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说开
程澈进来,冲韩氏行礼:“母亲。”
韩氏招他上前,开门见山地问:“澈儿,我听你父亲说,那个崔子谦考中了?”
程澈颔首:“儿子今日去看榜,确实有崔子谦的名字。”
韩氏是个直性子,程澈虽不是她亲生的,话还是问了出来:“当初你可是说那崔子谦定不会考中的。”
程澈似乎早料到韩氏会这么问,淡淡笑道:“不是还有殿试么,母亲不妨再等等看。”
韩氏扬眉:“殿试我还是知道的,就是把通过会试的贡士重新排名,并不会把人刷下来。”
她说到这里,见程澈神色平静,到底是觉得追究无益,摇摇头道:“罢了,反正就算那崔子谦考上状元,也和咱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只要那下贱胚子得不到好处,这就足够了。
韩氏转移了话题:“可用过饭了?”
“还未曾。”
“既然这样,不如你去陪微儿用饭吧。”
迎上程澈略显诧异的目光,韩氏随意道:“我看微儿最近又瘦了,许是没有吃好,再不然就是有什么心事。澈儿你是知道的,她与我向来不怎么亲近,对你却无话不谈。你多去陪陪她,说不定就好了。”
程澈神色莫名,语气淡淡:“儿子知道了。”
他离开怡然苑,犹豫了一下,韩氏的话在耳畔回响,还是忍不住抬脚去了飞絮居。
飞絮居此时已经掌灯,站在院门口,能看到窗上朦胧的人影。
程澈对程微太熟悉,只一眼就认出那身影是谁。
他驻足观望,直到被守门的听歌发现。
“二公子,您来了。”
程二公子一脸矜持:“三姑娘用饭了没?”
“还没有呢,二公子您去堂屋坐,婢子这就去禀告姑娘。”
听歌转了身往里跑,还站在门口就喊道:“姑娘。二公子来了。”
程澈就见到窗纱上映过来的那个人影颇有些慌乱,来回小跑了两次才重新落座,身子挺得笔直。
程澈不由一笑,刚刚还踟蹰的心情立时放松了。抬脚走进去。
程微自打回府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为了不影响晚上学习制符,等吃饭的空闲时间随意找了一本话本子坐在窗前翻看,借此调整心情。
谁知这次的故事颇为出奇,里面一个女子竟喜欢上结义兄长。略有相似的境况让她看得入迷,正在这时听闻二哥来了,哪有不慌的道理。
程微刚刚藏好了书,程澈就进来了。
“二哥。”程微打过招呼,一张脸绷紧,不见半点笑容。
“我刚从母亲那里出来,正好一起用饭。”程澈神情自然在程微对面坐下来。
“哦。”程微懒洋洋应了一声。
她虽心心念念想着二哥,可一见到人,又忍不住想起他给赵姐姐送礼物的事来。明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恼火。
饭菜摆上桌。程微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明显心不在焉。
“微微,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挺好吃的。”程微垂着眼皮,看都不看程澈。
程澈哪里还瞧不出来,妹妹这是不高兴了。
他放下筷子,双眸温润,凝视着对面的少女:“微微,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二哥,以前你不是说过。只要和二哥说了,天大的烦恼都会没有了么?”
程微总算抬起眼帘看过来,语气似挑衅又似赌气:“要是和二哥有关呢?”
程澈一怔。
不过程微这种态度,他显然不会想太多。依然语气温和笑着:“要是二哥哪里不对,二哥向你道歉。”
程微一抬眼,对欢颜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二公子说,没有吩咐不必进来。”
等欢颜与画眉退出去,只剩下兄妹二人。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程澈担心催得紧了程微反而什么都不会说,于是任由沉默在二人周身流淌。
直到烛火劈啪一声爆了一个灯花,程微忽然看过来,似是一鼓作气,把话问了出来:“二哥喜欢赵姐姐?”
这问题太惊悚,程二公子被问得一脸呆滞。
瞧着他那呆样子,程微更恼,抬手狠狠掐了他手背一下,气道:“二哥是不是被我看出了心事,说不出话来了?”
见程澈还在发呆,她板着脸语重心长劝道:“二哥,赵姐姐虽好,可她已经和止表哥订了亲,你就是再喜欢,也没有法子了。以后还是不要做出那些不合礼数的事来,让人看了笑话。”
程澈这才回过神来,听着妹妹一脸严肃的训斥,不由失笑:“微微,你在说什么笑话,莫不是癔症了?”
他说着伸手去摸程微额头。
程微偏头避开,反手抓住程澈的手,一脸严肃:“二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的心思,我都知道的。”
“我的心思,你都知道什么?”程澈挑眉,嘴角挂着淡淡的自嘲。
程微被兄长嘴角那一抹嘲弄激得更加火大,抬着下巴硬邦邦道:“知道那日回京的路上遇到赵姐姐,你就对她一见倾心了。明明知道她订了亲,还念念不忘,甚至为此拒绝谈及婚事。”
程微说到伤心处,上前一步,二人靠得更近了。
她抬着头,狠狠咬着唇:“可是赵姐姐是止表哥的未婚妻。二哥,你那么好,何必作践自己,任旁人随意笑话呢?总之,我不许你再喜欢赵姐姐!”
她知道这话太蛮横,可是面对着兄长,却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
总不能告诉二哥,她这样义正言辞,归根到底,只是因为嫉妒和心疼。
她嫉妒赵姐姐能得到二哥的欢喜,更心疼二哥这份欢喜只能是镜花水月,就如她一样。
程澈被程微这番话弄得目瞪口呆,他甚至怀疑二人认识的赵姑娘不是一个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误会。
可是,当他见到程微唇上那一抹被狠狠咬出来的嫣红,却再也顾不得这些疑惑,下意识抬手抵住她的唇,急道:“别咬了,出血了——”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因为程微松了口,然后把他手指咬住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有些发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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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沐浴
不小心咬了兄长大人手指怎么办?
程微不知道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有在线等这么便利的条件,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咬着,不知是该松口,还是继续咬下去。
若不心虚,自然是怎么选择都很自然,可她心虚地厉害,于是怎么选择都觉得不自然。
偏偏被咬的那个人,同样在心虚。
程二公子默默地想,他是主动把手指抽出来,还是等微微若无其事的松口?
关键之后怎么说,他还没想好。
于是兄妹二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大眼瞪小眼。
随着时间流逝,流淌在二人周围的暧昧尴尬就越发明显了。
程微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刚就该松口的,现在怎么办?
程澈同样在后悔。
早知道微微一直不松口,他该若无其事把手指抽出来的……
这时,一声猫叫传来,胖鱼姿态优雅地走过来,在二人脚边卧下,扬着猫脸安安静静看着他们。
兄妹二人同时红了脸。
程微猛然松口,轻咳一声道:“胖鱼最近越来越爱舔人,弄得我都被它传染了。”
程澈一脸严肃地附和:“猫就是有这个习性,以后再被它舔过,记得洗手。”
程微脸颊羞红,不敢看程澈的眼睛,慌乱道:“我去净手——”
她头也不回跑了,只剩下程澈耳根发热,心神不宁。
胖鱼忽然喵喵叫了两声,一个箭步窜进程澈怀中,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他手心一下,歪头看着他。
这猫是在挑衅吧?
那一瞬间,程澈蓦然生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脚步声传来,是程微净了手,绕过屏风走来。
她竭力想遮掩刚才的事,笑吟吟道:“二哥。胖鱼怎么跑你怀里去了?”
正说着,就见胖鱼从程澈怀中跳下来,端着一张严肃的胖脸,大摇大摆走了。
程微不由一阵庆幸。
刚刚若不是胖鱼。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程澈同样松了口气,重提刚才的话题:“微微,你刚刚说我给赵姑娘送礼物,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哥没听明白。”
话已经说到这里,程微自然没有什么可掩饰的。板着脸道:“二哥就不要瞒我了,今日在茶楼里,我都听到了。”
“听到?”程澈反应很快,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伸出手指在程微额头轻敲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在茶楼里,那位赵兄也跟你一样误会了。其实说起来,这事还要怪微微你呢。”
“怪我?”
程澈坐下来。刻意离程微远一些:“还不是你送赵姑娘的音乐盒惹的祸。”
程微听得云里雾里。
程澈耐心解释道:“那音乐盒是奇珍坊的抢手货,我去买时就只剩了那一个,当时赵景明恰巧也要买,最后被我买到了。后来许是赵景明在赵姑娘手中见到了那音乐盒,误以为是我送的,这才在长廊口拉着我问话。”
他说完,斜睨程微一眼,似笑非笑。
程微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双颊微热,喃喃解释道:“我不是送赵姐姐的。是借她玩几日……”
说到这里不由一阵心疼,早知如此,她哪里舍得把二哥送她的礼物转送赵姐姐。
听程微说只是借给赵姑娘,程澈同样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伸手揉揉她的发:“以后莫要胡思乱想了。”
“嗯。”程微抬眼,小心翼翼打量兄长神色,见他嘴角含笑、表情温和,不死心的再次确认,“这么说,二哥真的不喜欢赵姐姐?”
“没有的事。”
“那二哥心上人是谁?”
程澈被问得一滞。好一会儿才道:“微微,二哥总该有自己的秘密。”
程微心跳得急,为了掩饰问话的动机,义正言辞道:“我还不是担心二哥不能娶到心上人嘛。二哥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忙的。”
“别替二哥操心这些了。”程澈想如往常那般亲昵地捏她脸颊,可是少女脸颊如花,让他心头一慌,忙默默放下了手,轻叹道,“二哥的心上人是谁,并不重要。”
迎上妹妹清澈如水的眸子,程澈笑得温柔:“她能喜乐安康,才重要。”
程微被那温柔的笑容晃得闪了神,一时有些发呆。
程澈已是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二哥先回了。”
“二哥回长青苑,还是自己院子?”程微下意识问道。
“长青苑。”程澈撂下这话,不敢再多留,转身走了。
程微坐在原处出神,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兄长刚才的话,还有那温柔似水的笑容。
二哥说,他的心上人能够喜乐安康最重要。
她可真嫉妒能被二哥放在心上的那个女子。
那人究竟是谁呢?若是站在一起问二哥,她和那个女子哪个更重要,二哥会怎么回答?
程微长长叹了口气。
要是二哥不是她兄长就好了。
想到这里,程微心头一动。
二哥身体里流的不是程家的血,深究起来,本来就不是她兄长啊。
若是,若是二哥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呢?到那时,二哥会怎样待她?
这个念头一生,就如疯长的野草,再也控制不住它滋生的速度,甚至让程微无法静下心来学习制符。
挣扎了许久,她干脆提上一盏花灯,谁也没带,悄悄去了长青苑。
长青苑平日里只有八斤守在那里,程微走到院门口,却没见到八斤人影。
她想了想,似乎有几日没见着八斤了。
这对程微来说当然没什么打紧的,她直接走了进去,到了房门口,却听哗哗水声从屋后的位置传来。
这个时候,屋后怎么会有水声?
程微心中疑惑,把手中花灯顺手挂在门口的桂树上,轻手轻脚绕到了屋后。
月光下,男子背对而站,正舀起一瓢水从头浇下。
清水似乎被月光浸润的发亮,顺着男子光滑的背往下淌,被水冲洗着的背部肌肤如冷玉一般,令人屏息。
程微双手死死扒着墙角,眼都瞪圆了。
二哥……二哥在沐浴?
她目光不受控制往下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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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步步难(感谢冬草1125的财神罐)
削背蜂腰,再往下就是挺翘结实的臀,还有修长笔直的腿……
程微忙缩回了头,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着。
才刚进四月,二哥好端端的在外面洗什么澡!
程微慌乱找了个理由掩饰心头慌乱,抬脚想悄悄离去,可是听着那哗哗水声,脚底却好似生了根,心理斗争许久,还是忍不住再次探出了头。
也许每个人在特定的时刻都会旖念暗生,无关男女。
程微攥着手,手心尽是湿漉漉的汗水,目光却似着了魔,落在背对她而立的人身上。
这样看来,二哥除了个子更高些,好像和自己没什么不同。
不,还是有不同的。
月光下,二哥肌肤的白和自己的白是不同的,像是冷玉,不用触摸就知道是硬邦邦的,还有随着他的动作背部形成的流畅线条,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程微下意识舔了舔唇。
“谁?”程澈迅疾抬手,把挂在树枝上的外衫往身上披,与此同时手中的水瓢被当做暗器,身子还未转过来就朝程微所在的方向甩去。
这变故太突然,加上心虚又害怕,等程微反应过来时水瓢已经近在眼前,她只顾上一偏头,不大不小的水瓢正好击在肩头。
一声惨叫传来。
才勉强套上外衫的程澈身体先是一僵,随后再顾不得其他,立刻往这个方向奔来。
等他几个起落到了近前,被水瓢砸得晕头转向的程微正要倒地,于是顺势倒在了兄长怀里。
“微微,你怎么会在这里!”程澈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问。
程微双手紧紧拽着程澈外衫。气若游丝:“二哥,疼——”
程澈顾不上生气,打横把程微抱起来,大步往屋里走去。
因只穿了外衫,里面空荡荡,每走一步都觉得凉飕飕,更唯恐露出什么不该露出来的被怀中人瞧了去。程二公子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
好不容易进了屋,身上未顾上擦去的冷水已经转为了冷汗,程澈脸色青白把程微放在榻上。咬牙问:“砸到哪里了?”
“肩膀。”程微大气不敢出,可怜兮兮道。
一听是肩膀,程澈稍微松了口气,紧张过后几乎是瞬间想到自己目前的形象。话都未顾上说,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他才穿戴整齐重新出现在程微面前,面色却更难看了。
程微从未见过兄长这么难看的脸色,不由往里面缩了缩,见程澈忽然伸出手来。立刻掩面:“二哥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一会儿。头顶上方传来程澈无可奈何的声音:“我看看你肩膀的伤。”
程微讪讪松手,小心翼翼观察兄长:“二哥。你不生我的气?”
程澈额角青筋跳了跳。
不生气?
他再不生气,下一次还不知道微微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只是再生气,还是要先看她的伤。
深吸一口气,程二公子淡淡道:“二哥先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他的力道可不轻,就算砸在肩头,恐怕也要青紫一片,这也是他顾不上震怒的原因。
“嗯。”程微以为事情算是过去了,未等程澈动作,就老老实实把衣衫往下拉了拉,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
肩膀上一片青紫,甚至隐约渗出了血丝,在欺霜赛雪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更加可怖。
程澈立刻起身:“我去拿药膏。”
程微嘴唇微动,刚想喊住兄长,又生生忍住了。
二哥不生气,是看在她受伤的份上吧?若是她用了止血生肌符,伤口瞬间恢复如初,说不定二哥就想起来生气了。
程微暗赞自己一声机智,由着返回来的程澈替她轻轻涂药。
“嘶——”
伤口处火辣辣的,沾上清凉的药膏,刺激的她忍不住倒吸冷气。
“是不是力道大了?那二哥轻一点。”程澈紧抿着唇,唇色发白。
程微抿唇一笑:“没事,二哥上药一点都不疼。”
“老实别动。”程澈口中说着,目光专注盯着程微伤口处,指腹沾着淡绿色的晶莹药膏轻柔涂抹,涂到一半,忽然停下来。
程微不解的看他。
程澈眼微眯,语气听不出喜怒:“微微,我记得你有种止血生肌符,一涂在伤口处就瞬间好了?”
程微暗道一声糟糕,面上依然装傻:“啊?刚刚痛得厉害,一时给忘了。“
程澈沉着脸收手:“快给自己涂上!”
二哥的记性未免太好了些。
程微默默从腰间一个荷包里摸出一个玲珑小瓷瓶,递给程澈。
程澈二话不说接过来,打开瓶塞,把符水尽数倒在程微肩头。
肩膀处的大片青紫瞬间消失,只剩下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程澈黑着脸把程微衣衫拉好,这才开始秋后算账:“说吧,怎么这个时候来长青苑?都看到了什么?”
程微舔舔唇,脑海中瞬间划过那副月下美男沐浴图。
她敏锐察觉从二哥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冷气,一脸无辜道:“什么都没看到呢。我才过来,发现一个人都不见,又听到屋后传来水声,就忍不住过去看看,谁知才走到墙角,就迎面一个水瓢飞来砸在了我肩膀上。二哥,你是在洗澡吗,怎么随便扔水瓢?”
程澈心下松了口气,板着脸道:“以后再过来就出声,不然容易误伤了你。”
“知道了。”程微乖乖点头,目光下移落在程澈脖颈上,发现那处一片粉红。
她不由嗔道:“二哥,才四月的天,你在外面洗什么澡?你看你脖子都冻红了。”
话音才落,就见兄长脖颈间的红晕迅速蔓延,很快就染红了双颊。
迎上程微疑惑的目光,程澈几乎要站不稳了,伸手把她一拉:“好了,天色晚了,微微快些回去吧。”
程微肩头虽用了止血生肌符,却只能治皮外伤,她肩膀挨了一水瓢,现在半边身子还是麻的,哪里受得住被这样一拉,当下就疼得哎呦一声,往下栽去。
换做往常,程澈不会这样鲁莽,可他正心慌意乱,这才忽略了程微身体情况,等见她栽倒忙伸手去抱,偏偏程微往下栽时脚正巧踢到他膝窝处。
程澈心慌腿软,于是两个人一上一下,双双摔回了榻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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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千千结
四目相对,鼻息可闻。
刚刚沐浴过的清冽气息铺天盖地向程微袭来。
程微被那气息蛊惑,仰起头,樱唇微启,含住近在咫尺的唇。
清冽气息伴着甜蜜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她就如缺水许久的旅人骤然遇到甘泉,早已把理智抛到九霄云外,痛饮起来。
她甚至觉得日益冰冷消瘦的身躯在这甜蜜暖流的滋养下渐渐焕发了生机,舒适无比。
蓦地,有一柔软之物抵开了她的唇齿,温柔缠绵。
那一瞬间几乎让她魂飞万里,美妙不似在人间。
一声嘤咛在这静谧的室内响起。
程微身上骤然一轻,再回神,程澈已经背对着她立在窗前。
程微这才想起她刚刚干了什么事。
她猛然变色,一言不发起身下榻,一步步挪到程澈身后,像闯下大祸的孩子,可怜兮兮喊了一声二哥。
程澈转过身来,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一丝笑容也无,双眸如寒星锁定在程微面上,好一会儿,才冷冷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程微从没见过兄长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对她说话,心一颤,抿了唇道:“二哥。”
程澈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语气淡漠得令人心冷:“刚刚又是因为好奇?”
程微真被吓到了。
在她潜意识里,无论她多么不堪,多么顽劣,多么任性,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始终会拉着她的手,那就是二哥。
她从没想过有一日,二哥会用如此冷漠嫌恶的语气对她说话。
“我……”程微嘴唇张了又张,不知怎么说。
比起说是好奇,她更不敢说那些渴望、那些情不自禁,只是因为她爱上了眼前的人。
因为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永远不会属于她,所以她只能仗着二哥对她的包容。偶尔的把理智抛到一旁,肆意妄为。
程澈眼底的光越发冷下去,头一次没有因为眼前少女的示弱而心软,一字字如刀子。割在程微心上:“程微,你记得我是你兄长就好,再好奇,以后也要自重!”
他说完,转身就走。只剩下程微如坠寒窟,半点动弹不得。
片刻后,程澈去而复返,程微眼睛一亮,忍不住喊道:“二哥——”
程澈面无表情,淡淡道:“忘了这里是长青苑。走吧,我送你回飞絮居。”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也大了,我们虽是兄妹。到底男女有别,以后就不要随便来长青苑了。”
程微怔怔听着,隐含着最后一丝希翼看向程澈,见他一张清俊的脸如刀削,尽显冷漠,心中一角骤然坍塌,在情绪崩溃之前飞快道:“知道了,不用二哥送,我这就回了。”
说罢,她飞快冲出去。眨眼就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程澈手一抖,默默跟了上去。
程微并不知道程澈就跟在身后,一路跑得飞快,脚下被石头一绊。直直摔到了地上。
程澈下意识伸手去扶,伸到半空狠心收了回去。
程微早已感觉不到外在的疼痛,爬起来继续跑,没用多长时间就跑回了飞絮居,一进院门,把听歌吓了一跳。
“姑娘。您怎么啦——”
她忙追上去,不多时,室内就响起欢颜与画眉的惊呼声。
夜渐渐深了,里屋压抑的哭声若有若无传到外面,欢颜等人都被赶出来,急得站在廊下团团转,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睡觉。
同样无心入眠的,还有站在屋后窗外的程澈。
他听着那低不可闻的哭泣声,立在窗外一动不动,直到天色将亮,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新的一日是个好天气,晨曦透过窗棂透进来,清而不冷。
程微一遍一遍掬起清水洗脸,用浸了冷水的软巾敷眼。
“姑娘,要不今日不去济生堂了吧,您再多睡一会儿。”欢颜小心翼翼道。
“不用,去济生堂是正事。”程微语气淡淡,若不是眼睛还有些红肿,根本看不出来昨晚哭了一夜。
就是这点红肿,等去韩氏那里请安时亦消退的差不多了,若不仔细看,丝毫瞧不出异样。
至少韩氏就没看出来,叮嘱道:“中午记得回来用饭,我看你近来越发瘦了,是不是没吃好?”
程微不欲多言,随口道:“吃的不比以往少,可能是在长个子。”
韩氏上下打量程微,摇摇头:“长个子也不能瘦成这样,我像你这么大时,个头比你蹿得还快,却没见瘦。”
说到这里,韩氏颇为感慨,喃喃道:“眨眼间,你都这么大了。”
那一年,同样是春闱之年,她比眼前的女儿大不了两岁,就把一颗心遗失在那人身上,从此命运翻天覆地。
韩氏心中一动,蹙眉盯着程微:“微儿,你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程微豁然站了起来,迎上韩氏诧异目光,又冷静下来,淡淡道,“大概是学习制符太耗精力,这才瘦的,母亲别多想。”
韩氏放下心来,笑道:“总要劳逸结合,不能累坏了身子。以后天渐渐暖了,让你二哥多带你出去玩。”
程微拢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勉强笑道:“二哥有自己的事要忙,我想出去,就约大表姐或赵姐姐她们,母亲不用替我操心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怀仁伯府,直到踏进济生堂,程微一颗心才安定了些。
那些伤心茫然都可以暂且放到一旁,只有这符医学习,是万万不可耽误的。
她摒弃杂念接待了两个求诊的妇人后,谢哲就过来了。
“哲表哥,晓表妹今日脸上怎么样?”
谢哲露出轻松的笑容:“果然不出微表妹所料,今日一早,晓儿面上的痘痘已经消散了大半。”
程微不由一笑。
她本来只是试一试,只以朱砂制符是否还能有效果。由此看来,少了自身精血为引,见效虽慢些,却还是有用的。
得出这个结论,程微心下一沉。
阿慧可从未对她说过这个,自打教她制符,强调更多的是鲜血为引的重要性,这到底是嫌弃朱砂制符的效果差,还是别有居心?
有了这个疑惑,程微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研究符术上,除了去德昭长公主府,大半时间都呆在济生堂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有一日,济生堂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才得知了一件大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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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事发
薛融俯身躺在榻上,一声不吭,腰部以下的衣衫一片黑褐污渍。
程微不便多看,只把止血生肌符交给三叔,就匆匆出来,走到站在外头的八斤身旁,问:“人是你送来的?”
八斤忙点头:“啊,小的正好遇到了这位举人老爷,就顺便送过来了。”
“怎么回事儿?他难道又招惹了什么人?”程微心想这薛融真是运气差,每次见他,一次比一次伤势重。
“这个——”八斤迟疑了一下。
程微冷冷道:“我看他受伤的部位,像是被打了板子,一般这种都不是私刑。八斤,要是那薛老爷触犯了刑法,你把他送到这里来,可想过后果?”
八斤听她这么一说,忙道:“三姑娘,您可别误会,是这么回事儿……”
他舌头打了个转,一咬牙道:“反正这事定然已经传开了,小的也不算多嘴了。”
在八斤口沫直飞的讲述下,程微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薛融于两日前击登闻鼓,状告金科登榜的凌光县崔子谦在乡试和会试中找人代考。
因怕暴露,崔子谦在会试前夕雇街头泼皮弄伤薛融右手,后见他依然前去考试,又派歹人半夜糟蹋其妹,害得薛融之妹上吊身亡。同时诬陷同县举子郑兆和夹带,以致郑兆和愤而碰壁自尽。
程微听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问:“那薛融又是怎么受伤的?”
“就是击登闻鼓时被打的啊。”八斤往房门口看了一眼,眼露同情之色,“小的听公子说过,这是咱们当朝的规矩,击登闻鼓可以直达天听,但为了避免滥用,规定凡击鼓者必先杖责三十大板,若是身上有功名,更是要先革去功名再谈其他。所以那位薛老爷现在已经不是举人了,不。连秀才都不是了。”
“那薛融还真是不幸。既是两日前击鼓受伤,怎么现在才来医治?”
八斤摇摇头:“这里面有什么名头,小的就不大清楚了。不过三姑娘您放心,小的敢把薛老爷带到咱们医馆。就是因为不会惹来麻烦的。科考舞弊是大案,这两日已经传遍了,上至本科主考的礼部侍郎,下至凌光县令,一干人等都已经被投进了大牢。小的还听说啊。等该案了结了,说不准这次春闱都不作数了呢。”
程微心中一动,环视四周,见周围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八斤,把薛融送到济生堂来,是二哥的意思吧?”
“啊?”八斤眨眨眼,装傻。
程微不再看他,轻声道:“罢了,我不问就是了。那崔子谦能得到惩罚,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不用再问,只是因为心中清楚,薛融能状告崔子谦成功定然少不了二哥的帮助,不然仅凭一个精神险些崩溃的呆举子,那些证据从何而来。
难怪近来见不到八斤的人影,原来是被二哥派去做事了。
程微想起程澈,只觉心口又酸又甜。
她早该想到的,二哥做事从来都有打算,从他与薛融接触开始。应该就一步步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在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还有重考的机会。
只可惜,以前二哥同样会用心替她解忧,以后恐怕要避她如蛇蝎了。
想到这里。那些酸酸甜甜皆化作了疼痛,程微连八斤都不敢多看,提着裙角匆匆而去。
从程微猜到程澈参与到薛融事件里,事情就真的往那个令人期待的方向迅疾发展。
崔子谦判斩立决,凌光县令、县丞一干人等皆判了秋后问斩,本科主考官礼部侍郎方文英连降三级。另有牵涉其中的大大小小官员数十人,皆各有惩处。
当然,除了这些,最令人称道的大事就是本科成绩全部作废,定于四月二十二日重新开考。
此案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受到牵连的官员不必多说,程二老爷这段时日走路都脚底生风,精神抖擞。
原因无他,当初程瑶称病退亲,当父亲的走出去同样面上无光,特别是崔子谦杏榜高中后,程二老爷没少受到同僚明里暗里的笑话,都笑他没眼光,到手的进士女婿就这么飞了。
程二老爷为此窝了不少火,没想到才过几日事情就陡然翻转,现在谁不赞他一声有德天助,及时从泥坑里抽身。要知道这案发后再退亲,得到的就不会是一味的称赞了,平白惹上一身腥不说,还会有那清流人家骂他一声落井下石,没有德行。
程二老爷自觉鸿运无边,甚至连那说不出口的隐疾都无药自愈了,于是和韩氏商量,想派人去庄子上把程瑶接回来。
韩氏心抖了又抖,死死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才开了口:“老爷怎么想起这个了?”
程二老爷的喜悦从内而发,眉眼都温润了不少:“我以前恼怒瑶儿把大好的亲事折腾黄了,还闹出那许多事来,可现在一看,未尝不是运气,不然弄到现在退亲,就不好看了。守在庄子上的人传了信来,瑶儿患的不是天花,只是起了疹子,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韩氏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好么,搞了半天,老爷这是说程瑶算是他的福星了?
她这才隐约明白了长子的话。
就算那小贱人当初没有折腾,崔子谦事发,还是会落得退亲的下场,而有了退亲一事,哪怕老爷把那小贱人当成宝呢,一个退过亲的庶女还能找到好人家不成?
想到这里,韩氏心里熨帖了。
还是澈儿好,不声不响就这么替她和微儿着想,当初挑了这孩子过继过来,简直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也许是心气顺了,向来直来直去的韩氏竟然急中生智,不急不恼道:“老爷,您有没有想过,瑶儿留在府中一直生病,最后还险以为患了天花,没想到送出府没几日人就没事了,而咱们府上的喜事也是一件接一件。说不定呀,瑶儿留在庄子上,正是给府上积福呢。”
程二老爷想接程瑶回来,只是在心情大好之下忽起了那么一丝丝怜悯心,但那丝怜悯有多脆弱,就只有他心知了,听韩氏这么一说,便道:“既如此,那让瑶儿好好在庄子上养着吧,你记得派人送些吃食用品过去就是了。”
“老爷放心吧。”韩氏悄悄松了口气。
没过几日,程澈的加冠礼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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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加冠
加冠礼和只请亲朋密友的小成年礼不同,往往是越盛大热闹越好。
程澈加冠礼当日,怀仁伯府焕然一新,大门四敞,广迎宾客。
来客中身份最贵重的当属德昭长公主与其驸马,当朝名士顾先生,亦是程澈的恩师。
这样的场合,程微等未出阁的女子虽可以参加,却只能在不起眼的靠后位置落座。
令程微烦闷的时,因为坐的偏僻,周围都是族人,就被九堂伯母郭氏缠上了。
“微姐儿啊,今日是你哥哥的好日子,伯母怎么看着你有些闷闷不乐呢?”
程微捏紧了茶蛊,淡淡道:“九堂伯母想多了,二哥加冠,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郭氏顺着程微的话头就说开了:“那就是微姐儿懂事了,看这沉稳劲,莹儿比起你可差远了。”
一旁的程莹听了,咬了唇:“娘,您说什么呢,我哪里不沉稳了?”
说着挑衅地瞥了程微一眼。
“是,是,你懂事,你都这么大了,我就盼着你找个好人家,就谢天谢地了。”
程微一听这话,就暗暗皱了眉。
果不其然,郭氏才说完,就扭头笑道:“微姐儿的亲事定了没有?”
程微虽不想和郭氏说话,这种场合也不能甩脸子走人,只得言简意赅道:“母亲说我还小呢。”
“这倒也是,微姐儿比莹儿还小几个月呢reads();。不过你二哥加冠后可就满二十了,到现在亲事就没动静?”
程微一直不能理解,二哥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到底和九堂伯母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抓着这个不放了。语气更加冷淡:“二哥的亲事,母亲怎么会和我说。”
郭氏还待再问,被程莹拦住:“娘,您问她也白问,十三堂兄的亲事又不会和她商量。”
程微听了就恼了。
亲事,亲事,这母女二人怎么这么讨人厌。张口闭口二哥的亲事!
她忍不住反唇相讥:“是呀。二哥的亲事自有父亲母亲安排,旁人哪能插手。”
程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郭氏更是神情讪讪。正在这时宾客间响起一阵骚动。
程微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就见南安王被人簇拥着走进厅门,引路侍者毕恭毕敬把他往德昭长公主所在方向领。
南安王身旁,还并肩走着一位妙龄女子。
那女子二十出头年纪,身材高挑。修眉入鬓,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美艳威仪。与那世人皆赞风华无双的南安王走在一起,并不逊色。
族人纷纷议论起来。
“那二人是谁呀,瞧着非同一般。”
“没看往长公主那里去了吗,说不定也是皇亲国戚呢。”
等位于前面的人纷纷起身见礼。更多的族人议论起来。
“啧啧,十三郎了不得啊,一个加冠礼。来了长公主不说,还来了王爷和大公主。这么隆重的加冠礼我可从没见过。”
“还不是伯府能耐,出了个太子妃呢,太子妃的兄弟加冠,天家能不来人?”
“不管因为哪个吧,加冠礼这么体面,这辈子都值了。”
郭氏听得喜上眉梢,侧头对程莹道:“瞧瞧,我就说你十三兄是个有本事的。”
程微撇了撇嘴,忽觉有人拍她肩膀,一回头,竟是容昕。
“程微,跟我去那边坐。”
程微猛然甩开容昕的手,结结巴巴道:“不,不去!”
“去吧,我有事和你商量。”
程微稳了心神。
看容昕的样子,说不定那小厮没和他提起与欢颜争抢春宫图的事。
若是如此,随他去别处坐正合心意,省得再听九堂伯母唠叨了。
程微站起来,随容昕走了。
容昕的位置比较靠前,可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把程微往那里领,而是挑了个更偏僻的位置坐来,讨好地递过去一块山楂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ads();。
程微捏着晶莹透亮的山楂糕,随意咬了一口:“说吧,什么事?”
容昕凑过来,满脸笑容:“程微,打个商量呗,你丫鬟抢走的那本春宫图,借我看看吧。”
程微……
石化了好一会儿,程微终于能动了。
她满面绯红,扬手把咬过一口的山楂糕砸在容昕脸上,扭头跑了。
容昕傻了眼,愣了片刻才伸手一抹脸上的糕点,甚至不由自主舔了,呆呆地想:这糕好酸,丑丫头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砸他吧?
这个丑丫头,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不行,这样去以后可怎么了得,她还想三天两头打她男人不成?
小霸王自动把自己代入程微的男人,越想越恼火,黑着脸腾地站了起来。
找她去,等找到了,非把她按倒,照着屁股多打两!
程微的离去并没引起什么人注意,只有远在前面的程澈遥遥一瞥,看到厅门口一闪而逝的淡绿背影,无奈一笑。
微微竟连他的加冠礼都不愿多看了吗?可见那一晚,确实伤着她脸面了。
可是,重来一次,他依然别无选择,只能狠心把她推得更远。
程澈垂眸,又被另一个追上去的背影吸引。
那个背影他同样熟悉,是景王世孙容昕。
“澈儿。”
程澈回神,看向程二老爷。
程二老爷意气风发,伸手拍拍程澈肩膀,罕有地摆出父亲的慈爱:“该去敬酒了。”
程澈一桌桌敬酒,到了南安王那里,刚刚一口饮尽,就见大公主执起酒壶,笑盈盈道:“二公子,今日是你加冠的大日子,本公主敬你一杯。”
她说着竟亲自去替程澈倒酒,程澈忙后退一步,恭敬道:“公主折煞在了,我自己来就好。”
大公主修眉一挑:“二公子是我姑父的弟子,更是我弟媳的兄长,算起来就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
程澈不便再推辞,只得由着大公主把酒斟满。
一旁的韩氏却悄悄皱了眉。
说起来,大公主身份虽尊贵,却是寡居身份,按理说这种场合都不该来的。
想到这里,韩氏心里咯噔。
糟了,大公主养面首的事几乎是放到明面上了,京中这些人家谁不知道,瞧这意思,该不是看上她儿子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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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轻薄
韩氏心中打鼓,稍一留心,果然就见大公主目光灼灼,波光流转间所有柔情善意都往程澈这里抛来,眼风扫上别人,立刻恢复成冷艳高贵的样子。
韩氏暗道几声糟糕,借着还要继续敬酒的名头连忙把程澈扯走了。
敬到程二老爷的同年好友徐大人那一桌,韩氏顿时就看依偎在王氏身边的徐嘉福顺眼多了。
这姑娘性子虽跳脱些,总比养面首的大公主好啊!
“程二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祝贺你加冠。”徐嘉福没有寻常姑娘家的忸怩,大大方方把礼物递了过去。
程澈接过,客气道谢:“多谢徐大姑娘了。”
韩氏看在眼里,笑着点头。
王氏心中一动,试探地道:“嘉福,还不敬二公子一杯。”
徐嘉福端着酒杯敬酒,韩氏微笑不语,王氏心里就有数了。
等程澈走向下一桌,王氏便低声对徐嘉福道:“今日韩夫人对你态度很不错,看来是能如你所愿了。”
徐嘉福眉飞色舞,飞快瞥远处的大公主一眼,低声笑道:“那是当然,女儿再不好,也不养面首。”
“嘉福!”王氏拿筷子敲了徐嘉福手背一下,无奈道,“你这死丫头,就是口无遮拦,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可怎么得了。”
“不会的。”徐嘉福吐了吐舌头,调皮笑了。
程微走出宴客的大厅后,虽恨不得远远避开容昕,可二哥的加冠礼怎么舍得错过,遂悄悄绕到后面,借着屏风的遮挡往里面瞧。
她冷眼看着大公主对兄长秋波暗送,又看到徐嘉福笑容甜蜜,不由捏紧了帕子,目光一直追逐着程澈身影。
二哥这个笨蛋,明明那些人都心思叵测,还笑得那么温柔。
小姑娘狠狠揪着帕子。一张俏脸拉得老长,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肩膀一下。
她豁然转身,一看是容昕,立刻柳眉倒竖。
这一次容昕却抢先一步。一手拽着程微,一手捂着她的口,把人拖了出去。
程微嘤嘤叫了几声,容昕一脸凶悍:“丑丫头,再叫出声来。我当众脱了你的裤子!”
程微蓦地瞪大了眼,气得浑身发颤,却不敢在这里和他撕扯起来。
二人自幼熟识,见面不是吵嘴就是打架,她太清楚小霸王的脾气,真犯起浑来,那是什么事都敢干的,真要被他脱了裤子,她还哪有脸见人。
容昕把程微拽到外面,一直拽到僻静无人的墙角。才松了手。
程微抬脚就踢:“容昕,你混蛋!”
容昕气得跳脚:“丑丫头,你说谁混蛋呢,莫名其妙往人脸上扔点心的是谁?你闻闻,你闻闻,现在我还一脸山楂味呢!”
他把一张俊脸凑得极近,五官在程微眼里骤然放大。
程微翻了个白眼:“活该!”
她就没见过这样坏心眼的人,就算欢颜和他的小厮抢了春宫图又怎么样,还要当面捅出来,里子面子全不给她留。简直是讨厌死了。
容昕怒火正盛,见程微毫不示弱,更加恼火,发了狠道:“程微。你是胆子大了啊,现在就敢拿东西砸我的脸,将来还不要骑在我头上拉屎!”
程微只觉这话莫名其妙,立刻反驳道:“什么将来,我又不是吃饱了闲的,跑去和你歪缠。”
“怎么不会歪缠。你将来是要当我媳妇儿的!”容昕脱口而出。
程微呆了呆:“你说什么?”
少女靠着墙壁,脸颊因为气怒而染上一层红霞,长长的睫毛浓密弯翘,在眼下投了一道优美的剪影。
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盛怒之下五官更加精致分明。
他双手抵着墙壁,把少女环在中央,比他低了半头的少女在这种居高临下之下,就莫名显得娇弱可人起来。
他甚至能看到少女因为怒气而浸润在眼角的一抹水光。
容昕心头一动,鬼使神差低了头,攫住少女柔软甜蜜的唇瓣。
程微眼睛猛然瞪大,几乎未加思索,扬手就打了容昕一个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容昕傻傻望着程微。
程微猛然推开他的手,飞快跑了,一直跑回大厅才停下来,低着头默默返回原处,抽出手帕反复擦嘴。
“微堂妹,你吃了什么好吃的回来,是不是油水太多呀,都要把嘴擦破皮了。”程莹不冷不热地刺道。
程微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盛怒无比,好像锋利的刀闪着寒光直插进人心口,令程莹不由自主就闭了嘴,不敢再问。
程微端起已冷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口,随后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望着还剩半盘的山楂糕发呆。
她万万没想到,容昕竟然会亲她!
程微想起了那一瞬间的感觉。
震惊,恼怒,恨不得把轻薄她的人揍成猪头。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亲就是这种感觉么?
程微骤然想到了她那些胆大妄为的举动,轻抚着唇,不由苦笑。
难怪二哥会对她那般疾声厉色,一副恨不得永远见不到她的表情。
“十三堂兄,你今天真精神。”
程微身体一僵。
熟悉的声音传来:“今日澈加冠,多谢各位叔伯婶子前来观礼,澈先满饮此杯。”
族人的赞美声纷纷传来。
“十三郎,你可真是好样的,听说本月底要重新科考吧,你九堂伯娘都说了,以你的本事,到时候至少考个探花回来,给咱们程家争光。”
“就是,要说起来,咱们程家读书最好的要属十三郎了。”
程微不敢抬头看程澈,木然听着,没想到话题竟然落到她头上。
“微丫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给你哥哥倒酒。”
程微飞快抬眸,瞥了程澈一眼。
她虽很快垂下眼帘,可眼角若有若无的泪光还是被程澈看在眼里。
程澈捏着酒杯的手一紧。
他对微微,是不是太狠心了?
兄妹间短暂的沉默,族人们毫无所觉,郭氏笑道:“哪里用得到微姐儿,十三郎,就让莹儿给你倒酒吧。”
程澈不再看程微,温和笑道:“好。”
程莹得意扫程微一眼,笑盈盈道:“十三堂兄,我给你满上啊。”
程微静静站着,趁程澈敬族人之际,默默转身走了。
程澈放下已空的酒杯,目光一直追随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终究没有抬脚去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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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求不得,放不下
热闹喧嚣终会散场。
晚上,韩氏留程澈兄妹吃饭。
她用公筷夹了腌得鲜绿脆嫩的小黄瓜放进程澈碗中,道:“中午我看你喝了不少酒,吃些清淡的解解酒。”
“多谢母亲。”程澈道过谢,忙夹了韩氏爱吃的清炖**鸽放入她碗里,迟疑了一下,又夹了一筷子辣炒牛筋给程微。
程微愣了一下,默默吃饭。
韩氏虽不细心,可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侧头问程微:“怎么你二哥给你夹菜,也不知道说话?”
程微紧了紧筷子,飞快看程澈一眼,讷讷道:“多谢二哥。”
程澈错开目光,淡淡道:“不必。”
兄妹二人皆埋头吃饭,韩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奇道:“往日里你们兄妹说不完的话,今日是怎么啦?”
程微唯恐被韩氏察觉端倪,忙道:“母亲,不是要食不言寝不语嘛。”
韩氏扑哧一笑:“自家人关起门来吃饭,哪来那么多规矩。”
她没有多想兄妹二人之间的古怪,把留程澈吃饭的用意说了出来:“澈儿,你觉得徐大姑娘怎么样?”
程微手一顿,那被辣油浸润过的晶莹牛筋顿时不想碰了。
程澈不着痕迹看程微一眼,微笑道:“儿子与徐大姑娘接触不多,徐大姑娘看起来是个性情爽朗的。”
“那——”韩氏扫了程微一眼,心想他们兄妹自小要好,无话不谈,眼下要说的话倒不必刻意避开微儿,便接着道,“若是你觉得徐大姑娘还好,你父亲与我商量了,想等你科考完,就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
“不成!”韩氏话音才落,程微豁然抬头。
韩氏一脸诧异:“微儿。你说什么呢?”
程微不敢看程澈,只盯着韩氏,毫不犹豫地道:“徐大姑娘和二哥不合适,母亲。您忘了那次我说的话了。”
韩氏当然没有忘记程微的提醒,可她现在显然没怎么在意,笑道:“你知道的那些事还不是听徐大姑娘兄长说的,后来我想了想,那肯定是玩笑话。不然哪个兄长会把这种事往外说呢。这段日子我冷眼旁观,觉得徐大姑娘虽不比京城闺秀文静端庄,可性情开朗,心无城府,这也是难得的优点。且那徐大人四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徐大姑娘是个受重视的,将来对你二哥也是助力。”
“可是——”程微忍不住去看程澈。
二哥明明有心上人,怎么现在一言不发呢,难道他真的想娶徐嘉福?
韩氏转头问程澈:“澈儿。你的意思呢?”
程澈面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儿子没有什么想法,亲事但凭父亲、母亲做主便是。”
啪嗒一声,程微手中筷子落在桌子上。
程澈豁然起身:“母亲,儿子吃饱了,想回去读书。”
韩氏见儿子不反对与徐家的亲事,放下了一件心事,忙道:“快去吧,眼看就要科考了,可不能耽误了。”
说完转头叮嘱程微:“微儿。这几日你可不要去打扰你二哥,科考是头等大事。”
程微死死握着手,攥得骨节发白,自嘲一笑:“母亲放心。我不会再去打扰二哥的。”
程澈脚步一顿,匆匆离去。
他才走不久,程微就站了起来:“母亲,我也吃饱了,想回去歇歇。”
“去吧。”
程微回了飞絮居,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二哥他……真的要娶徐嘉福了。
她一直知道。终有一日会出现一个女子,她要开口叫二嫂。
以前她想起这个,虽然偶尔会泛酸,却明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二哥马上要定亲了,程微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徐嘉福会牵二哥的手,会亲二哥的唇,会抱二哥的腰。
而二哥,不会露出对她那般冷漠的神色。
这些幻想的场景不停在程微脑海中闪过,她抱着头,狠狠扯了一下头发,剧痛传来才好受了些,喊出阿慧:“阿慧,继续昨日的教我吧。”
阿慧有些疑惑:“今天怎么这么早?”
“闲着也是闲着。”
再不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她就要难受死了。
自打那日起,程微再也没和程澈打过照面,很快就到了考试前夕。
“薛公子,你伤还未好利落,就开始做事了?”程微趁着休息时,歪着头问。
薛融认真辨识着药材,头也不抬:“只是皮外伤。我欠你那么多诊费,多做些事才能早点还清。对了,三姑娘,都说好几次了,别叫我薛公子,叫我薛融就行。”
程微摇头:“那怎么行。以前你是我的病人,我可以叫你薛融,现在你要一直在医馆做事,又比我年长许多,我直呼其名要被三叔说的,那以后就叫你薛大哥吧。”
“好。”薛融连连点头。
这几日程微一直强颜欢笑,没想到伪装久了,竟也学会了苦中作乐。她喜欢和有些呆的薛融聊天,和他闲聊,心情就会不自觉舒畅起来。
薛融忙个不停,口中道:“这些药材可以提前包好了准备着。马上要考试了,进了考场最是熬人,每一场出来都有病倒的,以胃疼和腹泻的居多,他们来咱们医馆买药就可以直接拿了,能省不少时间。”
程微忍不住问:“薛大哥,你就不难过吗?”
“难过?”薛融不料程微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笑了,“难过,不过我只要一想到那些害我和家人的人得到了该有的报应,就觉得值了。”
程微沉默了一下,问:“那你以后还参加科考吗?”
“当然参加,我要重新考秀才、考举人、考贡士,这是我娘一直盼着的事。”薛融挠挠头,“我也只会读书。”
二人正说着闲话,一个伙计跑过来:“三姑娘,外面来了几个人,说要找程三给一个疯子看病。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程三是不是您?”
程微略一琢磨就想起了这事,对伙计道:“让他们去诊室等着吧,我这就过去。”
她放下医书往诊室走,薛融出于好奇跟了过去。
才进门,一个半百妇人就扑通一声跪在了薛融面前:“程大夫,求您救救我们老爷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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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绣花鞋的威力
妇人扑倒在薛融脚边,死死抓着薛融脚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程大夫,我们老爷自打放榜那日痰迷心窍,疯病一日比一日严重,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听家里老仆说,那日有个小娘子告诉他们济生堂的程大夫说不定有办法,您现在就是我们一家子唯一的指望了。”
妇人边说边磕头:“求求您了,程大夫,救救我们老爷吧,只要我们老爷能治好,我给您立长生牌位。”
薛融面红耳赤:“大娘您快起来。”
“您要不答应救我们老爷,我就不起来——”
“给治,给治,一定给治。”薛融慌不择言。
程微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个呆子,又不是他给治,他答应这么痛快做什么?
薛融伸手去扶妇人:“大娘,您放心,我们程大夫一定能治好的。”
程微不由黑了脸。
喂,这呆瓜是专门坑她的吧?
妇人才被扶起一半,顺势又跪下了,声音拔高:“您,您不是程大夫?”
“我不是。”薛融挠挠头,一脸憨厚,“我就是个管账的,这才是您要找的程大夫。”
顺着薛融手指的方向,妇人这才注意到了那头戴帷帽的少女。
别说妇人,就连一老一少两个下人都一脸震惊:“你,你不是那日的小娘子么?”
程微随意坐下来,声音平静:“是我。”
“这……”两个下人傻了眼,死死扶着疯癫的老爷,看向妇人。
妇人却没有多想,跪着来到程微面前:“小娘子,求您给我们老爷看看吧。”
不是妇人对程微全然信任,只是事到如今,能请的大夫都请了,银钱花的也差不多了,除了死马当活马医。又能怎么办呢?
程微纹丝不动坐着,并没伸手去扶,淡淡道:“大娘先起来吧。能不能治好,和您跪不跪没有半点干系。”
大概是程微声音太冷淡。哪怕隔着帷帽看不清她面容,妇人却不敢像刚刚那样抱着薛融大腿哭天抢地,而是擦着眼泪默默站了起来。
程微指指疯举人:“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这样不方便我检查。”
那年纪轻的下人压根不信程微是杏林高手,便道:“不能松开。我们老爷发病狠了会咬舌头的。”
“哦,若是如此,那我看不了,你们可以另请高明了。”程微语气随意地道。
她的善心会偶尔用在有缘遇到的人身上,但不会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三姑娘——”薛融忍不住喊了程微一声。
程微斜睨他一眼:“若是薛大哥能治,尽管出手。”
薛融讪讪闭了嘴,转而去劝妇人:“大娘,我们小程大夫一手符医之术出神入化,您就放心吧,听小程大夫的就是了。”
妇人显然不是个有脾气的。一听薛融这么说,忙让人把疯举人口中塞的软巾取了出来。
那疯举人被两个下人死死抓着胳膊,想动动不了,取下软巾后立刻能说话了:“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我要告诉娘子去。娘子,娘子,你在哪呢?”
妇人捂着嘴哭:“老爷,我在呢。我在呢。”
疯举人扭过头看着妇人,脸色忽然变了:“你不是娘子,你不是娘子!”
他边说边挣扎得厉害,疯人力气大。两个下人险些抓不住了,薛融忙上去帮忙。
妇人哀伤欲绝:“老爷,您看清楚啊,我不是你娘子是谁啊?”
疯举人瞪大了眼,大叫一声:“你是我丈母!不要把小娥带走,你不能把小娥带走!”
他双眼血红。牙齿咬得咯咯响。
妇人脸色一变:“不好,老爷又要咬舌了,快给他堵上!”
年轻下人拿起软巾往疯举人口中塞,许是这次发疯得厉害,竟迟迟弄不开他的嘴。
正混乱之际,就听啪的一声,随后疯举人软软倒了下去。
“你干什么?”年轻下人怒气冲冲瞪着程微。
程微重新把绣花鞋穿好,淡淡道:“打晕了,好治病。”
这话一出,几人都神色古怪望着她。
薛融一脸呆滞,喃喃道:“绣花鞋也能把人打晕?三姑娘力气好大。”
程微把这话听入耳里,不以为然地解释道:“鞋底硬,照着后脑勺打对了地方就行了。”
薛融顿时冷汗淋淋,心道他要更努力在医馆做事,争取早日把欠三姑娘的诊费还清,然后就卷包袱找个安静地方读书去,不然万一不小心惹怒了三姑娘……
他摸摸后脑勺,不敢再往下想。
程微白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把病人抬到榻上去,万一现在醒了,我又要麻烦一次。”
话出口,几人迅疾无比把人安置在了榻上。
程微这才能够仔细望诊。
观察片刻,确定了疯举人病情严重程度,程微心里有了数。
这个程度的痰迷心窍只是一口气走岔的事,并不算难治。
“你们守着他,我去配药。”
也许是那一绣花鞋的震撼力太大,直到程微出了门口,屋子里的人才敢说话。
妇人告诉薛融:“我们老爷不容易啊,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之后考了几十年,谁知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却成了这般模样。我现在只求他能好起来,哪怕不当官,不做进士老爷都行。”
“大娘放心,小程大夫能给配药,就一定能治好的。”薛融宽慰道。
年轻下人忍不住嘀咕:“那谁知道呢,没见过当大夫的拿鞋底抽人这么顺手的。”
薛融只得干笑。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程微才端着一杯暗红色的水出现在众人面前。
妇人大着胆子问:“小程大夫,我们老爷还昏着,怎么喝药啊?要不要把他唤醒?”
“不用。”程微顺手把水杯递给薛融,在床榻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以银针刺破手指,把挤出来的鲜血涂于疯举人唇上,然后接过水杯,就这么往他嘴里倒。
众目睽睽之下,那杯中水好似有了生命,自动凝成一束,缓缓没入疯举人口中。
程微站起来:“等着吧,看病人醒了怎么样。”
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来时辰,疯举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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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不由己
他转了转眼珠,才找到了焦距:“小娥?”
妇人唇抖得厉害:“老爷,您醒了?”
疯举人姓孟,平时都叫他孟老爷。
孟老爷眼神越发清明起来,动了动头,问:“我这是在哪儿?”
妇人捂着嘴,一下子痛哭起来。
“小娥,你这是怎么了?”孟老爷挣扎着起身。
老仆忙上前按住他:“老爷,您好好躺着,您现在在医馆呢。”
“我怎么会在医馆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起来。
老仆看向妇人,妇人不知所措,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程微。
这个时候,程微在他们心里已和半仙无异。
“张榜那日,你榜上有名,高兴疯了,所以来了我们医馆。”程微语气平静地道。
“我考中了?”孟老爷神情茫然起来。
妇人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老爷,您,您怎么啦?您可别吓我啊!”
孟老爷回神,眉梢眼角尽是喜悦:“小娥你哭什么,我考中了不是天大的好事么,以后你就可以享清福了。”
妇人一脸紧张看向程微,眼神中满是祈求。
程微知道,妇人这是求她不要把真相说出来,怕孟老爷受不住刺激又疯了。
不过她心中有数,并没理会妇人的祈求,淡淡道:“孟老爷,您疯癫了这些日子还不知道,本次春闱的成绩作废,定于这个月二十二日重新考试。”
孟老爷愣住:“作废?为什么?”
程微看向妇人:“这个大娘应该也清楚,不如亲自讲给你们老爷听吧。”
“我——”
孟老爷一脸严肃:“小娥,你快讲给我听。”
妇人脸色越发苍白:“我,我怕——”
程微一言不发,孟老爷忽然明白了过来:“你怕我再疯了?”
妇人不敢点头,神色惶恐望着孟老爷。
孟老爷笑了笑:“我都好了,你快讲给我听吧,不然我一着急。该头疼了。”
妇人这才壮着胆子把人尽皆知的春闱舞弊案说了一遍。
孟老爷一直沉默听着,等妇人讲完,依然不言不语。
妇人吓坏了:“老爷——”
孟老爷这才回神,安慰笑道:“小娥。你别担心,我疯过一次,可不想再疯了。马上要到考试的日子了,咱们这就回去准备考试。不管成不成,就考这一次了。”
妇人不敢相信地眨眨眼。捂着嘴啜泣起来。
“老年,扶我起来吧。”
孟老爷由老仆扶着下了床榻,对着程微忽然深深一揖:“姑娘的恩德,我们记在心里了。”
程微侧开身子:“孟老爷不必如此,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等孟老爷考完试,记得来把诊金交了就行。”
孟老爷一怔,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姑娘仁善。”
妇人过来,跪下给程微磕了几个响头,站起来扶着孟老爷往外走。
程微忽然想起一事,喊道:“等一等。”
她快步走到孟老爷身旁,道:“孟老爷,不知你发病时是否有知觉,我想把这种病症详细记载起来,将来好作参考。”
孟老爷自然满口答应下来,细细述说了自己发疯时的感觉,这才千恩万谢离去。
程微手中握笔。飞速记着孟老爷说的话,写完后想了想,又加上自己的心得,这才合上了小册子。
“薛大哥。你直直盯着我做什么?”
薛融不掩敬佩之情,由衷道:“三姑娘,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神医。难怪前人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刚刚你虽救了孟老爷一人,其实是救了他一家人。”
程微白他一眼:“少见多怪。比我强的医者多得很。”
她口中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薛融这呆书生,偶尔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三姑娘!”薛融忽然站起来,一脸严肃。
程微莫名其妙:“怎么啦?”
“要是我三年后依然考不中,就拜你为师学医好不好?”
程微目瞪口呆,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等你把欠我的银子还清再说吧。”
近日来,程微呆在济生堂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哪怕下午在德昭长公主府学完骑马射箭,宁愿返回济生堂,也不愿回府。
可科考前一日,她还是忍不住早早回去了。
用过晚饭,飞絮居已经掌上灯,室内一片明亮。
程微在灯下咬断了线头,一遍一遍摩挲着雪白的罗袜。
画眉笑盈盈道:“姑娘,这袜子是给二公子做的吗?您这回的针脚比以前要细密多了。”
“我没觉得。”
“真的呢。这么细密的针脚,还被姑娘仔细包了边,穿起来定然舒服透气。二公子穿了您做的袜子,定会考个状元回来。”
“是么?”程微一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把这双袜子送过去。
她心知二哥现在厌烦了自己,怕把袜子送过去会遭二哥冷眼,可听了画眉的话,又心动了。
二哥那次还说喜欢穿她做的袜子呢,只要二哥穿得舒服,能考好,就算又惹他嫌了,也是值得的吧。
“那……就送过去吧。”
画眉笑容清脆:“嗳,婢子这就给您掌灯。”
她比欢颜心思敏锐,早察觉这段时日姑娘情绪不佳,若是能和二公子多说说话,说不定就好了。
“不用了。”程微把袜子递给画眉,“你给二公子送去就行了。”
“姑娘——”
程微匆匆找了借口:“我过去就忍不住拉着二哥聊天,会影响他温书,你把袜子送去就速速回来。”
画眉不疑有他,接过袜子用帕子仔细包好,提着灯笼往长青苑而去。
长青苑竹影摇曳,灯火通明。
程澈把书卷放在案边,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后自嘲一笑。
他心知这番坐卧不宁从何而来,忍不住狠狠唾弃自己。
用冷言冷语与微微拉开距离的是他,可到了这种时候,那隐含的期待又是为了什么?
程澈再清楚不过原因,正是这样,更不敢打破那个距离。
他是兄长,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已是罪孽深重,若还由着微微胡闹,把她引入歧途,那就更罪无可恕了。
程澈正心思恍惚间,忽听外面一个声音传来:“二哥,我可以进来吗?”
他猛然起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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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所见
“二哥?”门外声音再次响起,带了一丝疑惑。
程澈神情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四妹进来吧。”
门推开,程彤走了进来。
她鲜少来长青苑,难免有几分局促,却又忍不住亲近程澈。
“二哥,明日你就要考试了,我亲手缝了一双袜子,祝你步步顺利。”
程澈一直以来对程彤虽不热络,态度却很温和,伸手接过袜子,笑道:“多谢四妹了。”
程彤微微松了口气,悄悄揉了揉手绢:“二哥,不知三姐送了你什么?”
程澈窒了一下,淡淡道:“也是鞋袜之类的小玩意儿。”
程彤一听,懊恼地扯了扯帕子。
如果程微送的也是袜子,那二哥一定会穿程微的。
她眼珠一转,笑道:“我记得两个月前的考试,二哥就穿的三姐做的袜子。”
穿了程微做的袜子,又因为护着程微错过了考试,难道二哥心里就不膈应?
程澈心思剔透,哪会不懂这种小心思,淡淡笑道:“还穿了母亲做的鞋子,大伯娘送的鞋垫。”
程彤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天色晚了,四妹早些回去吧。”
程澈这样说,程彤不好再留,只得告辞,还没走出院门口就撞见了画眉。
“四姑娘。”画眉福了福身子。
程彤眉毛挑了起来:“画眉?”
“正是婢子。”
“你怎么来这了?”
画眉回道:“我们姑娘吩咐给二公子送东西来。”
“哦,是么?”程彤翘了翘嘴角。
这丫鬟不老实,刚刚二哥分明说程微已经送过了礼物,怎么还会送东西来?
该不会是打着替程微送东西的幌子勾引二哥吧?
程彤有了这个想法,甩了画眉一个眼刀,抬脚走了。
画眉一脸莫名其妙,冲程彤背影悄悄翻了个白眼,才走了进去。
没见到八斤,画眉直接走到门前,喊道:“二公子。婢子是画眉,我们姑娘让婢子给您送东西来。”
门一下子开了。
月光下,画眉只觉眼前的二公子清俊如月神,令人移不开眼睛。
她慌忙垂下眼。
程澈并没有让她进屋。沉默好一会儿,才问道:“三姑娘让你送什么来?”
“是袜子。”画眉悄悄松了口气,忙把用帕子包好的袜子递过去。
程澈接过来,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姑娘……最近可好?”
画眉不由诧异抬头。
在她一直以来的印象里。姑娘和二公子亲密无间,无论什么事都会讲给二公子听。忽然听二公子问出这样的话,真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只要面对的不是程微,程二公子永远是让人瞧不出情绪的模样,淡淡道:“近来日日温书,许久没见到你们姑娘了。”
画眉这才释然。
因为自家姑娘和二公子亲近,她没有隐瞒:“我们姑娘近来好像不大开心。”
“呃,那吃的可好?睡得安稳么?”
“吃的还好,姑娘现在不让我们守夜,睡得安不安稳就不晓得了。不过婢子时常见到姑娘发呆。总像有什么心事。”画眉说着轻叹一声,“二公子,您一直最疼我们姑娘,等考完了试,宽慰一下我们姑娘吧,婢子怕再这样下去,姑娘会病倒的。”
程澈沉默片刻,才道:“你回去吧。”
“哦,那婢子告退了。”
“等一下。”程澈喊住画眉,“回去后你们姑娘若是问起。就说我让她照顾好自己,不必提别的话。”
画眉怔了怔,点头:“婢子知道了。”
等画眉走了,程澈转身回了屋。小心翼翼把帕子解开,露出雪白的袜子来。
细密的针脚让他忍不住轻轻摩挲,仿佛能感觉到少女柔软的指尖曾在这上面流连。
程澈轻叹一声,把袜子折好收入怀中。
程微坐立不安,一见画眉回来,竟忍不住迎上去。
“姑娘?”画眉不由诧异。
程微板着脸坐回去。装作不经意地道:“回来了。把袜子给二公子了?”
“给了。”画眉越发疑惑。
姑娘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她不就是送袜子去的么?
“那二公子有没有说什么?”程微语气平静,手却悄悄攥紧了。
“二公子说让您照顾好自己。”
“没了?”程微抿了唇。
画眉摇摇头:“没了。”
程微一下子没了力气,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
二哥分明是借着画眉的话告诉自己,以后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翌日一大早,程微不敢去送,只悄悄躲在树后,亲眼瞧着程澈辞别了送他的长辈们,迎着晨曦渐渐走远,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红着眼睛悄悄返回。
一连三场考完,很快就进入了五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程澈的亲事虽没有动静,可王夫人带着徐嘉福来伯府做客的次数明显多了。
程微心情郁郁,虽想阻止这门亲事,却知道仅凭大吵大闹是行不通的,只得多盯着韩氏,一旦她准备和徐家议亲,就要狠下心来采取非常手段搞破坏去。
她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和他人私奔过的女子做自己二嫂的。
在她心里,二哥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程微还没等到做坏事的机会,五月初五就到了。
按着惯例,这一日该给交好的人家送粽子,特别是娘家,女儿一般会亲自送去,若是儿女长大了,就遣儿女代劳。
偏偏这一日是景王世孙容昕行小成年礼的日子,韩氏干脆早早起来,要带程微等人先去卫国公府,再与娘家人一起前往景王府。
未曾想,程微死活不去。
韩氏气得大骂:“你这死丫头,最近沉着一张脸就罢了,今日又是抽什么风?”
程微怎么可能松口。
容昕那混蛋不但嘲笑她看春宫图,还轻薄她,她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他了。
见韩氏不依不饶,程微只得找了个借口:“母亲,我和容昕向来不和,今日是他小成年礼的日子,前往的都是皇亲国戚,我万一和他吵闹起来,不是惹祸么?还是不去了吧,少我一个人有什么打紧。”
韩氏一听有些道理,这才点头答应:“那好吧,不过国公府你还是要去的。正好我们都去了景王府,你好好陪陪你外祖母。”
程微自是答应下来。
等去了卫国公府,韩氏与兄嫂们略坐了坐,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景王府,卫国公府一下子清冷起来。
老卫国公和段老夫人感情虽好,却有自己的乐子,程微就扶着段老夫人道:“外祖母,今日天气好,我扶着您去花园子里散步吧。”
段老夫人当然不会拒绝。
祖孙二人在花园里边走边聊,渐渐走远,段老夫人忽然指着远处墙角的桃树道:“微儿,还记得么,你小时候这里有棵老桃树,你常上树摘桃子呢。”
程微放眼望去,抽了抽嘴角:“当然记得。后来外祖母也上去了,结果老桃树被压垮了……”
她说着,忽然一顿,盯着远处走来的一个女子出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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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确定
那女子正值妙龄,行走间如折枝细柳,顾盼神飞,看那穿着打扮要比国公府的丫鬟们体面,可又不是主子们的穿戴。
“微儿,在看什么呢?”
程微伸手轻轻一指:“外祖母,那是谁?看穿戴不像主子,头发又是挽起来的,莫非是管事的媳妇子?”
段老夫人眼神不比以前了,眯着眼睛看了看,认出了是何人,偏偏不好和程微直说,便含糊道:“是伺候你止表哥的丫鬟。”
程微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听段老夫人这么说,不由讶然:“止表哥不是还未成亲吗?”
段老夫人被问得一愣,伸手轻轻打了程微一下:“你这丫头,问这些做什么,你止表哥虽未成亲,行过小成年礼后总要有人伺候着。”
程微边躲边道:“外祖母别打,我是觉得奇怪嘛。以前母亲对我说,通房丫鬟要等男主人有了嫡子后才可以有孕的——”
段老夫人脸色一下子变了,改为抓住程微的手:“微儿,你是说……刚刚从那边走过的女子有了身孕?”
程微点头:“大概三个来月了。”
段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听不出喜怒:“微儿,外祖母有些累了,扶外祖母回去。”
“嗳。”
回屋后,段老夫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其乐融融与程微一同用了午饭,派人送她回去。
等程微一走,段老夫人立刻吩咐大丫鬟良辰去把韩止的通房盼盼叫来。
“老夫人,盼盼姑娘来了。”
段老夫人斜倚着屏风闭目养神,闻言并没有立即睁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掀起眼皮,望向垂手而立的盼盼。
“见过老夫人。”盼盼行了一礼,神态自若,全无普通丫鬟见到老太君的紧张。
段老夫人暗暗皱眉。
陶氏素来是个伶俐的,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妖妖娆娆的丫鬟伺候止儿?
段老夫人没有理会盼盼,侧头吩咐美景:“叫杨大夫进来。”
一听“杨大夫”三个字。盼盼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紧张,整个人都绷直了。
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盼盼的段老夫人心中一沉。
看这丫鬟的反应,微儿定然没有看错了。
杨大夫是国公府养的大夫,早就在隔间候着。很快就由美景领着进了屋子。
段老夫人也不废话,伸手一指:“杨大夫,给这丫鬟把把脉。”
盼盼终于花容失色:“老夫人——”
段老夫人一个眼刀飞过去,盼盼吓得不敢吭声,一步步往后退。
杨大夫当然不会怜香惜玉。沉声道:“大姐儿把手伸出来吧。”
盼盼颤巍巍伸出手,望着杨大夫眼泪直流。
杨大夫把手搭在盼盼手腕上,不大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冲段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这位大姐儿有喜了,约莫三个来月。”
段老夫人面上依然一派平静,沉声道:“老身知道了,杨大夫先下去吧。”
等杨大夫一走,段老夫人立刻对良辰道:“去正院里说一声,等国公夫人回来。叫她立刻过来。”
良辰领命而去,段老夫人这才看向盼盼,淡淡道:“给她搬张小杌子来。”
小杌子搬来,盼盼哪里敢坐下,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老夫人,求您开恩,婢子不是有意的……”
段老夫人挑眉:“不是有意的?那你怎么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老太太非常恼怒。
长孙还未成亲,通房就有了身孕,这是天大的丑事。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想到要落胎又哪里忍心。偏偏这孩子留不得,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造孽。
盼盼连连磕头:“老夫人,婢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次都是按时喝避子汤的,等婢子察觉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来月了。”
她说着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盈盈动人:“老夫人,婢子只要一想到那孩子在我肚子里安安静静呆了两个月,又怎么舍得杀了他呢。他是世子的儿子,您的重孙子啊。”
段老夫人一阵心痛,闭了闭眼,疲惫地道:“赏心、乐事,你们带她去隔间歇着。”
室内安静下来,段老夫人抬手揉了揉太阳**,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陶氏刚一回府,就听丫鬟禀告说段老夫人喊她过去,匆匆换过衣裳,压下心头疑惑赶了过去。
听完了段老夫人讲诉,陶氏摇摇欲坠:“老夫人,此话当真?”
段老夫人叹气:“已经叫杨大夫把过脉,确实有了三个来月身孕无疑。”
“这不应该啊,不是喝着避子汤吗?”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已经叫专门给她熬避子汤的婆子过来问了,那婆子说次次都按时端给她喝了。”
“那岂不是天意?”陶氏喃喃道。
段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你的意思,要留下那孩子?”
陶氏哪里敢说这种话,忍着惋惜道:“怎么能留下呢,规矩的人家哪有让庶子生在前头的,就怪……就怪那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吧。”
这话一出,婆媳二人相对无言。
陶氏只有韩止一个儿子,本来就太单薄,从私心来讲,谁舍得把这个孩子弄掉,但有的事情,就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做。
陶氏咬了牙,恼道:“都是止儿那个孽子,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段老夫人扫陶氏一眼,心道若不是你给止儿挑了这么一个妖精似的通房,房事少一些,哪里会让通房有了身孕!
“这也怪不得止儿,喝着避子汤还有身孕,是谁都没法子的事。”段老夫人顿了一下,叮嘱道,“这个事情干脆就不必告诉止儿了,免得他闹腾。今日就把那孩子落下来吧,随后找个由头打发盼盼出去。”
“嗯。”
婆媳二人商量好,吩咐良辰去杨大夫那里端来一碗汤药,送进了隔间。
正在这时,门口急匆匆进来一个人:“外祖母,程微呢?”
韩止追在那人身后,一见祖母和母亲神情诧异,忙解释道:“祖母,母亲,容昕他非要跟过来找微表妹,我拦都拦不住——”
容昕穿了一身鲜亮的紫袍,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架势,一进来就拉着段老夫人的手不放:“外祖母,程微没在您这儿啊?”
段老夫人刚稳定心神要说话,隔间猛然冲出一个人来。
“世子,求您救救婢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将错就错
“盼盼,你怎么在这里?”韩止吓了一跳。
盼盼并不傻,发现屋子里还多出一个景王世孙,没敢说出有孕的事,只死死抱着韩止裤腿哭。
陶氏疾声厉色:“来人,快把盼盼带走!”
两个丫鬟过来拖人,被韩止拦住:“祖母,母亲,盼盼是伺候我的,发生了什么事,总该要我知道。”
陶氏扫容昕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世孙,微儿早就回伯府了,你想找她,在这里可找不到,不如去找平儿他们玩吧。”
“哦,外祖母,大舅母,那我去了。”
容昕嘴里答应得痛快,一出门口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听起墙角来。
这个时候,当然是好好瞧热闹了。
“祖母,母亲,现在容昕走了,你们总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还不是你个孽障惹得祸!”陶氏抚着胸口,怒道。
韩止茫然看了盼盼一眼。
盼盼嘤嘤哭着,我见犹怜。
“母亲,儿子看盼盼平日还算规矩,今日怎么惹你们生气了?”
“规矩?”陶氏声音微扬,一声冷笑,“哪个规矩的通房会在哥儿没成亲前有了身孕?”
“什么?”韩止傻了眼,看向盼盼,“盼盼,母亲说的可是真的?你,你真的有了身孕?”
盼盼仰着头,泪眼盈盈:“世子,婢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就有孕了,现在已经三个月,若是落胎,恐怕要一尸两命啊,求世子救救您的孩子吧——”
韩止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发懵:“母亲,您要打掉盼盼腹中的孩子?”
陶氏狠狠瞪了盼盼一眼,冷笑道:“不然该如何?止儿,你是世子,应该知道规矩。让一个通房生在正妻前面。那不是狠狠打你媳妇的脸?若是留下这个孩子,女方退亲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国公府和你的颜面往哪里搁?”
退亲?
韩止心中一动,忽然就从混沌的状态清醒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苦于找不到办法解除与赵侍郎府的亲事,若是赵家知道他的通房有孕,且要生下来,说不定——
韩止一颗心活泛起来。
若是有别的可能,他当然不愿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可现在实在没有法子了。
他忘不了前不久偷偷跑去程家庄子上见到程瑶的情形。
瑶表妹那么清丽温婉的人,却形销骨立,消瘦得不成样子。
即便如此,瑶表妹还反过来安慰他,要他不必替她担心。
那种坚强与温婉并存,是他从未在别的女子身上见到的品质。
韩止想起了临别时程瑶赠给他的诗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字珠玑,让他头一次确定了瑶表妹对他的深情,更是不知第几次被瑶表妹的才华所惊艳。
只要能和瑶表妹在一起,名声受损又算得什么,等他继承了国公府,好好努力,谁会抓着这么点事不放?
韩止迅速下定了决心,俯身把盼盼拉了起来,柔声道:“盼盼。你有了身孕,别在地上趴着。”
他把盼盼护在身后,冲段老夫人和陶氏深深行礼:“祖母,母亲。求你们留下这个孩子吧。”
“不成!”段老夫人和陶氏齐声道。
韩止扑通一声跪下来:“祖母,盼盼自从伺候孙儿,处处小心,从未犯过什么过错,要打下她腹中孩子实在太残忍了。那是孙儿的孩子,也是您的重孙啊。”
段老夫人不为所动。摇了摇头:“打掉这个孩子确实很可惜,但规矩不可破。止儿,你要知道,咱们国公府之所以没有那些糟心事,就是因为你祖父洁身自律。你看其他府上 庶子庶女多的,有几个消停的?要是庶子为长,那更是惹祸的根源,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
“母亲——”韩止抱着一丝希翼望向陶氏。
陶氏比段老夫人语气还冷:“一切都听老夫人的。”
韩止猛然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止儿不孝了。盼盼,我们走!”
他拉着盼盼转身就走,段老夫人高声道:“还不拦住世子!”
陶氏抚着胸口摇摇欲坠:“止儿,你若敢拉着盼盼走出这个门口,我就死给你看!”
韩止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陶氏,惨然松开盼盼的手,状若痴狂地道:“祖母逼我,母亲也逼我,好,好,都随你们,都随你们——”
他说完,再也不看盼盼一眼,转身往外冲去。
韩止那痴狂的模样吓坏了段老夫人与陶氏,当下谁都顾不上盼盼如何,忙追出门口。
听墙角被撞个正着的容昕不好意思挠挠头。
“世孙,你快些追上止儿,我怕他会出事!”陶氏神色惶恐地道。
“哦,好,你们等着,我一定把韩止追回来。”
韩止直冲到马厩,骑着马就出了国公府,却不知为何,速度并不快,容昕没用多久就追上来。
“韩止,我说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个通房要死要活的,丢不丢人啊?”
韩止面上不见半点痴狂之色,冷冷道:“你懂什么?”
容昕大怒:“我才懒得懂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随我回去就行,你把老夫人她们吓坏了!”
“容昕。”韩止忽然语气温和起来,眼中满是祈求,“看在咱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份上,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容昕下意识反问。
韩止身子前倾靠近容昕,低声说了几句。
容昕蓦地瞪大了眼,断然拒绝:“不成,你怎么能那样骗老夫人他们,会把他们吓坏的。我才不当帮凶!”
“容昕,我又不会真的有事,祖母他们当时虽会担心,过去就好了。可我要不拼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算我求你成不成?”
在容昕面前,韩止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
容昕神色缓了缓,依然摇头。
韩止深深看着他:“容昕,你知道喜欢一个人,非她不娶的那种感觉吗?”
容昕被问得一愣。
韩止伸手搭上容昕肩膀:“你帮我,我帮你和微表妹,怎么样?我知道,你喜欢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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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赵府来人
容昕甩开韩止的手:“不用,我喜欢程微,要娶她,自己想办法,用不着别人插手!”
韩止嗤笑一声:“容昕,你是不是自小被宠坏了,以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上只要你想,就没有要不到的?”
容昕气鼓鼓瞪着他,虽没回答,神情却证实了韩止的话。
韩止瞥容昕一眼,望着远方叹息:“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任你身份再尊贵,也是得不到、做不到的。你恐怕不知道,一直以来,我祖母和姑母就很属意和舒吧?”
容昕撇撇嘴:“那又如何,就那个病秧子,除非大姨母想不开,才把程微嫁给他!”
韩止深深看容昕一眼,轻笑道:“是,所以姑母她最近看中了谢哲。”
“谢哲?”
“荟城谢家的嫡长孙,现住京城,我祖母亲妹妹的孙子。近来谢府和怀仁伯府来往颇多,两边长辈都很中意的。恐怕微表妹一及笄,就要定亲了。”韩止一直打量着容昕神色,唇角弯了弯,“到那时,你能有什么法子?”
见容昕不语,韩止语重心长道:“容昕,你不会真以为哭着闹着就能娶到微表妹吧?我一心想娶瑶表妹,现在又如何了?”
容昕仍然嘴硬:“你自顾尚且不暇,能帮上我什么?”
韩止神秘一笑:“至少,我知道你母亲不想微表妹嫁到景王府的原因。”
“是什么?”容昕脸色大变。
“你帮我这一次,我就告诉你。”
容昕咬着牙,终于点头:“好,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说到底,韩止愿意背负污名退亲,愿意娶程瑶,关他屁事。
小半个时辰后,容昕横抱着韩止回到了卫国公府。
下人急慌慌进去禀告:“不好了,世子坠马了!”
陶氏嘤咛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段老夫人还算沉得住气,边往外走边道:“快去请太医,把老国公他们都叫回来!”
没过多久,安置韩止的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陶氏啜泣不止:“怎么会坠马呢?早知如此。就不那样逼他了……”
段老夫人心烦意乱,当着满屋子人的面顾不上给陶氏面子,厉声道:“哭什么,一切等太医来了再说。昕儿,你仔细讲讲。止儿是如何坠马的,当时马速快不快?”
容昕虽顽劣霸道,却从不屑撒谎,此时为了韩止抛出来的诱饵,只得硬着头皮道:“韩止骑着马出去,我就在后面追,可是怎么喊他都不理,看那样子好像神智失常似的,不知怎么就从马上摔下来了。马的速度……说不上太快,不过他落地时。好像碰到头了。”
碰到了头?
在场的人俱是神色一变。
这摔断了胳膊腿儿都好治,碰到了头最难说了。
无论是老国公、段老夫人还是现任卫国公,平时再沉得住气,此时嫡长孙生死未卜,心情都沉甸甸的。
室内气氛冷凝,让人喘不过气来。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陶氏死死抓着卫国公的手,问道。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韩平领着太医匆匆进来。
卫国公府请来的是吴太医,在整个太医署里,以擅长跌打摔伤著称。
吴太医一进来就直奔病床。边走边道:“屋子里不要留太多人,不利于诊治。”
段老夫人忙让人出去候着,只留了卫国公夫妇。
吴太医仔细查验韩止伤势,到最后伸手扒了扒他眼皮。这才直起身子。
“吴太医,世子他如何?”段老夫人强作镇定问道。
吴太医看了陶氏一眼。
这位卫国公夫人以体弱出名,要是受不住,那可糟糕。
陶氏抖着唇道:“太医尽管直言,我们总要知道世子的真实情况,才好……才好想办法……”
说到此处。已是声音哽咽,卫国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段老夫人颔首道:“正是这个理儿,吴太医尽管说吧。”
吴太医这才沉吟着道:“世子全身各处都没太大问题,只有一些擦伤,不过他迟迟不醒,刚刚下官以银针试探,依然不见反应,恐怕是从马上跌落时伤到了头部,脑子里有淤血。”
“那会如何?”陶氏紧紧追问。
“这个……”吴太医捋了捋山羊胡子,摇摇头道,“难说。”
“吴太医这是何意?”段老夫人瞧着虽冷静,拢在宽大衣袖中的手却抖个不停。
吴太医抱拳道:“老夫人应该知道,人的头部最是复杂,但凡伤在头部,就是神医恐怕都说不清楚。世子脑子中的淤血若是能慢慢吸收,那就能醒来。若是不能吸收……”
见众人死死盯着他,吴太医轻叹一声:“恐怕就会一直昏睡不醒,等到耗尽了生机,就——”
陶氏身子晃了晃,直接倒在了卫国公怀里。
段老夫人面色苍白,勉强道:“多谢吴太医了,劳烦吴太医去开药吧。”
等吴太医一出去,段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坐回椅子上。
老卫国公连连安慰:“别自己先吓自己,止儿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吴太医都那么说了——”段老夫人喃喃道。
“那又如何,我不信咱们的孙子这么不争气!”老卫国公语气坚定,给了段老夫人一些信心。
可是韩止并没有在众人的殷殷期盼中醒来,转眼就昏睡了三日。
此时府上众人皆知盼盼有了身孕,可这个时候,世子生死未卜,谁还会说让盼盼落胎的话呢。
随着韩止昏迷时间越长,众人心情越发沉重,都隐隐有个念头,若是世子不行了,至少盼盼肚子里的孩子还能留个香火。
这几日,前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国公府把盼盼有孕的消息死死瞒着,一心想等韩止的病情有个结果,再做打算。
却不知为何,卫国公世子通房有孕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没过多久,赵侍郎府就来了人。
来者是赵晴空的三哥赵景明,他提了不少礼品,进门还是客客气气的:“听说世子坠马,父亲母亲派我来探望一下。不知世子现下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看穿
赵景明代表的是赵侍郎夫妇,陶氏陪着他去看望了韩止。
临走前,赵景明道:“陶夫人不要太担心,世子一定会醒过来的,过几日景明再来看望。”
“赵公子客气了,替我向令尊、令堂问好。”
送走赵景明,陶氏悄悄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卫国公道:“我还以为赵家会问起止儿通房的事,没想到那位赵公子只字未提。”
她想了想,叹道:“许是赵家看止儿这样可怜,默认了盼盼的事,倒是宽厚人家。”
卫国公早年征战沙场伤了手腕,之后常年饮酒,瞧着有几分消瘦,精神还是不错的,闻言皱眉问道:“夫人,你真打算留下那个孩子?”
陶氏抽出一条雪白的帕子按了按眼角:“不然呢,我也不想有个庶长孙,可如今止儿这个样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总不能连个给他上香的人都没有。”
“这样不妥,止儿要真挺不过去,那是天意,可让一个通房先生子,国公府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规矩?规矩也不外人情。老爷要知道,万一止儿……那我们就只有那个孙子了。”
“那便从平儿、屹儿那里过继一个。”卫国公沉声道。
“老爷!”陶氏抚着胸口,眼泪刷得就流了下来,“您怎么如此狠心,自己的孙子不要,过继别人的?那些年若不是您一直征战在外,我又怎么会只得了止儿一个儿子,等后来您受伤回来,咱们两个身体都差了,却是想生也生不出了。呜呜呜,我的命好苦——”
陶氏哭得凄惨,卫国公心烦意乱,长叹道:“莫哭了,你做主便是。”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冲了进来:“国公爷。夫人,世子,世子——”
陶氏腾地站了起来,声音发抖:“世子怎么了?”
卫国公揽住她。沉声道:“有话好好说,世子到底如何了?”
丫鬟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世子醒了!”
“老爷,您听到没,止儿醒了,止儿醒了!”陶氏死死拽着卫国公的手。
卫国公比陶氏镇定得多。颔首道:“别急,咱们去看看。”
韩止的屋子不多时已经站满了人,最初的喜悦过去,室内一片沉默,只听到韩止的说话声。
“我要吃糖,母亲,母亲,您在哪里?止儿要吃糖。”
陶氏把韩止揽入怀里,边哭边问:“吴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世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吴太医捋着山羊胡子道:“许是世子脑中血块仍在,虽然醒了,却神志不清。”
“那世子能好吗?”
吴太医迟疑一下,直言道:“这个就难说了。下官曾遇到过几个这样的医案,有的人头部受伤清醒后很快就恢复如常,也有的人疯癫了一辈子……”
吴太医告辞后,众人依然留在韩止屋里,气氛凝重。
没过多久,就有丫鬟进来禀告,韩氏带着程微兄妹过来了。
一进门。韩氏便一脸喜色问道:“母亲,我听说止儿醒了?”
自从韩止坠马昏迷,韩氏每一日都会过来探望,今日一走进国公府门口就得知了韩止醒来的消息。当然大喜过望。
“是醒了。”段老夫人忍不住看了韩止一眼。
韩氏随着望去,吃了一惊,快走几步过去道:“这是怎么了?”
“姑母,姑母。”韩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那笑容虽灿烂,却带着傻气。
韩氏心中一沉,不由看向陶氏。
陶氏啜泣道:“止儿醒来后。神智好像就停留在了儿时……”
韩氏愣了愣,仔细观察韩止片刻,忽然起身把程微推到了他面前:“微儿,快给你表哥看看。”
“大妹,你这是?”陶氏疑惑不解。
室内众人视线全都集中在韩氏母女身上。
韩氏解释道:“微儿不是在学习符医么,前不久我还听说她把一个痰迷心窍的老举人给治好了。止儿这个样子,既然太医没办法,说不定微儿能给看看。”
承受着众人或疑惑或吃惊的目光,程微依然淡定:“外祖母,你们不要急,我先给止表哥看看再说。”
符医看病第一步,就是望诊。
程微就站在韩止面前,目不转睛望着他。
韩止似乎没有注意站在眼前的是谁,时不时傻笑,嘴里说着孩子气的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室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程微终于收回目光,,面带疑惑望向众人。
“微儿,看出什么没?”韩氏推了推她。
程微想了想道:“从望诊来看,止表哥他……脑部并无大碍,不该神志不清——”
话未说完,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把她死死抱住。
“微表妹,微表妹,你别走,陪我玩捉迷藏——”
陶氏大惊失色,想要把韩止拉开又怕伤了他:“止儿,快放开你微表妹!”
一直当个透明人站在角落里的程彤见状低头一笑,心道程微可真是丢人了,大庭广众之下被卫国公世子抱个满怀。
程微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犹在发愣之际,程澈已毫不客气用力掰开韩止的手,把她拉到身后。
程微这才回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又气又恼。
她的手仍被程澈拉着,那熟悉的温暖让她莫名觉得安心又委屈,不由自主抱住程澈手臂,哽咽道:“二哥——”
她心知,她的委屈和韩止那一抱无关,只和身旁的人有关。
程澈却误会了,寒着脸道:“母亲,微微受了惊吓,儿子先带她回去了。”
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人阻拦,程澈带着程微离开了卫国公府。
上了马车后,程澈安抚地拍着程微后背:“微微,别太在意,当时屋里人都知道止表弟神志不清。”
自打那次被程澈狠狠说过,程微已经好久没有和兄长这样亲近过,听着他的温声软语,鼻子不由一酸,低着头道:“嗯,我没在意。我就是奇怪,止表哥看着并无问题,怎么会神志不清呢?”
程澈眼中闪过冷光,牵起嘴角轻声道:“止表弟的神志不清,恐怕是装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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