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长夜（十）
但是，那男人双脚刚踏入值班室，就整个人被弹了出去！随后，其身体化为虚无，彻底消失！
看来，这个值班室内部果然相当靠谱，内部防卫很厉害。难怪说如果黑猫一叫，就要立刻逃来这里。
面对这恐怖的一幕，媚歌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拿起她自己泡的另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怎么？第一次接触魔鬼吗？确切来说是……”
“墨小姐。”戴临缓缓看向她，说：“我知道魔鬼，还有深渊侵袭的事情。我对你们医院的了解，比你想象的更多。”
“这样啊……”
媚歌看着戴临，愈发开始警惕。
Fuck……老娘打不过他……他还知道得比预想的多，这下想忽悠他都很困难。
媚歌不知道戴临究竟对医院了解多少，但他既然已经了解到这个程度，至少说明444号医院可能比自己预想的，知道得更多。
“那么你知道戴伦家族吗？”
戴临点头。
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好不好！
“那就好办了。”
于是，媚歌就把自己的具体经历，告诉了戴临。
米兰自然不知道卡夫卡主任死后，墨媚歌的一系列经历。米兰不知道的事情，戴临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按理来说，卡夫卡作为戴伦家族阵营，墨媚歌和米兰也应该是友军。更何况，现在的墨媚歌对浮士德家族来说，可以说是已经没有价值了，或者说……将她折磨到死，能更好地杀鸡儆猴，震慑霄小。
戴临本来和浮士德家族，是无冤无仇的。但从各种迹象来看，这个家族已经决定死心塌地，成为院长的鹰犬走狗。
达蒙·戴伦有一点，戴临很赞同。对医生们来说，院长就是一个奴隶主，是他们的敌人。无缘无故被掳掠来，强行变成灵异医生，给他们植入咒物，为什么医生们要理所当然地对院长低头？这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正因为如此，对甘做走狗的浮士德家族，戴临骨子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好了，我得去巡夜了。你不会不让我去吧？”媚歌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她在戴临面前，始终桀骜不驯，臣服了，但也不愿意彻底臣服。
“我和你一起去。”
戴临站起身来，准备和媚歌来到值班室门口。
魔鬼也许在门外等候他们。
戴临已经开始发动左眼。
“你的眼睛。”忽然，戴临听到媚歌的话：“以我的临床经验，基本可以判定，你眼睛的咒物可以说受到了高级别的深渊侵袭。你居然可以使用那么频繁，不会导致灵魂受诅咒？”
这双眼睛……
其实就连444号医院咒物科的医生都很难理解。而戴临可以承受这种六级深渊侵袭咒物，哪怕是米兰也惊叹不已。
为什么黎暗的死，会导致欧阳睿遭受六级深渊侵袭？欧阳睿的情况和钟思明一样，他本身不是恶魔科实习医生，都没有魔鬼咒物，本身和高梦华一样都是师从蒋立成的急诊科医生，却被院长直接任命为恶魔科医生。
那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恶魔之眼事件。遭受六级深渊侵袭的欧阳睿，他的双眼转化为了咒物，然后他死去，高梦华从此不省人事。
印无缺不可能干涉院长任命恶魔科医生，但是，如果他向院长提交了推荐呢？副院长对院长的人事推荐，并不会被其他人知道。
所以戴临一直怀疑，欧阳睿进入恶魔科背后，有印无缺的谋划。一切都是为了这双眼睛，然后需要的就是戴临这么一个可以承载六级深渊侵袭咒物的宿主。
为了达成印无缺的目的……
“我还从来没有遇到你这样高级别深渊侵袭的咒物。”媚歌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咒物是怎么制造的，但你这样程度的侵袭……你平时不会看到很多特殊的场景吗？”
“至少目前没有。”
“我作为一个医生给你的忠告是，最好能尽早摘除你的眼球。你还能活到现在，我都没办法理解。”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墨医生。”
随着二人走出值班室，戴临开始搜寻魔鬼的踪迹。
“但是啊，这位无名医生，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
“什么？”
“我读过一篇论文。是需要担任科室主任十年以上的权限才能阅读的论文，撰写人，是蕾妮丝·戴伦……你知道这个人吧？”
当年戴伦家族内乱的失败一方，戴临当然知道。
“她撰写的论文，针对高级别深渊侵袭，有一个观点。那就是……侵袭级别越高，越能感应到院长的存在。正如你所知，院长是无所不在的。可是一般人很难对此有概念，很多人怀疑这句话。但，深渊侵袭达到的级别很高的时候，患者就能感应到院长……真的无所不在，真的时刻在我们身边。”
戴临听到这句话，缓缓转过头看向媚歌。
“你说什么？”
米兰以前也是科室主任，她为什么没有读过这篇论文？哦，应该是因为她担任科室主任还不足十年。
深渊侵袭级别加深，就能感应到院长的存在？
这是为什么？
“蕾妮丝·戴伦认为，深渊侵袭的本质，是一种灵魂污染。而魔兆征，就是这种污染的最初征象。”
媚歌趁戴临听得渐渐入迷的时候，开始一点点靠近戴临。
越来越近了……
忽然，她迅速抬起右手，狠狠就要掠过戴临的双目！
结果，戴临一把抓住媚歌的右手。
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
“你想做什么？”戴临冷冷地说。
媚歌内心暗叹功败垂成，自己作为外科医生，还是修炼不到家，哪里知道戴临的眼睛可以将她完全透视。
媚歌强作镇定，说：“我说过，站在医生的角度，这双眼睛完全切除掉，才是为你好。”
“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是吧？”
“不客气。”
墨媚歌的脸皮也真厚得可以，她此时竟然一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我给你的警告，看来你没当回事啊。刚才你说的也都是谎话吧？什么深渊侵袭可以感受到院长……”
“不。”媚歌摇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甚至，蕾妮丝·戴伦还有个大胆推论……”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吗？”
“让人多说说话，天塌不下来。要追求言论自由嘛。”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们欧美人。”
戴临正准备发动左眼，好好教训一下墨媚歌，但后者下一句话，让戴临的动作停下了。
“她的推论认为，我们灵异医生遭到深渊侵袭后，真正的灵魂污染症状就表现在，从444号医院的医生，”她眼睛微微一抬，“一点点转变为666号医院的医生。我们额头的倒十字，就是灵异医生遭受深渊侵袭，灵魂污染的证明。”
“你……”戴临本想说她撒谎，但不知道怎么，竟然觉得她的话有种难以言喻的说服力：“不可能的吧，难道你们不会检查自己的灵魂状态？”
“用院长提供给我们的医疗器械检查吗？”
戴临懵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全部都是深渊侵袭患者？”
“或者，可以这么说。”媚歌看向戴临的眼睛，说：“你能来到这里，和我接触，是否证明，你也开始一点点真正因为深渊侵袭的咒物，污染了灵魂呢？蕾妮丝·戴伦会输，是因为她实力不济，还是因为……她说出了真话，院长必须要让她死？”
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三十七章 长夜（十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戴临开始觉得，媚歌这几句话，似乎不像是在撒谎，“那么为什么这篇论文会被院长保留下来？”
墨媚歌可以看到这篇论文，倒是不奇怪，毕竟她舅舅是科室主任，他有权限可以阅读论文，那么自然也可以让媚歌看到。
“这一点嘛……我也不明白。不过，我有一个推测。”媚歌发现戴临开始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内心顿时松了口气，于是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了下去：“这家医院里面，院长并非无所不能。有某种力量，束缚着院长。这一点，让院长没办法对我们灵异医生为所欲为，一切都必须在规则范围内行动。”
规则范围内……
……
“戴医生已经被送入太平间了吗？”
嬴子夜拿着手机，坐在房间内，听着高阖颜告知自己的信息。
“这下就麻烦了。独自一人去看守太平间的话，非常危险。更不要说，这次还送入了一具超出24小时，未经咒物科处理就送入的遗体。”
“但是这是院长订立的规则，太平间陈晨主任即使进行这一安排，我也没有办法违背。”
高阖颜在这一点上，最是头疼。
只要院长没有明文规定的事情，副院长都可以通过特权干涉。但如果有了明文规定，副院长也是没有办法的。在这家医院，医生都不过是院长指定的游戏规则下的棋子罢了。像高阖颜这种主动自愿进入医院的医生，可以说是百不存一。
“我知道了。”嬴子夜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身旁的墙壁。
雪白的墙壁上，浮现着清晰可见的血字。
这是公寓其中某个住户的房间。就在刚才，这个住户，被发布了新血字任务。
最近，公寓发布的血字任务，都开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血字指示的最后，永远都会加上同一句话。
“如果你能看到额头有着倒十字的医生，就说明你已经遭受到灵魂污染，想尽办法支撑到回归公寓之时。一旦长时间接触他们，你将永久无法再回到公寓。看得到这段血字的人，千万不要告诉任何灵异医生这段话，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读取你看到这段文字的记忆。”
“嬴医生，”电话另一头传来高阖颜的声音：“我想问一下，你……你们最近发布的血字任务，还有没有涉及医院的内容？”
看着眼前的血字指示，嬴子夜回答道：“没有，高医生。”
对公寓住户来说，血字任务和院长的规则一样，是不可违背的。这一点，每一个住户都心知肚明。
“那好，如果有消息，麻烦你能第一个告诉我。”
高阖颜特别强调了第一个这三个字。
“好，我知道了。”
“那，再见。”
“再见，高医生。”
随后，嬴子夜挂了电话。
墙壁上的血字，开始一点一点消失。
而她看着室内的那个住户，说：“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我不太明白灵魂污染……”
“看过克苏鲁神话吗？”
“你是说就像SAN值狂降？”
“可以这么理解。”
嬴子夜脑海中依旧可以清晰记得刚才血字指示的全部内容。对她来说，现在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面对自己公寓住户和灵异医生的双重身份。
印无缺招募自己成为医生，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慈善。他想利用自己做某件事情，嬴子夜是近乎可以完全肯定的。
而现在，她脑海中，已经渐渐有头绪了。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身后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思考的董邪，问道：“你怎么看？楼长？”
董邪之前就是公寓楼长的身份，如今他回归后，重新担任这一职务，也是顺理成章。嬴子夜对此则完全无所谓，只要有能力的人担任就行。
而董邪则是用手机拍摄下了刚才血字任务的照片，看着上面关于医生的内容。
“我得好好想想。等天亮了以后再开会，我会说说我的看法。”
“嗯，也好，你先去休息吧。”
董邪向子夜和那个住户道别后，离开了房间，来到公寓的走廊上。
他缓缓步行着，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进入楼梯间后……
董邪下意识捂住了嘴，看向身后。
“她应该没有看出来……吧？”
现在，对董邪来说，需要烦恼的问题实在是不少。
额头上有倒十字的医生，显然，这是一个大麻烦。而印无缺要拉他入伙，他到底该不该答应他？他现在已经确信一件事情，灵异医生其实无法强迫他们做任何事情。
但是，如果成为灵异医生，对董邪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得好好衡量一下……”
董邪缓缓走下楼梯，开始思考起来。
灵魂污染……
这个词实在是可以让他联想到太多东西。
“克苏鲁神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什么SAN值……”董邪拿起手机，搜了一下，“哦，原来是麦利肯国的一个作家……啊，不对，不对，不是麦利肯国，在这里，应该是叫做美国……这奇怪的翻译。我得注意，不然就露出破绽了。”
“San值，是桌游《克苏鲁的呼唤》的一个衍生概念。简单来说，是指人的理智，正常的认知能力。San值下降，也就意味着精神开始逐步混乱……”
……
“你看过《克苏鲁神话》吗？美国作家洛夫克拉夫创作的作品。深渊侵袭后，就会出现这个作品提及的San值下降的症状。”
“这一点，我知道。”
戴临通过米兰，很了解深渊侵袭的症状。
最低限度的深渊侵袭，也会让患者的精神产生非常明显的影响。但是，这绝非普通的精神疾病，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诅咒。
他们看到的并不是单纯的幻觉，而是某种层面的真实，并且将会逐步在他们的身体上表现出来。随着深渊侵袭的级别一点点提高，患者被诅咒的程度也会越来越深。
深渊侵袭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级别越高，医生面临的往往就不再是恶灵了。患者本身，会变成对医生生命威胁最大的存在。当级别达到必须送入恶魔科进行治疗的时候，普通灵异医生也就无能为力了。
“所以……”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媚歌的脸色一变。
“怎么了？”戴临立即回过头看向媚歌所看的方向，但什么都没有。
“刚才……门口……跑过去了……一只黑猫！”
第三十八章 长夜（十二）
黑猫？？？
听到这句话，戴临迅速启动恶魔之眼，透视身后！
可是……
他根本没有看到什么黑猫。
为什么会有黑猫？
为什么会……
说到底，这里不是已经变成666号医院了吗？而根据这个医院的值班规则，全然就没有提及过黑猫！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戴临渐渐意识到，将这里当做666号医院，似乎是一个错误。
难道说，这个地方正处在444和666之间的一个夹缝空间？
“这家医院是禁止患者和医生携带宠物进入的。就算是食堂的食材，那也都是医院直接为我们准备好熟食，根本不存在生物。”媚歌开始紧张起来，“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黑猫这种那么不吉利的动物？”
墨媚歌特别讨厌猫，更不要提黑猫了。这一点，恰好和喜欢猫的乔治截然相反。所以，她对猫特别敏感，哪怕是在外面走廊漆黑的环境，也能看清楚一只黑猫。
“怎么会这样……”
就在戴临思索对策的时候，忽然，媚歌一把抓住戴临的手臂。
“你的反应，不对。”
“不对？”
“你回过头后没有看到黑猫，而后你的眼睛有明显变化，很明显你在通过你眼睛的能力搜索黑猫。可是你却没有疑惑地说黑猫去了哪里，也没怀疑我在骗你。也就是说，你知道黑猫出现在这里是存在一定合理性的。至少在你的认知里，是这样，对吗？”
“你想太多了。”戴临冷冷甩掉了媚歌的手，“我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我可不那么觉得啊……”
媚歌知道，戴临在对她有所隐瞒！
不过，她也忽略了一点，她压根不是戴临的对手。弄不清局势，非要显摆自己，是媚歌的一大缺点。她这种招摇的性格，也是她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的重要原因。
戴临冷笑着推开了她，说：“我不需要和你解释。现在，我们出去巡逻……你走前面。”
“我是女的，你让我走前面？”
“你觉得和我谈女权主义有什么用吗？”戴临指着值班室门外的走廊，说：“再说，灵异医生也从来没有什么男女分别。”
媚歌看出来，服软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了。
既然好说歹说都没什么区别，那她也不想对戴临摆好脸色了。
“并排走。”媚歌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你比我厉害，是真的。但我也想活下去。你是灵异医生，那么我给你算一笔账，我现在和你拼了，和我等会出去和鬼拼了，哪一个更加划算呢？”
戴临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能那么油盐不进。
他的左眼冷冷瞪着她，准备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你给我听清楚……”
媚歌只觉得灵魂都仿佛受到了压倒性的震慑。
她知道，魇虫无法和眼前的男人交锋。而魔鬼咒物的一大缺陷就是——对灵异医生是全然无效的。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肯咬牙，她用倔强的眼神看着戴临，说：“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我死了以后，就马上是鬼。到时候，你觉得是我赢，还是你赢？”
听到这句话，戴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
她要真的死了变成鬼……
谁强谁弱，还真就是个问题了。
“你要么，杀了我。”即使被全面压制，媚歌依旧不肯在戴临面前低头：“要么，同意和我并排走。我为什么要在你前面给你探路？”
除了舅舅卡夫卡，媚歌绝不愿意为任何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现在，舅舅卡夫卡，已经死了。
所以……
“我绝对不为我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去承担失去生命的风险。”此时的媚歌承受的灵魂震慑痛苦已经很强烈了，然而她居然依旧可以抬着头看着戴临，“自从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以后，我就没那么在意生和死了。我当然想当活人，可是若逼不得已，我也不介意做鬼。如果我死了，我发誓，我一定拖你下地狱。”
媚歌从小被人欺辱霸凌的次数太多了。但她和过去一样，从来都不肯面对任何人低头。
她也在心头发誓，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宰了眼前这个男人。她的性格就是，人不犯我，我未必不犯人，但人若犯我，我一定要宰了对方！
戴临当然不知道媚歌内心的想法，他最终没办法下手杀她。
毕竟，双方无冤无仇。他是医生，合理的反击自然不用说，但终究不可能故意去杀害他人。
“并排走。”戴临收回了左眼对媚歌灵魂的威慑，“这是我的底线。”
“可以。”
媚歌总算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开始在内心盘算，该怎么利用停尸间的魔鬼，杀掉眼前这个男人。
他很厉害，但终究没有无敌的灵异医生。医生面对鬼魂，终究是处在下风的。何况这里是停尸间，是对灵异医生来说最危险的地方。
二人并排走出值班室，来到外面。
戴临问道：“黑猫去了哪里？”
“这边。”她指着某个方向，“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黑猫代表着什么？”
“你跟着我，一起参与行动，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就行了。”
黑猫……
这里到底是444还是666？
两者的太平间，可以说各种陈设非常相似。
戴临想起过去他高中时候和罗仁一起玩过的游戏，《寂静岭》。那款游戏中，存在着所谓“表世界”和“里世界”。就如同米兰提及的“层面”这个词一样。
游戏里面，表世界高度类似于现实世界，但依旧会出现一些因为人类潜意识而产生的怪物。而里世界，虽然看起来和表世界相似，却会变成怪物和恶灵横行的恐怖世界。
444医院就宛如表世界，666医院就宛如里世界。
在这家医院，似乎更接近于真正的地狱。而两者的停尸间，似乎联系得比一般的区域，更加紧密。
那么……
戴临自问，他究竟为什么会进入到666号医院？
是因为他被“赐肉”？
是因为米兰和他在一起？
又或者说……
这是因为超过24小时死亡的遗体，被送入太平间所必然产生的现象？
第三十九章 长夜（十三）
黑猫……
戴临回忆着关于黑猫的所有规则。
首先，是必须要携带一包肉，来喂猫。
这肉，目前还带在戴临的身上。所以，这一点，目前还不成问题。只是，戴临不能确定，这里的空间是什么状态，这黑猫到底是属于444医院还是666医院？喂肉给这黑猫，会不会起反作用？
然后，就是“黑猫是不会叫的，但是如果黑猫叫了，就要马上逃回值班室”。老实说，这句话本身就非常奇怪，句式本身就是前后矛盾的。前面说黑猫不会叫，可是后面又说黑猫会叫。既然如此，为何不写“黑猫一般是不会叫的”呢？这样不是更合理吗？而这不是医院内部的守则，第一次出现这种前后矛盾的句式了。
紧接着，也就是最重要的，那条隐藏的第七守则。守则的内容特别提及了黑猫。而这个时候，必须要特别注意的，就是如果要看守像是林浅这样的遗体，那么在喂猫的时候，就不能直接接触到黑猫的身躯，而后就是，如果黑猫对他笑了……
就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马上杀了那只黑猫！
“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那个瓶子咒物呢？”
听戴临这么一问，媚歌内心叹了口气：还是让他注意到了。算了，反正魔鬼咒物也没办法拿来对付医生。
她说道：“这是一种特殊的……咒物。简单来说，我只要将瓶子放到身后，就会消失。但如果我想要将其拿出来，只要把手给放到身后，就可以将其取出来了。”
“听起来似乎很方便。”在戴临的记忆里，444号医院可没有如此方便的咒物。
这种非植入式的咒物，携带起来，竟然还如此方便。那么也就意味着，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面对鬼，都可以很轻松地使用咒物了。
戴临还真有点羡慕。
“关于黑猫……”这时候，媚歌忽然继续问道：“你真的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吗？你该知道，在停尸间巡夜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是难以预知的。有很多时候，生和死，也就是在几秒之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共享情报，会更好一点吧。不是吗？”
“没有那个必要。”
媚歌心头暗骂这个男人的嘴巴也太紧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么遭遇黑猫，她也只能依赖这个男人，就算想动心思杀了他，也只能暂时延后了。
而戴临此时内心则在思考着，真的遇到黑猫的时候，具体该怎么做。
是给黑猫喂食？
当黑猫叫了以后，立即逃走……这也不难。
但最关键的一点是……
如果黑猫笑了，就要迅速将黑猫杀死这一点。
这恐怕是最难完成的。
如果是普通的猫，哪怕再来十几只，戴临也可以杀得很轻松。只要进入他视线的生物，他就能瞬间给予其死亡。
但这只黑猫，显然不会是普通生物。当然，过去的历史上，也从来就没有任何医生，尝试过想要杀害这黑猫，毕竟这第七条规则，大部分医生根本就看不到。也根本，就不可能去尝试杀猫了。
“你如果真的不告诉我任何情报，那么，是否代表着我可以杀掉那只黑猫呢？”
听到这句话，戴临脸色顿时一变！
“你……”
“哈哈，看来我猜对了。”媚歌顿时得意了起来：“这么看来，那只猫，是不能杀的，对吧？”
戴临冷冷道：“你刚才是在诈我？”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猜不到了？”媚歌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觉得呢？你刚才的那句话，本身就可以暴露很多的信息了，不是吗？你的话是那么说的对吧，让我跟随你一起行动就行。但如果只是单纯要杀那只黑猫就行，没必要这么说吧？你要隐藏情报的话，那就证明着，那只黑猫并不是单纯能轻易杀掉的存在。所以，你不杀那只猫，我也相应不能杀，你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戴临不禁感觉到这个女人也真的是相当之狡猾了。
“那只黑猫不能杀……是这样子没错吧？”
“至少在我说可以杀之前，不能杀。”
“也就是说，必须构成某种条件，才能杀，是吧？我知道了。那我再猜猜看吧，你说，要我跟随你来行动……也就是说，黑猫的状态，会决定你做不同的行动，对吧？而你不告诉我，恰恰因为黑猫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所以……你不告诉我的情况下，我只能跟随活着的你的行动，来知晓怎么应对黑猫。”
戴临头疼起来，她也猜中太多事情了。
遇到这种狡猾的敌人，真是麻烦。
“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样？你还是得根据我的行动来做出相应行动。”
“是的……因为我不知道黑猫的哪些状态会对应哪些行动……是这样，对吧？”
“你知道就好，所以……不要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杀掉你或许你会变成鬼，对我来说很麻烦，但不代表我就绝对不会杀了你。而我相信，大部分的人，可以选择做活人，也是不会选择做鬼的。你是灵异医生，那么你应该很清楚一件事情。做鬼和做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是的……这一点，无法否认。
恶灵的确强于灵异医生，但作为代价，成为鬼魂，也就意味着变成诅咒本身的一种规则体现，到最后，完全会失去作为人类的自我和认知。
没有任何人，会愿意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对灵异医生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我知道。”对这一点，媚歌还是有充分心理准备的，“所以，我会好好配合你的行动的。”
“你明白就好，那么我们现在……”
但就在戴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开启透视能力的恶魔之眼，忽然捕捉到了，黑猫的身影！
那是在其中一具遗体的白布下，那只黑猫……
从白布下面，钻了出来！
随后，黑猫跳到了地面上。
“跟我走！”
戴临立即朝着黑猫所在的位置走去！
第四十章 长夜（十四）
黑猫……
戴临内心愈发地开始觉得阴沉起来。
他一边注意着身侧的媚歌，一边尽快加快步伐，前往黑猫所在的位置。
戴临的双目，通过层层墙壁阻隔，对视着那黑猫的眼睛。
黑猫此时移动得相当缓慢，然后，竟然找了个地方，趴了下来。
黑猫偏着脑袋，趴在地面上，它的一双眼睛，却是朝着戴临的位置看来！
这一刻，戴临可以完全确定……那只黑猫，看得到自己！它可以看到自己！
难道，它是在等待自己？
戴临先停住脚步。
“怎么了？”墨媚歌发现戴临的脚步停下，一时愣住，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媚歌非常警惕，甚至随时做好了释放魇虫的准备。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这个男人明显是眼睛类的咒物，或许就能看见她看不见的东西。
“你先不要动。”戴临警告媚歌：“没有我的指示，哪怕一步也不许挪动。”
戴临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手微微抚摸左眼，然后，他左眼的瞳孔，开始一步步扩散。瞳孔中心，开始碎裂。
戴临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坏的情况下，他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杀掉这只黑猫。而如果要杀掉黑猫的话，那么他就必须要预估一件事情，自己有没有能力杀掉这只黑猫。
他打算在这个相对还算安全的距离，观察一下，这只黑猫的灵魂状态。
左眼完全集中到了黑猫身上。
但是，他很快发现，左眼全然透视不了这只黑猫。不要说灵魂了，就连黑猫的皮肤和内部骨骼，也没办法看得真切。
这种情况，戴临不是没有预料到。但是，实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内心一紧。
而那只黑猫依旧就那样趴在地上，一双幽深的瞳孔，就这样看着戴临。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只猫，但是，给戴临的感觉，却……
但就在这时候，戴临忽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黑猫忽然坐了起来，然后，黑猫将脖子高高抬起，看着上面的天花板！
戴临看着这一幕，也愣住了。而随后，他将自己的视线，也集中到黑猫头顶的那片天花板的区域，然后……左眼开始加大探测能力。
紧接着……
媚歌通过手电筒清晰看到，戴临的左眼内部，黑色已经将眼眶覆盖住，同时内部开始一点点碎裂开。
“这到底是……”
携带着魔鬼咒物的媚歌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按理来说，使用魔鬼咒物来对付深渊侵袭的患者是合适的。但戴临却是一个医生，而这种如此高级别的深渊侵袭的症状在他身上，反而变成了他自身的战力。
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如果戴临现在告诉她，他仅仅只是444号医院的一个普通住院医生，那么……她也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戴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拉近距离的话……”
戴临咬咬牙，决定冒险赌一赌。
“走。”
戴临开始走动，媚歌则是只好紧跟在他身侧。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黑猫所在的那个停尸房间门前。
而媚歌，也看到了那只黑猫！
这一次，媚歌的双目，清晰地看到黑猫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她本来就讨厌猫，而这一次，这只猫带给媚歌的感受，则已经不仅仅是讨厌那么简单了。她甚至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即逃走！
她的手开始颤动起来，忽然间，大脑也开始剧痛起来。
黑猫也就在此时，盯着眼前的媚歌。
戴临则是将双目注视向天花板的位置。
终于……到了这个距离以后！
左眼开始产生了一些不适感！
戴临非常熟悉这种不适感，而当这种不适感出现的时候意味着什么，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紧贴在我身侧，你……”戴临正要好好提醒媚歌，却发现，她的情况不太对劲。
媚歌抬起头，捂着脑袋。
她的头越来越痛了。
而后，她发现，疼痛最剧烈的位置，正是她额头的黑十字！
“墨媚歌！墨媚歌！”
她捂着脑袋，拼命摇着头。
这声音……
这不是戴临的声音。
脑海中，她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她。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叫她？
戴临警戒地看着媚歌，说：“我警告你，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
可是媚歌这时候根本就顾不上戴临了。
脑海中，那声音渐渐又变得模糊起来。
“我听到……有声音……”
戴临此时一边警戒着媚歌，一边通过左眼，观察着天花板方向。
终于……
有那么一瞬间……
戴临的左眼看到了……
“啊！”
戴临的左眼这一瞬有了强烈的剧痛，而就在这一瞬，他看到了，他看得清清楚楚！
林浅！他整个人，正漂浮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
而他的面部，此时已经有大半碎裂！
“喵——”
而黑猫，也恰好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叫声！
戴临立即不再犹豫，他一把拉住还在头痛的墨媚歌，就笔直冲向值班室！
媚歌此时只能任由戴临拉着走，剧烈的头痛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墨媚歌！墨媚歌！”
她依旧可以听到，脑海中有人在呼唤自己，可是，声音却是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为什么……是谁在呼唤自己？
“砰！”
当她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戴临带回了值班室。
戴临迅速关上了值班室的门。
“为什么回来？”现在，媚歌发现头不疼了。
显然，这是因为远离了那只黑猫的缘故。
而戴临则顾不得媚歌这边了，他则在思考刚才的经历。
他一路逃回值班室的时候，他依旧可以感觉到，左眼的那种强烈疼痛感。
而很显然，黑猫的叫声，可以为其示警。否则，即使是左眼也很难让他逃脱。
“林浅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说，从一开始发生这一切……就是注定的？
“我还得去喂猫……还有，不能接触猫……”他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默默自言自语着。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墨媚歌的声音。
“我问你……什么是……灵疗点？”
第四十一章 长夜（十五）
戴临迅速回过头去，惊讶地看着媚歌。
“你刚才说……什么？”
666号医院的医生，没有道理知道灵疗点。
米兰可以知道那么多关于444号医院的事情，全部源于她那位恶魔科科室主任二哥的诸多研究结果。
而一般的医生，至少墨媚歌没有道理会知道灵疗点。达蒙·戴伦，并没有将这些信息撰写为公开发表的论文。
“什么是灵疗点？”戴临则没有承认他知道灵疗点，说：“是谁告诉你灵疗点的？”
墨媚歌冷冷看向戴临，问：“你确定不知道灵疗点吗？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没有听说过什么灵疗点。而且，你也没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这一点，你永远不要忘记。”
戴临并不打算对媚歌解释什么。
但是，很显然，媚歌完全不相信戴临的话。她用疑窦的眼神看着他，说：“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戴临既然不回答她的问题，那么，他也就不好再质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灵疗点这个词的”了。想来，以她的性格，也断然没有可能会在自己面前说真话。既然如此，戴临也不想听她撒谎。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媚歌转移了话题，问：“你刚才……忽然就逃回到这里来了。我那时候头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魔鬼现身了吗？还是说其他的恶灵？这不太对吧，你和我有一点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如果恶灵出现，应该引导其走向地狱入口。”
“我有我的顾虑。”
“你逃……对，好像是在那只黑猫叫起来以后。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媚歌立即反应了过来：“就是这个时间点，对吧？”
显然，她发现了。
“随你怎么想吧。”戴临也知道，这个时候否认，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她根本就不会相信。
媚歌抬起手来，指着门外：“那只黑猫不是生物，但也不是恶灵。那是……可以向你示警的报警器，对吧？说起来，黑猫被视为不吉利，其实也可以理解为黑猫往往会出现在灾祸现场吧？”
“我说过，随你怎么想。”
这一切不会那么简单。
那只黑猫的作用绝不仅仅只是如此。
至少，媚歌明确感觉得到，面对那只黑猫，戴临带有明显的警惕眼神。这样的眼神，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是对鬼魂的警惕，但媚歌的直觉告诉她……戴临对黑猫本身，就带着强烈的警惕心！
也就是说，黑猫绝不仅仅是带来警示那么简单的。
还有其它的作用。至少，有一点，媚歌可以肯定，和那只猫直接对视，会让自己剧烈头痛，尤其是额头部位，然后，还会在大脑中产生出某些幻听。
这才是最让她警惕的。黑猫对自己，是否会产生出某种诅咒？
但偏偏，戴临就是不肯告诉自己。而她也没有办法，可以逼迫自己说出来。
至于灵疗点，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相对于墨媚歌，戴临则是在进行着思考：他到底该怎么考虑下一步的对策。
黑猫发出叫声，就得回归值班室。但是，他也不能一直待在值班室不出去吧？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就这么开门走出去，林浅是否就会在外面等自己？恶魔之眼根本无法研判林浅究竟是不是在门外，这一点，戴临非常清楚。
还有，黑猫……
戴临再度用恶魔之眼透视外面的时候，就发现，黑猫又不见了。
黑猫一定还隐藏在哪里，但是戴临现在没办法用恶魔之眼透视发现。
除此之外，就是戴临还需要思考的一个问题。
如何对付林浅。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是左眼剧痛的那一刻，戴临看到大半张脸碎裂的林浅的时候，他就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没办法和林浅的亡灵硬抗。
超过24小时死亡后进入停尸间的恶灵，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至今无人知晓。
但是，这肯定和黑猫会产生的相应反应有关。
不能去接触黑猫……黑猫如果笑了，就要杀了黑猫……
为什么是要杀了黑猫？难道说，杀了黑猫，林浅这样的亡灵对戴临的威胁就会消除吗？这是黑猫的一种自杀式手段？
显然，没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一切的未知，带给戴临强烈的压力和恐怖。这也让现在的戴临，不得不面临艰难的抉择。
何时出去，如何搜寻黑猫，以及……
他看了一眼墨媚歌。
如果真的需要杀掉黑猫，是否要借助于媚歌的帮助？
毕竟，戴临通过之前对黑猫的观测，对于自己能否快速杀掉黑猫，已经没有了太多信心。而米兰现在不在自己身边，甚至无法进行意识共享，那么，媚歌是戴临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他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真的求助于她，的确可以增加一份助力。可是，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对她的支配关系会出现裂痕，她就可以有筹码跟自己谈条件了。这一点，恰恰是戴临最头痛的一点。比如，她就可以询问自己更多关于444号医院的情报，询问自己……究竟什么是灵疗点了。
“我推测一下。”
媚歌却开始自说自话起来：“灵疗点，听起来，和暗魂点应该是类似的东西，是吧？简单来说，就是患者要治疗诅咒，需要支付给医院的手续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我说过，我不知道什么是灵疗点……”
“我可没有建立在你知道灵疗点是什么的情况下提这个问题。我刚才问你的是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如果，你真的对灵疗点这个东西一无所知的话，那你应该说有可能，或者没可能之类的答案，才更正常一点。毕竟，你也应该很想知道，灵疗点究竟是什么吧。”
戴临发现和这个狡猾的女人对话真是一件很心累的事情。
不过，她也真是随时都在自作聪明地卖弄，明明也就这点本事，偏偏还自鸣得意，真当自己有多么厉害的智谋一样。
就在此时……
忽然，值班室的门外，响起了……
敲门声！
第四十二章 长夜（十六）
敲门声！
戴临的恶魔之眼可以轻易洞穿眼前的值班室大门，可是，在戴临眼里，门外……
没人！
“你可别隔着门去攻击门外的‘人’。”媚歌提醒道：“我不清楚你们那边是怎么样的，但是在这里……你可不能去这么做。”
“我知道。”
这个值班室，自然不可能是绝对安全的避难所。这一点，戴临本人可以说是是相当清楚的。
这里的“安全性”，很快就会伴随着时间推移，而一步步消除。
不过，戴临现在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预感。
左眼如果难以侦测门外的恶灵，那么接下来他出门后，究竟该如何应对那恶灵？
左眼的攻击，能奏效吗？
这一切，对现在的戴临来说，都充满着未知数。
就在此时，媚歌抬起手，抚摸着额头。
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很微弱，但她可以确定……除了自己的名字，她还听到了一个词汇。
“灵疗点”……
但就在此时，媚歌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
“灵疗点”又不是类似“医药费”这样人尽皆知的专有名词，为什么她听到这个词后，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了灵疗点这三个字？
她怎么知道是灵魂的灵，治疗的疗？
但是，媚歌记忆里，她绝对是第一次听闻灵疗点这个词。
如此一来，这就非常地匪夷所思了。
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地持续着。不过，戴临和媚歌知道，那东西进不来。
只是，二人不可能永久待在这。值班室迟早要沦陷不说，作为值班医生，到这里来，也肯定是要到外面去巡逻的。这一点，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那么，如果门外的“人”真的一直都在，那么一旦开门，他们二人要面临的，就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局面了。
戴临无论愿意与否，都必须考虑和她合作。
“你告诉我灵疗点的信息，我就全力配合你。”媚歌忽然像是看出了戴临的心思，说：“你也希望我能帮你吧？”
“这话还真是奇怪。”戴临冷笑起来：“难道外面那东西，会只攻击我，放过你吗？”
戴临就是反感这个女人老是搞一些自作聪明的举动。
“你……”媚歌一时语塞，“你……”
“和我并肩作战，出去对付门外的那个‘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休想耍任何花招。明白了吗？”
戴临说这话的时候，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他知道，和这个女人说话，必须要非常强势，不可以让她心存半点幻想。
而媚歌则是冷冷看向他，又看向大门的位置。
敲门声……
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无论戴临，还是媚歌，脸色都不好看。
媚歌抬起手，然后，就可以看到，她的皮肤有一个小凸起，接着，那凸起就将皮肤撕裂开一个小伤口，随后从里面爬出了一只小虫子！
这属于魇虫的幼虫。
对媚歌来说，这东西，纯粹就是作为斥候而用。
魇虫缓缓飞了起来，然后就朝着门外飞去。由于这魇虫非常小，所以，可以相当轻松地钻过门缝。
紧接着，媚歌就将自己的意识，都灌注到了那幼虫身上，想得到一些线索。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幼虫在飞过门缝的瞬间……就直接死亡！
这让媚歌一惊！
除了戴临之前那次外，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魇虫被如此迅速地消灭！即使这只是幼虫……
血从她的伤口流下，刚才的伤口，都开始愈合得慢了一点。
她看向戴临，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可以说是形势比人强了。
自己没得选了。
“好吧。”媚歌对戴临说道：“我和你联手，但是……你听好了，这一战我们双方都要出全力，绝对不能有谁把另一方当做炮灰。”
“那是自然。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倒是你，你可得考虑清楚，如果我死了，会是什么后果。你就得一个人，面对这停尸间里面的恶灵了。”
敲门声变得愈发急促，现在门外几乎是在不间断地敲击的状态了。
如果下一刻直接变成撞门，戴临都丝毫不会觉得奇怪。但是，这值班室的门，想来是不会被撞破的。
“那么，我能知道一些关于你这双眼睛的事情吗？”
这是媚歌对戴临最大的好奇。
她实在是很想知道……戴临到底是怎么在双目拥有这样一对咒物的情况下，还可以生存下来的？
这实在不合情理。
“你只需要知道……”
“好，我把我的咒物也先给你分享情报，好吗？”听着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也让媚歌内心愈发焦躁起来，所以她难得地选择了让步，“这样我们双方都了解彼此的咒物，等会联手的时候，就能更方便地进行配合。”
“那好。”戴临想了想，的确这样也比较公平。
如果了解了她的咒物，那么这个女人如果要动什么歪心思的话，也方便进行反制。
媚歌抬起手，说：“你看到伤口了吧？简单来说，刚才从我皮肤撕裂而开的那种虫子，就是我体内的咒物之一。这被称之为魇虫，是通过一种很邪恶的蛊术所诞生出来的。”
“蛊虫？”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你是中国人吧，我应该无需和你解释什么叫做风水吧？”
“没这个必要。”
“那就好，毕竟外国人真的理解不了风水的概念。简单来说，需要找一个风水上最为……这个说法挺复杂，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这是用通过尸体来养蛊，并生成的……”
“你就告诉我它的作用，就可以了。”戴临听着门外的敲门声，也没兴趣和媚歌学习风水知识。
“简单来说，这东西可以吞吃恶灵。”她说到这里，又强调了一点：“一般来说，哪怕是厉鬼，也很难轻易地对付魇虫。”
“这么厉害吗？”
“根据我舅舅的说法……他一直在通过养尸，为我制作更厉害的蛊培育新的魇虫。不过来不及了。总之，这虫子……可以噬鬼！”
第四十三章 长夜（十七）
对媚歌来说，魇虫的培育，除了对风水的要求，还有一点，就是用来养蛊的尸体。
虽然舅舅卡夫卡是一个西方白人，但他对中国的奇门遁甲，分金定穴，苗疆蛊术，都有一定研究。当初，她母亲之所以会和身为中国人的父亲认识，也是出于舅舅的介绍。
据说，年轻的时候，父亲曾经和舅舅一起去盗过墓。而舅舅或许就是在古墓中，搜寻到了用来可以培养魇虫养蛊的尸身。而最早魇虫的幼虫，就是在古墓中发现的。
“你的意思是，中国古人也曾经用魇虫来守卫墓穴，防盗墓贼？”
戴临越听越离谱，这确定不是她看了《鬼吹灯》和《盗墓笔记》编出来的？你咋不说张起灵也是灵异医生咧？你咋不说你爸是胡八一，你妈是雪莉杨呢？
“我先问一句……你舅舅不是一个胖子吧？”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你继续说。”
魇虫这种咒物，对戴临来说，也算是相当匪夷所思了。按理来说，444号医院的咒物科，总体水平应该比666要厉害许多才是。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但是你的魇虫，对门外的……那东西，似乎不起作用？你刚才说，魇虫的能力在于噬鬼，对吧？”
戴临对媚歌能否帮得上自己，可以说是充满怀疑。
而且，魇虫噬鬼的说法，戴临也难以相信。
他在444号医院学习了也那么久，一个基础知识已经可以确信：鬼本身就属于诅咒的一部分，是纯粹的唯心存在，诅咒不灭，鬼魂不消。
但噬鬼……
“鬼魂作为诅咒本身……你说的噬鬼，我有些难以想象。”
戴临已经渐渐安心下来，虽然敲门声依旧，但很明显门外那东西，一时半会进不来。
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媚歌倒是也不那么紧张了。
“你该知道一件事情。咒物的本质，就是以诅咒，抗衡诅咒。诅咒可以用来咒人，那也同样可以用来咒鬼。我们就是通过这一手段，来勉强制衡鬼魂，治疗患者。”
“那么，你想怎么对付门外的东西？”
媚歌接着说道：“我当然不会只使用一种咒物。值守停尸间的灵异医生，都会获得一件医院下发的魔鬼咒物，值守完毕后，就需要归还。”
“是那个瓶子吗？”
“不是。”她摇摇头，说：“那个瓶子是我通过其他途径获得的。医院下发给我的，是另一件魔鬼咒物。我会同时使用两件魔鬼咒物对其进行牵制。”
“哦？”
还有一件魔鬼咒物？
要知道，魔鬼咒物在444号医院，那可是极度稀罕的物件，整个医院有魔鬼咒物的医生加起来，那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梅屈真主任失去掉她那件魔鬼咒物，在整个医院，都算得上一桩大新闻。
而在这里，魔鬼咒物却是想发就可以发？整得和流水线产品一样！
“是什么？”
戴临此时对她倒是有几分谨慎了。她身上还藏了一件自己不知道的魔鬼咒物，可别是暗藏着什么歪心思。这个女人那么喜欢自作聪明，这让戴临还真的很难推断她的所有行动。
“这个。”
媚歌将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右边脸颊，掐起了一块肉。没多久，她竟然……将那块肉轻松撕了下来！
但肉撕下后，却是没有流出多少血来。
她拿着那块撕下来的脸皮，说：“这就是我的魔鬼咒物。”
随后，戴临就看到，那撕下来的脸皮，竟然开始渐渐浮现出人的五官！
这一幕，看得有几分惊悚。
然后，她开始详细对戴临说明这脸皮和瓶子的具体作用。
“我会用这个，还有那个瓶子同时对付门外的那东西。而你……你的眼睛也不止现在这点能力吧？应该还有更进一步的手段，我没说错吧？”
对于戴临，她还是信心满满的。
“是。”
“那么……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戴临看向值班室的门，说：“你听好了。下一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镇定。无论如何，等我们接下来打开门，哪怕一秒的时间，都有可以迅速分出生死。”
“我知道。”媚歌很清楚，可以活得长久的灵异医生，并不是做对的次数最多，而是做错的次数最少。
除了咒肉这种状况，灵异医生和常人一样，都是只有一条性命。
戴临和媚歌详细说好了下一步怎么做，然后，他和媚歌分别站到门的两侧。
碎裂脸皮正对着大门，上面的五官愈发清晰。
媚歌的瓶子，也开始倾倒液体。
戴临则是站到门的把手前，左眼开始继续发生新的异变。
一门之外的空间，在恶魔之眼的注视下，开始通过不同的层面，进行解析。
终于……
戴临找到了最好的出手时机。
他抬起手，抓住门把手，然后……将门把手一点点转动着……
就在戴临要将门把手打开的瞬间，无论是他，还是媚歌，都是紧张到了极点。
虽然说是要镇定，但是真的面临生死的时候，又有几个人，可以轻易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喵——”
戴临和媚歌都愣住了。
戴临转动门把手的手，一下停下了。
然后，他和媚歌，都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随后，他们看到，身后的桌子上，正坐着那只黑猫！
再一次看到黑猫的时候，媚歌的那种剧烈头疼感，更强烈了！
但下一刻，戴临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在值班室灯光的映照下，黑猫对着戴临，忽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那根本，就不是动物会露出的笑！
杀掉它！
这是戴临的第一个念头。
在十秒内……
杀了它！
戴临立即将左眼对准了那只猫，正准备将其杀死的时候，忽然，媚歌一把抓住了戴临！
“不行……现在，不能杀了……它！”
“你说什么呢？”
“不能杀了……”
“墨媚歌！”
脑海中，这个声音再度浮现出来。
而这一次，这是一个对媚歌来说，极为熟悉的声音！
在黑猫的狞笑之下，终于，媚歌彻底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
第四十四章 醒来
“墨媚歌！墨媚歌！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依稀之间，媚歌的眼皮，一点点睁开。
而眼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拿着手电筒，照着自己的眼睛。
当初遭遇黑猫，最早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声音，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医生。
而在医生旁边，则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中年女性，而她正泪眼婆娑看着自己。
这是自己刚才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熟悉的声音。
是啊，怎能不熟悉呢？
“妈……妈妈？”
“她醒了！医生！医生！”
“我看得到。她的瞳孔对光线已经产生反应了。”那女医生则是冷冷回答道：“她既然醒了，就得马上去进行一次检查。”
“肖，肖医生，她，我女儿，我女儿媚歌现在算是治好了吧？她醒了，就代表被治好了，对吗？”
名为肖医生的女医生冷冷说道：“你该知道，你可不仅仅是患者家属，更是恶魔科的医生。因为钟思明死了，你才有机会从实习医生，转正为我们科室的正式医生。你在我们科室虽然工作的时间还很短，但记住，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
“是，我，我知道，我知道……”
肖医生……
恶魔……科？
“墨媚歌，听得见我的声音吗？”肖医生对墨媚歌说到：“你在我们恶魔科已经昏迷了七年时间，今天凌晨你出现了要苏醒的迹象，而现在你正式苏醒。我们要检查你体内是否还存在魔兆征，来确定你是否已经获得临床治愈。”
“临床……治……治愈？昏迷了……七年？”
她昏迷了七年？？？
媚歌看向妈妈，她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住在西雅图的媚歌，和父亲母亲一起来到了中国不久后……
她就感觉到，似乎一直有什么邪恶恐怖的东西，存在于自己身边……一直到她看到自己室内出现了恐怖的恶灵身影后，妈妈拿到了一张444号医院的名片。
恶魔科科室的名片。
而她被诊断出身具魔兆征，所以需要在恶魔科治疗。
但是，进入恶魔科住院没多久，她就陷入了昏迷。
“妈妈……我，我醒了……”
她艰难地说着话，几个最简单的词语，都说得那么艰难。
她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随后，她被推上了轮椅。
母亲不被允许跟着自己。
她被推入了一个房间。
房间很狭窄，没有任何用来进行身体检查的仪器。
媚歌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
她记得这个男人，七年前，刚住院的时候，认识了这个男人。
他叫莱温·克里，是恶魔科的科室主任。
“你是我们恶魔科长久以来难得的苏醒的患者。”莱温·克里接着说道：“那么，我必须要对你现在的状况，进行评估。”
“评……评估？”
昏迷了七年，现在去回想七年前的事情，媚歌都感觉恍恍惚惚。
住院了七年……
那么，妈妈到底支付了多少灵疗点？
是了。灵疗点……
她想起来了，灵疗点，这是这家名叫444号医院的医药费。
等等，妈妈，她也变成了这家医院的医生？难道是为了自己，所以选择当上医生，来赚取灵疗点为自己治疗？
难道真是因为这样吗？
“墨媚歌，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必须认真回答。我会根据你的回答，作为你是否临床治愈，以及日后随访治疗的参考。”
“是……我，我会认真回答……”
她发现自己似乎越说话，越顺口了。
似乎不像是七年时间没说话一样……
“我们这家医院……叫什么名字？”
第一个问题，就让她觉得很奇怪。
“444……号医院啊？”
“你好好考虑清楚，你对于这家医院名叫444号医院这一点，有没有怀疑，对于444这三个数字，有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不自然？或者，我说得更明确一点，你确切地相信，我们的医院是叫444号医院吗？”
这些问话都太奇怪了。
“这个科室，不是精神科科室吧？你们是要确定我的精神状态正常不正常？”
“是我在询问你，你要做的，是如实回答，不能有任何隐瞒。”
“当然，是叫做444号医院，这是自然的啊。为什么我要怀疑？你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我觉得……444这三个数字，很不吉利。”
“很好。下一个问题。你现在，你觉得你是这家医院的患者，还是……医生？”
什么？
“在你对你自己的自我认知里，你觉得你是患者，还是医生？”
是患者还是医生？
这话更奇怪了。
“我，我先声明，我只是被诅咒，我没有精神病，也没有认知障碍……”
这时候，一旁的肖医生开口了：“如实回答克里主任的问题，不许说多余的话。”
这哪里像是医生在询问患者？简直就是警察在审问犯人！
这由衷地让媚歌感觉到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想想眼前的人是治疗自己的医生，她还是忍了下来，说：“我当然是医院的患者。但是，我妈妈她……”
“你对于自己是患者这一点，有没有觉得怀疑？你是否觉得，自己应该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克里主任，这和刚才不是同一个问题吗？”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仔细思考，然后回答我，你有没有这样觉得，觉得自己应该是医院的医生。”
“没有。”媚歌摇头：“我当然是这家医院的患者。”
沉睡了七年。
终于醒过来了。
一切恍如隔世。
“很好。”眼前的莱温·克里说：“你刚才的话，我希望你没有任何谎言。”
“我当然没有撒谎……”
“有没有撒谎，我们会慢慢验证的。接下来会带你去做检查，看还有没有魔兆征。记住，如果让我发现，刚才我提出的问题，你有撒谎……那么，我明确告诉你，你会后悔的，你会非常……非常地后悔。”
说到这里，媚歌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毛骨悚然。
眼前的莱温·克里，根本不像活人，而宛如一个恐怖的恶魔！
第四十五章 无脸护士
墨媚歌渐渐可以开始回忆起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最初……她对于治疗鬼魂诅咒的医院，是感觉到不可思议的。但是，只要拿起那张名片，就会彻底相信444号医院的存在。
只要拨打名片上的号码，虚空中，就会出现一辆救护车。救护车会以惊人的速度穿梭而来，然后将她和她妈妈的身体包裹在了其中。
随后，救护车就进入到了这座位于异度空间的医院内。
“妈妈她为了我成为了恶魔科的医生？”
媚歌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虽然她的确是听医生说过，他们本来也都是平凡的人类，是因为各种原因才成为了灵异医生，而灵异医生，拥有各种咒物，可以和鬼魂较量。
尽管，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灵异医生在鬼的面前，依旧有着很多软肋和弱点，这造成他们很难获得上风。如果是偏弱的诅咒还好，如果是厉鬼级别以上的诅咒，治疗的难度就会急剧加大。
而很不幸的是，墨媚歌所面临的恰好是最麻烦的那一类问题。
“我居然就这样沉睡了七年时间……”
她整个人坐在CT仪器内，然后等着机器对她身体的扫描。这种CT仪器，看起来和正常医院里的机器毫无二致。当年，她就觉得非常奇怪，但他们还真就可以精准地使用这种机器，查出她的灵魂状态。
不过……
恶魔科这个科室，太奇怪了。
门诊室，住院间，影像扫描室，全部在医院内都是独立的。包括缴费也一样，也完全是在这里独立进行缴费。
在这个地方，患者的数量并不算很多，而且，几乎每一个患者，都有独立病房。
这一点，让她很不舒服。
病房内，永远都是彻底的死寂。而出住院间后，就一直会有一个医生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说是为了照顾她，但明明有她妈妈在，可是每次负责推轮椅的，都是那个叫妮露·肖的医生。
检查完毕后，她坐起身来，妮露·肖已经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永远都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扑克脸。
这一点，一直让墨媚歌感觉到非常不舒服。
她的脸，僵硬到了极点，眼睛也没有半点生气。给人的感觉，就犹如是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
就在她刚坐上轮椅的时候，忽然，她听到背后的妮露·肖的一个声音。
“接下来你住院观察的这段时间，如果你的额头有任何不适，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病床上有呼叫铃，知道位置吧？”
“知……知道。我，我妈妈，她……”
“她现在只是我们科室的医生，不是你妈妈。”
开什么玩笑？
媚歌心头越发不满她的反应，无论她妈妈怎么样了，那都是她的妈妈！
“肖医生，我想见我妈妈。就算上班的时间不行，至少下班的时间……”
“我们恶魔科和其他科室不一样。我们……永远没有所谓的下班时间。”
什么？
媚歌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资本再怎么狠也就是996，而在这里直接不让下班？
“你们，你们是说我妈妈永远不能休息？”
“我们恶魔科医生，没有必要进食，排泄和睡眠。”妮露·肖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毫无半点感情色彩：“所以，你妈妈也一样。”
“就让我见一见我妈妈吧，既然她也是这里的医生，为什么我不能见她？”
然而这一次，妮露干脆不回答她的问题了。
“还有，如果这段时间，你有产生了什么幻觉的话，也要告诉我们。告诉我们，你的幻觉的具体信息。这关系到我们评估你的症状，然后决定你是继续住院，还是可以出院。”
“等一下……”
忽然间，媚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说不能下班……难道我妈妈永远不能离开医院？就算我出院了，也不能见她？”
“只要是工作需要，当然可以离开医院。如果和工作无关，那么可以请假，但必须扣除灵疗点。当然，你妈妈还没有完全‘转化’……算了，这不重要。记住我的话，关注额头的感觉，还有是否产生了幻觉。”
若非是媚歌见识过这家医院的医生都是仿鬼体质，听到这里，她恐怕是真的要发怒了。
这听下来，妈妈简直就是被这家医院彻底束缚了！
不需要再进食喝水，也不需要再睡眠？
这还能算是人吗？
就这样，妮露·肖一路将坐在轮椅上的媚歌，推回到了病房。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前面有一个护士走来，从她的身旁经过。
那个护士……她的形象非常可怕。
整张脸……没有任何的五官！
七年前，她进入恶魔科的时候，就见识过这种无脸护士了。
恶魔科的所有护士，全部都是这样。
诡异的是，这所有的无脸护士，身高，体重……看起来几乎都一模一样，宛如是复印出来的。
看着那无脸护士离开，她心有余悸地问妮露·肖：“这到底……是人是鬼？”
“你不需要去探究她们是什么。”
妮露说的是“什么”，而不是“谁”。
坐回到病床上后，媚歌看着空无一人的寂静病房，妮露将轮椅推到一边，说：“有事情立即按动呼叫铃。每隔一个小时，我会来确认一下你的状况。”
“CT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明天应该可以出来。出来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然后，妮露就关上了病房的门。
病房内，只剩下了媚歌一个人。
她此时只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原本，沉睡七年后醒来，一般人内心都是非常高兴的。可是，媚歌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总感觉，这沉睡的七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就在此时，忽然间，莱温·克里说的某句话，在她心头浮现了出来。
你觉得你是患者，还是医生？
最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媚歌只感觉到很荒谬。哪里有医院的医生会问患者这种问题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这句话来，她却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感觉。
医生……
说起来，妈妈为什么能成为医生？普通人，究竟要怎么变成这家医院的医生？
现在，媚歌只想见一见妈妈！
第四十六章 幻觉和谎言
然而，当媚歌来到病房门口，试图开门的时候，门是上锁的状态！
“我想起来了……七年前刚住院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子！”
那时候，科室主任还不是现在这个叫莱温·克里的男人。不过，所有医生给媚歌的感觉也都一样……
“等一下？”
媚歌忽然想到，刚才那个女医生说过一句话。
她说……
妈妈还没有“转化”……
转化是什么意思？
媚歌抬起手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头，说：“我真笨，我怎么没想到啊！她刚刚说这话的时候，我就该反应过来才是啊！”
转化，这个词，是这个意思吗？会不会是那个女医生不太了解中文，乱用词汇？媚歌听着就感觉她的口音特别重，不像是擅长中文的样子。
也许是指，妈妈还不适应这个科室的工作？说的不是转化，是转正？
可是，媚歌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因为在这个气氛恐怖的病房内，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走到病床前，迅速按下了呼叫铃。
没多久，门开了。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无脸护士！
看到眼前的无脸护士，媚歌咬住嘴唇，压抑着恐惧，说：“你，你找，找肖医生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无脸护士一步步凑近媚歌。
越是靠近，媚歌就能把无脸护士的面孔看得越清楚。
就是纯粹的，没有任何五官，覆盖着一层苍白皮肤的面孔。
那面部皮肤仔细看去，没有任何瑕疵，没有细纹，没有痘痘，看起来极为光洁白皙。
媚歌下意识地就有一种想作呕的感觉。
随后，无脸护士将手插入衣领内，掏出了一张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孔！
是的！
人皮面孔！
然后，无脸护士选了一张，贴在了自己脸上。
没有多久，面孔严丝合缝地覆盖着护士的脸，栩栩如生的五官和面部完全贴合，然后，护士开始说话了。
“你满意这张脸吗？患者？”
媚歌只感觉肚子里面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她只觉得要吐了。
“啊啊啊啊！”
她想起来了……七年前，无脸护士也是这样，取出一张张人脸面皮，贴合在面部，不同的面皮，会发出截然不同的声音来！
“不，不要再靠近我！”
护士继续说道：“你有什么不适吗？如果不适，我可以先给你做一个简单体检。主任特别关照，如果你产生出幻觉，必须第一时间汇报给他。”
媚歌只想说，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来说最大的不适！
可是现在她没办法说出这话来。
她真的害怕，眼前的护士，脸会忽然变成一张血盆大口，然后把自己吞掉！
护士说话的时候，始终不会眨眼，而声音语调，也没有半分情感起伏，真就宛如AI机械一样。
“我没有什么不舒服！我要见肖医生！我要知道我妈妈的情况，不，我要亲眼见我妈妈！我们是花费灵疗点在你们医院治疗的，是有这个权利的吧？”
说实话，媚歌说出这话，也没有半点底气。
毕竟怎么看，这家医院的医生都诡异到了极点，每一个都宛如介于人和鬼之间。
尤其是恶魔科的医生！
所以，媚歌对妮露说的“转化”一词，自然更加在意！
无脸护士则回答：“若你没有不适，或者没有针对医生的嘱咐有特殊问题的话，那么我不会为你去找医生来。”
说完，无脸护士就抬起手，要去撕掉脸上的脸皮。
“我！我有特殊问题！”
这时候，媚歌咬咬牙，决定赌一赌。
“你们主任问过我一个问题。问我，我觉得我是患者，还是医生？那我，如果我说我觉得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呢？”
媚歌之前就隐约意识到，那个主任，非常在意这个问题。
他很在意这个问题的话，那显然，只有这么说，才会引起他的注意！
现在，媚歌没得选！她要第一时间了解妈妈现在的状况！她真的担心，妈妈和这帮半人半鬼的家伙待在一起，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到媚歌的这句话，护士原本已经快要触及脸颊的手停住了。
她那一直古井不波的眼神，忽然发生了变化！
随后，媚歌就发现，护士的两颗眼珠，忽然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分别按照顺时针和逆时针开始转动起来！
下一刻，她的两边嘴角，开始分别出现了两道非常明显的裂痕！
这一幕，吓得媚歌脸色大变！
紧接着，护士做了一件媚歌万万没想到的事情来。
她又重新取出了一张脸皮来。
然后，将那张老的脸皮撕下来，贴上了新的脸皮。
这张新的脸皮，是一个有着蓝色瞳孔，面色却更为苍白，年纪看起来少说有七八十岁，布满各种沟壑的老年女性脸庞。
更诡异的是，这张面皮贴上去后，护士的背部，也明显开始驼背！
她开始用和刚才截然不同，极为苍老的声音说话：“你好。我是本科室的护士长……所以，你刚才说，你觉得你是……医生？”
这一刻，媚歌只觉得毛骨悚然。
护……护……护士长？
“告诉我详细情况。Tellmewhatyouthought。”
护士长还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是的，眼前年迈的护士长，的确是长着一张欧美西方白人的面孔。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媚歌开始感觉到强烈的危险气息，忙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妈妈可以做这里的医生，那么我也可以，我是这个意思。现在，我，我当然还是患者。”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谎话何其之拙劣，但现在她没得选，只能这么说。
老护士长的那张千沟万壑的面孔死死盯着媚歌，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Liar！”
媚歌自小在美国长大，当然听得懂这英语单词。
她说自己是骗子！
“不，不……Imean，Iamnotlying……”情急之下，媚歌也开始说英语。
但这时候，老护士长一把抓住媚歌的额头，拨开她的刘海，用指甲死死抓着她的额头。
“你又开始产生这种认识污染了，是吗？你的深渊侵袭症状又复发了……你和他们一样，都是骗子……”
“他们？他们是谁？不是，深渊侵袭，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自己是医生，还是患者？你觉得自己是人类，还是吾等一族？？？”
媚歌彻底要疯了，老护士长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我，我，我是……”
忽然，额头开始产生剧痛！
伴随剧痛而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醒醒！你醒醒！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
“啊啊啊啊！”
墨媚歌激烈大喊着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停尸间值班室。
“黑……黑猫呢？我们在哪里？这是哪里？”
“你终于醒了。”
眼前的男人，正是戴临。
媚歌看着戴临熟悉的脸庞，又下意识地说：“我额头的黑色倒十字，还在吗？”
“当然还在……你怎么了？”
“Liar……”
媚歌下意识念着这个英语单词。
为什么看到黑猫后自己就昏迷了，为什么自己要默念这个单词。
为什么她会觉得……
媚歌看向戴临，忽然问道：“我问你。我是一个医生，还是一个……患者？”
虽然最近因为卡文拖更了很久，但终于这一章写出了我心中最理想的水平……
第四十七章 我获得了治疗
戴临听到媚歌提出的这个问题，一时间感觉到相当费解。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媚歌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我再问你一遍，在你看来，我是一个医生，还是一个患者？”
戴临看向她，说：“你当然是医生。”
“不……”媚歌看着眼前的戴临，忽然间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其实，我和你，我们都是患者。我们只是自以为是医生的患者。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医生。”
听到这句话，戴临的心一震！
我们从来都不是“医生”……
这句在戴临脑海中久远记忆中的话语，又开始重新回想起来。
此时，媚歌扶着脑袋，说：“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那只黑猫呢？黑猫究竟怎么了？”
“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那只黑猫，我本来要杀了它，但那时候，你却拦在我面前。”戴临冷冷问道：“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还有，你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是。”
媚歌苦笑起来。
她怎么给戴临一个合理的解释？显然，这是做不到的。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保护那只黑猫。
“那只黑猫……我知道，接下来我说的话，听起来相当荒唐，你也会觉得不合理。不过，我觉得，我当时觉得，那只黑猫，可以治疗我。”
这话听得戴临满头雾水。
“治疗……你？你的意思是，那只黑猫属于某种咒物，可以治疗你？”
灵异医生其实也一样会受到诅咒，但因为他们体内具有咒物的缘故，一般在咒物和灵魂的平衡不被打破的情况下，他们不会遭受到太严重的诅咒，像是高梦华那样就此昏迷再也醒不来的情况，其实是相当之少见的。
“你刚才说什么医生患者的，你的意思是……”
媚歌忽然指着戴临，说：“你也是一样的。你，也是一个患者。”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是疯话，但戴临却感觉，她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你要杀那只黑猫……我明白了，这是你们那边医院的规则，对吗？”
戴临继续追问：“你告诉我，你说那只黑猫可以治疗你，那么你是受到了什么诅咒，黑猫又能通过什么方式，来治疗你？”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的话，你听起来会觉得相当荒唐，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合理性可言。但是，我说的，只能说是我真实的感受。这是刚才那只黑猫赋予我的……感觉。”
“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刚才的话，全部都是什么女性的第六感，直觉之类的吧？”
戴临内心暗叹，可恨没有办法通过头发读取灵异医生的想法。
这个女人实在狡猾，她的话，到底可以相信几分，实在是一个未知数。说不定，她就是在装神弄鬼，故意给自己搞烟雾弹，也未可知。戴临觉得，如果信了她的话，谁也不知道，她会在前面挖什么坑，来故意给自己钻。
“不是。”她摇摇头，说：“那只黑猫，我感觉它将我在一定程度进行了治疗，所以，我能够产生出刚才那样的念头和想法。”
戴临想了想，说：“那，你把你的想法，都和我说一下好了。”
“等一下，我们现在就先待在值班室，不出去？”
“我已经出去值班过一轮了。你当时一直在值班室陷入昏迷状态，一直到刚才，你才苏醒过来。”
媚歌忙追问：“我昏迷的时候，在你看来……我的样子，有什么特殊的吗？用任何办法都无法唤醒吗？”
听她这么一问，戴临眉头一挑。
“你的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在意。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是……你是觉得，你的昏迷，是有些特殊的吗？”
而从戴临的这句话，也让媚歌捕捉到了另一个信息。
“我的昏迷……的确是有些特殊的，对吗？”
她很迫切地想要知道，陷入昏迷的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但是，她也知道，她和戴临并不是什么坚实的盟友关系。所以，戴临恐怕并不会将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如实相告。甚至，他很可能会加以隐瞒，甚至对她撒谎。
这一点，实在很是麻烦。
戴临冷冷说道：“现在是我在提问。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获得了治疗？就算是听起来荒谬不堪的话语也不要紧，我想听听看，你是怎么想的。”
戴临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最真实的想法。
通过这些信息，他或许就能了解更多关于黑猫的情报。
他没有如同规则所说，杀了黑猫。
这一点，是最麻烦的。
露出那狞笑的黑猫，在没有被杀死的情况下，是否会变成一个对他来说最棘手的敌人呢？
坦白讲，戴临也不知道。
他不想在已经需要对付林浅的情况下，还要再去对付黑猫。腹背受敌的话，他恐怕真的就熬不到黎明了。
“我……”
经过一番权衡，最后，媚歌还是决定在戴临面前说实话。
“我感觉我刚才并不是仅仅是昏迷。我去了某个地方……或者说，我改变了某种状态……”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明白你的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的话听起来会很荒唐。或者总结下来就是，我不认为我刚才是昏迷，我是去了某个地方，然后又回来了。”
“你的身体的确是一直待在值班室，并没有去过任何地方。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虽然戴临这么说，但是，媚歌并不相信他的话。
他肯定在话里面有所隐瞒。这一点，毫无疑问。
“所以，听起来很荒唐。”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刚才灵魂出窍了？”
“你的眼睛可以侦测灵魂吧？”这一点，已经被媚歌所察觉，“是这样，没错，对吧？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的眼睛，可以看穿人的灵魂，甚至可以判断灵魂遭受的诅咒类别。所以，你发现我的身体留在值班室的时候，你发现了我的灵魂发生了某种特殊变化，没错吧？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第四十八章 额头的倒十字
“姐姐，你当时，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高阖颜此时正一脸苍白地坐在姐姐高梦华的病床前。
自从姐姐那一次醒来后，她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一直到现在，她都持续着昏迷的状态。
只留下了“不要相信印无缺”和“不要去宿元山”这样的话语。
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现在，也完全不知道在太平间里面，正在值夜的戴临的现况如何。要知道，戴临目前面临的情况，是看守死亡超过24小时才送入的遗体。
“他真的还能活着出来吗？”
如果……当年他们一家四口没有去伊甸酒店……
如果，可以在普通的时间，普通的环境下和戴临相遇……
她也不会成为什么灵异医生。也许她和戴临，可以成为真正无话不谈的知己。
但现在没有如果。
戴临很可能活不过这个夜晚了。他死后，恶魔之眼作为咒物将重新被咒物科所获取。
到时候，姐姐苏醒的希望将再度变得极为渺茫。而现在，姐姐是她仅存的亲人了。
这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
“江月？”
是一直负责照顾姐姐的护士。最近，她一直每隔半小时来给姐姐检查一次。
江月来到病床前，看着面容颇为憔悴的高阖颜，说道：“你要不先回去吧。如果梦华有什么变化，我第一时间会通知你的。”
“不了。我反正也不会觉得困。”
高阖颜，现在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换成过去，她对江月是全盘信任的。可是现在……她会不禁思考，如果印无缺真的对姐姐做了什么，他不会希望姐姐可以苏醒。那么住院部有多少人是印无缺暗中安排的耳目？
她现在唯一信赖的人，居然只有认识的时间也就半年的戴临。
“可是你精神上也会疲倦吧，到了白天你还得上班……”
“上班前我会离开，到休息室直接洗个澡，换上白大褂就去门诊就行。我这周没有手术安排，不会影响到我的患者。”
江月叹了口气，随后开始给高梦华进行身体检查……当然，确切地说是用咒物进行灵魂检查。
这个过程中，高阖颜始终盯着江月……她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小人之心了，但是，这关系到姐姐，她绝对不容许出半点问题。
绝对！
“江月。”
“嗯？”
“你在住院部工作很久了吧？”
“差不多快六年了。”江月拿着一个漆黑的类似手掌的咒物，正覆盖在高梦华的额头上，说：“不知不觉都那么久了。我认识梦华，是之前急诊室缺人手，我被调过去的时候。”
“急诊室的工作实在是很危险吧？”
“能活着回住院部，都多亏了梦华的照顾。”就算是现在，提及急诊室，江月也是心有余悸，“以前觉得住院部工作辛苦，但是和急诊室比起来，住院部可真的太幸福了。”
就在此时，高阖颜和江月，忽然看到了这样一幕！
在高梦华的额头上，浮现了……
一个黑色倒十字！
看到这一幕，无论高阖颜还是江月，都倒吸一口冷气。
“阖颜，你刚才，你看到了吗？”
高阖颜紧咬牙关，对江月说：“我，我没看清楚……”
“阖颜，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根据医生守则……
是的。
如果医生只是照镜子发现额头有倒十字这一特异症状，而别人则是看不到，那么还好，只要去恶魔科及时就诊就可以。
可是！
如果别人可以看到额头出现了倒十字，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这个人就不再是医生……
而是成为了其他“某种东西”……
江月咬了咬牙，立即就要跑出病房！
高阖颜迅速一把拉住江月的手臂！
“你想干什么？”
“阖颜！我们都是看过医院守则的！无论医生还是护士，当额头出现清晰的黑色倒十字，我们该做什么，还用说吗？”
这个时候，医生必须做的，就是去报告咒务副院长。
“你要去报告……不可以！你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吗？医生守则是怎么说的？出现黑色倒十字，就不再是医生了，而是其他某种东西。这种描述，你觉得告诉了咒务副院长会有什么结果？”
“也许是送去治疗了……”
“咒物科又不是临床科室，治疗个鬼啊！江月，这话，你信吗？你信吗？”
信就有鬼了。
“阖颜，我理解你，我非常理解你！但是，但是你得为我考虑吧？如果我不去报告，我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会带姐姐离开医院，我会想办法治好她，所以，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
“院长是无处不在的！阖颜！违背守则就会被解聘！解聘就是死！阖颜，我不想死！”
“你刚才说了，因为我姐姐，你才能在急诊室活下来的！”
“是，我很感激，但这是两码事……这不代表梦华会被医院的人处死啊，是不是？我们得遵守院长订立的规则，不能违背！阖颜，对不起，我必须去报告！”
高阖颜死死瞪着她，忽然，冲到门口，关上病房的门。
“你是护士。我是主治医师。”高阖颜知道，来软的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来硬的，“你知道你打不过我的。”
看到这一幕，江月吓了一大跳。
毫无疑问，高阖颜如果真的要杀自己，是没有难度可言的。
“阖颜，你别这样！你，你不可能要杀我灭口吧？”
高阖颜知道她误会了，立即说道：“你别怕，我的意思是，你打不过我。所以，现在是我在威胁你不许去，就算院长就在这里，也不可能责备你。”
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来？
江月就感觉手臂很疼，撩开了衣袖！
只见小臂上，竟然凸现一张人脸！
“我现在带我姐姐离开。”高阖颜继续说道：“我不会再带她回来了。你在天亮前，不许去报告，不然这张鬼面会杀了你。天亮后，就随便你。我不为难你，这么一来，院长也没理由解聘你。”
江月根据守则内容，她只能把此事告诉咒务副院长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能说。
那么，她就可以对其他科室的人隐瞒此事。她让江月去报告，那么她也不算违背守则，院长应该也不能解聘她。
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走到姐姐面前，拔掉了姐姐身上的一大堆仪器，抱住了姐姐……随后在江月的面前消失了。
第四十九章 高阖颜的赌博
高阖颜把姐姐带回了自己在K市的酒店。
“现在……得尽快离开这里。”
对高阖颜来说，她没得选。
一旦让咒务副院长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那么对她来说，就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情。
但是，将姐姐安置到什么地方先不说，如果姐姐在医院内无法接受治疗的话，那么，她就不得不面临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
姐姐还能活多久？
一直以来，靠着医院内的仪器和设备才将灵魂缺失的姐姐的生命维系到现在。
把姐姐带出医院的话，失去了医疗设备，单靠咒物可以让姐姐活多久？
而且，没有咒物科医生对她进行定期的体检的话，咒物的反噬也将会成为一个问题。
高阖颜一时冲动将姐姐从医院带了出来，但是现在仔细思考，就不得不承认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姐姐没办法生存下去。
但是，她却也很清楚，如果将姐姐继续留在医院，她将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过去，印无缺曾经告知过她：“阖颜，过去陆原副院长详细告知过我，医生守则中，关于如果遇到了额头倒十字的医生，记住，那不再是我们的同类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仅仅去告诉咒务副院长，也就是咒物科科室主任。”
“方副院长，是吗？但是，额头倒十字的医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当时，印无缺是这么告知高阖颜的。
“我之前和梦华也说过，现在我也和你说一声：那是必须要从我们这个层面的世界消失的东西。不要去探究他们是什么，当额头的倒十字能被我们看到的时候，就能通过这一症状来断定，这就是再也无发生治疗的了。”
无法治疗？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高阖颜想了想，如此说道：“就和美国的丧尸片一样，他们相当于感染了丧尸病毒，那么就只能杀掉，无法再救活了？”
印无缺如此回答：“你……可以这么认为。”
……
现在，高阖颜完全可以理解，那些丧尸电影中，亲人被丧尸咬伤，依旧想拼尽办法保护他们的人了。理解这症状已经无药可救是一回事，但让人将这些丧尸杀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
高阖颜咬紧牙关：“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么，姐姐会变成……恶灵吗？”
这是当年高阖颜根据印无缺所说的话，进行的推测。
如果姐姐变成恶灵，那么，她该怎么做？很显然，需要咒务科科室主任，也就是咒务副院长出手解决的问题，显然不可能是她能解决的。
那么……
这种无法再治疗的症状……
忽然间，她偶然抬头，看向窗外。
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不！
并不是无法治疗！
整个444号医院的医生都知道，灵异医生们拼尽全力，在恶灵面前争夺患者的生命，都是一件相当艰辛的事情。
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可以轻轻松松地将医院内一切无法治疗的诅咒，甚至包括咒灵诅咒都完全治愈的地方。
“K市的……地狱公寓！”
而好巧不巧，她现在，就在距离那座公寓，还不到五公里的位置！
此时，嬴子夜接到了高阖颜的电话。
“高医生？什么事情？”
“公寓，可以治愈患者的一切诅咒。这件事情，你也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咒物，医生体内的咒物，不会被公寓视为诅咒而消除掉。但其他的情况下，任何鬼魂的诅咒都可以被公寓消除，即使是被咒灵附身的住户，体内的咒灵也可以被公寓轻松抽出……这一点，医院内人尽皆知。”
“是的……”
没有公寓治疗不了的诅咒。
这黑色倒十字的诅咒，也不例外。
只要将姐姐送入公寓内，她就可以立即苏醒过来。
只不过，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理论上来说，灵异医生是没有办法成为公寓住户的。否则的话，医院早就派遣医生进入公寓，来研究这座公寓了。
除非，是将本就是公寓住户的人，聘任为医生。只不过，这种情况下，不像是院长出手招聘医生，只能通过自愿而不能逼迫，否则逼迫他们的医生会直接被住户的影子杀死。
只不过，现在的阖颜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全力一试。
只要姐姐变成了公寓住户，任何一个灵异医生都休想再加害她，因为住户的影子就是医生的天敌。而且，姐姐的诅咒，无论是灵魂的缺失，还是额头倒十字的症状，都可以被公寓完全治愈！
“好……那就赌一赌吧。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赢医生，你能在公寓的小区外等我吗？有一件事情，我想让你帮我。”
“是……什么事？”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阖颜也是在赌。要知道，嬴子夜是被印无缺救出来的，并将她委任为怨灵外科的医生，显然是要利用她的公寓住户身份，当做嫡系来培养。
但她还有其他人可以信赖吗？
如果有嬴子夜这个既是公寓住户，也是灵异医生的人出手帮忙，而姐姐又处在这种特殊诅咒的状态下，是否能算成一个特例，有希望进入公寓？
当然……即使一切顺利，成功成为了公寓住户，从此就要被公寓束缚，需要执行十次血字任务，才能生存下来。但是，这也好过等死！
“姐姐……姐姐……我，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能用这个办法……”
看着昏迷不醒，脸色愈发苍白的姐姐高梦华，高阖颜的眼角开始落泪。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真的拿印无缺那个男人当做我的姐夫……我一定要让你活下来！”
让姐姐生存下去，是高阖颜现在唯一的执念。
任何人来了，都休想阻挠！
于是，高阖颜背起了姐姐高梦华，就朝着公寓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对她来说，实在很是漫长。
能不能进公寓，意味着姐姐能不能生存下来。
对她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审判！
……
“你清醒了吗？”
媚歌看着眼前，站在自己病床前的是妮露·肖。
她看了看手表，说：“按照护士长的报告，你这一次陷入幻觉的时间，长达十五分钟。复发得那么快，还是有些超乎我的预料。”
“我……”媚歌摸着头，说：“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我变成了医生。”媚歌死死抓着头发，幻觉中的记忆开始浮现出来：“幻觉里，还有一个男人……”
“那么你认为，你是医生，还是患者？”
“我……我不知道，我总感觉记忆有点错乱。明明是幻觉，可是我沉浸在幻觉里面的时候，却觉得里面的感受和记忆都很真实。”
“你记得多少？和我们详细说说。我会根据你的症状，决定你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我……”
“记住，我说的是详细说说。你能想到什么，都要全部告诉我，不能有任何的遗漏。尤其是……你说你的幻觉里面，有一个男人。那么，他是谁？他也是一个医生吗？”
妮露已经拿出一个病历簿，在上面记录媚歌的症状。
“他……他似乎是……医生。尤其是……他有一双很特殊的眼睛……”
第五十章 我们的主人是院长
妮露·肖不断记录着眼前的媚歌主诉的症状，在这个过程中，偶尔会提出询问，但是，她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身为患者，对于这种表情全然没有反应的医生，可以说是最头痛的。因为根本无法知道，自己的症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偏偏，医生也不会主动告诉她，她的症状究竟严重与否。
“我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妮露记录完毕后，看向媚歌，一双没有半点情感的眼眸，似乎要将她完全洞穿，“墨媚歌，你必须考虑清楚后，再回答我。”
“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清楚，再回答你。”
现在，媚歌很清楚，面对眼前这群人，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连妈妈的事情，她也不再追问了，因为她知道，眼前的人是不会让她见到妈妈的。
即使妈妈也已经变成了他们科室的医生。
“你现在认为，你是一个患者，还是一个医生？”
又是这个问题？
“我当然……”
“我说过，考虑清楚，再回答。”妮露回答道：“我会仔细观察你的表情，瞳孔反应，毛发的反应，皮肤的汗腺，以判断你是否出现任何撒谎的迹象。我会知道你有没有撒谎，所以，你必须在我面前说实话。一分钟，仔细考虑一分钟，然后回答我，你是患者，还是医生？”
“这算是……在判断我的症状严重与否吗？如果我回答我是医生，就说明我的症状很严重？要继续住院治疗？”
“一分钟开始倒计时。”
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可能会回答媚歌的任何一个问题。
一分钟……
思考自己是患者，还是医生……
这个问题，有必要思考吗？无论怎么想，答案也就只有一个。她当然是患……
患……者？
媚歌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画面。
黑猫。
一只，露出宛如人的狞笑一般的黑猫！
在脑海中浮现出黑猫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有了特殊的感觉。
她是患者。
444号医院的患者。
而她受到的诅咒就是，觉得自己是一个灵异医生。
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诅咒？为什么会产生那么逼真的幻觉？
她这属于是被诅咒，还是一种精神分裂？
然而，关于“深渊侵袭”，眼前的妮露却根本不会透露她半点。
相反，她在媚歌面前，不止一次强调一件事情：“记住，深渊侵袭这个词汇，只能在这个科室内说，离开了这个科室，你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这个词。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很显然，这个“后果自负”，让媚歌听出了一点威胁的意味。
“我是患者。”一分钟后，她斩钉截铁地对妮露说：“我可以肯定……我是医院的患者，不是医生。”
“很好。”妮露拿起笔在病历簿前又书写了几笔后，说：“我会继续观察你的症状，看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再产生幻觉。记住，无论你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都必须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我知道了。”
妮露将病历簿收好后，离开了病房。
她就这样，沿着眼前白色的冰冷走廊前进，而后……诡异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原本直走的走廊，忽然间发生变化，出现了一个岔道。
妮露走入了岔道内。
随着她的前进，一路来到了前方的科室主任办公室。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主任。”
“你来了？”
莱温·克里，此时正拿起一支画笔，坐在一具已经腐烂的女性尸体前，用那画笔，在尸体的瞳孔位置，为其涂色。
“主任，我已询问了墨媚歌的症状。她现在……”
“等一会。我很快就要画完了。这是，我这半年来最满意的一具尸体。”
随着他挥动画笔，忽然间，尸体的瞳孔，竟然开始动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莱温·克里凑近了尸体的嘴唇，竟然吻了上去。
“这是我最满意的杰作。”他将画笔放下后，说：“现在的这具身体，我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以后，这就是我的第一备用身体。”
“是，主任……墨媚歌目前的回答是，她认为她是患者。结合她的检查状况，和我对她的观察，她的复发症状还不严重。”
“你能确保，不再出现戴夫和威廉那种失误吗？”
“主任，那次失误……”
“那次失误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他们两个人，被我们诊断为已经痊愈，所以，才从医院出院。然后出院后，他们全面复发，以666号医院医生的身份，在这个层面的世界活动。这一点，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
“所以……”
“陈静现在也不愿意再到我们恶魔科来就诊了。”
“我会更谨慎的。”
“记住我们的立场。我们的主人是院长，但是，我们必须将全面治愈的患者，送出医院。”
“我会延长观察期，并进行更彻底的治疗。”
“另外就是，一定要从戴临的身上，回收恶魔之眼。完整的恶魔之眼，必须在我们恶魔科的手上。我们……吾等一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院长。”
“一切……都是为了院长。”
提到院长的时候，无论是莱温·克里，还是妮露·肖，都做出了一个抱胸施礼的动作。
此时……
媚歌依旧待在病床上。
她意识到，或许，幻觉还会再度发生。
到时候，她还是否可以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如果我陷入幻觉的话，那么我会彻底地以为，我是一个灵异医生吗？一个……体内被植入咒物的灵异医生？”
灵异医生……
说到这里，她抬起手。
“幻觉里面，我好像在体内，有一种叫做什么虫的东西？”
随着幻觉的产生，她对幻觉中的事物的记忆，就会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这一点，让她很不安。
“在体内养着什么虫子，这怎么可能呢……”
但就在此时，她忽然发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当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狰狞的面孔！
这里……
变回了停尸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