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行动
程微万万没有想到程澈会打她。
那一巴掌落下去,虽然不重,却发出一声脆响,让两个人都怔了怔。
随后,程微手脚并用爬起来,捂着屁股气急败坏:“二哥,你怎么乱打呢!”
冷静下来,程澈也开始不好意思了,不过他面上强撑着严肃表情,冷声道:“不打你,就不长记性!姑娘家能随便扒男人衣裳吗?”
程微大为委屈:“可在我心里,他们算什么男人嘛。那小太监就不说了,就说太子,如此下作,还不如我养的胖鱼有风度!不,就是北冥师兄送给我养的那两只乌龟也比他强呢。”
程澈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火气消下去大半:“你真这么觉得?”
程微赌气别过头,冷哼一声。
她小时候那么顽劣,二哥都没打过她。可见这男人啊,一旦知道你稀罕他,就不珍惜了。说不定等嫁给他后,一天三顿打呢!
程澈盯着程微气鼓鼓的侧脸,好笑又无奈,拉过她道:“好了,你还有理了不成?不管怎么说,以后不许这样了。疼不疼?”
程微这才挑眉看他,咬唇道:“疼……”
她恶劣心思顿起,笑嘻嘻问:“二哥要不要给我揉揉?”
程二公子一张脸顿时成了红布,一把推开程微,甚至警惕往后挪了挪,板着脸道:“看来还不够疼!”
程微调戏成功,这才气顺。
程澈又问她:“皇上过去后如何处置,微微知道么?”
程微摇头:“具体的不知道,我才返回太清池不久,就被太后召去了。”
“太后?”程澈眯了眼,只觉程微带给他的惊讶一次比一次多。
他入朝为官,没有家族支持,亦没有父辈提携,一个无根飘零之人,靠的就是谨慎与细心。自然就尽可能的收集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文武百官的资料。
太后几乎不见外人的事,他是一清二楚的。
程微便把太后去玄清观上香一事说了,说到最后凑近程澈,声音压得极低:“二哥肯定想不到。太后那日,是带着皇后去的。”
程澈更是吃惊:“皇后?这么说,太后是带皇后求国师看病的?”
程微点头:“二哥说的不错。”
“那国师答应了?”
“师父拒绝了,说皇后的病乃是心病,非药石可医。”
程澈面色冷凝。透过深蓝色的绞纱帘往窗外看了一眼。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掩盖了马车里的动静,无人知晓车内的兄妹二人谈论的是多么惊人的事。
阳光正好,程澈心头却蒙上一角阴霾,一脸严肃问程微:“那么,太后为何召你过去?是不是太后上香那日,你有什么地方让太后看入了眼?
他顿了顿,没等程微开口就接着问:“莫非太后认为,你有可能治好皇后的病?”
程微很是吃惊:“二哥你猜得不错。”
程澈沉默许久。才伸手搭在程微肩头,郑重道:“微微,听二哥的,皇宫里的事,你不要掺合。”
“可是——”
“没有可是,除非……将来坐上那个位子的不是太子。”
程微不由瞪大了眼。
程澈拍拍她道:“多年前的事你不知道。据说华贵妃并不是一入宫就这么受宠的,最早的时候,她与皇后关系还不错,而皇上那时与皇后琴瑟和鸣,反而对其他嫔妃都淡淡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失宠被幽禁,华贵妃这才出了头。”
程微听得认真,不觉问道:“后来呢?”
程澈便笑了:“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了。微微,你好好想一想。这皇宫里最不愿意看到皇后清醒的是谁?”
“华贵妃,还有太子。”程微喃喃道。
程澈颔首:“不错。所以你若是治好了皇后,一旦被华贵妃与太子知晓,将来太子登基,岂能放过你?甚至连国公府都会受牵连。”
沉默好一会儿,程微低头:“二哥。我知道了。”
程澈这才放下心来,拍拍她的肩道:“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了,皇上这一过去,华贵妃与太子再想明目张胆打你的主意是不能了。”
程澈所料不错,程微才回到玄清观不久,就收到了皇上遣大太监朱洪喜送来的令牌,日后可以自由进出宫廷,更是得到了太子一片痴情决意要为太子妃守上一年,暂且不选太子妃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传出,有人喜有人忧,程彤却仿若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上,拉着董姨娘衣袖问:“母亲,不是说不选太子妃了吗,为何我还要进宫?”
董姨娘一脸遗憾:“这也是想不到的事。不选太子妃,小皇孙就要找一个妥当人照顾,贵妃娘娘便想到了你。彤儿别伤心,你一入宫便是良娣的身份,正三品的品级呢。”
“正三品?”程彤喃喃念着,目光直直看着董姨娘,“正三品的良娣,不也是妾么?”
什么贵妃娘娘想到了她,分明是昨日祖母进宫那一趟,让她最终没有躲开这场祸事!
“妾”这个字眼很是刺痛了董姨娘,她面色微变,顿了顿才宽慰道:“你这孩子莫犯糊涂。太子的妾能和寻常的妾一样吗?你好生照顾小皇孙,将来若是有了自己的儿子,说不准有什么造化呢。”
有一句话董姨娘没敢说,真的算起来,贵妃娘娘还是皇上的妾呢,可如今哪个命妇见了不要拜倒?
程彤心灰意冷,不想再和董姨娘说一个字。
那个才镌刻在她心上不久却日益深刻的少年,渐渐模糊了面庞,她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想了。
五月底,程彤入太子东宫,封正三品良娣。
程微听闻这个消息,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到了六月初,昌庆帝带着嫔妃、大臣等人前往清凉山避暑,作为给六皇子讲读的师傅,程澈赫然在列。
程微一直安静呆在玄清观中,待京中陡然清静下来,她便翻出了皇上御赐令牌,准备去东宫见程彤。
二哥虽叮嘱她不要掺合进皇宫里的事,但大姐程雅没了快半年,再不施展招魂之术,最好的时机就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留宿东宫
东宫里,因为少了太子,陡然安静下来,就连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在艳阳的照射下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程彤盯着程微递进宫来求见的帖子,落款“玄微”二字让她瞧着有些刺心。
玄微——
能躲进玄清观里,避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可真是好啊。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嫉妒程微了,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若是程微依然在伯府,那么如今在这皇宫牢笼里的会不会就不是她了呢?
程彤是明白的,若程微依然是怀仁伯府的三姑娘,那进宫的人一定不是她。
就算是太子良娣,也不是她一个庶女能当的。
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问:“主子,递帖子的内侍还等着回话呢,您是见还是不见玄微道长?”
程彤回神,睇宫女一眼,淡淡道:“见。吩咐下去准备好茶点,等玄微道长过来时用。”
说到这里顿了顿:“对了,玄微道长喜欢吃枣糕,不加枣。”
“是。”
宫女退了出去,留下程彤坐在空荡荡的厅里,叹了口气。
嫉妒又如何?说到底,程微能进玄清观,是凭自己的本事,而她除了一个怀仁伯府姑娘的身份再无其他,任人宰割又怨得了谁呢?
迁怒抱怨,只会让她更不堪、更狼狈!
程彤站起来,缓缓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后拿起黛螺,细细描起眉来。
既是见人,总要打扮得精精神神的。
于是程微见到程彤时,曾经的庶妹,如今的太子良娣,就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不过程微是谁,一个符医,从面部观察人的身体状况是基本功,她只扫了一眼,就知道程彤这光彩照人的模样不过是一层面具罢了。
“三姐。请里面坐。”程彤带着程微走进里间,二人一同坐在了矮榻上。
“三姐是来看瑜哥儿的吧?”
“来看瑜哥儿,也来看看你。”
程彤一怔,随后嗤笑:“我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这个样子。”
说完,她吩咐宫女:“去叫**母把小皇孙抱来。”
不多时容煊被抱进来,程彤从**母手中接过,抱给程微看。
小容煊眼看要一周岁了,眉眼已经长开。与程雅很像,白白净净高鼻梁,瞧着就庄重气派,只可惜嘴角一直有口涎在淌,眼神也是直直的。
到了这个年纪,小皇孙和其他婴儿的不同,就渐渐明显了。
程彤拿了柔软的帕子替容煊擦拭嘴角,容煊无知无觉,却伸了小手握住程彤手指。
程彤眉眼便柔和下来,对程微笑道:“以前还没反应呢。现在就知道抓我手指了,可见没白疼他,知道我是他姨母呢。”
她进宫有些日子,只在刚开始三日太子留在她屋子里,把她折腾得苦不堪言,后来再没来过。
她便知道,这是无宠了。
太子喜欢的,似乎是高挑明艳的美人儿,比如那位资历最老的孙良娣。这次去清凉山避暑,太子带去的就是孙良娣。还有去年重阳节后进宫的一位良媛。
程彤其实并不在意。
反正太子不喜欢她,她心里不也藏着别人么。
只要把瑜哥儿照料好,在这东宫里站住脚,平平静静过日子就够了。
人一旦对某人、某物上了心。不管最开始的动机如何,渐渐就会投入感情。程彤此刻对傻乎乎的瑜哥儿就有了几分真心。
真心假意,程微是能分得出来的。
她着实没想到,比她还小一些的程彤对瑜哥儿居然是真有几分疼爱的,甚至不嫌弃他的痴傻。
程微从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当即便抓了程彤的手。恳切道:“程彤,多谢你了。”
程彤抽回手,冷哼一声:“怎么,你觉得瑜哥儿与你比与我更亲近些?所以巴巴对我道谢?”
“不是,我是觉得就算在宫里的是我,对瑜哥儿的照顾恐怕还不如你周到。”
程彤白她一眼:“不会说好话,还是别说了。”
程微讪讪地笑,哄了一会儿瑜哥儿,净了手,吃宫婢端上来的茶点。
白玉盘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枣糕让她一怔,不由看向程彤。
“宫里枣糕比府上做得好。”程彤有些别扭地道。
她才不是照顾程微口味,不过是见她进宫一趟,好让她瞧瞧哪怕她如今在宫里,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确实比怀仁伯府的厨子做得好。”程微小口小口吃完枣糕,又喝了茶,一来二去小半日就过去了。
程彤拿眼角瞄她,提醒道:“好像天色也不早了。”
这人,难道还等着她管晚饭不成?
程微看看窗外,一脸惊讶:“没想到过得这么快,真的不早了呢。”
程彤端了茶,正打算送客,程微笑盈盈道:“既然这么晚了,干脆我就住下吧,正好陪你。”
呃?
程彤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程微。
什么时候起,她和程微感情好到可以同榻而眠了?她怎么不知道?
程微却觉得这或许是天意。
尽管她惋惜程彤的进宫,但正因为有程彤在东宫,她才可以找到借口留宿。要知道想替程雅招魂,是必须选在子夜的。
“我不习惯和别人同睡。”程彤捏了捏粉彩茶蛊。
“睡睡就习惯了嘛。”程微舔着脸道。
程彤目瞪口呆。
这么流氓的话,程微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什么叫睡睡就习惯了,她,她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见程彤一脸警惕,程微叹口气:“其实,我是想大姐姐了,想在她去的地方给她烧烧纸,上几柱香。”
程彤大惊:“宫里是不许这样的!”
“我知道呀,可是老人们都说,若想给故去的亲人送纸钱,在她坟前或者故去的地方是最好的。大姐姐埋葬在皇陵,我更是没机会去了,一想大姐姐走了我都没见到最后一面,将来更是连个拜祭的地方都无,心里就难受得很。”
听程微这么一说,程彤反而放下心来。
她就说,想和她一起睡什么的纯粹是借口嘛。
这个认知,莫名让程彤有些不快。
哼,她才不稀罕呢。
“四妹,你就帮我一次吧。”程微拉拉程彤衣袖。
犹豫一会儿,程彤勉强点头:“好吧,不过你可要小心些,不能让别人发现了。先要说明,我是不陪你去的。”
罢了,趁着太子不在,她就当一次好人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招魂(絶鈑貨的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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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多事呢,尽给她添乱!
“不用。”程微断然拒绝,见程彤小脸瞬间绷紧,伸出手拉住她微凉的手,“你不是也说了么,宫里最忌讳这些的。你的贴身宫女毕竟不是从小陪你长大的丫鬟,这宫里的人,到底是谁的眼线,又怎么好说呢。这个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未免引起无端的麻烦。还是我自己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啦。你看我这身高,这手劲,东宫里不是女子就是太监,难不成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哎哟。你快放开,捏得疼死啦!”程彤甩开程微的手,白她一眼,“谁说只有太监与女人,宫门外也是有侍卫把守的。你去烧纸便好好烧。可别不小心失了火,到时候引来侍卫查探,那乐子就大了。”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你且放心吧,再耽误时间天都亮了。才照顾了瑜哥儿几日就变得这般婆婆妈妈,这样可不好。”程微抬手,捏捏程彤的脸颊。
程彤一把拍开,恼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快走吧,别吓得丢了魂回来才好!”
待程微走了,程彤悄悄返回罗汉床上,却是左一个翻身又一个翻身,跟烙饼似的睡不着。
她就说,程微是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夜深人静,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云,把月亮挡住了。星光稀疏,只有远远的檐下挂着的宫灯有些亮光。传到花草茂盛的园子里时,光线已经很微弱了。有的地方草木高大浓密,就几乎是漆黑一片,那枝桠花条好似是鬼魅干枯的手臂。让人瞧着心里打鼓。
程微行走其间,不敢提灯笼,就连脚步都放得极轻,心中不停为自己打气,后背却渐渐被冷汗湿透了。
借着微弱灯光磕磕绊绊,总算找到记忆里那株海棠树。
程微伸手。扶着海棠树干。
夜很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海棠树的枝叶摇摆声。
程微闭目,声音喃喃几乎要被夜风吹散了:“大姐姐,我来了,希望您保佑我,招魂之术能够顺利施展。”
书禁科是符医十三科里最玄妙的一科,学起来更是复杂,更多的时候,想要学成一项符术只有刻苦不够,往往更需要一瞬间的明悟。
程微学到现在,招魂术勉强学了五成,成败五五之分。
可她却等不得了。
招魂成功的几率,还受一个限制,那就是被招魂之人故去的时间长短。
随着离世时间越长,能成功招魂的几率就越小。
程微算来算去,这个时候替大姐程雅招魂,是平衡下来最好的时机了。
更何况她与被招魂者还是至亲。
招魂术还有个讲究,替至亲招魂,成功率会提高的。
缓了缓神,程微在海棠树下蹲下来,从腰间把所需物件一一取出。
三只白瓷小碗,是插线香用的,一只青玉小碗,则是用来盛符水。
盘膝而坐,程微并没有急着画招魂符,而是闭目静心,直到内心一片宁静,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手抬起,指尖一滴鲜血凌空划动,带起道道流光。
这幅场景很玄妙,很奇异,周遭的花鸟鱼虫仿佛都看痴了,天地一片安静。
终于,最后一笔收起,流光尽数没入青玉小碗中,碗中的净水早已有纯净无暇转为淡粉色。
程微端起青玉小碗,高举至额头,拜下去,随后把符水小心翼翼洒在海棠树下。
接着,取线香三柱点燃,插入白瓷小碗中,神态虔诚的少女改为跪坐,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一柱返魂香,径通三界路……再柱返魂香,直透幽冥府……三柱返魂香,飘渺通十殿……”
风乍起,海棠树的枝叶猛然摇晃起来,程微耳畔尽是呜咽哀鸣。
她猛然睁开了眼,眼神却是空洞洞的,落在前面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那身影披了大红披风,还是冬日的打扮,脚不落地,直直往前飘去。
程微不假思索,立刻追了上去。
她追着那女子到了太子书房。
女子见太子不在,就绕到书架后,随手取了一本书倚着书架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动静,紧跟着太子与华贵妃走了进来。
“母妃有话便说吧。”太子声音很冷,可以听出对华贵妃极为不满。
“琛儿,你可是在怪我?”
太子激动起来:“当初表妹进宫是这样,现在替瑜哥儿治病还是这样,母妃,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二人似乎吵得厉害,程微反而听不真切了。
她知道这是招来的魂难以完全呈现那日情景,便耐心等着。
华贵妃最后那句话终于真切起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琛儿,萱儿与你是堂兄妹啊!”
程微大惊,书架背后的人同样大惊,手中书卷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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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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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场景转换,程雅拼命往回跑,太子在后面追。
前面跑的是一缕幽魂,足不沾地,鬼气森森;后面追的面目狰狞,比厉鬼还要可怖。
程微能清楚看到程雅面上的惊恐,还有太子的满脸杀机。
她几乎忘了这是残魂再现的场景,心狂跳,忍不住喊道:“大姐姐,快跑!”
可惜事与愿违,程雅在花园里拼命奔跑着,终于一个趔趄摔倒在海棠树下。
她以手撑地,抬头往后看了看。
太子已经追了上来,脚步放慢,一步一步走过来。
“殿下,我,我什么都没听到……”程雅泪流满面,忍不住往海棠树那里缩了缩。
太子蹲下来,一字一顿问:“什么都没听到?那太子妃跑什么?”
问完,一双修长的手搭在程雅脖颈上,猛然收紧。
程雅用双手死命掰着那双手,眼中满是哀求:“殿下,求您放过我吧,我,我还有瑜哥儿要照顾啊——”
提到瑜哥儿,反而让太子眼神更冷,手上力气顿时加大,程雅一番踢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微看得目眦欲裂,冲上去扒太子的手,怒吼道:“放开,你放开我大姐姐!”
太子根本看不到程微的存在,薄唇紧抿,手上青筋直冒,越收越紧。
程雅双腿一蹬,终于一动不动了,一双眼大大睁着,眼角挂着一滴泪,摇摇欲坠。
太子终于松开手,盯着声息全无的程雅片刻,冷笑:“瑜哥儿,你还在本宫面前提瑜哥儿!若不是你生出一个痴傻的孩子,又怎么会让本宫知道这种完全不想知道的事。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
说完,太子抽下程雅腰间那条淡黄色的腰带,抬头看看。把那腰带搭在海棠树斜伸的树杈上系好,抱起程雅的尸身挂了上去。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程微冲上去,拼命撕扯。
太子一步步远去。头也未回。
“大姐姐!”程微扑到程雅脚下,去抱她在半空中不停摇晃的双腿。
风乍停,眼前一片清明,白瓷小碗里插的三柱返魂香已经燃尽,一线香灰被风吹散。只剩下海棠树叶沙沙作响。
程微已是泪流满面,抬头看那海棠树斜伸的树杈,只是空荡荡一片,哪里有程雅的影子。
程微呆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掩口哭出声:“大姐姐——”
细碎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在这越发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可闻。
程微猛然止住哭声,警惕看去,借着朦胧星光依稀可以看到是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
是程彤。
程彤很快就走近了,提着宫灯照了照程微。见她满脸是泪跌坐在地,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走上前去把她拉起来,一边拉一边鄙视道:“居然哭成这个样子,还说不怕呢?”
“你,你怎么来了?”程微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挂在海棠树上的程雅,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程彤白她一眼:“担心你吓死在这里,到时候我可说不清!”
见程微不语,她低头扫一眼,问:“都弄好了吧?把东西收拾一下赶紧走吧。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微心头莫名一痛,一把抱住程彤,嘤嘤哭起来。
大姐的残魂刚刚离去。这里如何不阴森?
程彤身体僵了僵,好一会儿才道:“赶紧回去吧,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别蹭我衣裳上!”
程微和她吵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她哭过呢,可见与大姐感情极深。
哼。她才不羡慕,她与两个弟弟的感情也深呢。
“嗯,走吧。”程微缓过神来,蹲下身把东西收好,与程彤默默往回走,路上一言未发。
等回了房,重新净面躺下,程微便开始发烧。
翌日一早,察觉程微不妥的程彤脸色难看,恨恨道:“就说大半夜的别瞎折腾,现在好了,发热了!”
她欲叫宫女去请御医,被程微拦住:“我又不是宫里的人,生病留在宫里看病可说不过去。再者说,我自己就是符医,这点小病不算什么,回去喝一副药养养就好了。”
“那我派人送你回玄清观。”
“不回玄清观,我想回国公府。”
“国公府?也好。”
于是程微一顶小轿回了国公府,发烧的事不敢与段老夫人说,只韩氏一人得知。
韩氏坐在程微床边,脸色难看:“去宫里住了一晚就发烧了?我就说,那种地方是吃人的,谁进去都得不着好!以后你少进宫去!”
程微勉强笑着:“可是瑜哥儿在宫里呢。他没了亲娘护着,我当姨母的总要常进宫看看。”
想到程雅,程微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忿恨,忙闭上眼睛,眼角顿时湿了。
韩氏骇了一跳:“怎么好端端哭了,瑜哥儿是受苦了吗?”
她脸色一沉:“莫非是程彤那小丫头刻薄瑜哥儿?”
程微睁开眼:“不是,我就是……想着瑜哥儿怪心疼的。”
韩氏神色复杂,拍了拍程微手背:“莫想太多了,好好养着吧。”
瑜哥儿是雅儿的亲生子,可她的雅儿年纪轻轻死在了皇宫里,而瑜哥儿却是皇宫的一份子。
对这个外孙,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程微拉住起身欲走的韩氏:“母亲,您坐着,陪我再说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等你好了再说?”韩氏这样说着,还是坐了下来。
程微就把那折磨了她一夜的问题抛了出来:“母亲,华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贵妃?”韩氏皱眉,“提她作甚?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母亲,以后我定然还是会常进宫的,您就给我说说吧。”
“再说也是这话,华贵妃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年在皇后面前恭恭敬敬,实则心思多得很。后来皇后失势,内情虽然不得而知,但一定与她脱不了关系。”
“那华贵妃……既然后来独得圣宠,怎么就太子一个儿子呢?”
韩氏冷笑:“她进宫数年肚子都没半点动静,能得一个儿子都不知道是烧了多少高香了!”(未完待续。)xh:194
第四百零七章 剥茧
程微垂眸,喃喃道:“是这样啊。”
韩氏又道:“华贵妃的娘家,当今沐恩伯府两房人只有一个男丁,就是华贵妃的侄子,好像叫华良吧。由此可见,定然是他家缺德事做多了,才子嗣不丰!”
韩氏说的咬牙切齿,程微一颗心却突突跳了起来。
华贵妃说,太子与萱儿是堂兄妹,如果她没记错,沐恩伯府的大姑娘闺名就叫华萱!
堂兄妹,堂兄妹——
那岂不是说,太子其实是当今沐恩伯的儿子!
这个发现让程微极度震惊,一张脸憋得通红。
韩氏骇了一跳,抬手去摸她额头:“脸怎么更红了?我看还是叫大夫吧。”
程微忙拦住:“只是发热,多喝些水出出汗就好了。您一叫大夫,外祖母一准就知道了,到时候又该忧心。”
见韩氏还在迟疑,程微笑道:“母亲,您忘了,我是符医呢,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
韩氏这才点头应了,叮嘱几句给她关好了门。
室内只剩下自己,程微盯着房顶发呆。
太子既然是沐恩伯的儿子,那么就与皇室没有丝毫关系,如果太后、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呢?
那一瞬间,程微有种递牌子进宫,向太后说明一切的冲动,可她很快把这个诱人的念头压了下来。
无凭无据,她不能就这么跑过去说。甚至就算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都不能直接由她揭发出来。
那样太子与华贵妃固然没有好下场,作为知道皇室这惊世骇俗秘闻的她又岂能善终?若是因此连累了国公府与二哥,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程微躺在罗汉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安慰自己。
这个时候,她分外想念起程澈来。
若是有二哥在,把她的发现讲给二哥听,二哥定然会有妥当办法的。
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程微终于从六月盼到了七月。程澈随天子避暑回京了。
程澈回来后头一件事,自然是上国公府拜见段老夫人等人。
见到程澈的那一刻,程微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拉着他的手神情激动:“二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程澈颇心虚地扫众人一眼,抽出手道:“二哥给你与大表姐等人带了些东西,等会儿你们分一下。”
韩屹几个小的围上来,笑嘻嘻道谢。
只有和舒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别别扭扭不愿过去。
尽管勉强自己接受了程微想与澈表哥在一起的事实,可每次见到澈表哥,他实在无法做到以往那般自在了。
等程澈给长辈们请过安,程微寻了个机会低声道:“二哥,你跟我去蘅芜苑,我有要紧事与你商量。”
程澈随程微去了蘅芜苑,程微立刻屏退了伺候的人,压低声音道:“二哥,上个月我又进宫了。”
“太后召你?”
“不是,我去的东宫。”程微抿抿唇。“我去给大姐姐招魂!”
程澈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听着。
程微伸出双手,握住程澈的手,声音发颤:“二哥,那日午夜,我成功招来了大姐姐的残魂,再现了她临死前那一幕。她是被太子掐死挂到海棠树上去的!二哥,我亲眼看到大姐姐死不瞑目被太子挂到海棠树上,双腿不停地摇晃——”
“微微——”程澈面如寒冰,伸手把程微揽入怀里。
程微抬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蕴满泪水:“二哥,咱们要为大姐姐报仇!”
程澈揽着程微的手紧了紧,声音冷如冰霜:“仇是一定要报的,让二哥好好想一想。”
程微坐直身子。直视着程澈的眼睛:“二哥,我还因为大姐姐的死得知了一件事。太子不是华贵妃亲生的,应该是沐恩伯的儿子!”
“当真?”程澈推开程微,一脸震惊。
程微便把那日所见仔细讲了一遍,最后道:“不然怎么解释太子与华大姑娘是堂兄妹?大姐姐正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才被太子灭口的。”
“若是这样——”程澈深深看程微一眼。见她面色苍白,连一直鲜艳的唇都没了血色,心疼地拍拍她,“二哥先查一查再说,这事急不来。”
几日后,程澈再次来到国公府,把查到的消息讲给程微听。
“华贵妃入宫后攀上了皇后,当时除皇后外算是恩宠最多的,却数年没有身孕。皇后失宠被幽禁后不久,华贵妃传出有了身孕的消息。当时一直给华贵妃看诊的是一位姓季的太医,‘季’这个姓在京城这一带并不多见,我特意打听了一下,这位季太医居然是华贵妃远房表叔。”
“那位季太医呢?如今可还在太医署?”
程澈笑了笑:“巧的是,就在华贵妃生下太子后不久,那位季太医在给原户部尚书的家眷出诊回家的路上,意外落水身亡了。”
程微听得心中发冷:“这么说,太子果然是华贵妃从娘家抱来的?”
“十有**是这样了。”
程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
少女十指纤细修长,指甲并没有涂染颜色,修得短短的,粉嫩嫩泛着光泽。
她猛然抬眼望着程澈,语气坚定:“太子这样的人,决不能让他登上皇位,华贵妃更不配当太后!二哥,你说是不是?”
“是。”程澈点头。
无论是私仇,还是作为一个臣子的责任,既然知道了此事,他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过这件事,不能由我们说出来。”
程微点头:“我也是这般想,才一直等着二哥回来商量对策。”
程澈沉吟片刻,问她:“微微,皇后的病,你有几分把握?”
“皇后?”
“不错,要想翻出二十年前的旧事,揭发太子身世,这其中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皇后,另一个便是平王!”
程澈不紧不慢给程微解释:“皇后被幽禁,华贵妃是最大的得益者,很难说这只是巧合,那么皇后或许会知道些什么。至于平王,倘若他身无残疾,就是对太子最大的威胁。有些事只要不着痕迹透露于他知晓,那不用我们动手,平王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揭穿太子的身世。”
程微目光灼灼,告诉程澈:“平王的腿疾,我可以试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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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路过
程澈对符医一道就是纯粹的外行,程微便给他解释道:“平王腿疾,属符医十三科中的伤折科;皇后疯癫,属砭针科。这两科我目前涉猎极少,不过医书上是有专门的符法治疗的。给我一段时间,不敢保证一定能成,至少可以试试。”
“大概多久可以有眉目?”程澈问。
程微沉吟一番道:“伤折科相对来说容易些,我可以专攻腿部筋骨断裂,不过平王患腿疾已久,最快也要学三个月才能有些成效。至于疯癫之病,涉及到人的脑部,最是复杂,就连师父都说治不好,我只能尽力施为,要花费多长时间难以确定。不过正因为是疯癫之病,我现在就可以着手治疗,徐徐调理皇后的病症。”
皇后的疯病与当初那位中进士后乐极生悲发疯的举人老爷不同。
那位孟老爷是痰迷心窍,欢喜疯了,这种病症就是普通大夫施以针灸、汤药缓慢调理,都有转好的可能,属于急症。
而皇后病因复杂,程微之所以在靑翎真人断定皇后心病难医之下还敢一试,凭借的却是阿惠曾教她的以精血为引制符。
随着与靑翎真人学习日久,程微渐渐发觉,靑翎真人教她的符术与阿惠所教大为不同。
简单地说,靑翎真人所教符术乃道教正宗,源远流长,不只是天下第一道观的玄清观,但凡有符法秘典的道观所教都大同小异,区别只在各有专长而已。
阿惠所教则属偏门奇巧,比如令瞎子复明、哑巴开口,这些玄清观符法秘典不曾记载的神奇符法,阿惠那里就有。
程微有信心治好平王的腿疾,正是凭借此点。加之阿惠曾说过,她的血脉与常人不同,就更添几分把握。
思及此处,程微不由苦笑。
她对阿惠百般提防,到头来却主动跳进了以自身精血为引的老路子。可见有些诱惑摆在那里,不跳不过是还不足以打动她罢了。
“若是这样,微微,你暂时还是以学习为主。我再悄悄查一下二十年前的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之后,程微就呆在玄清观中潜心学习,鲜少踏出房门。
眨眼就入了秋,玄清观银杏树叶子黄了。像是枯蝶纷纷扬扬落下来,人行走其间,就会沾在肩头。
程微拂去发梢肩上的落叶,两个多月来第一次下山。
她这次下山,是给老卫国公祝寿的。
大梁京都,西贵东贱,越是往西走,越是勋贵高官聚集之处。从玄清观到卫国公府,途中就要经过怀仁伯府,紧接着便是怀仁伯府开设的济生堂。
程微对怀仁伯府充满厌恶。可是济生堂却是她走出去的开始,留下的都是美好回忆。
每当这个时候,三叔就早早坐在堂里,给街坊邻居们看诊了。
思及此处,程微就忍不住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济生堂门口有喧哗声传来,来往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停一下。”程微喊道。
马车在济生堂门前不远处停下来。
“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程微吩咐欢颜。
欢颜清脆应一声是,就下了马车,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返回来,禀告程微:“是有几人带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在闹呢。”
“闹什么?”
欢颜便笑了:“说起来还与姑娘有些关系呢。那几人说先前有位举人老爷得了失心疯。就是在济生堂治好的,还给神医送来了匾额。现在他们送病人来看诊,济生堂却说治不了,他们就不依了。于是闹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程微心中一动。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着怎么向太后开口。要是能借着这次机会传到太后耳中,定然比她跑去自荐强多了。
“我下去看看。”程微起身。
欢颜拉住她,一脸不解:“姑娘,怀仁伯府的事您还管啊?”
程微淡淡一笑:“管不着。不过三叔有麻烦,我不能视而不见。”
她下了车。走向人群。
许是坚定了不把太子拉下马誓不罢休的决心,少女反而坦然从容起来。
她一身青色道袍,头梳最简单的道髻,仅以一支白玉钗固定,这么缓缓走着,竟有几分出尘之意。
人群就不自觉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程微属于心里再嘀咕面上也不露怯的人,欢颜则有一点跟着主子万事不惧的意思,主仆二人大大方方走过去,连吵嚷的人都不由住了口,惊疑不定看过来。
程微一眼就看到了程三老爷。
“三叔——”她走过去打了招呼。
济生堂认识程微的人听到这声称呼,不由大惊,愣愣看着素面朝天的少女。
以往三姑娘来医馆都是戴着帷帽的,他们听过无数遍三姑娘的声音,见过三姑娘许多神奇的本领,可真容还是第一次见到。
程三老爷一愣过后反应过来:“微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路过,见这里吵吵嚷嚷,就下来看看三叔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程三老爷闻言,就忍不住看了吵闹的人一眼,笑道:“也不是什么麻烦,就是医馆能力有限,有些病症无能为力罢了。微儿,你有事就走吧,这里人多杂乱。”
尽管会时常想起在医馆中认真看诊的侄女,可程三老爷清楚,侄女好不容易离开了伯府,以后自是越少与伯府牵扯越好。
程微却仿佛没有听懂程三老爷的言外之意,看向那吵闹的几人,笑问:“三叔说的就是他们吧?让他们进来吧,我瞧瞧。”
说完,抬脚走进了济生堂。
程三老爷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多言,对几人颔首道:“几位请进来吧。”
他跟着程微转身进去,留下那几人面面相觑。
想着三姑娘又要出手救人,几个医馆伙计早就满脸兴奋,白那几人一眼道:“几位怎么还愣着不动,遇到三姑娘,这人的病算是有救了。”
几人面露狐疑。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我想起来了。济生堂原先一直有位小神医坐诊的,就是个年轻姑娘,刚刚进去的小道长肯定就是了。”
随着这人开口,更多人议论起先前小神医的作为来。
那几人忙扶着病人进了济生堂。(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再见薛融
程微在大堂坐定,对几人道:“让病人上前来,我看看。”
几人不由面面相觑,一个年纪稍长的出头道:“小……大夫,我弟弟有的时候会伤人,咱们不敢放手。”
“那你们把人扶好。”程微起身向前走了数步,离患者半丈距离,观察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返回坐下,开口问道:“请问一下,你们族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发病吧?比如他的祖父辈、父辈、兄弟姐妹等近亲。”
几人色变,那年纪稍长的人吭哧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有个叔叔,也是疯子,不过早就不在了。”
“这就是了。”程微点点头,“他这病症,属于遗传性的。”
“遗传?”几人异口同声,一脸茫然。
程三老爷放下茶盏,立着耳朵等着程微继续说。
程微就解释道:“也就是说,这种疯癫因素是藏于你们家族血脉里的,每一代都可能出现发病的人。而且这种病症往往不是出生就有,而是长到一定年龄后受到某种较大的刺激诱发。”
“刺激?是了,我二叔就是因为几年前带着堂弟去河边摸鱼,结果堂弟扎了个猛子没再浮上来,淹死了,然后我二叔就变成这样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失声道。
程微便问他:“是不是一开始还有些理智,能认清人,渐渐就严重了?”
“是,是,正是这样!”
几人连连点头,旋即面如土色。
这位小大夫说的越准,证明医术越出众。而她医术越出众,那刚刚说族里每个人都可能发病,岂不是真的?
“小,小神医,那怎么办?”
“呃,你说患者吗?”程微沉吟。
那小青年已是扑通一声跪下。神情激动:“还有我们,我们不会变成我二叔这样吧?小神医一定要救救我们啊,俺还没娶媳妇呢!”
程微不由失笑,板起脸道:“你且起来。跪着又不能解决问题。”
那小青年还在犹豫,被年纪稍长的人拉起来:“小神医让起来,就听小神医的。”
程微淡淡一笑:“你们不必这样叫。我以前在济生堂坐诊,现在在玄清观静修,叫我玄微道长就好。”
她再次打量患者一眼。道:“因为是家族遗传性的,一旦被诱发,想要彻底治好是不成的。不过徐徐调养的话,能缓解他的症状。”
“道长,那我弟弟会被治成什么样?”
“若是顺利,以后他大部分时间可以安安静静的不发病,甚至能做些简单的活计。不过一旦受到刺激,还是会闹的,缓过去就好了。你们若是觉得能治成这样可以,我就先给他吃一副药。以后每七日你们带他上玄清观,我会继续为他调理。大概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就不必再去了。”
年纪稍长的人神情激动起来,连连道谢:“我弟弟以后若真能变成道长说的那样,那我们在家给道长立长生牌位,****上香。”
程微颇为无奈:“这就不必了,我去给他配药。”
她转身欲走,小青年忙喊了一声:“道长,那,那我们呢?”
“你们?”程微莞尔。“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小青年快哭了:“可您说,以后随时可能会发病呀!”
程微摊手:“这位小哥,你也说了,是以后可能发病。那现在好端端的人我如何医治?且这只是一种可能,概率甚小,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程微说完进了里间,以鲜血为引制好符水端了出去。
她虽不愿滥用自身精血,可有的时候却不得不用。
比如这疯癫之症,还有通阴阳之术。因为涉及到人的灵智、神魂,那么以她自身鲜血为引,效果就会好上太多。
这种非常时期,想引来太后,她就不能再吝惜精血了。
众人瞩目之下,患者被按着饮下了符水。
约莫一刻钟过去,小青年惊叫起来:“爹,您看出来了吗,二叔好像真的好多了!”
作为朝夕相处的家人,对病人状态的细微变化都是能立刻察觉的,而这患者在饮下符水后,身上那股暴躁气息明显减退,就连一直目不转睛观察的程三老爷都看出来了。
“真的有效,真的有效!小神医大恩大德,多谢您了——”
年纪稍长的人就要拜下去,程微避开道:“我还有事,你们记得每七日去玄清观找我就好,到时候报上我的道号便可。”
“是,是,我们一定记得。”
总算打发走了几人,程微向程三老爷辞别:“三叔,今日是我外祖父大寿,我要赶紧过去了,去迟了不好。”
“那你快去吧。”
程微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三叔,怎么没见到薛大哥呢?”
薛大哥就是揭发了春闱舞弊案的书呆子薛融,后来没再继续参加考试,在济生堂当了管账先生。
程三老爷苦笑道:“薛先生是个耿直的,听闻你与伯府断绝了关系,就向我请辞了。说受过你的恩惠,就算无以为报,至少可以不为欺负了你的人家做事。”
程微心中一暖,想着薛融没了功名在身,又有些呆气,不由有些担心:“三叔知道他去了何处么?”
“当时他执意要走,我有些不放心,就派了个伙计悄悄跟着,发现他在东街市集口落脚了,以卖字画兼带着替人写信为生。”
“我知道了。三叔,那我先走了。”
程三老爷一直把程微送到门口,目送她马车走远,才叹息一声,转身进去。
程微坐在马车里想了想,吩咐车夫绕行东街市集口。
恰好赶上集市,人群拥挤,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格外热闹。
程微不方便下车,就吩咐欢颜下去找人:“若是见到了薛大哥,就请他来见我。”
欢颜得了命令,挤进人群,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程微趁机闭目养神。
大概两刻钟过后,欢颜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姑娘,婢子把薛先生请来了!”
程微忙掀起帘子探头往外看,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欢颜一手揪着薛融衣领,一手按着他肩头,可怜薛融一介文弱书生,墨汁泼了一身却动弹不得,可怜巴巴又满目怒火与程微视线相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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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填土
程微目光凌厉瞪欢颜一眼。
看来回头她务必要和这笨丫头沟通一下“请”这个字的意思。这是请吗?当街强抢良家美少女也不过如此了!
“薛大哥,好久不见。”程微讪讪招招手。
薛融又气又急,说话都结巴了:“三,三姑娘,你快让这小丫鬟住手,男女授受不亲!”
程微忍不住扶额。
这种情形下,男女授受不亲是重点吗?难道问题不该出在请来的方式上?
“欢颜,还不松开薛先生。”
“嗳。”欢颜冲薛融露出一口白牙。
薛融忙后退数步,拽拽衣裳,见欢颜没有靠近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微探头喊他:“薛大哥,你先上车,咱们边走边说话。”
薛融一张脸腾地红了,警惕的小眼神投向程微,别别扭扭道:“孤男寡女,怎么能同乘一车呢?”
程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欢颜,请薛先生上车!”
“好嘞。”欢颜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薛融衣领直接把他提到车板上,对车夫道,“劳烦照顾一下薛先生,别让他掉下去。”
说完,小丫鬟利落上了马车,挑帘子进了车厢。
程微满意一笑,忽然觉得完全没有与欢颜沟通的必要了。
就这样吧,咳咳,挺好的。
薛融挨着车夫坐着,知道自己误会了,亦有些尴尬,扭头扫犹自晃动的车帘一眼,期期艾艾问:“三姑娘,你要带我去哪儿?”
程微隔着帘子回道:“我路过此处意外看见薛大哥,是想好好与你说说话的。奈何现在赶着去国公府,薛大哥正好与我一同去吧,有好酒好菜吃呢。”
一听好酒好菜,薛融肚子不由叫了一下。
他家无恒产。以前有举人功名,好歹能定期从朝廷领些银两维持生计,现在连功名都没了,靠着卖字画时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好酒好菜呢。有烧**?有肘子吧?
薛融暗暗吞了吞口水,一脸严肃:“怎么好去国公府叨扰呢。”
程微抿唇一笑:“薛大哥莫要和我客气,今日是我外祖父寿辰,客人越多才越热闹喜庆。再者说,我的丫鬟弄脏了你的衣裳。总该给你换一件干净的呢。”
欢颜一听不干了,立刻解释道:“姑娘,薛先生身上的墨汁才不是婢子泼的!婢子过去时,正好有个男子请薛先生临摹他带来的一副人物图。谁知薛先生打开画轴看了一眼,就抄起手边的砚台想轰那人走,结果他忘了砚台里有墨,一下子全洒自己身上了。”
程微……
沉默好一会儿,她才语气复杂道:“没想到薛大哥还是个急脾气……”
“才不是呢!”薛融梗着脖子盯着藏蓝色绣丛竹车帘,语无伦次道,“那。那人不是好人!不,不,不,是那画不是好画!总之,他就该打!”
“什么画能让薛大哥看一眼就拿砚台砸人啊?”程微喃喃自语。
外面传来扑通一声响,马车骤然一停。
“怎么了?”程微问。
车夫:“那位先生掉下去了。”
程微带着一身狼狈的薛融总算艰难到了国公府。
卫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程微如今身份特殊,唯恐前来拜寿的人拦住她问东问西,遂交代欢颜暂且安顿好薛融,自己则径直回了蘅芜苑换上一身寻常裙装。这才去见段老夫人等人,然后与韩秋华等人坐在了一起。
宴席开始前按例府中晚辈先要献上寿礼,轮到国公府第三辈,包括程微在内。大多献上的是或买或亲手制的一些小玩意,最出彩的当属孙媳妇程瑶那一座双面绣屏。
程瑶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掀开蒙着绣屏的红绸时,场内便是一静。
只见那绣屏前后各绣了一首应景诗词,难得的是两首诗两种笔迹,其中一面显然是她以左手字打的底子。这样的绣品可谓是精致绝伦,千金难求。
厅内赞叹声起。
老卫国公是武将。对这些不大在意,不过听着众人称赞,当然就露出了笑模样,点头道:“不错。”
程瑶抿唇一笑,忍不住斜睨韩止一眼。
自打她昏倒那次,二人算是和好了,韩止夜夜宿在她屋里,总要好一番痴缠才睡。
可不知为何,每当她偶尔发觉韩止说着话就突然愣神时,心头便掠过一丝阴霾,竟有些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这面绣屏乃是她的心血之作,为的就是今日博得满堂彩,给韩止长长脸。这样一来,他以后对她自然会更加体贴温柔。
可这一眼看去,程瑶顿时愣了。
韩止直直盯着那座绣屏,直到寿礼被侍女搬下去,这才收回目光,与程瑶视线相触。
那目光冷冷没有温度,复杂的让程瑶莫名不安。
“世子,怎么了?”程瑶蛾眉轻蹙。
“无事。”众目睽睽之下,韩止缓和了神色,趁着程瑶不注意,忍不住看程微一眼。
程微自打那绣屏一出现,嘴角的笑意就不曾收起。
看来自从去年重阳节扬名,程瑶是很得意自己的双手字了。
得意才好,以后程瑶每炫耀一次,就等于往她为程瑶挖的坑里填一把土。她且看着,等那坑填满了,程瑶会是什么下场。
少女嘴角噙笑,肆意又骄傲,侧脸弧度精致美好。
韩止就这么看着,心中莫名有些难受,慌忙收回了目光,与程瑶返回座位后仿佛还能看到那座绣屏冲着他狞笑,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
程微就更高兴了。
等到宴席开始,气氛热烈,程澈就寻了个机会找程微说话。
“今日怎么来晚了?”他嘴角笑意颇深,声音放低,“见到三叔了?”
程微睁大了眼:“二哥,你——”
程澈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见到就好,回头去蘅芜苑细说。”
“嗯。”程微点头,想到了薛融,“对了,二哥,薛大哥不在济生堂做事了,现在在东街市集口卖字画呢。我觉得他怪可怜,就带到国公府来了。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安排薛大哥好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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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太后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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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安排薛融?
程澈想起那个呆气正直的书生,眯着眼想,要是能替他的小人书画个插图什么的最合适不过了,不过对方也许会宁死不屈?
“二哥,你笑什么呢?”
程澈回神:“没笑什么。国公府不是有族学吗,依我看,薛融在族学里当个先生,是绰绰有余的。”
程微眼前一亮:“二哥说的对,我前些日子还听大表姐说,她闲来无事,想去族学为小女学生们讲书呢。国公府的族学学生多,好先生却没有几个。”
卫国公府是传承百年的勋贵之家,依附而存的族人众多,不过族学质量却一般,盖因是武将出身,对读书方面总没有书香门第来的重视。
宴席过后,程澈与程微一同去了蘅芜苑,陪着韩氏闲聊几句,二人就寻了个机会密谈起来。
“原来那闹事的人是二哥安排的,我说这么巧碰到呢。”
程澈就笑道:“只是让他们知道了你曾经治好一个疯举人而已。想来太后那边已经得知此事,待七七四十九日过后,能看到治疗效果,太后定会请你入宫的。”
“二哥放心,我定然全力以赴。”
程澈凝视着程微,叹道:“在这件事上,微微可要比二哥管用多了。”
程微就笑了:“二哥该不会自卑了吧?”
程澈亲昵揉揉她的发:“怎么会,二哥为你骄傲才是。”
程微便满心欢喜起来。
这一日,她就在国公府住下,等到第二日去给段老夫人请过安,趁着卫国公未出门,就找他把薛融的事说了。
卫国公自然不会拒绝外甥女这个小小的要求,何况薛融有进士之才,若不是受春闱舞弊案的牵连。想要去书院当先生都够了。这样算起来,反而是国公府平白捡了个便宜。
薛融自此在卫国公府族学安顿下来,国公府还专门给他腾出了小院子,拨了两个下人伺候着。此是后话不提。
时日易过,眨眼就入了冬,从西姜国传来一件大事,西姜王后归天了。
西姜王后正是昌庆帝的次女,云岫公主。
云岫公主性情温婉。擅长舞艺,可以说是几位帝女里最正常乖巧的一位,昌庆帝很是疼爱,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便心情极差,饭都吃不下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北齐又开始在边疆扰民抢掠。
北齐民风彪悍,是游牧民族,多年来与大梁打打停停,从没消停过。以往面对这种小打小闹的挑衅。昌庆帝通常是拨些军饷完备边疆驻军物资,可这一次恰好赶上心情极差,于是一拍龙案,直接点了一位将军前去平乱。
作为大梁与西姜结盟关键人物的云岫公主早逝,北边战火又起,一时之间给安乐繁华的京城蒙上一层阴霾。
程微呆在玄清观中,颇有种不晓人间烦恼的自在,这一日小道童跑来禀告:“太师叔祖,前些日子上山求您看病的那户人家又来了。”
程微有些诧异。
七七四十九日早已过去,那患者病情已经调理稳定。好端端那家人又来干什么?莫非是有什么突发情况,病情又恶化了?
若是这样,对她后来的事可不利。
程微就在观中待客厅见到了那父子二人。
年纪稍长的人一见程微就要跪下,程微忙让道童拦住。
“莫非是病人又发病了?”
“不是。我们父子这次来,是专程道谢的。道长,多亏了您,我那兄弟如今都能干些活了,平日里吃喝拉撒全能自理。我弟妹哭了好几次,千叮万嘱我们一定来给您道谢。”年纪稍长的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过去。“这是我弟妹给您做的布鞋,希望您别嫌弃。”
程微接过那犹带着体温的布包,言语温和送走了父子二人。
太后的耐心远比程微想象中要好,她数着日子,又等了小半个月,天越发冷了,才等来那顶锦帷小轿。
恰是阴天,太后寝宫就有些暗沉。
程微见到的太后,依然是低调温和的样子。
太后命人奉上红豆卷、枣糕等点心招呼程微吃。
程微见了枣糕心中一动。
太后多年不曾管事,这样看来,对各宫也不是没有半点掌控,至少她去东宫住了一晚,就知道她喜欢吃枣糕了。
太后不提皇后的事,程微就专心吃着。
她专心吃,就是真的专心,细嚼慢咽几乎把每个小点心都尝了一遍,红豆卷和枣糕还吃了两个,全然不像寻常贵女浅尝辄止的样子。
太后在一旁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等程微漱口净手,她终于开口:“玄微,哀家听闻,你曾治好了一位发疯的举人,可是真的?”
程微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位举人老爷后来还考中了榜眼。”
“这可真是了不起。”太后见程微承认,点点头,“玄微道长可还记得那日在玄清观差点惊扰了华贵妃与太子的那位嬷嬷?”
程微颔首。
太后叹了口气:“那位嬷嬷神智有些失常。按着宫里的规矩,原该早就送出宫去的。只是她跟随哀家多年,哀家实不忍心就这么送她走。既然玄微道长对疯癫之症有所研究,今日就替她瞧一瞧如何?”
“当然可以。”程微冲太后甜甜一笑。
太后起身:“那玄微道长随哀家来。”
程微随着太后进了偏殿内室,见到了一副嬷嬷模样打扮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坐在矮榻上,对太后的到来毫无反应,用手一下一下梳着发梢,喃喃自语。
太后不动声色观察着程微反应,说道:“她呀,白日里大多时候安安静静的,往往是在晚上发病。今日天有些阴,虽然是白日,状况还是有些不大好了。就劳烦玄微道长给她看看吧,若是能治好,既是她的福气,哀家亦能了却一块心病。”
程微上前一步,观察片刻,随后抬眸看向太后,道:“太后,这个样子,我是瞧不出来的。”
“呃?”太后目露不解。
程微就淡淡道:“若是太后命人把这位嬷嬷面上的妆容洗净,露出本来面目,我或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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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皇后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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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室内一片沉默,只有“嬷嬷”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声。
程微眼神清澈,与太后对视。
许久后,太后开口:“乔嬷嬷,替……皇后把脸上妆容卸掉。”
程微睫毛颤了颤,面无表情。
太后冲她招手:“玄微,来哀家身旁坐。”
程微依言过去坐下,等着太后问话。
太后就这么看着程微,好一会儿后,忽然抓住她的手,问她:“怕不怕?”
程微抿唇笑,像是天真无邪的稚子:“替患者解除病苦,怎么会怕?”
“可是,她是皇后。”
“皇后是病人。”
听了程微这话,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后眼角一湿,别过眼长叹一声:“是啊,在哀家眼里,我的侄女病了,是个需要大夫的病人。可……在许多人眼里不是这样的。”
太后心绪有些激动,对着程微,一些话不自觉就说了出来:“她虽是皇后,可无宠无子,幽禁关雎宫,哀家就只是不愿看她这样终老而已,可有些人却见不得皇后好的。玄微道长,你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参与进来,或许会引来不少麻烦。”
太后定定看着程微问:“不怕么?”
程微笑得诚恳又俏皮:“太后一定会保护我的吧?”
她是可以对皇后的身份心知肚明而不挑破这层窗户纸,这样一旦被人知晓,还能以不知情解释。
可皇后的病不允许她这样装糊涂。
疯癫之症,重在病因。
若是不挑明皇后的身份,将来治疗到一定阶段,又如何从太后口中得知皇后的病因呢。
皇后她是一定要治好的,华贵妃与太子她是一定要拉下马的。只有这样,才能替大姐姐报仇,避免噩梦中亲人们的悲惨命运。
太后看着无所畏惧的少女,终于笑了:“是。哀家会保护你的,谁要是与玄微道长过不去,就是与哀家过不去。只要玄微道长能治好皇后——”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有些犹豫:“只是国师曾说,皇后心病难医,无法治好。”
她找到程微,当然不认为程微已经超越了国师,不过是走投无路。但凡有一点希望就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程微笑着解释道:“太后恐怕对符医不大了解。符医不像寻常技艺,往往是因为见不到高深的秘典而止步不前。符医更讲究天赋、悟性,纵然是所有秘典都呈现在眼前,每位符医会各有擅长的方面,而我恰好对此科有些领悟。”
咳咳,这个时候,增强患者亲人对医者的信心很重要,将来才会更好的配合。师父要是听说了她的大言不惭怪罪下来,大不了回去跪经书好了。
而太后听了程微此话,神情果然放松许多。
“太后。”乔嬷嬷退至一旁。洗净妆容的皇后就映入程微眼帘。
程微不由一怔。
果然是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遇到的女子,只不过因为刚刚净了脸,瞧着就更正常些,也因此,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更强了。
她这是第二次见到皇后真容,那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呢?难道说,这世上真有眼缘一说?
压下心中疑惑,程微欲要见礼,被太后拦住。
“别行礼,她见不得这个。”
程微看向太后。
太后压低声音叮嘱:“你就把她当寻常病人好了。”
程微会意。抬脚走到皇后面前,坐了下来。
皇后警惕地盯着程微,往后退了退。
程微见皇后还算安静,于是认真望诊起来。
她目不转睛盯着皇后。皇后同样目不转睛盯着她,落在旁人眼里,这情形就有些好笑。
太后心里却全是紧张。
好一会儿,程微收回目光,起身扭头望向太后。
她正欲说明情况,不料这一动作刺激了皇后。
皇后猛然站起来。直接就向程微扑来。
察觉身后动静,程微猛然回头,看到扑过来的人下意识抬脚,抬起来后才想起来这是皇后,万万踢不得的,于是硬生生停在半空。
皇后已经扑到近前,身子一矮,抱住了程微大腿,把她扑到了地上。
程微仰面摔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个皇后,一时之间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望着屋顶,她默默想,幸亏青玉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不然这就是典型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皇后——”乔嬷嬷过去想拉皇后起来。
皇后一把推开乔嬷嬷。
程微只觉脚下一凉,撑着头看去,就见皇后把她一只绣鞋抱在怀里,箭步冲回了矮榻上。
乔嬷嬷不由看向太后。
太后一脸无奈:“还不先扶玄微道长起来。”
程微被乔嬷嬷扶起来,一只脚直接踩在毯子上,看着太后。
太后走到皇后身边,温声道:“真真,不许胡闹,快把鞋子还给人家。”
“不要!”皇后往后退了退,死死抱着抢过来的绣鞋,“你们不许抢走我的孩子,不许!”
太后无奈:“真真,那不是什么孩子,你看清楚,只是一只绣鞋——”
皇后暴躁起来,一把推开太后:“骗我,你们都骗我!”
她抱着绣鞋轻摇:“我的孩子,谁都别想带走!”
矮榻上除了软枕什么都没敢放,皇后就抓起软枕向太后掷去。
程微忙开口道:“太后,皇后娘娘的病情我已经有了数,不然咱们先出去吧。”
太后站了起来,吩咐乔嬷嬷:“照顾好皇后。”
走至门口,太后忍不住回头看皇后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这才与程微一道出去。
回到主殿起居室,太后一脸歉意:“玄微道长有没有受伤?”
“太后放心,并无大碍。”
太后目光下移,落到程微脚上。
程微淡定把裙摆往下扯了扯,挡住没穿鞋子的脚。
“玄微道长一双脚生得小巧,哀家这里竟没有合适的鞋子,不如暂且委屈一下,等皇后好一点,哀家让乔嬷嬷把鞋子送来。”
想着那夜一去不复返的绣鞋,程微摇头笑道:“不必了,请太后随便给我找一双鞋子穿就好,反正一出宫门就能上马车了。”
“那就委屈玄微道长了。”
程微没再说客套话,沉吟片刻问太后:“皇后娘娘她……有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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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巷中
太后神色感伤:“是曾有过一个小公主,不过还不满半岁就夭折了,此后再没怀上过。哀家想着,皇后得病后总是念叨孩子,就是放不下早夭的小公主的缘故。”
“原来如此。”程微点点头,宽慰太后,“太后放心,我先试着调理一下皇后的身体,等有了起色再对症下药。”
“那就让玄微道长费心了。”
程微换上太后命宫婢奉上来的绣鞋,告辞离去,途中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华贵妃的侄子华良。
冬日里,华良依然是一身象牙白的衣裳,外罩银狐裘斗篷,端的是唇红齿白,粉面如玉。
他见了程微,眼神一眯,笑吟吟道:“咦,这不是程三姑娘嘛。”
若是以往,程微对这种人自是视而不见,可这次偶遇,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如果太子是沐恩伯之子,那与华良就是堂兄弟了。这么一细看,二人还真有些相像。
程微不得不佩服华贵妃。
这从娘家抱来的孩子,就是不怕露出破绽啊,相像都不会引人怀疑。
华良自打被程微痛揍成猪头险些丢掉半条小命,见了程微心里就有些发憷,不过他无法无天惯了,又是在皇宫里有姑母撑腰,此刻那报仇雪恨的小心思就压下畏惧占了上风。
华良见程微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便走,趁二人错身而过时脚一抬,就踩在了程微裙摆上。
前面有内侍带路。程微不欲闹大,一言不发拽着裙摆,抬脚就踢到华良小腿肚子上。
华良被踢了个趔趄。弯下腰去,正见到那只锦缎绣鞋被甩脱了脚,忙一把捞在怀中,冲程微挤挤眼,不怀好意地道:“三姑娘,你等着。”
说完,一脸得意把那只绣鞋晃了晃。竟还低头嗅了一下,不等程微有所反应,就一溜烟跑了。
程微咬了咬牙。
华良和太子不愧是一家的兄弟。无耻又变态!
不过……又不是她的鞋子,她等着又如何?
只可恨鞋子太不合脚,大出好一截来,被那登徒子顺了去。到底心里膈应。
“道长——”前面的小内侍发现程微没有跟上来。驻足回头。
程微笑笑,抬脚跟了上去。
还好宫门口就要到了,少一只鞋子就忍耐一二吧。
等回到马车上,程微揉揉冰凉的脚,吩咐车夫直接去了程澈那里。
程澈此刻并不在家中,而是与好友林琅一起陪着南安王去了不忆楼。
这不忆楼虽是行院,却胜在雅致清净,南安王偶尔便会来一次。喝茶听曲。
林琅乃南安王的侍卫长,时日久了。来这不忆楼的次数就多了,与楼里姑娘熟识起来。
此时陪着程澈与林琅二人的,就是那次小霸王容昕没有见到面的花魁青青。
青青双十年华,冬日里室内烧着地龙,就只着了单薄的水红色衣裙,发髻间斜插数支珠钗,妩媚无双,此刻正端坐在案前抚琴。
一曲高山流水弹毕,室内余音袅袅,绕梁三尺,林琅便拍了拍手,赞道:“好!”
青青起身来到二人面前,跪坐着替二人斟茶,笑盈盈道:“林公子说好可不算好,程公子若说好,青青才敢自得一二。”
程澈便温和笑道:“青青姑娘弹得确实不错。”
林琅便不满道:“青青,哪有你这样埋汰人的,我虽不懂琴,可怎么也比程二与你相熟吧。”
青青斜睨他一眼,嗔道:“那等什么时候林公子懂了琴,奴家就万万不敢再埋汰了。”
从不忆楼出来,护送南安王回了王府,林琅拉着程澈去喝酒,抱怨道:“那不忆楼虽是行院,可说话都要轻声细语的,还要懂什么琴棋书画,这哪里是放松,纯粹是找罪啊。走了,还是在酒楼里痛快!”
程澈就笑看着他问:“那你不打算懂琴了?”
林琅扬眉:“我懂这些做什么,我要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就不去学武,而是如你一样考状元去了。”
说到这里,林琅挤挤眼:“清谦,你说南安王是不是对那位冬娘有意啊?”
“呃?”
“你看啊,王爷这么些年都守身如玉的,就偶尔去一次不忆楼,虽然去的不频繁吧,却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这不是因为那位冬娘对王爷来说是特别的,还能是什么?”
程澈抿了一口酒,笑道:“冬娘对王爷特别不特别,我可不知道。不过那位青青姑娘,对惜瑾兄很特别,我是看出来了。”
林琅瞪大了眼:“什么特别?我怎么不知道?”
程澈瞥他一眼:“谁让你不懂琴呢。”
“你,你的意思是青青姑娘稀罕我?”林琅一脸惊愕。
程澈没作声
林琅仰头灌下一蛊酒,放下酒蛊道:“要是这样,那以后咱们可别找青青姑娘听曲了。”
程澈皱眉:“什么咱们,我这才是第二次去。”
要是被微微知道他常去不忆楼,那可不妙。
林琅斜眼看他:“说好的兄弟呢?你这急于撇清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程澈咳嗽起来。
林琅一脸忧愁:“我总是要陪着王爷去的,万一青青姑娘向我吐露心意可怎么办?”
“接受?”程澈开玩笑地问。
林琅抬脚踹他:“怎么接受?我又不能娶人家为妻,她那样的身份甚至连进门当妾都不能,难不成还要搞出个外室来?人生短暂,何必这样互相折磨呢。我只想娶个温婉平和的姑娘,若是再美貌些,当然就更好了。咳咳,清谦,你就真不考虑让我当妹夫?”
程澈黑着脸放下酒蛊,抬脚就走。
有个天天惦记他媳妇的好友,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林琅忙追了出去,嘀咕道:“酒喝了一半怎么就跑了,就算想让我请客,也不必这样吧。”
程澈斜他一眼:“喝饱了。”
二人都没有坐车,出了酒楼就从一旁小巷子穿过去。
林琅拍了拍程澈肩膀:“清谦,你说你二十出头的人了也不找媳妇,然后还把自己妹子护那么紧,是想干嘛啊?”
程澈停下脚,神色一冷,旋即恢复如常,伸手一推,把林琅抵到墙壁上,身子前倾,似笑非笑问道:“你真想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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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提亲
林琅完全懵了,眼睁睁看着一贯温润如玉的好友靠近,甚至连对方带着清冽酒气的鼻息都清晰可闻,完全忘了反应。
程澈以手撑墙,凑在林琅耳畔,低声道:“惜瑾,有人跟着我们。”
林琅眨眨眼,都要哭了:“然后呢,你是要用这么特别的方式吓跑跟踪的人吗?清谦啊,那人要是不被吓走,我就要被吓走了!”
程澈低笑:“人还没走,大概是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大。“
语毕,他弯弯唇角,把头调整了一个角度,靠近林琅。
隐隐传来砰地一声响,程澈直起身子,拍拍好友的肩:“行了,那人走了。”
林琅松了口气:“走了就好。你刚才那个样子真让我不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好独特呢。”
程澈笑笑:“我就是希望那个人这样认为。呵呵,从他那个角度来看,大概以为我在亲你吧。”
林琅眼神呆滞:“亲我?”
“嗯。”
林琅回神,一脸杀气:“程澈,你还我清白!啊啊啊,我要和你拼了。”
“别这样,有话好好说,要不咱们再去喝一顿?”
“谁跟你喝啊,你个混蛋!你自己不想找媳妇,是不是也想害得我找不着媳妇啊!我不管,程清谦,我要是找不到媳妇,你就把妹妹许给我!”
程澈眯了眼,笑意不减:“看来刚刚不应该作假的。”
林琅打了个哆嗦,抱胸后退两步,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程兄,就算你功夫比我好,也不能这么吓唬人!”
程澈不语,只是浅笑。
林琅缓了缓神,凑上来,低声问:“说真的,清谦,你不找媳妇。该不会真稀罕男人吧?”
见程澈睇他一眼,忙解释道:“别误会,我可没这爱好!那碧春楼对面就是小倌馆,生意比碧春楼还好呢。你要想去。我给你打掩护好了,可别憋坏了。”
程澈听好友越说越不像话,这才淡淡道:“不劳林兄费心,我只稀罕女人,而且有心上人了。”
林琅立刻伸手搭上程澈肩膀。一脸八卦地问:“哪家姑娘啊,快给我说说!”
“那姑娘,你也见过的。”
“谁啊?”林琅就更好奇地抓心挠肝了。
“我三妹。”程澈一脸平静地道。
“原来是她啊——”林琅嘴角笑意一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尖叫道,“程澈,你,你再说一遍?”
程澈莞尔:“说几遍都是一样的。惜瑾,你再像个女人般尖叫,说不定旁人以为你吃醋呢。”
“我——”林琅气急败坏捂住嘴。待冷静下来,才道,“清谦啊,就算你不想让我当妹夫,也别开这种玩笑啊。”
程澈淡淡瞥他一眼:“惜瑾,你一口一个‘妹夫’,还想不想好好做朋友了?”
见程澈神色不似作伪,林琅怔怔问:“你说真的?可你们不是——”
林琅到底是程澈最交心的朋友,见他神色便知此事毋庸置疑,抖了抖嘴唇。捶他一拳:“你可真是!就算告诉我这事,也别说的这么平静啊,给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了!”
程澈不紧不慢往前走。
林琅跟上来,又有些激动:“清谦。没想到你把这么惊人的秘密告诉我。”
程澈挑眉一笑:“没办法,我怕总是听你胡言乱语,哪天忍不住打你一顿,伤感情。”
林琅脸一黑:“喂,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
程二公子声音远远传来:“这话你也信,把你衣裳脱光了扔大街上试试?”
二人渐行渐远。走出了巷子。
公主府里,安阳公主听了暗探的禀告,大惊失色:“你说的是真的?”
暗探单膝跪地,头都没敢抬:“属下亲眼所见。程大人与林大人一起从酒楼出来,走进巷子里,程大人见四下无人,就把林大人抵在墙上,然后……然后就亲上去了……”
那个画面,一人似芝兰玉树,一人如明珠生辉,他竟然不觉得恶心!
暗探忽然觉得,这个发现更让他害怕!
安阳公主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许久后,见暗探偷偷抬眼看她,顿时恼羞成怒,抄起杯子就砸了过去:“滚出去!”
暗探赶忙退了出去,安阳公主越想越恼火,拂袖把茶几上杯盏尽数扫落,抬脚走了出去。
难怪程澈对她不假辞色,原来,原来竟然喜欢男人!
她堂堂公主,还比不过男人么?
安阳公主一想到两个男人亲在一起的画面,不由犯恶心,停住脚深深吸了几口气。
“公主,去哪里?”贴身侍女问。
“去临竹轩!”
侍女目露诧异。
临竹轩是公主养面首的地方,最热闹时曾住了十数个各有千秋的美男子,后来公主瞧上了状元郎,就把那些人都遣散了,到现在只留了一位安公子,是跟着公主最久的。
安阳公主大红裙摆曳地,优雅划过白玉台阶,向着临竹轩走去。
侍女心道,看来临竹轩又要热闹起来了。
程澈回到家中,素梅上前道:“公子,三姑娘过来了,一直在厢房等您。”
“知道了。”程澈洗脸净手,换上一身家常细布棉袍,抬脚去了厢房。
程微侧躺在炕上,睡得正香。
程澈走过去,在一侧坐下,默默看着她。
少女睫毛浓密修长,这样睡着,宁静甜美。
程澈伸出手指,轻轻抚平她下意识蹙起的眉。
程微睁开眼,眼中水雾未散,一片朦胧,眨了几下才看清程澈的模样。
二人四目相对,程微喃喃道:“二哥,我忽然想起来,皇后到底哪里瞧着眼熟了!”
“嗯?”
程微伸出手指,轻轻抚上程澈的眼:“皇后的眼睛与二哥很像呢。”
程澈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问她:“今日见到皇后了?”
“见到了,皇后发病,把我鞋子抢走了一只。”程微遂把见到皇后之后的情形说了一遍,隐下遇到华良的事不提。
程澈听完道:“天色不早了,冬日外头太冷,二哥送你回国公府,等明日再回玄清观。”
程微自是听从安排,不料翌日一早,沐恩伯府就遣了媒人上门,提亲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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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绣鞋
这媒人是有名的官媒,嘴巧皮厚,舌灿莲花,直把死的能说成活的,面对着段老夫人微沉的脸,毫无怯色。
她也无须胆怯。
她是受了沐恩伯府的托付前来提亲,沐恩伯府是什么人家?那是贵妃娘娘的娘家,这卫国公府门槛再高,给一位与父族脱离关系的表姑娘说亲,还能把她打出去不成?
“老夫人,您看,华公子一表人才,且是沐恩伯府的独苗苗,将来是能袭爵的,以后姑娘绝对受不了委屈。”
段老夫人面沉似水,淡淡道:“老身还听说,因为沐恩伯无子,这华公子是要一肩挑两房的。”
媒人忙笑了:“老夫人怎么还担心这个。我给华公子提亲,就是受了沐恩伯夫人的托付来的。姑娘嫁过去啊,那就是大房的媳妇,将来的伯夫人。”
段老夫人端了茶:“老身的外孙女笨拙愚钝,处理不了这样复杂的关系,大姑还是请回吧。”
伯夫人?就算是国公夫人又如何?与一个地位不相上下的女子争抢一个男人,她可舍不得外孙女受这样的委屈!
媒人坐得稳稳的:“老夫人莫急着送客,您先看看这个再说。”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小心翼翼揭开包裹的绸布,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似的。
段老夫人与韩氏等人就不自觉盯着看。
绸布揭开,里面竟是一只做工精致的绣鞋。
“这是——”段老夫人眼睛一眯,心生不妙的预感。
媒人抿嘴一笑,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老夫人呐,这是表姑娘的绣鞋啊。”
段老夫人脸色一变:“我那外孙女的绣鞋,怎么会在大姑手上?”
媒人便笑了:“这鞋子呢,是沐恩伯夫人交给我的。”
她环视了一圈众人神色,接着道:“其实沐恩伯夫人托我来提亲,就是因为这只鞋子引起的缘分呢。”
段老夫人脸色一沉:“请大姑说清楚,这样语焉不详、含含糊糊。岂不是引人误会!”
“什么误会呐,这鞋子啊,是府上表姑娘与华公子约会时留给华公子的。老夫人,您看两个年轻人都这样要好了。疼他们的长辈总要成人之美不是?”媒人暗暗撇撇嘴,心想当姑娘的这般不检点,女方还端着架子作甚?
这下好了,她把话说出来了,看这些贵夫人们有脸没脸!说不得啊。还要给她包一个大大的红封,替她们家姑娘遮丑呢。
“胡说!”不待段老夫人开口,韩氏已经站了起来,怒容满面,“你这婆子休要胡言乱语,我女儿怎么会与华府公子暗通款曲,简直是荒唐!”
那华良她是见过的,油头粉面,瞧着就心塞,更别提以后他还要光明正大娶两个媳妇。
韩氏不由想到自身。
程修文不过纳了董姨娘一个贵妾。那些年她的抑郁都不堪回忆,以微儿宁折不弯的性子,要真是与其他女子共嫁一个男人,说不定没几年就要气死了。
“哎哟,您消消气。我只是个冰人,哪敢拿这种事糊弄您呢。这鞋子千真万确是您家姑娘的。您想想,若不是真有其事,沐恩伯府也不敢捏造这种事吧?”
韩氏被问得一怔,不由看向段老夫人。
媒人忙凑过去道:“老夫人,既是这个情况。您还是仔细斟酌斟酌吧。华公子与表姑娘年龄相当,门当户对,若是能结为秦晋之好,那不是一桩大喜事么?”
段老夫人没有接话。吩咐良辰:“去请表姑娘过来!”
“是。”良辰退了出去。
媒人撇着嘴笑:“哟,还是老夫人疼表姑娘呢。”
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人都有了私情了,这段老夫人居然还要把外孙女叫过来应对,她做媒这么久可没见过。
良辰匆匆赶往蘅芜苑,把媒人登门的事讲给程微听了。
程微昨日赤着一只脚走路。今早起来双脚冰凉,正窝在暖暖的炕上捧着姜糖水喝,听良辰这样一说,面色古怪:“那媒人当真这么说?”
良辰点头:“婢子一个字没落下,全讲给表姑娘听了。”
程微把白瓷碗往小炕桌上一放,接过欢颜递过来的外衣,神色从容道:“走吧。”
良辰在前面带路,不由暗暗纳罕。
遇到这种事,表姑娘不急不躁,还真是难得了。
“老夫人,表姑娘到了。”良辰站在门口喊。
绣富贵花开的棉帘子挑开,一位身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的高挑少女款款走了进来。
她边往里走边解下披风递给身旁的丫鬟,露出里面宽大的青色道袍来。
少女神色淡淡,气质冷凝,向长辈们见过礼,随后眼角微挑,威严十足扫了媒人一眼。
媒人顿觉头皮一紧,下意识坐得更直了些,不由暗暗嘀咕,这莫非就是那位表姑娘?怎么感觉比段老夫人等人还不好接近呢?
程微宽袖一甩,从容坐在段老夫人下首:“外祖母,这就是来给我提亲的大姑?”
段老夫人点点头。
她自是不担心外孙女会与华府的公子私会,可要是着了人家道,那吃亏的还是外孙女。
程微看向媒人,面色平静,直接问道:“所谓的凭证呢?”
媒人搞不清楚心中莫名的紧张从何而来,忙把那只锦缎绣鞋递到程微面前:“表姑娘认识此物吧?”
“鞋子。”程微挑了挑唇角,嗤笑,“沐恩伯府就是这样指鹿为马的?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只鞋子,就说是谁家姑娘的。若是如此,那干脆说是公主的好了,那位华公子还能弄个驸马爷当当!”
这话一出,媒人大惊,屋中众人同样诧异程微的强硬。
程微缓缓站起来,提起裙摆,抬脚踩在了小杌子上,冷声道:“大姑可要瞧清楚了。”
众人望去,就见少女脚上一只葱绿缎绣白梅绣鞋,端的是玲珑小巧,竟还不及成人巴掌大,再看媒人手中那只绣鞋,被衬得就如一只滑稽的船,又大又笨。
媒人瞬间一脸尴尬。
程微收脚,冲段老夫人一礼:“外祖母,既然无事,那我先回去了。”
室内鸦雀无声,程微走到门口,回头:“大姑以后可仔细些,沐恩伯府与你开这种玩笑,这不是坏你声誉么?当然,我外祖母仁慈,不会把上门讹诈的人乱棍打出去的,请放心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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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克星
媒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就像调色盘一般五彩纷呈,把那只绣鞋往怀里一塞,赶忙告辞了。
等媒人灰头土脸一走,段老夫人就数落韩氏:“当娘的,连女儿穿多大的鞋子都不知道,若不是我把微儿叫来应对,微儿岂不是白白被人扣上屎盆子?”
韩氏满面羞惭:“是女儿的不是。”
段老夫人不忍多说,挥挥手让韩氏下去。
媒人去了沐恩伯府,把包裹着绣鞋的绸布包奉上:“夫人,这媒我做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沐恩伯夫人扫那绸布包一眼:“大姑这是何意?莫非卫国公府没有答应?”
媒人抬手抹一把额头。
刚刚从卫国公府灰头土脸出来,赶得急,出了一头冷汗,这要是受凉病了,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只听说那平头百姓家有骗婚的,还没见高门大户敢这样来的。这沐恩伯府,她以后还是敬而远之吧。
“夫人,您真是让我不好做了,今日险些被人家乱棍打出来。”
沐恩伯夫人脸色一冷:“卫国公府竟如此强硬?这鞋子你没拿出来给他们看?”
媒人心里鄙夷一番,面上满是委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夫人啊,您就别提这鞋子了。这哪是人家表姑娘的绣鞋啊,今日我亲眼见着那位表姑娘,一双小脚只有金莲大小,这鞋子装人家两只脚都绰绰有余了。我这当场被拆穿,真的是片刻都没脸呆了。”
媒人把鞋子放下,站了起来:“夫人,贵府要是实在看中了卫国公府那位表姑娘,您还是另请人去一趟吧,我是没脸再去了。”
媒人这话让沐恩伯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吩咐丫鬟封了红包送媒人出去,转头就叫人去请二太太。
不多时二太太过来:“大嫂找我?”
沐恩伯夫人把那绸布包推过去,长叹一声:“弟妹,我知道你疼良儿。可再疼。咱也不好顺着他的意思行那拐骗的事,你说是不是?”
“大嫂这是什么意思?”二太太听得一愣。
沐恩伯夫人抿了一口茶:“程三姑娘是卫国公府的表姑娘,又是国师弟子,这桩亲事要是成了。贵妃娘娘也是满意的。可是弟妹,你不该拿着这鞋子说是良儿从程三姑娘那里得来的,他们早就有了私情。这不,今日一早我请媒人去提亲,人家险些把媒人乱棍打出来。”
“可。可这鞋子确实是程三姑娘的啊。”
沐恩伯夫人嘴角牵起,笑意极淡:“可媒人亲眼看到了程三姑娘的脚,比这鞋子小一截呢。弟妹,你回头还是和良儿好好说说吧,他以后是要挑重担的人,莫要学些不上台面的习性。”
一番话说得二太太脸色尴尬,又不敢与沐恩伯夫人顶嘴,只得黑着脸回去了。
等沐恩伯一回来,见沐恩伯夫人闷闷不乐,遂问起缘由。
沐恩伯夫人把情况一说。最后扭身哭道:“我就是命苦,好好的儿子给了——”
沐恩伯脸色大变,忙打断她的话:“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沐恩伯夫人住了口,拿帕子拭泪:“可我心里的苦,除了老爷谁能明白?我不是说良儿不好,可二弟妹是他亲娘,平日里就疼宠太过,您瞧瞧,现在连这种事都敢胡说了。这要是传出去。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以后还有哪家敢把女儿嫁给他?”
沐恩伯拉住沐恩伯夫人的手劝解:“良儿以后是要袭我爵位的,你若是有看不惯的地方,尽管教训他就是了。二弟妹敢不敬你这个长嫂不成?”
沐恩伯夫人把手抽出来,冷笑道:“就算二弟妹敬着我又如何?伯爷又不是不知道,良儿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我哪能说一句。”
说到这里,沐恩伯夫人眼圈一红:“到现在,我在老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呢。一辈子顶着生不出儿子的罪名——”
沐恩伯怕她再说下去,忙宽慰道:“夫人,委屈你了,你的情贵妃娘娘记着呢,将来自是享不尽的福气。”
沐恩伯夫人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沐恩伯想着侄儿华良太不像话,扭头就把兄弟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华二老爷因为儿子挨了训,黑着脸就去了华良那里,二话不说用路上随手折来的枝条把华良狠狠抽了一顿,骂道:“从来都是父债子还,子代父过,你这败家子倒好,害我又被你大伯骂了一顿。我可警告你,以后再惹祸就不只抽一顿这么简单了,你祖母与母亲拦着也没用!”
华二老爷抬脚走了,被抽成猪头的华良哭晕在墙角,抱着桌子腿喃喃道:“那程三莫非是我天生的克星不成?怎么每次打她的主意,就换来一顿胖揍?”
嘤嘤嘤,再也不想爱了!
沐恩伯府这场提亲闹剧最后还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不过等到冬至一过,北边传来吃了败仗的消息,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放在这上面了。
昌庆帝急得吃不下饭,得知吃败仗的原因主要是大梁军受不了北边严寒,特别是主将居然仗还没打就冻病了,更是震怒。
昌庆帝急招重臣在书房议事。
兵部尚书就说:“北地寒冷,大梁将士水土不服,臣以为该为将士们添置御寒的衣服、药材等物,以便度过冬日难关。”
“那御寒衣物不是早已运送过去了吗?”昌庆帝问。
“陛下,我方将士不能适应北地寒冷,非要穿兽皮衣或加厚棉袄才成。”
户部尚书忙站了出来:“皇上,去岁靖州闹了雪灾,之后的安置灾民、重建房屋等耗费不少银两,北地战时已持续数月,如今国库并不充盈——”
昌庆帝黑着脸看向章首辅:“章首辅,你怎么看?”
章首辅开口道:“历来战事最是消耗国库,而北地战事若是拉长,国库势必更加空虚。所以臣认为现在反而不是心疼的时候,哪怕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将士们吃饱穿暖,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此外,臣认为选一名有在北地征战经验的主帅最为重要。”
昌庆帝眉头紧锁。
若说北地征战经验,有谁比得过曾把北齐军逼退至狼阿山以北的韩家军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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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卫国公
第一任卫国公,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八大开国功勋之一,到如今八大国公或因无后或因夺爵只剩其二,卫国公府就是屹立不倒的其中之一。
卫国公府掌管的韩家军声名赫赫,曾立下无数战功,早些年虽因卫国公受伤交出兵权,可韩家在军中的影响还是不可低估。
昌庆帝颇为苦恼。
当初卫国公手腕受伤不能再拿枪,退出军中时他是有几分窃喜的,没想到被韩家军打怕了的北齐蛮子一年比一年胆大起来,到如今战事一起,竟没有合适的将才可用。
“诸位爱卿先行解决北地将士御寒衣物的事,至于合适的主帅,朕再仔细考虑一二,各位有合适的人选,亦可向朕推荐。”
御书房的动向自然是很快就传了出去,京中年关将至的祥和气氛下,人心思动。
程微自冬至后就被叫回了国公府小住,习惯了玄清观中的宁静日子,想着至少要住到出了正月才能回去,她不由有些头疼,拿了医书窝在屋子里从早看到晚。
韩氏自从那次被段老夫人数落不够关心女儿,就对程微上了心,见她整日不出来,终于忍不住过来说她:“你才十五,整日窝在屋子里看书,不嫌闷吗?外面虽冷,可天是好的,多穿一点出去走走也好。”
程微把书随手一放,摇摇头道:“二哥近来不知在忙些什么,总见不到人,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韩氏白她一眼:“谁说让你出门了,就在府上园子里透口气也好,那听雪林的梅花已经开了呢。”
一听听雪林,程微表情更淡,拿帕子遮了脸道:“没兴致。”
韩氏奇怪:“你不是挺喜欢梅花的吗?”
程微撇嘴:“我是喜欢梅花,但不喜欢听雪林的梅花。特别是那位大表嫂浑身上下散发着梅香,我现在连梅花都开始膈应了。”
提到程瑶,韩氏冷哼一声。拉着程微道:“微儿,你莫非没听说,那狐狸精又开始折腾了。”
程微拿下帕子,这才有了几分正色:“怎么。她折腾什么了?”
韩氏嗤笑一声:“折腾什么?还不是卖弄她的才学呗。北地将士不是因为御寒衣物不够保暖,许多都冻病了,吃了败仗吗?朝廷正在准备御寒物资。程瑶昨日就以卫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广发邀请帖,请各府夫人姑娘们来听雪林赏梅,还要作诗搞什么义捐。”
说到这里。韩氏冷笑一声:“她这帖子一出,京中各府都在盛赞卫国公世子夫人明理大义。这个狐狸精,哪来这么多手段!”
“作诗义捐?”听到“作诗”二字,程微就一阵恶心。
以往她厌恶程瑶,却不得不承认那人惊才绝艳,可自从知道那些诗都是抄袭的之后,就只剩下作呕了。
“微儿?”韩氏推了程微一下。
程微回神:“母亲?”
“我是问你,这赏梅宴你想去凑热闹吗?”
程微弯了弯唇角:“自然要去的,不然整日窝在屋子里岂不是要发霉了。”
当初二哥说揭穿程瑶抄袭诗词一事交给他处理,可是眨眼都过去一年了。依然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二哥是忘了此事,还是有所布置。
这次赏梅宴,就算没有二哥的帮忙,她也一定要扯下程瑶“才女”的那层光环!
程微斗志一起,医书顿时看不下去了,遂听了韩氏的话披上斗篷出去溜达。
昨夜才下了雪,雪不大,洋洋洒洒似盐粒子,今晨树梢草叶都结了一层白霜,日头一出。白霜凝成水珠簌簌落下,地上湿润了一层。
程微跺了跺脚,把水汽蹭干,向听雪林走去。
听雪林不少梅树都开了花。稀疏有致,风骨天然。
程微行走其间,随意压低一枝梅轻嗅,不由笑了笑。
是她想岔了,梅林何其无辜,她犯不着为了讨厌的人迁怒它。
渐行渐深。梅花仿佛开得越发好,程微吸了吸鼻子,侧头问欢颜:“有没有闻到酒香?”
欢颜深吸一口气,点头:“闻到了,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想着这是在国公府的听雪林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外人,程微便道:“走,过去看看。”
穿花拂叶,暗香幽幽,程微一眼就看到了红梅树下的人。
那人卧坐在树下石椅上,手中酒壶举得高高,正用壶嘴对着口喝酒。
“大舅?”程微有些意外,示意欢颜站在原处,抬脚走了过去。
听到动静,卫国公抬头,一见是外甥女走过来,忙把酒壶放于一旁,坐直了身子。
只是他显然喝得多了,望着程微的眼神酒意朦胧:“是微儿啊,来坐。”
程微走过去,在石椅上坐下来,仔细端详卫国公一眼。
卫国公便笑了。
许是有了几分酒意,卫国公的笑容显得肆意:“微儿这样看着舅舅做什么?”
程微沉默了一下,问:“大舅,您是不是有心事?”
卫国公一怔,摇头:“舅舅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看这红梅开得好,来了喝酒的兴致。只可惜微儿不会饮酒,不然还能陪舅舅喝一杯。”
程微没有理会卫国公的话,认真道:“大舅就是有心事。您心中的愁苦,已经反映到脸上来了。若是再积压于心不得宣泄,是要生病的。”
“哪有这样的事。”卫国公大笑,迎上外甥女冷然中带着关切的表情,渐渐止住笑容,笑着问道,“那微儿说,舅舅能有什么烦心事?”
以卫国公的身份,自是不会与才刚成年的外甥女吐露烦恼。
程微心念急转,想到近来京城形势,灵光一闪:“大舅可是因为皇上选北地领帅的事不开心?”
卫国公一怔,随后语气多了几份感慨:“微儿果然长大了。”
他下意识抬了抬手腕。
因为多年养尊处优而白皙光滑的手腕上,一道僵白扭曲的疤痕显得越发狰狞。
程微目光落到卫国公抬起的手腕上,了然。
大舅就是因为手腕受伤不能再用枪,这才黯然回京的。
她抬眸冲卫国公一笑:“大舅,您手腕的旧伤,我或许可以试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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