣，“你去那里做什么？”
“一个老朋友在那里，他曾用神器的力量帮我做过身体治疗，我要回去对他伪装一下，告诉他我身体得到了好转。”
“什么样的朋友？”
“以前的同行，上岸后，他去了封禁空间系统任职，职位还挺高。”
“那不用下车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去那里做什么？”
“随便逛逛。”
“呵。”伯恩笑了笑，“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去市场挑选晚餐的食材。”
马车被传送到了丁格大区，从传送法阵大厅里驶出时，大厅里的神官动作频率，明显加快，一队队不同系统的神官进出往返传送法阵。
才这一会儿功夫，大祭祀在第一骑士团的宣言，就已经影响到了基层。
只不过，秩序之鞭是得到风声最早也是最早活跃行动起来的，其他系统的跟进，就迟缓了一些。
伯恩看着车窗外说道：“终于有备战的氛围了。”
是的，没错。
沙漠的战事只是让各个系统热了个身，现在，则是完全绷紧了肌肉，开始严肃面对。
卡伦说道：“我想，现在最忙的应该是外交系统，怕是问询的公函已经堆满了我教那些外交官的办公桌。”
“是啊，但我觉得，这次大祭祀讲话发表之后，反而不容易再起争端了，他们会畏惧的。”
“起不起，可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得由我们自己决定。”
伯恩听出了言外之意，显然卡伦掌握更多的高层布局动态，他问道：“死后才能告诉的秘密？”
卡伦摇摇头：“也不懂这个秘密公开时，你死没死。”
“那能说么？”
“大祭祀准备选一个神教，全力出击打一下，顺势将沙漠的战事结束。”
“哪个神教？”
“不知道，等抽签。”
“抽……”伯恩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认真的？”
“你不觉得这很符合我们秩序信徒的审美么，用秩序之神和安卡拉的故事，在今日重演。”
“可是，我主在哪里，安卡拉又在哪里，你见过么？”
小康娜露出了笑容。
卡伦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
“傻不傻，他是装傻，在试探你们的反应呢。”
小康娜愣了一下，马上气鼓鼓地看向伯恩。
她很生气，自己竟然不经意间犯了奥吉。
伯恩脸不红心不跳，默默地拿起车载香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酒味道有些奇怪，是李伦特酒庄出产的心灵安息么？”伯恩看着酒瓶上的标签问道。
“原酒喝了，这是留瓶灌装的。”
“我说呢，不过，你这么节省的么？”
“我不爱喝酒，菲洛米娜，通知维克过来。”
吩咐完，卡伦从口袋里取出了拉克斯铜币，在手里把玩的同时，给洛雅发出了讯号：我过会儿就来看你。
铜币开始愉快地跳动，差点从卡伦手里蹦出。
伯恩一边喝着假酒一边盯着卡伦问道：
“你现在在我面前，真的是一点都不遮掩了啊。”
私藏神器，这可是重罪！
卡伦不以为意地将铜币收回口袋，说道：
“反正你也快死了。”
伯恩：“该死的，我现在期待死亡甚至超过了过生日。”
“反正祭日和生日，也没什么区别。”
马车驶到一家普通餐厅前停下，卡伦带着小康娜和伯恩几人进去用餐。
餐毕，走出餐馆时，恰好看见赶来的维克。
卡伦的封禁空间之行，是由维克负责安排，原本计划是再过几天去的，但最近事情多，顺路就去了吧。
马车行驶到封禁空间总部的门口，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独栋小别墅，院子里有一个精致的狗窝。
维克先行下车去安排，伯恩则去找自己的那个朋友欺骗；
卡伦则牵着小康娜的手，走到狗窝前。
那条柯基原本慵懒地躺在那里晒着太阳，看见康娜后，它马上恶狠狠地说道：
“小孩子乱跑，小心被坏人抓了去炖骨头汤喝！”
小康娜：“汪！”
柯基：“……”
小康娜将柯基举了起来，悬空的柯基很生气地说道：“你这是在对我大不敬，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边上的卡伦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柯基这才故意看向卡伦，说道：“你应该看好你的宠物，她的一切行为，都会牵扯到你。”
“这个不用你关心。”
小康娜将柯基放了下来，伸手在它背上抚摸。
柯基很不适应地扭动身体表示抗拒：“别碰屁股，别碰，哎哎哎哎！”
这条柯基在封禁空间里的辈分资历很高，但被普洱欺负过，导致其失去了工作和人生的信心，最后吞了一块神器碎片，变成了一条狗。
不过，这对于卡伦来说，已经属于那个遥远年代的“爱恨情仇”了。
别人家的猫狗，最大的志向不过是在电线杆下做个标记，自家的猫狗，过去则忙着在世界各地留下遗迹。
“喂，你小子到底是谁的私生子，这两年蹿得这么厉害？”
卡伦低头看着它，说道：“你见过天才么？”
柯基脸上立刻出现了痛苦的神情，显然，这句“天才”刺痛了他不愿提起的回忆。
这让它本能地对卡伦开始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小康娜对着它的耳朵：“汪汪汪！”
吓得柯基连续哆嗦，很不满地说道：“你一条龙到底是因为怎样的低级趣味去特意学习过狗语？”
小康娜最开始学会的，就是“喵”和“汪”。
柯基继续道：“现在当龙竞争这么大了么，还得跨界去和狗竞争？”
小康娜将柯基抓起来，脑袋前压，使得其屁股翘起，摆出了一个极为羞耻的姿势。
柯基气道：“卡伦，我要是没变成狗，你今天就别想进封禁空间的大门！”
卡伦很平静地回道：“哪怕是你恢复了以前的职位，也没办法禁止我进入这里。”
封禁空间系统真正的第一话事人，是当初在奥古雷夫要塞和执鞭人坐在一起抽雪茄的那位大佬。
维克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群人，卡伦熟悉的芮丽尔就在里面。
不过，跟着维克一起走到卡伦身边的，是一位秃顶男子。
“卡伦部长，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奥尼斯特.德鲁，是这里的运营部部长，席萨大人曾在我面前多次提起过您，不知道您今日要来，所以没能做好完全准备，请您宽恕我的怠慢。”
“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我两个女儿都很崇拜您，卧室里贴满了您的照片，待会儿请您和我合影，我好回去向他们炫耀，要多拍两张，把我摘出来单独拍一张，不然我怕她们事后会把我从照片里剪掉。”
“当然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
其实，按照系统地位相对排名来看，奥尼斯特虽然地位比卡伦低，但也不至于这么殷勤，而真正导致其如此低姿态的原因是，在秩序之鞭近期的大清洗中，创收能力最强外水最丰厚的封禁空间，是一个重灾区。
这是卡伦替维克背黑锅了，明明是维克这小子展现出了超越常人的大清洗能力，但在这个以前自己老师曾担任过主职的系统里，他的说法是现在对封禁空间的调查力度，已经是他苦劝卡伦后的结果了。
所以，要想日子好过，今天得伺候好这位。
卡伦不会怪维克这种操作，做上司的，必须得懂给下属担责，他以前也没少这样借执鞭人的“外衣”穿。
一行人簇拥着卡伦进入别墅，在经过芮丽尔身边时，卡伦微笑道：
“芮丽尔小姐，您脸上的雀斑淡了很多。”
芮丽尔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感谢您还记得我。”
卡伦第一次来封禁空间时，就是她负责招待的。
小康娜跑回到了卡伦的身边，跟着卡伦一起进去。
卡伦问道：“怎么不玩狗了？”
“唔，到这里姐姐说要我盯紧你。”
别墅内部，空间非常大，一道道门后面，对应着不同的区域。
维克已经提前帮卡伦打点安排好了一切，卡伦可以直接去参观最大型的B区域，在封禁空间内，称为活动广场。
这里存放的，是诞生了器灵且相对无害温顺的神器。
当你的身份足够高，利害关系抓得足够紧要时，繁琐的手续，一下子变得迅捷了。
在一处很大的红色铁门前，奥尼斯特先走过去，先将钥匙插入，然后将铁门上的一个观察口打开，下一刻，从里面露出了一道目光。
是的，没有眼睛，只有近乎实质的目光。
小康娜马上瞪眼，和其怒视！
有一头可怕的凶兽，时刻观察着封禁空间内的相关区域，每隔一段时间，它的目光就会全场扫过一遍。
对它，卡伦也算是比较熟悉了，以前自己好几次意识潜入封禁空间，都得和它斗智斗勇。
奥尼斯特屏退了其他人，此时他对着观察口说道：“允许你休息一刻钟。”
目光消失了。
等于监控，被关了。
卡伦有些意外，他没料到竟然能安排到这一地步。
“卡伦部长，十五分钟后，我来和您合影。”
说完，奥尼斯特向卡伦行礼后告退。
卡伦看向维克，问道：“怎么做到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靠拉斯玛以前的面子能搞定的事了。
维克回答道：“他有一个私生子，也在封禁空间部门担任副主任，犯了贪污罪，正在被我们调查，我和他做了交易。”
卡伦：“什么交易。”
“我起誓，只要他能帮我安排好这一次参观行程，就会放了他的私生子。”
“你打算怎么做？”
维克耸了耸肩：“照常审判，不受影响；毕竟，我是向秩序之神起誓的，但我主肯定不会答应。”
“可你耍了他，他会不高兴的。”
维克低头微笑道：“请您放心，已经在着手收集他渎职的证据了。”
卡伦伸手抓住钥匙，转动之后，大门被打开。
里面，是一望无际的星辉，一排排陈列柜整齐排列。
这里存放的，是秩序神教内部的重要瑰宝。
维克在此时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句：“都是我主当年征战留下的战利品。”
当卡伦走进来时，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
“全体都有，列队欢迎！”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我的员工非人哉》；作者：过水看娇。灵异文，老404作者，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
最后，月初又是双倍月票期间，大家票夹有票的话，就都投给龙吧，抱紧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