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是谁？
从小到大，沉立生和葛念城都是难悯村所有父母嘴巴里面“别人家的孩子”中最高频率出现的两个孩子。而相比性格比较强硬的葛念诚，沉立生则是性格温顺，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唯唯诺诺的，每次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一种奇特的磁性，让人觉得这个孩子异常地温柔。所以，村子里的人，几乎没有不喜欢沉立生的。
戴维也因此对沉立生印象特别深，尽管年龄差十多岁，但他和沉立生的关系一直很好。
村子里面几乎所有人也都是这么想，所以……沉立生五年前葬身于雾中，在村子里面引起了巨大愤怒，因为当时……和昀就在队伍中。
众所周知，巡逻队出现减员，事后都会被人忘记，仅仅只有队长会记得，还需要队长反复提醒大家，大家才会想起来这个人曾经出现在巡逻队过。但是，即使如此，大家也不会记得这个人是怎样死在雾中的。
巡逻队的阵容是抽签决定的，村子的青壮年就这么几个人，每一天抽签要选出八个人，所以沉立生跟和昀会编在同一队，也是很常见的。事实上，当时在巡逻队中，这二人并非紧挨在一起。可是，唯一能记得的队长，当时得看着前面，根本就无法看到自己的身后。所以，他只能确定，沉立生出事的时候，他回过头看到的，是一脸惊慌失措，而且明显不在队伍原先位置的和昀。
正因为如此，村子的人都认定，是和昀借用大家事后会遗忘减员者死亡过程这一点，杀死情敌沉立生。事后村民们因为愤怒甚至想要把和昀绑起来丢进雾里面，还是村长坚持反对处死一个医生，只是选择了将其流放。
“立生还活着吗？”
“他还在白雾里？”
“你确定没听错？已经五年了！”
戴维点点头，说：“对，没错，是立生哥！是他！”
林泰则在此时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们得先完成巡逻！难不成我们还能去雾里面救援吗？”
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是。
现在完成巡逻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有了这个插曲，大家的内心都沉重起来。
沉立生在村子的人缘真的太好了，尤其是在年轻人里就更是如此了。他性格温柔，对他人有同理心，而且助人为乐，脾气好得出奇。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葬身在这大雾中，很多人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都认为是和昀这个小人下的毒手，尽管他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
“当年和昀说，他自己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忽然变换了在队伍的位置。”
“他脸皮还挺厚的，说或许当时是为了去救立生。我呸！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其实……”这时候，林泰说道：“姐夫当时是觉得，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私刑杀人。并不仅仅因为和昀是医生。”
“村长这种时候反而倒是妇人之仁起来了？”
“是啊，那雷三那时候，为什么不选择杀了和昀，而是选择牺牲雷三？”
“够了！”林泰脸色难看起来，说：“你敢说这件事情？”
“对，对不起，林队长，我，我说错话了……”
雷三那时候……
果然，就和戴维猜测的那样。雷三叔的消失，是在村长授意下的一次谋杀行为。
这也算村子里公开的秘密了。
立生哥和雷三叔这样的好人死了，然而和昀这样的人渣却还活着！
正如刚才那个队员所说的那样……
当年，雷三叔领导的那支巡逻队，出现了多出来的“第十个人”。可是，那十个人没有哪个是大家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十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和昀！
当年，村子的确是“第十个人”出现后，一直反复发生离奇死亡事件。
如果按照神庙石碑的规则，杀掉一个人是最好的选择的话。
杀和昀，岂不是一举两得的选择？牺牲掉这个人渣，就可以终结村子当时所要面临的危局。
村长为什么不这么选择？
戴维疑惑地看向眼前领头的林泰。
林队长是村长的小舅子，也许他知道一些内情？为什么不牺牲掉和昀，难道有什么内情吗？从林泰队长的口吻里面，也听不出多少他对和昀的厌恶情绪。
他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雾。
现在来看……也许立生哥还活着也有可能？
很快，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新一轮的报数开始。
“一！”
“二！”
“三！”
“四！”
……
“九！”
报数结束，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大家都松了口气。
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今天的巡逻已经结束了三分之一。
还有两个小时，要环绕村子一周是来得及的。
“呼……好像雪不是那么大了。”
“是啊，天色也不是那么暗了。”
“我本来还担心雪会很滑，没想到我们一次也没滑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林队长，村长想得真是周到，原本斜坡的几个位置，村长也都派人在这填了土。”
“村长真的想得非常周到啊。”
队伍的气氛，此时也不那么凝重了，大家甚至开始有心情开玩笑起来。
现在看来，雾也没有再扩散弥漫的趋势了。
“是啊。”
林泰此时也还算安心。
但他的心里，却始终开始不安，时不时看着那片白雾。
忽然间，他忽然发现……
“嗯？”
是他的错觉吗？
长久以来，这片雾的能见度，都是0，无论站在距离雾多么近的地方，都根本看不清楚雾里面有什么东西。
但是现在，林泰却隐约看到，他身侧的这片白雾中，开始浮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人体轮廓！
林泰张大了嘴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立即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这一次，这隐约的轮廓，竟然看得更清楚了。他甚至看到那人体轮廓抬起了手，竟然……要将手从雾中伸出来！
林队长立即抬起了竹竿，就要将其插进去！
但下一刻，他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救……我……林……叔……”
这声音，林泰听得很真切。
这的的确确，是沉立生的声音！
林泰是看着沉立生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立生？”
他抬起竹竿的手，也因此缓了一缓。
“林……叔……”
林泰咽了一口唾沫，他抬起竹竿，将其缓缓插了进去。
“立生，真的是你？不……不对，你是谁？”
他和白雾拉开距离，并做好随时松开竹竿的打算。
“救……我……”
第十四章 多和少
“林队长，你怎么了？雾里面有动静？”
林泰身后的队员明显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我没听到有动静啊！”
“你没看到？”
林泰只觉得相当匪夷所思，这个时候，那人形轮廓已经相当醒目了，但竟只有自己能看得到？
“看……看到什么？”队员听到这句话，马上顺着林泰的目光看去，但是在他眼里，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而已。
“你真的是立生？”
林泰瞪大眼珠看着那片雾，警惕地举着竹竿。
他不是第一次担任队长了，队长都是由颇具经验的队员中抽签选出来的。过去，雾里面发出过各种各样毛骨悚然的声音，所以大家都认定，雾里面藏着某种怪物，而在神庙的力量下，怪物只能存在于雾中，没办法穿过雾进入村子。
但现在，林泰却是听到了非常明确的……人发出来的声音！和戴维的描述完全一样！
按照经验，林泰应该把竹竿插入雾里面，虽然会损耗一部分的瓷娃娃。但刚才戴维的经历，却让林泰犹豫起来。
至少，目前雾还没有蔓延的趋势。
“我们先走！先走！”
林泰最后还是决定先以观察为主。
那声音听起来的确很像沉立生，但是……如果真的是立生，为什么只重复着“救我”，不再说更进一步的话了呢？
坦白说……林泰心里面，是很不好受的。
他和沉立生的父亲沉志安也颇有私交，虽然过去沉志安和他姐夫是竞争村长的对手，但是双方之间是堂堂正正的竞争，沉葛二家私交也是很不错的。
立生殒命……姑且当是吧……殒命于白雾中以后，沉志安一直以泪洗面，而对于原本是好友的葛村长，也就是林泰的姐夫，也开始有了怨恨：“为什么不处置和昀？只是选择把他流放？”
但即使如此，姐夫依旧选择力保和昀。这一点，甚至就连他的亲儿子，林泰的外甥葛念诚都不理解，毕竟沉立生是葛念诚一起玩大的好朋友。
每年清明的时候，还是一直看到沉志安带着他自己扎的锡箔纸钱，到沉立生葬身的那片白雾前，烧掉来祭奠儿子。
林泰完全可以体会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但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违背姐夫的意思。
当年，姐夫当机立断，让大家遵照石碑的意思巡逻，想办法在村子里面开垦荒地，在缺乏化肥的情况下帮助村民们耕种，提高产量，并通过他的威信，一次次管束并阻止村民们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的暴动。姐夫在村子里的威信，是无人能及的。哪怕是村子里的一些无赖泼皮，当年想仗着白雾封村在村子里面做禽兽不如的事情，都因为顾忌姐夫的威信，不敢作乱。所以，只要姐夫不死，没有人会去动和昀。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林泰又一次听见了那个声音！
“救……我……”
这一次，他又看向身旁的雾。
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但是这一次，因为天色暗了许多，所以林泰反而看不清楚雾中的人影轮廓了。
“这……这究竟……”
此时，沉志安痛哭着在白雾前烧纸钱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林泰面前。而每一次看到他，沉志安总是会问，为什么村长不肯处置了和昀！每一次，林泰在他面前，总是无言以对。
如果……他的儿子真的就在这片雾里面，他真的可以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林泰内心产生着强烈的矛盾。
终于，他决定提起竹竿，做和戴维一样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戴维内心则高度不安。
他没有瓷娃娃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是这个巡逻队现在最薄弱的环节。他身旁的雾如果忽然朝着他涌来，他根本无计可施。就算后面的人援助他，那得建立在后面的人旁边的雾不蔓延的前提下。
没有瓷娃娃的状况下，戴维就连走路都觉得有千钧之重。
但现在距离结束巡逻……还有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他更不可能祈祷雾会一直不向他这边蔓延而来。
“你别太紧张了。”
他身后的队员显然也看出他现在的过度恐惧了，安慰道：“如果你的雾这边有动静，我会马上帮忙的。”
“好……我，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候，他的脚下意识滑了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走稳当点，小心摔倒了！万一掉进雾里面，神仙也救不了你！”
“好……我……我知道了。”
戴维看着那白雾，愈发觉得恐惧，他尽可能和白雾拉开距离，但又害怕会超出两米距离。
他从未感觉时间流逝得竟然会那么慢。
……
随着时间流逝。
再一次开始报数。
“一！”
“二！”
“三！”
“四！”
……
“八！”
接着……
陷入了一片死寂。
“九！”戴维惊恐地大喊：“九呢！为什么没有人喊九！”
还是没有声音。
本来戴维是站在最后的，现在重新被安排到了前面，而现在……怎么会没人了？
最后一个是谁？
他怎么记不清了？
“九！”
终于，第九个报数者的声音，姗姗来迟。
戴维总算松了口气。
队伍最前面喝问道：“什么情况！为什么隔那么久才报数！”
最后的队员说道：“对不起，我，我刚才喉咙不太舒服，一下子开不了口。”
“下次注意！”
戴维总算松了口气。
但随后，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他看着队伍最前面，问：“那个，队长，林队长？”
队伍最前面的人说：“林队长？你没睡醒吧？林泰队长今天中午以后就失踪了，所以是张大爷重新抽签，让我临时来担任队长的。”
“什么？？？”
戴维只觉得无比荒唐。
他立即跑到队伍最前面，看着眼前的“队长”。
对方是一个有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李俊，也是一个颇有经验的巡逻队队员。
“林队长……中午以后就……失踪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啊你？”
“谁和你说胡话了？”李俊费解地看着戴维，“下午的时候，你爸听说林队长失踪，我被临时选为队长后，不就屁颠屁颠带你来给我送腊肉了？”
戴维睁大了眼睛，说：“你神经病啊你？我和我爸是给林队长送腊肉的！”
接着他看向其他队员，大声道：“你们怎么了？都说话啊！任由他在这发神经胡说八道？林队长刚才不还带领着我们吗？”
“林队长？”
“哪里来的林队长？”
“就是啊，戴维，你脑子湖涂了吧？”
“就是，你什么时候在我们队伍看到林队长了？”
“不可能，不可能，林队长……”
但随后，戴维忽然发现了一件极端恐怖的事情。
等一下……
如果林泰队长不在了……
那怎么会有九人报数的？
戴维立即从李俊开始，从队伍最前面走到最后面，一个个数下来……加上自己……
正好，是九个人！
戴维顿时感觉到毛骨悚然！
没有了林队长，数字依旧是九个人！
这就说明，队伍里，混进了“第十个人”！
“那个'人'把林队长杀了，带进雾里面了！”
就好像当初没有任何人记得沉立生是怎么被带入雾里面的，只有队长记得沉立生，但现在……没有队长了！
戴维看着眼前的七个人……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记忆里面，这七个人的确是一路和他巡逻到现在的队员！
他竟然找不出谁是多出来的“人”！
国庆节结束上班的第一天太累了
晚上累得没有力气写了，虽然知道该写什么……请谅解……
第十五章 谁是……第十人？
天色在此时忽然变得阴暗起来。
雪也变得更大了起来，不断洒落在戴维的脸上，此时他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快要冻裂了。
但是，身体的寒冷远远不能和他内心的惊恐相比。
队员发生减员，被大家遗忘，不是第一次发生，但队长死去，却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大家都完全没有意识到……队伍里面多了一个人！
可随后，戴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林队长？要知道，戴维是队员，不是队长啊！
“戴维，”这时候，一个女队员开口了：“你是想说，林队长一直在这巡逻队里？”
“对……”戴维迅速点头，“他刚才为止一直都在！”
那女队员思索了一番，对李俊说：“李队长，事情很蹊跷。说到底，林队长的失踪本身也很反常。”
“但是报数没有问题啊！”李俊刚说出这句话，忽然想到了什么。
其他人也开始联想到了什么。
当年雷三的事情，在村子里面可以说掀起了腥风血雨。
“我记得很清楚，”女队员接着说道：“当初雷三的巡逻队多出了'第十个人'后，第一个死的就是我姐姐。那是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
女队员名叫夏梦，她的姐姐夏琳当年的确在雷三叔巡逻队发生那次意外后的第二日死亡。但是，村长当时迅速封锁消息，严禁大家外泄现场的秘密。
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当时戴维记得很清楚，村子里面流传了好几个恐怖的版本，有说夏琳脖子被活生生扯断的，有说夏琳浑身四肢被扭曲成异常形状的，有说她的脑袋被挖出一个大洞的……
所有版本的谣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夏琳死了都没有一具全尸，凄惨到了极点。
当时，即使以村长的威信也很难控制流言的散布。比起这更恐怖的是，有人发现白雾开始有了照着村子内部继续蔓延扩大的趋势！
一个神秘的杀人魔出现在村子里，白雾在此时开始蔓延……很难不让人把二者联系到一起。于是，无数村民开始到神庙那进行祈祷，祈求神庙可以阻止白雾继续侵入村子。谁都真滴，一旦白雾从四面八方涌入村子，村民们就没有任何生机。
失控的恐慌之后开始步步升级，但村长根本排查不出凶手，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夏琳死亡的现场是一个本格推理小说里面极为标准的密室。有谁可能在密室里面杀人然后逃走？显然，这个答桉不言而喻。
即使巡逻队也阻止不了白雾继续蔓延，一段日子后……又有人死亡。这一次，死了两个人。这两个村民的死亡更离奇，这次戴维本人听到的版本开始一致起来，基本都说那二人死后，头颅被砍断然后被安到对方的脖子上！
就在此时，第十个人的消息终于无法再被封锁。村民因此责难村长隐瞒消息，一部分人则想着，必须按照石碑的说法杀掉十个人里面的其中一人才能解决一切，这样村子就不会死人，白雾也不会继续蔓延。
恐慌面前，很难再让人们理智。尤其当大家知道，那十个人里面包括村长儿子葛念诚的时候，有人认为这是村长为了保护儿子才封锁消息。
还有一部分人说，和昀也在那十个人里面。干脆去杀了和昀，那样一来一切就都可以终结。于是一群人包围了和昀住的房子，场面一度失控。那时候是林泰奉村长命令维持秩序，才避免暴乱升级。
终于……
某一日。
雷三叔不见了。
然后白雾的蔓延就此停止，同时村子的杀人事件也因此终结了。
“等等……”
李俊立即恐惧起来：“戴维，你是说我们中混入了一个……”
大家都是脸色剧变。
如果这是真的，李俊作为队长，岂不是就要步当年雷三叔后尘？
村长当年牺牲掉雷三叔，阻止了灾厄，终于挽回了他的威信，雷三作为队长来为此负责，情理上来讲，大家也都可以接受。毕竟，雷三不死，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被牺牲的人。
但如果被牺牲的人有可能是自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对，不对！”李俊冲到戴维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在胡说！我们没人见到林泰！你空口白牙，胡说八道！”
这时候另一个男队员说：“李队长，如果明天白雾开始蔓延，或者村子发生异常死亡事件，那么……戴维的话就是真的了。”
李俊立即看看向说话的人，大吼道：“常敏，你给我住口！住口！想当年，你就是护着和昀的人之一！当年宰了和昀的话还需要牺牲雷三吗？”
“和医生当年救了我爸爸的命！当年他也给你爸看过风湿性关节炎！”
“看了又怎么样？村子里没药，又治不好！只能说些要多注意保暖的屁话！你就不一样了，和昀当初用心肺复苏术对你爸进行急救，救回你爸一条命，你当然感激他了！你不要忘记他是杀人犯！”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和医生杀人！我不信和医生会做这种事情！”
“不要吵了！”夏梦喊道：“你们现在吵能吵出什么结果来！我们得面对现实……先继续巡逻吧，必须在零点前结束绕村子一周！”
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这才是要紧事。
但是，巨大的阴影已经覆盖到他们心头。
而且，每个人都开始警惕对方，也许，眼前的他（她）就是白雾里面走出来的鬼怪？
当年，针对雷三的事情，村子开了大大小小近一百多场会议。最后，村民们都认为……多出来的“第十个人”，是从白雾中出来的未知存在。
而那时候，就有村民说出一个猜测。
“第十个人会不会是……鬼怪？”
是的，鬼怪！
白雾中走出的鬼怪，甚至可以轻易将人们的记忆认知完全篡改。
“戴维，我再问你一遍。”常敏此时走到戴维的身后，说：“你确定……林队长他……”
“我确定！”戴维斩钉截铁地说：“之前我挂在树上，是林队长来救了我！”
“怎么可能……”常敏迅速摇头，说：“那时候是李队长来救你的！”
“啊？”
“还有你之前说，你在白雾里面疑似听到了立生的声音？这会不会有所关联？”
“但立生哥没有从白雾里面出来啊！”
“如果立生……变成了白雾里面的鬼怪呢？”
“这……”
接下来的巡逻，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甚至也没听到雾里面有怪声。
但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大家做好准备。”李俊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五分钟后开始报数。”
就在此时，戴维忽然如梦初醒。
“对了！刚才报数的时候，第九个人隔了一段时间才开口的！”
“啊？”
“对啊！”
“第九个人……不就是你吗？苏文青？”
苏文青看着所有人投射来的目光，顿时慌了。
“我，我是因为嗓子不舒服啊！那么大的雪，嗓子不舒服很正常吧？我后来也报数了啊！”
戴维走到苏文青面前，冷冷看向他。
“你现在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啊！”
的确。
苏文青从小到大都几乎没离开过难悯村。
而恰好，他正是……苏文歆的亲弟弟！
第十六章 巡逻结束
苏文青急了，拼命大喊：“都说了，不是我啊！”
戴维看着苏文青，他也很难觉得对方会是源于白雾中的……恶灵也好，鬼魂也好，总之很难那么认为。
苏文青只比戴维大三岁，二人倒也不能算朋友。
“你的手……”戴维忽然说道：“你把手抬起来，如果可以举到肩膀上我就信你。”
“你！”苏文青听到这，顿时怒道：“戴维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苏文青之所以那么愤怒，要追朔到十年前。
十年前，和昀来到村子，出现在沉立生和苏文歆的订婚宴时，苏文青这个弟弟也就十二岁。
戴维当时也在，那时候戴兰还在妈妈肚子里，当时的流水席很热闹，村子里同龄的孩子都在互相打闹。
戴维和当时只大他三岁的苏文青聊得还不错，那一年他三年级，即将升四年级的他，想问问苏文青四年级的课程难不难。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和昀不请自来，进入了订婚宴现场。
当时场面很热闹，恰好是沉立生带着苏文歆在给葛村长敬酒，一看到和昀，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时间隔太久，加上戴维当时距离他们比较远，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不过和昀上去和沉立生吵了起来，而苏文歆哭了起来。沉家的亲戚则把和昀给围了起来，想要把他赶出去。当时，苏文青就快速跑到了他姐姐身边去，要保护他姐姐。
戴维当时有点害怕，他不明白好好的订婚宴，怎么就变成要打架的样子了？然后他记得是葛村长出来维持秩序，阻止现场发展到动武的地步。
而就在那时候，戴维就惊讶看到，苏文歆居然抓着和昀的手，跟着他跑出了订婚宴现场。因为场面太混乱，一时间二人竟然没被抓住！
晚上，沉家的亲戚大动肝火来苏家要人。苏家只能赔着笑脸，答应退彩礼，而沉立生父亲沉志安不依不饶。随后，沉家将苏家上上下下砸了个稀烂。
后面发生的事情，村子里面流传着很多版本。有人说是沉立生带头抓奸，但和昀和苏文歆都不在；有人说当时和昀也在，把苏文歆打了一顿。
而苏文青在打斗中被波及，手臂受了重伤。关于这一点，有说他是被沉志安打伤的，也有说他是不小心摔的。
但这伤导致他再也没办法打篮球，是不争的事实。
戴维看着怒不可遏的苏文青，内心有着几分歉意。看来是他本人没错了吧，至少不像鬼故事里面那样是什么鬼怪假扮的。
苏文青的手臂当年受伤后，先是送去医院诊所查看，当时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去县城大医院看。
但谁也没有料到，第二天一大早，大雾就来了……
苏文青后来的伤势是由和昀来看的，他学习的专业是骨外科。但在大雾封村的状况下，他能做的处置很有限。也不知道是伤了骨头还是神经，苏文青这只手永远抬不起来了。
戴维完全理解苏文青的痛苦，他从小七八岁第一次去邻村的篮球场看比赛，偶尔看苏文青和邻村少年篮球队较量，印象中，他特别擅长射三分球。手臂无法再抬高，也就意味着他再也没办法打篮球了。
“对不起，”戴维也知道自己触痛了他，说：“我……我是想测试一下你。请你理解。”
苏文青愤愤不平地抓着竹竿，刚要说什么，李俊已经开口了。
“报数！一！”
“二！”
……
“九！”
苏文青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吐出了这个字来。
他此时还狠狠瞪了戴维一眼，看得戴维有些头皮发麻。
“大家快走吧……尽快完成今天的巡逻。巡逻结束后，找村长说这件事情！”
大家都在忧心忡忡的情况下，继续着风雪中，和这恐怖迷雾相伴的旅程。
戴维也是有些提心吊胆，之前只需要提防这片雾。可是现在……前后都有可能有危险。
余下的八人，究竟谁是多出来的“人”？
李俊和苏文青都有着很大的嫌疑，尤其是刚才……他们竟然说是李俊救了自己？
除了常敏和夏梦外，还有四个人，其实也是戴维比较熟悉的人。
比如现在走在他前面的黎叔黎东山，黎叔已经四十八岁了，再做两年就能“退休”，前几年，黎叔偶尔也会来找爸爸打麻将。在这个被封闭的山村，麻将可以说是仅剩的娱乐了。但后来爸爸把麻将戒了，他和黎叔就很久没见过了。
黎叔前面的一个三十多岁男子，叫姜山。姜山十年前去城里打工，回村里过年的时候遭遇了迷雾封村。他从小就是村子里面打篮球打得最好的人，以至于他甚至想走体育生路线，被他爸强行制止后，一气之下去了城里面打工。
而最后两人，恰好是一对姐妹。那对姐妹分别叫栗茹萍，栗燕萍。姐姐栗茹萍，是葛村长之子葛念诚的妻子，也就是林队长的外甥媳妇，所以之前林队长为了照顾她，让她和她妹妹栗燕萍走在自己后面，不过为了不让这个“走后门”显得太明显，中间插了一个李俊。戴维也很难想象任何一人是多出来的那一个，要知道就在去年，他还参加了葛村长第二个孙子的满月酒啊！
无论哪一个，戴维闭上眼睛都可以回忆起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许多事情。但事实是，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
终于，巡逻即将结束。
压抑的旅程到达终点的时候，一件事情发生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戴维。”
说话的人是李俊。
“为什么只有你记得林队长？”
听到这句话，戴维忽然暗叫不好！
“作为队长如果记得队伍少了谁还说得过去，你又不是队长，你怎么会记得？”
很显然，李俊的话不是只有他想到，大家多多少少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刚才还得巡逻，但现在巡逻即将结束了。
“给我把瓷娃娃对准他！”
随着李俊一声令下，大家都举起竹竿，瓷娃娃宛如枪械一样瞄准了戴维！
“你很可疑！”
显然，戴维看出来了：作为队长的李俊需要一个背锅的人。而戴维显然是一个最好的背锅侠！
“你说林队长一直在巡逻队里面？”李俊冷冷看着戴维，说：“队伍一直都是我们九个人！那会不会其实你才是多出来的人？”
这时候，夏梦却说道：“李队长，你的话有语病。如果一直都是我们九个人，那哪来什么所谓多出来的人？你指控戴维，那么就说明你也认可队伍肯定少了一个人。”
李俊顿时恶狠狠看向夏梦：“你帮谁说话呢你？我可是队长！”
“我说话是实事求是，不偏帮任何人。”夏梦言语间不卑不亢，显然没有被李俊吓倒。
栗茹萍这时候也说道：“我认为匆忙下结论不妥当。瓷娃娃当年对包括雷三在内的十个人都实验过，没有用处的。”
栗茹萍毕竟是村长儿媳妇，说话的分量自然不是夏梦可以比的。
李俊咬了咬牙，说：“至少戴维嫌疑很大！我得上报村长，让他早做决断！”
巡逻终点处，也就是他们最早出发的地方。
此时，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葛村长和其他村委会的干部，已经在那等候。
“村长！”
看到村长后，李俊隔着老远就喊道：“我有事情要报告！”
第十七章 村长
听到李俊这么一说，葛村长顿时脸色一变。
葛平言当初能和沉志安竞争村长胜利，自然是有着一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的。仅仅听到这么一段话，就让他迅速反应了过来。
葛村长立即说道：“嗯，看来有点变故。我先上去问问，家言，你和其他干部先在这等着。”
“村长！”一名村干部忙说：“我们也去吧？”
“不排除有危险，你们待在这，我去！”
随后，葛平言就快速一路小跑了过去。
三言两语，就塑造了一个在危险面前身先士卒的好村长形象。而那几个村干部，也不可能为了拍这点马屁去冒着生命危险，毕竟在这个被封闭的村子里面，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仕途可言了。
“不愧是老干部，村长的觉悟高啊！”
“是啊，村长也是官嘛，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葛平言跑到了李俊面前，后者刚要说什么，就被村长打断了。
“李俊，”葛平言压低声音说：“雾蔓延了？”
“不，没有……”
“那就好。”葛平言看了看身后，说：“有天大的事情，先咽到肚子里面去，村干部在后面看着呢。等会，你们什么都别说，就说这次只是遭遇了一些危险，但没有什么伤亡。”
“村长，可是……”
“没有可是！等会只剩下我和家言的时候，才能说！来！”
对葛平言来说，村子目前的稳定是第一位的，绝对不能出乱子。正如《天下无贼》那位他本家的演员讲的一样，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巡逻结束，他带着李俊等人来到村干部们面前，说：“几位，还好还好，这次只是比较惊险，有一位队员的瓷娃娃整个都没了，并没有大事。”
戴维听到这，不由佩服葛村长，那么短的时间，他就注意到自己的瓷娃娃没了，马上借用此事来解释刚才葛平言说的“有事情要报告”。也还好他说的不是“出事了”，否则不好圆谎。
“居然整个瓷娃娃没了还能活下来？”村干部们惊讶地看着戴维，说：“这孩子是今天第一次参加巡逻吧？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村长，这孩子可得好好培养！”
过去几年，葛村长为了稳定人心，多次在村子进行一些“优秀巡逻队员”表彰大会，根据他们巡逻时的事迹，将他们一个个包装成村子的大英雄，而阵亡的巡逻队员们，则是称之为“烈士”。这的确很大程度鼓舞了村民的心意，甚至很多人都将巡逻视为光荣神圣的使命。这也为村长的扩大巡逻年龄的提案获得很大支持，村委会目前也在讨论这一提案。
葛平言村长在村子里面能有如此大的威望，和他的这些运作，是绝对分不开的。身后的几个村干部，包括村委会主任，治保主任，妇女主任等，都是纷纷提议，觉得可以将戴维列入新年表彰大会的成员。
接下来呢，就是一些没营养的马屁，等大部分都走后，葛村长说“我还想和几位小同志单独聊几句”，村干部们就纷纷走了。
现场，只留下了葛平言村长和他的助理（同时也是他亲弟弟）葛家言，和九个巡逻队成员。
“你们跟我来！”
随后，村长带着他们，进入到了村委会的办公室内。
“家言，你出去帮我看着，如果有人，你就进来说有事情找我汇报。”
“好。”葛家言不愧为葛村长的心腹，迅速走出门，一句也不多问。
因为没有电灯，所以村子内可以照明的，只有手电筒（小件生活用品由神庙提供），蜡烛，火柴等。为了节约，所以村长只是点了几根蜡烛。
这导致村长的办公室显得阴气森森。
“李俊，你先和我说。”村长指着身后几个人说：“你们先到旁边休息室坐一会，等我问完他的话再找你们问。茹萍，你拿一根蜡烛过去。”
“好，爸……不，村长。”栗茹萍立即去一边拿蜡烛。
戴维一听葛村长这么说，就明白村长是想通过分别询问，来判断他们的话的真假。
“好，村长。”
戴维跟着其他人，来到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内。
过去，这里都是接待上面来的干部的，一般是接待村支书的。难悯村之前在行政上被并入其他村庄，所以没有自己的村支书。大雾封村后，葛村长就成了村子最高的领导人。
门被关上，外面村长和李俊声音也不高，所以他们也听不清楚。
“等一下，我不想待在这！”
这时候，栗如萍的妹妹栗燕萍忽然摇头，说：“我们当中有一个人也许是多出来的‘人’，可能是来自迷雾里面的未知物！我待在这，岂不是很危险？”
“燕萍！”
“姐，我要出去，我必须要出去！”
“我也要出去！”这次说话的是苏文青，显然，并不是只有栗燕萍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齐刷刷就要走出去的时候，一个人走了出来，拦在门口。
对方正是在场的人里，年纪最大的黎东山！
“一个人都不许出去！”黎东山甚至将门也关了起来，“正因为我们当中可能有危险的‘人’存在，更不能出去，不然你出去了，村子里面如果死了人，谁负责？”
“那你什么意思？”
“得看村长怎么定夺！”黎东山扫了一眼大家，说：“村长的想法很正确，一个个问，可以清晰看出我们之间的记忆是否存在什么差别，这样更容易鉴别出那个‘人’存在。大家都得信任村长，你们以为村长没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个人轮流盘问我们，他不承担风险？”
这句话，顿时把大家都说懵了。
葛村长在村子的威望实在太高，黎东山这么一讲，大家都没话说了。
“是啊，”栗茹萍也很识大体，说：“我可是村长的儿媳妇，他不照样让我和你们待在一起，没有搞特殊啊！”
这倒是让栗燕萍一时间无言以对。
“那就听村长安排吧。”这时候，足足一米九个头的姜山站了起来，他长得实在太高，这一站起来，给大家带来不少威压：“我是绝对无条件支持葛村长的！”
此时，不少人都将视线投射到戴维身边。而戴维也发现，大家都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很多人已经开始下意识将他当成了灾祸的源头，甚至怀疑他就是雾里面走出来的未知物。
最关键的是……他都没有竹竿和瓷娃娃！这让自己的嫌疑，显得更大了许多！
其实，戴维自己也费解。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林泰队长？
过了一会，李俊打开门，说：“戴维，村长让你过去。”
“好……”
戴维走到外面，三两步来到村长的办公桌前。
“村长，我……”
“等一下。”村长站起身，说：“你看到了林泰，是吧？”
“是，是的。”
“林泰过了中午就失踪了。我太太都急得要跳脚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在下午见到了他，而且他还参加了今天晚上的巡逻，对吧？”
“对……”
“告诉我，他穿的衣服。”
戴维根据回忆，将林泰的帽子，大衣，裤子和鞋子的外形颜色都说了一遍。
说完后，村长的脸色就发生了很大变化。
林泰在失踪前，根本没有出门，因为他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巡逻，所以上午一直都是在睡觉。戴维说的这套装扮，是他中午吃完饭后，出门要穿的。但是他刚在家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他妻子转个身的功夫，林泰就突兀失踪了。
葛平言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林泰的这套穿着！毕竟村子里人人都认识林泰，要他们帮忙找他，根本不需要说衣着！
戴维根本不可能知道林泰穿的这套衣服！
所以……
他真的见到过林泰！
第十八章 666号医院
“从你下午第一次和林泰见面开始说起。”
葛平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需要考虑我相不相信，一切照实说，不要有任何修饰。”
戴维对村长的态度还是有点意外的，不管怎样，一般人都很难接受戴维的话。
于是，他开始将自己跟着爸爸一起去送腊肉的事情，都和村长说了一遍。
从送腊肉到林家，再到林泰带他去神庙取瓷娃娃和竹竿，再就是晚上出去巡逻的过程。从自己听到雾里面传来撕裂声，再到被困在树上，林泰来救他，都详细讲了一遍。
之后，又提及他听到疑似沉立生的声音，和最后报数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本走在队伍前面的林泰不见了。
“我知道了，你去叫茹萍出来，我问问她。”
栗茹萍是葛村长的儿媳妇，显然也是他最信赖的人。
走回到休息室内，戴维让栗茹萍去找村长。
“村长问了你什么？”距离戴维最近的姜山问道：“他相信你的话吗？”
戴维回忆着之前村长的表情，说：“他一开始问了我林队长的穿着……然后，他又问我巡逻期间具体发生的事情。”
“林队长的穿着？”
“嗯，是……”
随着时间推移，戴维意识到一点，迟迟不回家，父母可能会担心。毕竟通常情况下，巡逻结束后，队员都是精疲力竭，村长通常很快会安排他们回家。
所以时间长了，他的父母，还有其他队员的家人肯定会因为担心来找他们。到时候，村长该怎么解释？将“多了一个人”这样的事情公开出去，显然是不妥当的，村子肯定会陷入新一轮的恐慌。要知道，村长本来已经计划着在这次春节的时候，开一次更大规模的表彰大会，再安排一次大型歌舞活动，提振村民们的士气。
村长会怎么处理这事？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村长走入了休息室，然后对他们说道：“我和你们说明一下情况。”
随后，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个人……竟然是和昀！
葛村长拍了一下和昀的肩膀，说：“我会对村里人宣布，因为你们有人出现了感冒的症状，经过和医生的诊断，确定是病毒性感冒，并且有点严重，所以你们几个最近要隔离在村子的招待所内。”
戴维怎么也没想到村长会来这一招？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在不引起恐慌的情况下，对他们进行监视和软禁。他们也没有理由拒绝，因为如果多了一个人的话，那么他们必须被囚禁起来，以防止村子再度发生当年的惨剧。
以病毒性感冒的理由隔离他们也合情合理，如今村子里面没有任何药物，治病只能用一些可以采集到的草药偏方。所以，流感肯定不能在村子扩散，不然那些有各种基础疾病，免疫力下降的老年人是真的可能有生命危险的。
“等一下，”栗茹萍忙问：“连念诚也得瞒着？”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说我了解我儿子的性格，”葛平言解释道：“他不是可以守住秘密的人，所以目前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那我们要被关在这多久？”
“当然是找出那个多出来的人为止。”村长的神色非常严肃：“这段时间，你们的亲属会来看你们。仅仅是流感，我没办法阻挠，但你们不可以告诉他们真相！村子绝对不能陷入恐慌，不然，你们该知道后果的。”
戴维自然知道这一点，立即点头如捣蒜。
“好，等会我给你们一人发一个口罩。记得，装得像一点，时不时咳嗽几下。我等一会和你们详细复盘一下，是谁得了感冒，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症状，目前的症状是什么，高烧发到几度，都得要分毫不差，以免在你们亲属面前穿帮。记住，知道内情的，只有我，家言，还有和昀医生。”
大家立即点头，不得不佩服村长想得太周到了。
一群人戴着口罩，然后在村长，葛家言，和昀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子招待所。
住进村子的招待所小院后，葛村长又和大家详细交代了几句后，就先离开了。接下来，大家将作为流感患者被隔离在这。
而且，他们互相之间都是独立的房间，这样才显得合理一点。
葛村长走到门外，对和昀说道：“不管是谁来问你，你都得回答……”
“病毒性感冒。”和昀说道：“我会说我已经进行了诊断。就算是文歆，我也是这么回答。”
“很好。”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在村子里，就可以和文歆安心地生活下去。”
“我明白。村长你对我的恩情，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在“不会忘记”这四个字上，和昀发了重音。
“行，你回去吧。”
和昀和村长分别后，戴上了口罩，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说是家，但却是一座靠近白雾的被废弃的屋子。这五年，他一直和妻子苏文歆生活在这里。
当然，说是妻子，但根本就没有领证过，但二人却是事实夫妻。
回到家，他刚推开门，就发现妻子苏文歆已经在一张桌子前睡着了。
大晚上的睡在这，这是真的会感冒的啊！
而他刚关上门，苏文歆就醒过来了。
“和昀？你回来了…文青他……唉？”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和昀戴着口罩，连忙走了上来，说：“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戴着口罩？”
“你先别靠近我。”和昀说了预先想好的说辞：“今天巡逻队的人里面，戴维有了感冒的症状，所以村长连夜让我去给他们看诊。”
“感冒？”
“对。我戴着口罩，隔着窗户给他们看了一下，很像病毒性感冒的症状。而且，还有黎叔，姜山，也有了症状。”
“那文青呢？文青感冒了吗？”苏文歆知道弟弟也参加巡逻，急切地问：“他也被感染了吗？”
“他目前还没有。嗯，村长的意思是，村子里面现在中老年人比较多，所以让他们先住在招待所。他也和我说过，万一我出现症状，就得居家隔离。”
“感冒……也是，这天气的确是降温降得太快了一点。”
苏文歆又追问：“文青他……他确定没有得感冒吗？”
“这不能确定，巡逻队的人近距离接触了三个小时，绝对属于是密切接触者了，不过他年纪轻，就算得了感冒，也能很快自愈，村长主要担心的是流感会在村子蔓延。”
“也是，村子大多数村民都是中老年人。”
医疗条件太差，对村子来说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人老了没有几个没点慢性病的，这些年，已经有多个村民因为风湿性心脏病，骨质疏松，糖尿病这类疾病而去世了。万一他们得了流感，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治好了。
和昀内心也有些歉意，在妻子面前，他也不能说真话。
“那我得去和爸妈说一下文青的事情……”
“村长会安排的，你别担心。这几天，你也不要出门的好，毕竟……村长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都先居家隔离。”
“那前提是我们没被抽中去巡逻队啊。”
“嗯。希望不会。今天晚上，我们先分开睡。”
“好。”
和昀一个人独自进入房间，来到一张桌子前，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面，有着一张红色的名片，名片上是一个黑色骷髅，以及一个倒十字架。
骷髅下方，有着一行字——
666号医院。
第十九章 错综复杂
不……
严格来说，这上面写的是“No.666Hospital”。
在这名片上，并没有任何一句中文存在。
和昀拿起名片，翻到名片背面，上面也写满了英语。
他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凌厉起来……
……
“感冒？如萍的情况怎么样？”
葛念城听到戴着口罩，和他拉开一定距离的父亲葛平言的这番话后，立即担心起来。
“她还没有被感染的症状，目前只有姜山和戴维有感冒症状。我找和昀诊断过，目前还是先隔离观察，只要没事我就让他们回来。”
“他？”听到和昀这个名字，葛念诚就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他的诊断能信吗？再说，就算是感冒，没必要隔离在村招待所吧？”
“村子里老人太多了，我也是为安全考虑。即使是和医生，我也是让他暂时居家隔离的，毕竟他的屋子距离村子远，家中也没有老人。”
“哼！”葛念诚对和昀的恨意，自然完全源于沉立生。他和沉立生从小到大都是好朋友，更早就默认和昀是杀人凶手。但因为父亲非要袒护和昀，他才不能为立生报仇。
尤其是当初雷三事件，这是一个可以杀和昀为立生报仇，拯救村子一箭双凋的大好机会。但父亲还是坚持选择牺牲掉雷三，坚持以和昀是医生的理由，就是不愿意伤他。
“那我等天亮了，去看看茹萍……”
“不行！你和茹萍的第二个孩子才一岁多，你要是感染了，传染给孩子，后果不堪设想！”葛村长的理由有理有据，倒是让葛念诚无法反驳。
“这倒也是……爸，那你不需要隔离吗？”
“我和他们接触的时间短，风险小，不过为防万一最近你也别靠近我。”
“好，我知道了……”
“你先去睡吧。事情有变，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爸，你也早点睡。”
葛平言回到了房间。
他妻子因为低血糖，所以不能熬夜，此时已经睡了。因为她一直在家休养，她弟弟林泰的事情还没告诉她。
他一个人坐在床头，抬起手搓揉了一下额头。
葛平言此时哪里睡得着觉？
十多年前，葛平言就任村长的时候，是很意气风发的。儿子是村子里学历最高的大学生，更是无比争气在城里找了白领精英的工作。
他一个人为了村子的福祉奔走，为了拿到一个贫困村的认定，不知道跑了多少次县里面的办公室，就是希望有一日村子可以致富，孩子们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
终于，上面来人帮忙扶贫了，村子终于有了走上正规的希望。
一切都有了欣欣向荣的机会……
当时，他就决定，等村子脱贫致富奔小康，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村子的名字给改了。到时候，肯定要换一个吉利，讨喜的名字。
就在这时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雾，覆盖住了整个难悯村。
“我该怎么办？淑芬？”
看着熟睡的妻子，葛平言才露出无助惊恐的神色。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为止，他的内心都是极端恐惧的。
只有他才最清楚，当初雷三事件带给村子多么恐怖的血雨腥风。而现在……又来了！
他目前所做的，只能掩盖此事很短的时间，如果不能及早找出那个多出来的“人”，很快村子就会有人死亡。
如果有条件，他真的想在招待所装上监控，二十四小时监控那九个人，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如此一来，雾向村子内部蔓延的势头将会再度开始，根本就是瞒不住的。
所以，他恐怕得和当年雷三事件一样，选择牺牲掉一个人。
但这一次的问题在于，如果戴维说的是真的，那么李俊根本就不能算是队长，而是被篡改了记忆。李俊如果是队长，也不可能不记得林泰死去。不是队长的话，以失职为理由杀了他显然不合适。
而且，当初雷三是无亲无故之人，所以杀了他村子内才没有什么反对声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九个人全部都在村子里面有亲属，最重要的是，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儿媳妇。如果他选择牺牲别人，村民就会说“你为什么不牺牲你儿媳妇”？尤其李俊，他在村子里面的所有亲戚加起来有二十多人以上！姜山的父亲就是村里的治保主任，黎东山在村子里面亲属倒是不算多，但他年轻的时候为人热心，村子的人缘太好了。
不管选择牺牲谁，其亲属都会和自己玩命的！别人有亲属，他也有亲属啊！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找出那个“多出来的人”！
但怎么找？
葛平言可以确定，这个雾中走出的第十“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足以轻易篡改人的记忆。
“这样下去，这个村子所有人都会死去！”
不管是被杀害，还是等到雾覆盖全村，村里的所有人都必死无疑，没有一个人能幸存下来。
一想到这里，葛平言怎么还可能睡得着觉？
……
戴维早早就在招待所的房间内醒来。
他从床头坐起来后，第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躺在村子的招待所内。
“这……”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的恐怖经历。
一个“多出来的人”，混入到了队伍里面。可是，他分辨不出来这个人是谁！
“爸爸妈妈，还有戴兰，一定都会很担心吧？”
这时候，他看了看窗外，此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现在几点？”
参加巡逻的人都会戴一块手表，手表也是村子的人向神庙祈求的日常用品中最常见的东西，毕竟一块精准的表对巡逻的意义巨大。
“才四点多？”
他才睡了这么一会？
不过这也难怪……这种情况下，能睡得着觉那才奇怪呢。虽然村长肯定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但是他也放心不下来。
其实，戴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村长会如何做决定。
没有人知道雷三叔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是死了。
村长这次会不会再牺牲掉某个人，来达成目的？
“雾会不会再向村子内部蔓延过来？”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是谁……究竟是那八个人里面的哪一个？”
李俊，栗茹萍，栗燕萍，夏梦，黎东山，姜山，常敏，苏文青。
究竟是哪一个？
如果要说这八个人里面，谁最可疑，那肯定是苏文青。但是，光凭他报数慢了一拍这一点，并不能证明就是他。
而要说他最相信谁，那毫无疑问，就是姜山。或者说，他在感情上最不希望是姜山。他一直很崇拜在球场上驰骋的篮球飞人姜山，所以才会从小就去和邻村的孩子一起打篮球。
“不可能是姜山……吧？如果这个人在昨晚之前根本不存在，那我根本不可能会想打篮球。”
篮球是他从小到大最大的爱好，他实在没办法觉得这是假的。
“栗如萍也不可能是假的吧？如果她是假的，她和念诚大哥生的两个孩子是哪来的？还有黎叔，他也有儿子啊！”
“而栗燕萍……”
在这八个人里面，栗燕萍是他印象最浅的一个人。栗燕萍性格比较急躁和泼辣，又是村长的亲家，一般人也不敢得罪她，所以他不怎么接触这个女的，和她见面和说话的次数也是最少的。
但正因为这层身份，她和她姐姐是村长最不可能牺牲的两个人！
第二十章 新的巡逻队长
就在他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间，戴维看向门口的位置。
他发现……
门忽然出现了一道缝隙。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门应该是关着的啊？”
谁开了门？
戴维开始紧张起来。
他一步步走到门口，通过门的缝隙，看了看外面。
但是……
门外根本没有人在。
“不是吧？没有人在外面看守我们吗？”
而且这门也没上锁？
戴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他开始不安起来。
毕竟，他很清楚当年雷三叔事件后村子发生的异变。
他将门轻轻打开。
外面走廊上，此时安静得一根针掉落在地面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戴维的额头，渐渐沁出汗珠来。
这……
他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最后，他还是不敢出去，就这样退回来，轻轻带上门。
这一次，他将门顶上，开始思考起来。
他是唯一见到了林泰的人，这个特殊点，注定让他变成九个人里面最受到关注的一个。村民们在死亡的威胁下，恐怕也很难冷静思考，如果必定要牺牲一个，他和苏文青都会成为重点考虑对象。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戴维恐惧起来，他才刚渡过了十九岁生日啊，他……
在恐惧下，他缓缓走到床前，打算用被子裹紧全身。
他将右手伸入被窝中后，却……抓住了一只冰冷的手！
……
和昀醒来的时候，他发现窗外的飞雪变得更大了一些。
他讨厌冬天。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村子里面，又多出现了一个“未知物”。
这实在是糟糕到极点的情况了。
“如果有办法联系到医院的话……”
但是，很显然，这是不现实的。
在这被迷雾封锁的村子，根本没办法联系上666号医院。
和昀披上衣服，走出屋子外，发现苏文歆已经醒了。
五年前，她和家里面断绝关系住到这个靠近白雾的破落小屋里，一直和自己过着实质的夫妻生活。当然，他们都约定好了不要孩子，不让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出生。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文青，”苏文歆此时说道：“我得亲自找村长问问。”
“你不必太担心，文青这个年龄，即使是得了病毒性感冒，也会很快康复的。”和昀安慰道：“我们两个估计这几天会被抽到去巡逻。毕竟一下子有九个人无法参与抽签，我们被抽到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嗯，也好，毕竟只有参加巡逻才能给家里面带回粮食来。”
无论是和昀还是苏文歆，都不擅长农务，这周围也都是荒芜的田地。所以，获取粮食的最佳途径，就是通过巡逻，从神庙求取。
当然，不是前一天写着想获得多少粮食，就可以获得多少粮食的。如果写的粮食数字太夸张，很可能实际上得到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数字越是少，实际获得的数量就越接近祈求的数字。
和昀看着眼前的妻子，内心其实也充满了愧疚之心。毕竟，正是因为他，才让她和自己家彻底决裂。
“这些年，辛苦你了，文歆。”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辛苦。”
苏文歆的眼神非常坚定：“只要我认为要去做的事情，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去做，而且也绝对不会后悔。”
这十年来，苏文歆的性格从来没有半点改变，一直是和和昀最初认识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也正如她所说，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和昀接着说道：“文青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等会就去一趟广场那吧。早上的抽签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和昀其实很担心，他和妻子有任何一人被抽中。但不可否认，概率是真的很高。
现在，白雾很可能已经有了开始向村子内蔓延的趋势，当然，这个蔓延速度是非常慢的，第一天估计用肉眼都看不出来，但随着时间推移，迟早会被发现的。在这个过程中，巡逻的风险只怕会比之前更大。
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在那以前，把那个多出来的“人”给找出来。
一大早，抽签仪式的广场上，就聚集了不少人。不过由于雪越来越大，聚集的人群显然少了很多。
大家都很关心，晚上究竟是谁被轮到。
大多数人还是不希望被抽到的。巡逻总体的死亡风险虽然不大，但终归是有的。
赵大爷此时也穿着一件厚厚的皮草大衣，走了出来。这身衣服，是他儿子巡逻结束后，从神庙求取而来的。
戴着口罩的和昀和苏文青来到广场后，村民们看着这二人的眼神，显然很冰冷，也有一些人窃窃私语。
这时候，忽然和昀看到了葛念诚。
谁都知道，这二人是冤家对头。
葛念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和昀和苏文歆面前。
在他眼里，这二人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而他只恨自己不能和武松一样来个血溅狮子楼。
“我问你，”葛念诚冷冷地说：“不是说你在居家隔离吗？怎么？这就出门了？”
和昀本来也是不想出门的，想好好扮演居家隔离，但是他怕妻子去找苏文青，毕竟苏文青是那个“人”的可能性很大，他绝不希望妻子接近他，只能以来看抽签仪式为由带她出门。
“我只是按照村长的意思……”
“不要抬出我爸爸来压我！”葛念诚抬起手，指着和昀的脸：“你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我爸一直在保你。你以为你是医生，我们村子就离不开你了？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杀人凶手！立生他……居然死在你这样的人渣手上！”
随后，他的视线投向苏文歆。
“你也一样。我本来以为，我，立生，还有你，三个人一起长大，我本来以为我会很了解你，谁想到我根本没看透你。”
“葛念诚！”和昀提高了说话的音量：“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你不许在我面前这么说文歆！”
“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个灾星，十年前你来我们村子，第二天我们村子就被这片雾包围了！你……”
就在这时候，赵大爷的声音传开。
“各位，抽签仪式开始！因为李俊队长被隔离，所以今日我要抽取包括队长在内的九名巡逻队员。选出队员后，如果不在场，请大家尽快通知到他们本人，并于下午去神庙领取竹竿和瓷娃娃，并写下要向神庙祈求的粮食和物资。好，现在我抽第一个。嗯，希望大家给我一个面子，抽签的时候，务必安静一些，不要影响大家听取抽签结果。”
抽签仪式开始，大家都开始屏息以待。
葛念诚知道，赵大爷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恨恨看了和昀和苏文歆一眼，走到了一旁。赵大爷是村子内德高望重，连自己父亲都在他面前执晚辈之礼，他的面子，不好不给。
和昀松了口气，对赵大爷的解围不禁有了几分感激。
于是，赵大爷开始进行抽签。
“首先，是队长……队长是……”
队长和队员是在两个不同的抽签箱内，都是经验较为丰富的队员们。
赵大爷从抽签箱内，取出了一张纸来拆开，说道：“队长，葛念诚！”
第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葛念诚立即成为了视线焦点。
他舅舅林泰昨日离奇失踪，临时选出了李俊做队长，但没想到李俊又因为流感被隔离，如今又换成了林泰的外甥葛念诚。
关于林泰的失踪，村长对外宣称的情况是，林泰留了一张字条，说是昨天忽然下了大雪，想要再去雾的周围踩点。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林泰的失踪，在村民看来，很有可能是因为踩点的时候，遭遇到了不测，比如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跤，摔入了白雾中之类的。只不过这个可能太恐怖，村民们不敢明着说出来而已。
葛村长对儿子也是撒了完全一样的谎，葛念诚也知道舅舅只怕凶多吉少。关于这件事情，因为妈妈最近的低血糖又发作了，所以她下午的时候就一直在家里休息，全家的人到现在还瞒着她舅舅失踪的事情，就怕她的病情进一步恶化。
“好，正好，就算不做队长，我也是打算要去雾周围搜索一下舅舅的。”
随后，赵大爷将队长抽签箱的所有签都放入了队员抽签箱内，开始抽取八位队员。
“第二位……路正强！”
台下的人互相看了看，发现路正强并不在。
“第三位……”
赵大爷再度将手伸入到抽签箱内，又抽出一张签。
事实上，对赵大爷本人来说，抽签也是压力很大的事情。毕竟，被他抽出来的每一个人，理论上来说，都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所以，抽签仪式的公正非常重要，人们总是会想，抽签是否真的是公正？抽出来的签真的是他们的家人吗？有没有被篡改的可能？有没有暗箱操作？即使真的完全公正，死者家属们也往往会在感情上，多多少少迁怒于抽签者，这种得罪人还没油水的活，很多人都不肯干，也就赵大爷，村子辈分最高的一位老人，一直出面做这件事情。
“第三位，苏文歆！”
这一下，很多人都把视线投射到了苏文歆身上！
“果然轮到我了。”苏文歆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从概率来看，她被选上的可能很高。
“第四位……”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队员被选中。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位队员人选的抽取。
很多没被选中的人，都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但还有最后一个人选，会不会选中自己？大家内心都揪了起来。
别选中我，别选中我……
千万不要选中我……
每一个人心里面都这么想着。
赵大爷将手伸入抽签箱内，触摸着里面每一张签。他知道，自己的一只手抽中的对象，也许就是生和死的天堑。而眼前这场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注定了在这几日去巡逻，死亡风险会大大增加。可是他没得选，不凑足九人去巡逻，白雾的包围圈就必定会开始收缩。
这份责任，真的重如千钧！
不过，终究还是得选出来。
最后，他看着漫天飞雪，将最后一张签抽出，随后展开纸片。
“最后一位队员，和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在葛念诚担任队长的情况下，和昀和苏文歆成为队员，这简直就是把滚油倒入烈火中啊！
队长可以决定一支队伍的队形，同时……只有队长会记得减员的队员是谁，也只有他会记得是队员是怎么死的。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在巡逻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将和昀，苏文歆推入白雾中，然后大家的记忆都会被忘得干干净净，事后他完全可以说这二人是被蔓延的白雾吞没的。就算大家怀疑他，难道还会为了和昀和苏文歆去追究村长儿子不成？
和昀显然也迅速想到了这一点！
葛念诚回过头，冷冷看向和昀，双目甚至可以说投射着凶光！
很显然，这是葛念诚可以除掉这对“奸夫淫妇”的最好机会！巡逻的时候，距离白雾不能超出两米，地面又因为结冰而非常滑，他要对和昀动手，机会太多了！
葛念诚如果死了，葛村长也不可能再袒护和昀。没有了他的袒护，沉志安会是第一个杀了和昀的人！
和昀紧咬牙关，拉起苏文歆，就快速朝着广场外走去。
“下午记得准时来神庙！”葛念诚大声喊道：“你们两个，不许迟到！”
一直以来，村长的袒护是和昀生存至今的唯一原因。
“和昀……”
回家的一路上，苏文歆担忧地说：“我们该怎么办？念诚他真的会对我们两个动手的！”
和昀眉头紧锁，说：“我们必须在队伍里面寻找盟友。如果葛念诚说动其他人，麻烦就大了。还好，被抽中的人里面有一个人不在广场上，得在葛念诚找到他以前，找到他，和他结盟！”
“你是说……”
“路正强！”
这个人是村子里的一个地痞无赖，过去看迷雾封了村子，觉得这里已经变成无法无天之地，曾经想要强奸妇女，被村长即使发现制止。村长念在村子青壮年人口缺失，让他在抽签箱内增加自己的签数，以超出一般人好几倍的死亡风险，频繁参加巡逻，来抵消他强奸未遂的罪行。想不到他命大，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到现在。
不过，正因为如此，要说他对葛家人没有怨怼，是不可能的。各方面来看，他都是结盟的最佳对象。
“对葛念诚来说，要确保杀掉我们，肯定要争取其他队员至少中立。在下午去神庙前，他不会让我有机会去接触他们的。”
路正强因为强奸未遂的罪行，所以也被流放到村子边缘靠近白雾的区域。
“我们居然要和这种人渣……”
“其他人不可能为了我们得罪葛念诚，”和昀对此看得很清楚：“我答应他，只要帮我，我们两人分配的口粮都给他，而且他如果以后有什么伤病我会全力帮他看诊。他本来和葛家就有恩怨，不在乎再多得罪葛家人一次。”
“仅仅是口粮就能收买他？”
“具体的条件到时候再谈。总之至少得先争取他。”
在冰天雪地中快速赶路，二人赶到村子边缘位置的时候，找到了路正强的屋子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而在屋子后方不到百米，就是那一片白雾！
就在即将走到屋子前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声刺耳的呼啸声传入和昀的耳畔，作为医生的他，非常熟悉这个声音。
这是……
救护车的警笛声！
和昀和苏文歆立即看向警笛声的方向，接着就看见一辆救护车开过来！
“怎么可能！”苏文歆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村子里面，怎么可能有救护车？？？
而和昀更惊骇的，是救护车车身上，黑色的十字！
而救护车，竟然……朝着那片白雾中开去！
和昀立即冲了上去，大喊道：“不行！别进去，不要进入那片雾！进去的话必死无疑！”
随后，救护车上的人，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滚落到地面上！
而后，救护车就这样……笔直开入了白雾中！进入白雾的瞬间，那警笛声，就戛然而止。
和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那个人面前，发现是一个年轻男子。
他立即将那年轻男子扶了起来，说：“你没事吧？你……你是谁？你是从村子外来的吗？你是不是6……”
“你好。”年轻男子居然没受什么伤，看向和昀，说道：“我的名字叫戴临，是个医生。我想确认一下……这里，是哪里？”
第二十二章 更加强大的戴临
就在这时候，苏文歆也跑了过来，所以她也听到了戴临说的话。
“你也是医生？”苏文歆蹲下身，无比兴奋地问：“你是从村子外来的？难道你是外面来救援的？政府终于能派救援队进村子来救人了？”
戴临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二人，说：“救援？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路昀却是看着戴临，说：“你……你是不是……”
由于苏文歆在，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我看到了，那个黑色十字。”和昀说道：“你的救护车上是黑色的十字。”
戴临看着路昀的眼神，忽然隐隐意识到，难道这个人知道医院的存在？
他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大致检查了一下身体，随后确定，他没有受伤。
接着，他开始在脑海中想着要回归医院，却依旧回不去。
“你刚才对我说，不能进入这片白雾。”戴临指着眼前的雾，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唉，你，你的眼睛？”
和昀发现，戴临的左眼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无数血丝覆盖着他的眼球，很快，血丝汇聚到童孔的中心，然后，他的整个左眼眼球，都化为血色！
“写，写，写轮眼？？？”苏文歆整个人都看呆了。
戴临的左眼，穿透眼前的白雾，然后……开始层层渗透其中！
紧接着，和昀就看到，戴临的眼神变得极为肃穆。
“该不会……你的眼睛……能看得到？”
苏文歆当年就对火影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童术印象深刻，说：“你这什么？童术？”
戴临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随后，用严肃的神色看向和昀，忽然迅速套用手划过他的额头！
下一刻，和昀就发现，戴临的手上多出几根他的头发。但随后，他就将头发放到他的右眼前，仅仅一瞬，他的头发就不见了。
“什么？？？”
眼前的画面让和昀简直不敢相信！
“这可不是什么童术。”戴临看向那片雾，说：“好了，我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十年前，这片雾封锁了这个叫难悯村的村子，你们也出不去，是吗？”
“你都知道了？”和昀开始对戴临产生了警惕，拉着苏文歆，说：“你……你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哦幼，稀客啊。”
和昀和苏文歆回过头去，会看到路正强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我刚才像是听到警笛声，是我幻听了吗？唉，你是谁？”
路正强看到了戴临。
他一时间懵了，这个人是谁？脸也太生了一点？
不过，路正强本来就不擅长去记人脸，这几年他一直远离人群在白雾边缘生活，难道是自己脸盲了不成？
戴临看向路正强，对和昀说：“你没必要找他结盟。”
和昀看向戴临，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来自444号医院。”
路正强凑近戴临，仔细看了看，这下他确信了，他绝对没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路正强疑惑地看着戴临，说道：“你……”
“我是这个村子的村民。”戴临对路正强说道：“我再说一遍，我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从十年前村子被大雾封住，到现在，一直都是。”
路正强茫然起来，说道：“嗯，对，你说得对……你是村子里的村民。”
“这就对了。”
戴临随后看向和昀和苏文歆，说：“二位，我们谈一谈吧。我如果有坏心，根本没必要耍阴谋诡计。”
“好。”
……
和昀打开房门，请戴临进入屋子。
此时，戴临还在慢慢消化吸收和昀脑海中的记忆。
随着时间推移，他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他从和昀的记忆中，搜索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戴……戴维？”
他立即一把抓住和昀的手，说：“等等，等等……戴维，戴维他是你们村子的村民？”
苏文歆忙说：“是的，戴维……他是戴家的大儿子，戴建国叔叔和我爸也认识。”
“不可能！”戴临摇头：“他不可能是在这个村子长大的！”
怎么会这样？
回忆着刚才他的左眼穿透白雾所看到的场面，他意识到……恐怕要离开这个村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村子或许比碧蓝岛，黑沼村还要更可怕。
“戴维现在，被隔离着？”
“是的。说是流感。”
此时，戴临心头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寒意。
明明，他当初和韩铭做了交易，让戴维提前从恶魔科出院，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是像黑血母祖一样的认知污染吗？还是？”
戴临开始愈发地不解起来。
“嗯？”
就在这时候，和昀注意到一个细节，他发现戴临的右手手背上，有着一条明显是喷溅上去的血迹，看上去似乎是已经凝固了。而血迹应该是有延伸到戴临的衣袖上，只不过他的衣服偏向黑红色，所以不太看得出来。
“这是你刚才跳车受伤的？”
戴临听和昀这么一说，抬起手背看了看，说：“啊，不，不是。是之前受伤的血迹。”
他撒谎了。
这不是他的血，而是源于一个444号医院的医生。
而这个医生，已经被戴临杀死了。他的尸体，先前被吞入戴临的右眼里面，并完全吞噬了。他就是乘坐这个医生乘坐的救护车，来到了这里。
一小时前，这个医生来到了碧蓝岛，而他来的目的，就是要杀了戴临。
戴临迅速转移话题：“你们也该看出来了，我不是普通人。所以……我可以帮助你们。这就作为，我读取了你的记忆，侵犯到你隐私的补偿吧。”
对现在急需一个盟友的和昀来说，眼前的戴临，显然是一个远远强于路正强的盟友。如果真的能获得他的帮助，被他看到自己记忆里面的所有隐私，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你对我们村子而言是一个外来人……”
“我可以让他们觉得我不是外来人，而是被抽签到的队员之一。”
“你……你真的读取了我的记忆？”
“嗯。”戴临说到这，又补充了一句：“你运气不错。我刚好……变得比之前要强大了许多。”
戴临丝毫没有自夸。
现在的他，可以说在实力上已经发生了一次质的蜕变。
“这……”苏文歆小心翼翼地问：“444号医院，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看到了雾的内部？”和昀此时已经想到了什么，说：“你看到了什么，对吧？”
“只看到了一部分。”戴临如此回答。
“你究竟……在雾里面看到了什么？”
戴临如此回答道：“我很难向你们解释。我只能告诉你们，你们目前只能靠咒物来和它们周旋。”
“咒物？”和昀相当聪明，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神庙里面的瓷娃娃？”
“这是典型的消耗性咒物。但是，我不知道这神庙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可以给你们提供稳定性如此强的咒物。”
“咒物……是什么？”
戴临开始和他们科普咒物的概念。
神庙提供的竹竿和瓷娃娃，都是属于比较特殊的咒物，这种咒物换成在医院，肯定要高昂的灵疗点，还需要医生的处方才能买到，但在这个神庙，竟然完全是白给。
一直以来，只有咒物科，才能制作出这种强大，且高度稳定的咒物。至少从他读取到的和昀的记忆内，这十年来队员们每一晚都要巡逻，却从未发生过咒物反噬的现象。要知道，医院开具的咒物也做不到这样毫无副作用。
戴临本打算迅速去找戴维，但是，通过读取和昀的记忆，他已经得知“多出一人”这件事情。那这个戴维，极有可能就是混入村民中的恶灵。所以，还是先谨慎一些，进一步在村子内搜集情报为好。
此时，戴临看着自己右手手背上的血迹。
他是怎么来到这座村子的，得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第二十三章 恶魔科医生
一个多小时前……
戴临一个人独自坐在碧蓝岛的海岸前。
对这时候的戴临来说，他也不知道444号医院的救援何时可以到来。他目前的情况，被医院算为出诊，不会计入旷工。可是，医院的救护车进不来，其他医生也都无法进入，让戴临愈发不安。
这一天，大雨终于停息了。
戴临正在心存担忧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让他很惊讶。
这只高阖颜赠送给自己的手机，可以跨越不同空间联系的手机，居然响了！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戴临接通了手机。
“喂？”
“请问，是戴医生吗？”
虽然对方用了一个“请”字，但戴临完全从这句话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而且，这个声音，他感觉很陌生。
“我是。您是医院哪一位科室的医生？”
“我叫钟思明，恶魔科主治医师。”
恶魔科！
而钟思明这个名字，戴临隐约记得有听到过。仔细一回想，他忽然想起来了。
戴维最初被接到恶魔科的时候，赵赦有来找到他。当时，戴维希望能找到一个恶魔科的医生进行接触，但是医院内的大多数医生，都不会和恶魔科医生有来往。当时，赵赦曾经提及，恶魔科有一个叫钟思明的医生，过去和他一样是恶鬼科的医生，他可以帮戴临联系此人。不过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件，这件事情也就被搁置了。
“您是以前在怨灵外科，后来转科到恶魔科的钟思明医生吗？”
“不。”电话里依旧是那冷漠到宛如机械人一样的声音：“我之前是恶鬼科的医生。欧阳睿医生事件后，转科进入了恶魔科。我长话短说，我现在已经到达了碧蓝岛。”
当年，黎暗主任和欧阳睿医生的死，造成了恶魔科有两名医生出现了空缺。恶魔科是一个必须有四名医生存在的科室，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当年发生那件事情后，医院不可能等到正常的招聘流程，只能向院长进行报告，然后由院长发布了调令，从其他科室转调了医生进入恶魔科，填补了空缺。钟思明，就是其中之一。
戴临故意说是“怨灵外科”，就是为了试探对方是不是真的是444号医院的医生。毕竟，他已经遇到太多恶灵伪装人类的事情了。
“钟医生，你已经到碧蓝岛了？”
为什么要来碧蓝岛？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次的诅咒和恶魔有关啊！
现阶段，444号医院对恶魔诅咒的诊断非常困难，只能根据经验，将影像报告中涉及恶魔诅咒的症状，称之为“魔兆征”，而在临床表现中，还没有出现过具有特异性的恶魔诅咒症状。而戴鸣和潘怡蓁的CT影像报告虽然出现了和高梦华医生类似的灵魂缺失，但并没有任何魔兆征。
恶魔科的医生为什么会来碧蓝岛？尤其是在上次，他已经和恶魔科有了梁子的情况下。
最重要的是……
“你们是怎么进入碧蓝岛的？”
“就我一个人来。我们恶魔科有特别的渠道可以进来。但是我不知道戴医生你的位置，你现在在哪里？”
戴临内心开始警惕起来。
他可没有忘记，妮露·肖当时是因为方舟的缘故，才暂时退却。
现在，恶魔科的医生却好心到专门来岛上救援他？
戴临在444号医院待了那么久，早就清楚这件事情：这个医院有医德的医生只是少数。尤其对恶魔科，他更是充满警惕。
“我想等医院其他科室来支援我。再者我也不需要恶魔科的治疗。”戴临继续重申：“钟医生，非常感谢你来这个岛，但，你先回去吧。”
戴临说到这里，已经开始警惕地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候，海浪翻涌而来，天空闪过一道雷电！
大雨，再度倾盆而下！
“你在海边吧？”随后戴临又听见了钟思明的声音：“具体什么位置？”
“钟医生，您先回去吧？”
“你在什么位置？”对方宛如听不懂人话一样，继续重复：“你在什么位置？”
“我不想接受恶魔科的治疗。”戴临迅速起身，说道：“所以我……”
“你不说，我只能去寒铁镇，找你堂弟了。我相信，他会告诉我。”
“不！”戴临心头开始狂跳，他咬了咬牙，说：“谁派遣你来的？是克里主任吗？”
三大副院长都无权对恶魔科医生下命令，只有院长和来温·克里主任。
“告诉我，你在哪里。然后，我会送你回医院。”
钟思明依旧是这样的回答。
戴临握紧了手机，深吸了口气。
“在距离寒铁镇五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我们就在那里面见面吧。”
“为什么要在那里见面？”
“那个地方有和诅咒有关的现象，我想在那里和你见面，顺便让你看看。”
“你多久能到那里？”
“半个小时吧。不过，现在看样子似乎会下雨，也许时间会更久一点。”
“我们灵异医生淋雨也不会感冒，你尽快过来。”
随后，他挂断了手机。
戴临握紧手机，开始思考起来。
五公里……距离寒铁镇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太远的话，对方会起疑心。
就在这时候，大雨倾泻而下。
但戴临曲儿宛如没有任何感觉，而是在迅速转动大脑。
他抬起手掌，对着手心说道：“谢主任，谢主任，谢主任！”
然而……
没有反应。
一点反应也没有！
恶魔科的医生是怎么来到这座岛上先不说，来到岛上后，和谢主任的联系就断了？
这显然是恶魔科内部决定的，他们从来不会和其他科室沟通。
“是谢成俊主动切断了咒物的联系，还是？”
戴临找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先进入其中躲雨。
他这段时间早就很多次看过岛上的地图。
那片树林树木很茂密，如果和恶魔科的医生开战的话，即使不敌，逃走的时候，这些茂密的树木也可以成为隐蔽他行踪的障碍物。
关键是……戴临不清楚钟思明拥有什么样的咒物，只知道他是主治医师。
“即使同为主治医师，可以在恶鬼科做主治医师，实力也绝对不俗。”
当然，不能拿赵赦来对比，赵赦属于实力极为逆天的主治医师，他之所以迟迟不能晋升高级职称似乎是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钟思明……还是联系不上444号医院。”
戴临已经将他手机储存的所有医院内医生的号码都打了一遍，但都无法联系上。
“他或许还不知道我已经有了警惕心，但我也一样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要对我不利。如果他是让我进入救护车，带入恶魔科诊室后再动手，那我就被动了。”
看着餐馆外的大雨，戴临意识到，他的底牌，只有一个了。
吸收聂秀竹的皮肤组织。
而如果要确定对方的意图，得想办法获得钟思明的头发，读取他的记忆。
这时候，戴临注意到旁边的一只猫。
“老板，这是你的猫？”
“不是，是只野猫。”餐馆老板说：“我可怜他，所以……”
“老板，你认为，猫应该是什么样子？”
看着戴临的双眸，老板愣住了。
“猫，不应该是……我这个样子吗？”
“猫……”
“猫不是那个样子的，不是吗？”
戴临愈发确信，他已经获得了一部分类似于黑血母祖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
“对，猫，不是那个样子的。”
老板点点头，说道。
今天真的太累了
感觉没睡够一样……
容我休息一下
第二十四章 单杀
正常情况下……
一个住院医师想抗衡主治医师，希望是很渺茫的。
444号医院的规则里，并没有禁止医生之间的暴力乃至杀戮行为。所以，医生之间的秩序，完全是靠医院三大派系之间的平衡来维持的。
如果对方因为上次魔术秀的事情，迁怒于自己，要杀戴临泄愤，那么碧蓝岛的确是一个绝佳场所。杀了他，也可以完美嫁祸给鬼。而且就算揭穿了又怎样？副院长都没有资格惩戒恶魔科医生，只有院长和恶魔科主任有资格。
至少戴临实在不太相信，对方真的是好心来支援自己的。更何况，对方还隐隐拿自己的亲人来要挟自己。
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可以来援助戴临。
戴临几乎毫无优势可言，甚至不清楚对方有什么样的咒物。
上一次如果没有方舟，妮露说不定已经结果了自己。
“如果可以……”
戴临打着伞，拿着那只猫，自言自语：“让他把猫当做是我的话……”
真要那么做，必须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睛。如此一来，想要偷袭就不可能了。以有心算无心，是现阶段戴临最大的优势。
戴临觉得如果打视频电话过去，对方也不会傻到接通，反而可能预先暴露自己的意图。
“罢了……”
偷袭说到底，成功的希望也渺茫，何况，攻击对方也得是确定他就是来杀自己的。不能确定的情况下，他等于和恶魔科结下死仇。
戴临已经进入了树林内。
他已经拖延了四十多分钟，目的是让对方情绪焦躁，在焦躁的情绪下，对方就有可能出错。
戴临很想知道，作为住院医师的他，现在和一个主治医师实力差距有多大。
“你来了？”
就在戴临想着再联系一次钟思明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戴临回过头，然后就见到一个浑身黑衣，面目冷峻的年轻男人。
在暴雨中，他却不打伞。
“钟思明医生？”
“跟我来。”
为什么对方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
他之前反复要问自己方位，说明他体内的咒物并不能定位自己的所在地！
既然如此……怎么自己一进树林，他就能移动到自己身后？
他的咒物是什么样的？
“钟医生，你要带我去恶魔科？”戴临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样把后背露给自己，如果要偷袭，这是绝好机会啊！
可是钟思明却一言不发，只顾着朝着前面走路。
“钟医生，你看我这只猫！”
戴临看对方不回头，于是跑到他面前，拿着猫，说道：“它才是戴临。它是戴临，它是戴临！”
钟思明冷冷看着这一幕，说：“丢掉猫，跟我走。”
没用！
完全没用！
戴临死死抓着猫，说：“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和你走的。我没有出现魔兆征，没有理由让恶魔科接手治疗我。”
钟思明冷冷看着戴临。
“跟我走。”
“我说过，把话说清楚！”
戴临此时也非常紧张，他的恶魔之眼，透视着钟思明的身躯，但是……根本没用！他无法把对方的灵魂拖出来！
“我给你两个选择。”
钟思明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乖乖和我一起上救护车，回医院。第二，我强行把你带上救护车，回医院。我数到三，你不吭声，我就默认你选第二条。”
救护车！
他是开救护车进入碧蓝岛的！
戴临之前是见到碧蓝岛外的大海把救护车席卷进去的。
戴临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绝对来者不善了，否则干嘛不肯好好解释，非要用强？
“一……”
对方说出“一”的瞬间，戴临立即说道：“我选第一条！”
眼下，只能先虚与委蛇了。
既然有救护车，那还有一个办法。戴临抢先一步上救护车，逃离碧蓝岛！
无论如何，现在撕破脸，绝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让戴临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钟思明接下来说道：“为了让你配合……接下来，你必须带上这个眼罩。”
他取出了一副可以将两只眼睛完全覆盖住的黑色眼罩。
“戴上后，我带着你上救护车，去医院。”
好嘛！早就防着他了啊！这眼罩肯定是某种咒物！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戴临说：“好，那给我……”
“站着别动。我给你戴上。现在……先把眼睛闭上，我说你可以睁开眼的时候，再睁开。现在，闭上眼，在我这句话说完以……”
一只鬼手从眼前的猫咪肚子赫然开膛破肚，一把死死抓住了钟思明的脖子！而无数业障之力瞬间通过这鬼手蔓延到钟思明的脖子上！
“你……”
戴临抓着猫，左眼也终于在此时完全发动攻击！
业力由于先一步制住了钟思明，让他的反应慢了一拍，以至于戴临接踵而至的攻击，让他无从防备！
戴临知道，他肯定会优先防着自己的眼睛，而忽略这只猫，尤其是猫表面的作用已经“失效”以后。
这只招聘时候就吸入右眼的鬼手，通过覆盖业力早就变成真正的业障鬼了。即使是主治医师，面对业障鬼也会很棘手，尤其是被业力正面侵袭到身上的时候。
戴临虽然是医生，但绝非圣母，为了生存下去，牺牲一只猫来杀掉一个威胁自己的人，他是不会犹豫的。没有一个物质凭依，他不可能让鬼手凭空出现。
而戴临也趁这个机会，抓住钟思明的手，对准自己的右眼！
吸！
但……钟思明的反击也随之而来！
他的脑袋忽然间，开始长出数不清的肉瘤，而这些肉瘤不断扩大，并逐渐长成一颗颗人头！
五六颗恐怖的恶灵头颅对准了戴临，让戴临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变成了蜘蛛网上的虫子！
他得马上逃！
但随后，戴临就发现，他的右边脸颊也开始生长出肉瘤。
肉瘤不断扩大，并长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
但戴临反而没有恐惧，他的手死死抓住那头颅，随后……吸入了自己的右眼内！
这就是恶魔科内的咒物吗？
难道是魔鬼咒物？
444号医院广为人知的魔鬼咒物极为稀少，而恶魔科有没有魔鬼咒物，则是一个谜。但很多人都认为，可能性很高。
此时，戴临发现……
钟思明的脑袋，竟然和脸上长出的其中一个恶灵交换了位置，他的脸本身已经变成恐怖片中常见的鬼魂形象！
而后，钟思明的身体漂浮起来，飘向戴临！
戴临只能不断朝着后面逃去！
幸运的是，没跑多久，他就发现了救护车！
但身后漂浮而来的恶灵，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抓住戴临了！
这一刻，戴临没有选择了。
于是……他的右眼，终于选择……将聂秀竹的那一部分皮肤组织！
吸收！
“不！”
这一刻，钟思明的脑袋忽然大喊了起来！
这个“不”……宛如是指戴临吸收聂秀竹皮肤？
当时的戴临……并不知道，他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
戴临的左眼在这一瞬间，覆盖的血色变成了黑色，让漂浮的钟思明就此不动。而后，戴临的右眼眼眶内，眼球变成一团漆黑，眼眶不断扩大，最后直径至少达到五六厘米！
钟思明发出凄厉的惨嚎，而后，他的身躯，竟然被吸入五六厘米直径的眼洞内！
……
“戴医生。”
这时候，趁着妻子苏文歆去上厕所，和昀问道：“你知道……666号医院吗？”
第二十五章 雾的蔓延
“你刚才说什么？”
戴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读取的记忆里面，根本……就没有666号医院的任何信息！
那怎么会？
“我是想说……”
“什么都不要说！”戴临立即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从现在开始，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三个数字，就当做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告诉我！”
戴临的反应可以说完完全全出超出了和昀的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戴临会说出这样的话。
“戴医生……”
“这是我帮你们的条件。”
戴临很清楚，牵涉到666号医院的医生，那就等于是在和死神共舞。他不想深究此事，只希望找出逃回去的路。
当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方可是恶魔科的医生，他竟然真的通过右眼，真的将钟思明成功吞噬！
当然，钟思明应该是恶魔科最弱的一个医生，远远及不上妮露·肖，更不用提那神秘的主任来温·克里了。但即使如此，戴临依旧对自己的实力感觉到惊讶。
后来，他上了钟思明的救护车。
本来，他是考虑带戴鸣，潘怡蓁等人一起过来的。但是，他考虑到一个问题，乘坐这救护车，会不会直接开回医院的恶魔科？如果是这样，戴临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恶魔科选择来这座岛上对付他，显然就是因为在这里，可以完美避开印无缺和韩铭。
戴临开始查看救护车，随后发现，救护车内部有一个导航仪。
但是，这个导航仪，有些看不明白。
444号医院所在的，是一个不知道位于何处的异度空间，而从导航仪来看，救护车被设定过一个未知坐标，但从导航仪来看，不确定坐标是什么地方。
“未知的坐标……”
戴临考虑再三，决定先试一试，寻找线索，如果有办法离开这座岛去到外界，再回来找戴鸣他们。
于是……
他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当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的大雾，即使没有和昀示警，他也不会进入这里。
而且，他的这双眼睛，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他感觉，如果是以前，他肯定看不到大雾内部的任何场景。
被吞噬的同时，钟思明就已经死在了戴临的右眼空间内。
戴临随时可以将他的身躯以及体内的咒物完全吞噬。
而且，这一次左眼没有任何示警，也就是说，他体内的魔鬼咒物，可以完全成为戴临新的咒物！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戴临都将拥有比一般主治医师都更加强大，可怕的力量！
如果印无缺，韩铭知道这一切，绝对会惊讶得掉了下巴。如今的戴临，已经是444号医院已知的历史中，最恐怖的妖孽医生，前无古人，大概率也会后无来者！
事实上，对现在的戴临来说，一般的怨灵，对他也基本没有威胁了。
即使是厉鬼，他也不是不敢去较量一番。
但即使如此，戴临在进入这个迷雾村庄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一旦大意，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戴临看了看他手背上的血，这应该是一开始用左眼攻击的时候，让钟思明受到的伤害洒出来的血。
“但我读取不了他的记忆……”
戴临无法读取钟思明的记忆，这一点是让他很遗憾的。否则，他将可以获得大量恶魔科的情报。但现在，他依旧是处在被动的局面下。
他看向眼前的和昀，说：“你可以询问关于444号医院的事情。你的情况，已经是属于潜在的患者，我可以向你透露医院的信息。”
“好吧。”和昀想着，无法获得666号医院的情报，可以知道关于444号医院的，也是好的。
就在此时，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戴临通过透视，知道外面是路正强。
和昀走到门口，问：“谁？”
“我。和昀，出来谈谈，我有话要和你说。”
和昀咬咬牙，说：“什么事情？”
“我已经知道我晚上会去参加巡逻了，队长还是葛念诚。不瞒你说，刚才他有派人来通知我。”
和昀只能打开门，走了出去，问：“你想怎么样？”
“你老婆呢？”
“我一个人和你谈就行。”
如今戴临愿意帮助自己，和昀也有了底气，并不怎么需要找路正强帮忙了。
“好，你跟我来。”
二人来到外面的风雪中，走了一段路，很快，眼前就出现了那片白雾。
路正强看着眼前的白雾，说：“葛念诚想在今晚的巡逻中杀了你。这一点，他都已经不掩饰了，差不多直接就是明示我了。还说，只要我答应他，就和他爸爸说情，撤掉我在抽签箱里面多余的签，让我以后的巡逻频率和一般村民一样。唉，这实在很有诱惑力，我觉得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啊。”
“所以呢？”和昀冷笑。
“我觉得你们两个也挺可怜的。所以，要不这样，咱们谈谈条件呗。”
和昀问：“你想要什么？”
只要对方的条件不太过分，多一个盟友，也不坏。
谁知道，路正强忽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迅速冲向那片大雾！
“你说我现在就提前把你丢进雾里面，葛念诚会不会很感激我啊？”路正强对和昀说道：“到时候，我可以作证说，你因为今晚就要巡逻，到这附近踩点，结果冰面太滑，不小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
“粮食和物资，我不怎么缺。我要你老婆……和我能好好地‘坦诚相见’，大家来一次愉快的交流，我就站在你们这边，我保证，不会让葛念诚得逞，否则……”
“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提前送你去雾里面见阎王，然后再去找你老婆谈条件呗……”
忽然间，在雾里面，传出一种奇怪的动静。
路正强一时间愣住了。
那声音，就好像是某种东西，在徐徐接近一样。
“现在……现在是白天……啊？还不是巡逻的时候？”路正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白雾忽然朝着他们二人涌来！
路正强吓得立即转身就跑，但是白雾涌动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要弥漫而来！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戴临忽然来到了和昀的面前，一把拉住他，随后就快速朝着后面跑去！
路正强就这样被白雾彻底淹没，发出凄厉的惨嚎，最后……再也没有了声息。
和昀惊魂未定，看着戴临，问道：“戴医生，你怎么到我面前来的？那一瞬间？”
戴临没有解释，而是看向那片雾，说道：“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雾里面，是什么？求你告诉我！”
戴临却答非所问：“是因为多出了一个人来，所以，才会导致雾的蔓延吗？”
和昀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恐怕……是的。”
戴临点了点头。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路正强。”
“唉？”
戴临看向和昀，说道：“我就是路正强，路正强就是我。明白了吗？现在回答我，我是……谁？”
看着戴临的眼睛，和昀立即陷入了茫然。
“你是……路正强。”
“很好。下午，我和你们两个，一起去神庙取竹竿和瓷娃娃。”
戴临倒是想知道，那个所谓的神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可以量产出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