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阶梯
来到别墅区休整一段时间后，兰科斯便又与埃翠丝几人离开，前往了山顶的古堡拜访铜锤酋长——奥利亚恩.铜锤。
想到别墅区内满是圣者，莱栖半点也没有闲逛的心思，选择宅在房间里。
其他人面前，他大可以顶着莱德的面目招摇撞骗，但如果被某位圣者关注的话，后者有太多办法看到莱栖的真正样貌。
此外，还有一点——第二序列。
且不说黄昏序列本身，莱栖本身只是超凡位阶的非凡者，这才是大问题。
之后的时间，莱栖只专注于做两件事——临摹阵列、望着吊坠发呆。
他要尽快晋升解开学长在“伪证”设下的灵性枷锁，这样才能使用“完美者”更多的能力，届时就算是圣者，不动用一些特殊手段的话也难以发现莱栖的伪装。
拜访过铜锤酋长，兰科斯此后每天都带着数人离开别墅，晚上回来时往往会带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模型、钟表、工艺品、轴承、齿轴之类，然后便是各种报价单之间的比对确认，交易量往往数以万计数。
与此同时，兰科斯每天都肉眼可见地更加憔悴，但他的情绪却不见半点低迷，而是愈加振奋。
他清楚的看到，财富在膨胀！
一罐西克森行商的高档红茶，来到这儿竟然能换来一款座钟！而后者在摩莱王国能买近百罐那样的红茶。
暴利，这何止是暴利，简直是爆炸！
这种情况下，兰科斯近乎疯狂！
面对这些，伍尔夫与埃翠丝却是毫无反应，即便兰科斯的交易并未达到既定利益，两人没有干涉的意思，仿佛流淌的不是数百万的财富，而只是一汪污水。
当兰科斯终于平静下来问及两人时，后两者只是轻轻摇头，埃翠丝平静淡然，而伍尔夫则是微蹙起眉头，陷入思索。
这些反应令兰科斯极为不解，只不过很快，他就将之抛至脑后，投入了下一轮的贸易。
为了避免麻烦，莱栖很少离开别墅。不过他还是经常会在走廊和大厅之内散步，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吊坠，同时在脑海里想着其他东西。
一楼大厅，长桌和沙发座椅上还残留着昨夜的“战斗”痕迹，计算的废弃稿纸零星的散落着，桌上堆着机械构件。
兰科斯与其他人讨论到凌晨两点才回去休息，导致这些无人收拾。
坐到桌边，莱栖放下吊坠随手拿起报纸。
身为经商者，兰科斯需要从各个方面评估商品价值和经济趋势，而报纸无疑是极其关键的一部分。
莱栖并不在意，他只是随意看看。
就拉赫鲁特遇害一事，燧岩氏族已在数日前向诸王会提出议程，请求质询辉石氏族；北海五号岗哨发出一级警示，请沿海诸部落谨防大潮；天气转暖，农业总行会提醒诸氏族勿忘春耕，推荐金粒7号玉米...
在黝锡部落，因为逃跑的辉石刺客被莱提娅截下，迪尤未能获取那部分情报，但不久前，莱栖借助云门号的渠道补全了那些，虽然没有实质的内容，却也肯定了辉石氏族发挥的作用。
这才有了如今的质问。
莱栖继续翻着，又看到了一条几天前的报道——古穴氏族矿洞坍塌。
起因是升降机螺丝松动，导致古穴氏族淘汰采矿设备时造成竖井垮塌，由此造成的连锁反应致使上方五层均受到影响，最终导致上百人死亡，近千人受伤，预计各项损失超过百万。
“淘汰的采矿设备...”，莱栖喃喃自语，目光随之停留在了散落的零件上。
随后，莱栖神色古怪。
他记得兰科斯前天刚采购了一批设备运往古穴氏族，而事故就是在那之前，他有理由怀疑这些便是为了替换那些淘汰下来的采矿设备的。
除此之外，莱栖还看到报道称几处矿区发生了不同程度的事故，要么是矿井坍塌、要么便是爆炸、山体垮落。
在此，矿业联合行会与机造行会呼吁各氏族重视安全管理，加强日常监管责任....
没多久，又一人来到大厅。
关上房门，罗比收起修剪灌木的大剪刀，笑着问候，“莱德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你在修剪花园？”
“从我母亲那儿学了点，在这儿我也没什么能做的...”，罗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修剪灌木的时候，有看到过周边的其他别墅吗？”
除了负责账务清单、资产核算、数据整理等商会业务的工作人员，还需要一些人来负责大家的日常起居，罗比因为勤奋又与莱栖的关系尚可，便被兰科斯带了过来。
罗比神色一振，压制着激动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奇异的生物，据加纳恩先生说，他们是叫娜迦、人鱼、半人马、还有精灵，原来传说是真的，那些精灵真的有梦幻般的相貌！”
“精灵。”，莱栖略感在意。
“嗯，”，罗比点头，“头发是深褐色的，皮肤泛红。”
坐在长桌另一边的少女莱提娅开口，“岩砺氏族的精灵。”
她那好看的眸子内满溢着烦躁，趴在桌上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正是因为有另一位精灵圣者在，莱提娅才只能陪莱栖待在别墅内，而不能随意外出。
见莱德陷入思考，罗比不再说话，默默整理起昨晚打乱的桌椅，捡起稿纸。
过了会儿，他才又小声问道：“储物室里还有些近期的报纸，要帮您拿来吗？”
“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莱栖愣了下，将报纸收拢起来递了过去。
收起报纸，罗比转而整理散落的零件，变速曲轴、连杆、同心齿轮和链条被其分门别类的收走，再认真地擦去桌上的矿油。
“莱德先生，一只没机会问，您为何一直盯着那个。”，罗比指了指吊坠。
莱栖望了眼吊坠，随口回应，“我想看到它的本质。”
“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令莱栖陷入了沉思，他斟酌起用词慢慢回应，“就像是品尝食物试图分辨出它使用的食材和佐料。”
这样的解释令罗比更为疑惑。
他随之说道：“如果只是看的话，为什么不亲自烹饪？那样会不会更好。”
莱栖愣了下，随后解释道：“我需要的，只是看到它，仅以眼睛看到真实的它。”
罗比挠挠头，有些不安道：“这样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闻言，莱栖立即摇头，“不，可能会有用的。”
构筑者是以灵性塑造足够真实的元素，而灵视之眼则是看到灵性，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清晰的递进，就像是逐级升高的台阶。
通过罗比的话，莱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往二楼跑去。
“莱德先生？”，罗比问道。
“多谢你，罗比，你可能帮了我大忙！”，莱栖一边上楼，一边笑道。
罗比愣了下，随后才迟疑地点头。
回到房间，莱栖便开始寻找了起来，学姐推荐了太多书籍，但莱栖有时间看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一直“吃灰”。
莱栖觉得罗比说的很有道理，而这样的事情一定会魔法师研究，即便最终失败了，也一定会有成果留存！
他现在只希望学姐推荐足够多！
万幸的是，莱栖在“角落”里找到了“它”，只不过并非是涉及理论研究，而是序列晋升，《凝聚者》。
如莱栖之前看过的《感知》《构筑者》一样，《凝聚者》的内容便是在介绍元素序列的第四位阶，包括实质、表征、能力解析以及对应的部分理论研究。
在最后的部分，《凝聚者》的编者以一种通俗的理论讲述了他所理解的元素序列。
在他的描述中，灵性世界犹如一片沙滩。
“感知”要求你来到这儿，“构筑者”让你可以将沙子捏成各种形状，“灵视之眼”令你看到砂粒中闪光的宝石，“凝聚者”便是将细碎的宝石挑出来凝聚为更大的宝石。
如此，莱栖便知道了元素序列的荣耀位阶所要达成的实质——汇聚灵性。
凝聚者能将灵性凝聚为类如元素矿石、或是灵性植物的萃取液一样的实体，这些可以直接为魔法阵列充能，或者担任灵性器具的材料。
编者之外，这本书还有诸多修订者，其中便有这样的一条——如果能够汇聚灵性，那么你便无需看到它！
在黑暗的世界里，触感便是你的视觉。
——光辉法师，莱克斯.纽特。
至今依旧令无数魔法师难以相信的，莱克斯.纽特是一位天使，而且这位第一代大魔导师竟然是一位盲人。
在其的自传中，莱克斯曾直言，他无法在烈日的天国中看到光辉，双手的触感便是一切，他以双手为眼晋升辉天使，直至莱克斯踏步圣阶，他离开了。
于是，一位大魔导师诞生了！
可能是由于失去视觉而令触感格外灵敏，莱克斯对于灵性格外敏感，此后有关灵性研究的著作皆离不开他的贡献。
对此，在返回天国前，莱克斯以大魔导师的身份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看不到阶梯，于我而言，那不过是栖身的座椅。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海领主
看完这些，莱栖不禁陷入了沉默。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位称职的魔法师，毕竟成为魔法师的时间还太短，他也未曾深入了解过那些如群星般在魔法界闪耀的先辈们。
莱克斯.纽特喜欢以阶梯比喻，他告诫其他魔法师，要将目光望向更远、更高处。
他说，当人面临黑暗，人们甚至难以踏出倒数第二步！
不可得见的未来，便是黑暗。
而此时此刻，莱栖仿佛听到了另一句话，当你踏步更高时，回望过去会尤为轻松。
莱栖缓缓抽离感知，随即苦笑道：“先一步感受‘凝聚者’的实质吗...”
这便是莱克斯给出的答案。
想着想着，莱栖的掌心逐渐有水流汇聚，他同时取出元素吊坠。
根据莱克斯大师的描述，无需望眼于那些真实的灵性，只需将其摘离出来便算成功了。
对于双目失明的莱克斯，这是他唯一的方法！
随后，莱栖进入盥洗室开始了尝试，吊坠挂在高处的花洒上，一遍遍尝试着将水流凝聚，希冀能将水元素实体化。
此后数天，莱栖闭门不出，食物总是会莫名出现在房屋内，大家也都对此毫无知觉，总想着应该是其他人送去的。
水声响了好几天，骤然停息。
泰坦之月16日，忙碌许久的兰科斯终于有使劲按放松下来，各式货物已经装车，另有许多发往群山各处以及通过港口转运至摩莱王国。
灰岸氏族至摩莱王国的港口已经开通，寒凌的冬季真正过去了。
同一天，莱栖走出房间，自罗比口中听到了一条消息，一条令其稍感不安的消息。
铜锤酋长将在今晚驾临此处。
据说是埃翠丝的邀请，那位酋长亦是欣然接受，并提议在庭院内举办晚宴，由其介绍此次行商同行的诸多客人，也即是生活在周边别墅的那些精灵、人鱼与半人马。
罗比神色奕奕，这毫无疑问代表着奥利亚恩酋长的好意，在人类的居住区举办宴会，所代表含义不言而喻。
罗比有荣与焉，眉飞色舞地与莱德讲述着。
与其不同，莱栖却是面色微凝。
“外面已经在准备场地，有些客人已经提前来了，那些半人马客人们可真高，拖着鱼类尾巴的海妖客人们身上总是湿漉漉....”
能参与其中，罗比很是激动，也很希望莱德先生能够出去看一看。
整天待在房间里一定很闷的，而且莱德先生的房间内整天都有水声传出，罗比听说过有人会用水声来掩饰其他动静，比如哭泣...
希望莱德先生没有遇到伤心事，罗比暗道。
莱栖的心情原本是很不错的，听到他的话，却是瞬间跌入谷底。
他微微侧头，隔着随风摆动的窗帘望向庭院，摆满了烧烤的篝火和烤炉，硕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丝绒，诸多人类与矮人侍者正在摆放食物、饮品和奇形怪状的餐具。
漂亮的螺贝盘上是以珍珠点缀的淡粉色的海草，在莱栖眼中那分明闪烁着淡淡的荧蓝色光辉；水晶海螺杯内荡漾着幽海似的酒液；晶莹剔透的鱼肉平铺在金箔上，华美尊贵...
生活在海底的人鱼们喜用生食，即便加热也是用海底热泉而微微带上热意而已。
与人鱼的精致不同，那些高大半人马簇拥的区域，硕大的猎物被整只丢在一旁，后者未曾完全死去，颤抖着发出嘤咛，然后被其中一位半人马随意踏蹄便砸碎了脑袋，血液伴着浑浊的黄白色逸散满地。
见此情形，一旁的侍者强忍下恶心，拿着抹布靠近。
一位半人马在地上蹬了蹬蹄子，制止道：“我们会清理干净，不会要你在你家主人面前为难！”
站在二楼的窗户前，莱栖看的一清二楚。
那哪里是普通人能清理的，那猎物分明已经到了卓绝位阶，崩散在地的血液中蕴含着充沛的灵性，这些暴虐而纯粹的灵性对普通人而言与剧毒没什么区别。
但就是这样的一只魔兽，只是半人马们充饥的猎物，所有人都对此视若无睹，显然这对他们来说很是稀松平常。
莱提娅出现在楼梯扶手上，圣洁的长袍顺势垂下。
与此同时，罗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向莱栖道了声歉便急忙转身离开。
莱栖揉捏着眉心，问道：“我们躲在房间里会被关注到吗？”
莱提娅白净的额头微微蹙起，面色不悦，“没这么简单。”
侦探莱提娅靠在扶手上推了推眼镜，严肃道：“我怀疑，这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莱栖的神色骤然沉重。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莱提娅在黝锡部落出手的那晚。
少女莱提娅依旧穿着那件针织毛衣，她趴在窗台上向外望去，兴致勃勃，“岩砺氏族那个像石头一样的水果看来不错唉，诶，那个不会是幽色百灵吗，不是说它们只能在风语林地才能生活吗！”
“哪里？我也看看。”，侦探莱提娅也探着脑袋凑了过来。
随后一本书出现在其手中，哗啦啦地翻开。
“青灰色的翎羽，淡紫色的瞳孔和白色的喙，喜食汁液，心灵序列的魔兽...”
两人凑在一起一边看书一边对照着庭院内盘卧在一处枝头上的百灵鸟。
莱栖让开位置，随后看向圣者莱提娅。
后者忍住凑过去的冲动，蹙眉道：“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就算那位强大的半神已经察觉到我们也并非没有可能。”
比圣者更进一步，半神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行使神之威权，虽然铜锤酋长不会肆无忌惮的挥洒这一神迹，但莱提娅的担心也并不多余。
“暂时离开呢？”，莱栖提议。
“如果确实有人在关注这儿的话，最好不要，那样反而会更加显眼...”
而正如莱提娅担心的那样，桑莉兹正在不远处关注着这儿，在酋长下达命令后，她曾不止一次的试探过，但最终都毫无收获。
本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桑莉兹仍旧坚定地认为其中一定隐藏了什么。
恰逢酋长计划在这儿举行宴会，这样的机会再合适不过。
趴在窗台上，侦探莱提娅突然说道：“有圣者来了！”
顺着其的视线，莱栖看到了一位奇特的生物。
那是一位面容俊美的女士，颧骨颇高嘴唇轻薄，细长的眸子内满是冷意，她那幽暗的长发如海草一般舞动，隐约可见那顶隐藏其中的暗银色发冠，耳朵位置是层叠的蓝色鱼鳍，上身着各色宝石、海贝装饰的袍子，下身则是类似蛇尾一般，摆动着前行。
更令其惊异的是，这位女士有着四只手，两两交叉贴在腹部。
一位娜迦女士！
“深海执政官...”
那肆意的灵性和傲然的姿态，在灵性的世界里犹如滔天海潮般翻腾着，一度震颤到莱栖的耳膜都感到微微发涨。
反倒是庭院内的普通人浑然无觉，只是被那强大的气场所震慑，纷纷低下了头。
下一刻，莱栖也悄然移开目光。
恰逢此刻，卡什.加纳恩看到莱栖站在窗边便带着艾特走了过来，“幽潮领主，苏拉德曼女士。”
见莱栖有些疑惑，卡什继续解释，“与其他圣者被尊称的名号不同，深海圣者的称谓是权力地位的象征，在这之中，有两个称谓极其特殊，‘大公’和‘领主’。”
“奥卡公国？”，莱栖想到了什么。
圣者莱提娅托腮静静听着，侦探莱提娅则又取出了一本书根据卡什的话两相对照，少女莱提娅依旧趴在窗台上看向庭院。
卡什对身旁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对，奥卡大公，类似‘大公’的尊称只有半神及之上的存在才有资格获取，所以在汪洋帝国，领主就代表了圣者的最高权力。”
“而在群海中，历任的领主数量一般是不会超过十位的。”
“所以，”，卡什抓了抓下巴，“那些火车的终点究竟是哪儿？”
任谁都能觉察到这场行商的怪异，圣者随行已经极为难得，这些甚至还是圣者之中的佼佼者，卡什预感莱德应该知道些什么。
莱栖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转而看向庭院。
大豪庭所在，黑须氏族所在——达曼图斯。
莱栖知道，这便是终点，不过那些深藏隐秘的线索令他不安，自然不敢贸然解释。
卡什微微挑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再看向庭院，又是一道高大的身影靠近院门，随着他踏动四蹄，地面隐隐颤动，云层之上也同时有虚幻的雷鸣响彻。
院内的众人站立不稳似的东倒西歪，直至那半人马踏足庭院，一切动静才悄然消逝。
仆役们压下惊恐，埋头工作。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泰坦
那半人马身高超过三米，漆黑泛红的长发束在脑后，肤色犹如红铜，肌肉虬结，硕大的眸子内无时无刻不蕴着雷光，难以直视。
身上披挂着绘有特殊图案的皮衣，腰间和脖颈间以兽牙和兽骨装饰，一柄拖地的巨大战斧斜挎在身体一侧，随着其踏步走过，岩石地面迸出火星，留下深深的刻痕。
卡什眼眸微眯随后移开视线，低声道：“统胜冠军，大泰坦，裂蹄氏族的赤雷泰坦达贡.奥多罗斯...”
他继续解释，“泰坦一族的传统里，在同阶竞斗中战胜过足够多的对手便有资格称为大泰坦。”
艾特缩了缩脑袋，默默远离窗户。
闻言，莱栖同样眼眸微动。
随后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莱提娅，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与深海领主和大泰坦这些圣者中的强者相比，莱提娅也并不逊色，后者拥有与心灵能力极为契合的第二序列，同时又是一位星旅者，掌握着额外的能力。
想到这儿，莱栖暗自摇头，大先知究竟知道些什么...
真的是，先知？
“应该还有两位圣者，你了解他们的情况吗？”
“岩砺氏族的圣者，泰菲达.岩砺女士，岩砺氏族先知的次女；还有一位来自牧铁氏族的欧登.牧铁，他同时是砺刃者工坊的副坊主...”，卡什将近些天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的信息一一道来。
“砺刃者工坊...”，莱栖神色郑重。
因为各种事情，莱栖曾特地了解过这个非凡组织，整个组织的架构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打造砺刃、磨砺刀锋的工坊。
砺刃者工坊的基础业务是打造武器工具，这样的工作多由人类来完成，比利.温洛特曾经便是其中的一员。更高层的业务是打造、保养、修复灵性器具，尤其是各类利器。
而在工坊中，与对人类的苛刻不同，他们对矮人格外宽容，经过审核的矮人能够进入其中学习战技，不过能掌握的终究只是少数。
如此，战技“砺刃”一度成为了群山中使用者最多的战技。
不过即便这样，砺刃者工坊依旧无法与红谷、辉石等大型部族相比，仍是中型势力，只是在某些时刻，它的号召力能与前者相提并论。
身为副坊主，欧登.牧铁的地位自然不必多说。
至于那位心灵圣者，虽然没有响亮的名声和惊人的来历，但莱栖知道，心灵序列的圣者绝对没有一个简单的。
见莱栖思索良久，卡什朝外看了两眼，接着转身离开。
艾特快步跟上。
“唔，有办法了！”，少女莱提娅的声音打断了莱栖的思考。
只见后者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她一手指向别墅的正前方，埃翠丝正在接待客人，安排宴会。
下一刻，另外两位莱提娅有出现在旁边，一起挤了过来。
身着针织毛衣的莱提娅被挤在中间，她侧头看向莱栖，“你待会儿就跟在她旁边，一定不要离的太远，特别是铜锤酋长如果来的话，千万要跟紧一点。”
莱栖眨了眨眼，略显疑惑。
但下一瞬，三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转而莱栖在脑海中听到了类似叩门的声响，同时还有莱提娅的请求声，“让我们去记忆里躲一下...”
听到莱提娅的声音，莱栖愣了下，下意识选择了同意。
于是，莱栖的记忆里，一些奇怪的记忆片段浮现了出来。
卡莫学院的宿舍。
莱栖坐在床边，而另外三位莱提娅各自坐在座椅上。
莱栖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在学院里，他与马纳多几人经常这样坐着聊天，而莱提娅如今便是占据了那三人的位置。
侦探莱提娅起身打量了下房间，随即向呆滞的莱栖解释道：“我们截取了你的一段记忆，暂时取代了其他人。”
莱栖神色黯淡，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放心啦，对其他人而言可能会有些影响，但当我们离开，你的记忆也还是会完完整整的回来的。”，少女莱提娅站起身坐到了床边，宽慰地拍了拍莱栖的肩膀。
“衪眷顾着你，让你得以窥见真实。”
“如果进入其他人的记忆，会发生什么？”
少女莱提娅轻咳了下，操着低沉的语调缓缓道：“记忆里的某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那个人成为了你最信赖的朋友，成为了你素未谋面却又最亲近的家人，那个人就坐在你身旁，你却丝毫的没有察觉...”
听着距离耳朵越来越近的声音，莱栖躲了躲，脸色格外凝重。
他能想象的到莱提娅所说的，但他又无法想象那样的事发生，只觉得毛骨悚然。
甚至基于对心灵序列的了解，莱栖知道这个能力会有多大的操作空间，如果被篡改的记忆不是人，而是事情呢，甚至是自身呢...
只是想到这样的可能，莱栖便感觉浑身冰冷。
“做到这样没你想象的简单，我们刚刚进来是经过了你的许可，如果强行进入，你的心智大概率会发生溃散，虽然也能残留不少记忆，但总归比较危险。”
“另外，侵入他人的记忆也不是什么安全的行为，”，说着，圣者莱提娅敲了敲座椅，“这些对我们而言是真实的。”
瞬间，莱栖瞳孔巨震。
他的记忆里埋藏着太多秘密，也隐藏着恐怖的历史。
看到莱栖神色变化，圣者莱提娅说道：“虽然记忆中的实体不会对我们做出额外反应，但即便只是余波也难以承受的，而且很容易发生意外，我们也只敢出现在你早期的记忆。”
“事实上，这个能力本是半神才能掌握，只是我们借用混乱序列的能力绕开了灵魂的限制，但也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有被同化的风险...”
少女莱提娅突然提议，“去那段记忆里看看吧，我还没见过大智者呢！”
侦探莱提娅推了推镜片，其上闪过一片晕光，遗憾道：“不行的，那些被奇特的力量封印了，进去很麻烦。”
少女莱提娅的眼眸骤然黯淡了下去。
圣者莱提娅仿佛丝毫没听到两人危险的计划，继续说道：“我们在你的记忆里，你也暂时会获得圣者的位格，其他圣者很难看透你的伪装。”
莱栖愣了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但在过去的这个时间，他什么也没能摸到。
“又一位圣者来了。”
“是泰菲达，我们得先躲起来了！”，少女莱提娅惊呼。
下一刻，莱栖只觉得恍惚了下，随后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
而那段记忆也被埋藏进了回忆深处。
窗帘随风舞动，莱栖也看到了刚刚抵达的圣者。
那是一位温雅的女士，发色深橙更接近红色，头发整齐地披在脑后隐隐露出耳朵，她有着一对褐色的眸子，白银框的单片眼镜夹在高挺的鼻梁上，身着有着奇异纹饰的杏色长袍，双手交叉收拢在宽大的袖筒之内。
看过去的第一眼，莱栖便同时感到有一道视线投射过来，泰菲达.岩砺望向了他！
莱栖顿时低下头，避免对视。
只不过莱栖不知道的是，不止是他一人，庭院内的每个人都有着相同的感受，泰菲达.岩砺同时看向了每一个人！
与此同时，莱提娅的声音在其脑海中响起，“即便是在心灵圣者之中，她的能力也是极为特殊的，尽量不要和她对视...”
莱栖微微颔首。
根据莱提娅的解释，莱栖知道了泰菲达的能力更倾向于洞察，她能够瞬间洞察到视线所及的一切并加以分析。
莱栖纵是改变了样貌，但对视太久的话，她甚至可以自莱栖眼中看到他真正的样貌。
避开泰菲达所在，莱栖搜寻着埃翠丝的身影。
因为方才的一幕幕，所有人下意识避开了几位圣者所在，也都安静了下来，莱栖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主动向几位圣者走去的埃翠丝。
安排好各个种族的客人后，埃翠丝开始统筹最后的工作，各式点心、水果、酒水被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为了宴会，西奥多商会提前几天准备了大量食物、酒水，并且临时招募了两位熟知铜锤氏族的管家、十位高级厨师和超过五十名的侍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爷爷
观望了会儿，莱栖将憨憨放回房间后便找了个合适时机来到庭院，跟在埃翠丝身后。
同样跟随埃翠丝的临时管家和女仆长好奇地看了眼莱栖，不过在注意到后者同样的晶蓝色头发之后默不作声，只当是一位后辈。
临时雇员，最重要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巴和眼睛，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
埃翠丝打量了眼莱栖，也不再关注。
兰科斯与伍尔夫都给出了保证，她自然不会再怀疑莱德，即便后者很可疑。
莱栖垂着头，在脑海中和莱提娅交谈。
莱提娅向莱栖逐一介绍了心灵序列圣者拥有的种种能力，以及如何防备，虽然对如今的莱栖而言只是微弱的多挣扎一下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盯着脚尖的莱栖明显感觉到庭院内的氛围为之一滞，空气略显沉重，仿佛就连篝火的噼里啪啦声都陷入了沉寂。
与此同时，莱提娅的声音也彻底消失。
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出现，管家低声向埃翠丝介绍来者的身份。
铜锤酋长奥利亚恩.铜锤，砺刃者工坊副坊主欧登.牧铁，以及其身后砺刃者工坊的众人。
莱栖心中一紧，下意识放缓呼吸。
众人屈身行礼，圣者也不例外。
达贡.奥多罗斯双目如炬，战意激昂，纵是半神也无惧一战；泰菲达.岩砺笼着双袖，目光温和，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眸中只剩那巍峨如山的身影，庭院内其他人再无法进入她的眸中；苏拉德曼.凯罗尔眸光幽沉，一瞥之后移开视线。
埃翠丝向新的客人迎去，为其安排位置，莱栖亦步亦趋的跟着。
圣者们的注意全然在铜锤酋长身上，圣者之下没有资格投来视线，莱栖就像躲藏在灯盏本身的阴影里一样，披着昏暗的余晖，他仿佛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再没人看到他...
其他地方的伍尔夫与兰科斯也急忙赶来，见过铜锤酋长后匆匆离开。
伍尔夫去到厨房，兰科斯继续与其他商人交谈起来，在其回来后，那些商人的眼神一改轻视，顿时郑重起来。
客人到齐，宴会开始。
远山的残阳彻底消失，与之相反，庭院内各处的篝火愈加明亮，升腾的火焰发出劈里啪啦的爆鸣，油脂滴落，火光骤然一亮。
庭院角落是一小片紫藤树林，细嫩的叶片将外界的繁杂隔绝开来，岩砺氏族的精灵安静地享用水果，桌上还有几个玻璃罐，那是摩莱王国的罐头，对她们而言是新奇的体验。
泰菲达坐在枝干自然编织的座椅上，淡然地扫视庭院，只是稍稍避开了铜锤酋长附近。
使用洞察的力量观察奥利亚恩，后者的存在会犹如真实的山峦充斥着她视野的每一个角落，泰菲达再无法看到其他人。
洞察半神对她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与此处静谧相似的，海族所在的区域近乎死寂，就像是幽深的海底般寂静无声。
人鱼、海精灵、娜迦按照位阶分列的长桌两侧，姿态端正严苛，不像聚餐而更像是一场探讨议案的严肃议会。
直至苏拉德曼.凯罗尔动用餐叉，其他海族才随之按照次序动手，整齐的如同一人。
地位与身份在群海中更甚于生命！
占据庭院绝大部分区域的人类、矮人、半人马们则是在火光中纵情欢呼，有了埃翠丝的特许，西奥多商会的人员也能在今晚畅饮美酒。
泰坦的聚会自然少不了竞斗与角力，一些矮人也参与其中，挥舞着拳头大声呼号。
但毕竟是在城区，所有参与者都极为克制——只动用身体的力量。
围墙旁的灌木被粗暴地推倒，一旁别墅的庭院也被纳入了战场的范围。
没有绚烂的电芒和冰冷的铁光，只有身体的碰撞和战斗技巧的挥洒，即便如此，依旧迸发出了可怖的力量，大地崩裂出深坑，马厩与喷泉倒塌破碎，被蹂躏成废墟...
战场尚且如此，参与竞斗的半人马和矮人的状态更加惨烈。
满盈着灵性的血液四溅，筋断骨折之音不绝，破碎的内脏和骨片不时喷出，有时还能看到断裂的肢体被甩到远处。
对泰坦而言，这种程度只能算得聚会的助兴节目罢了。
有学者统计过，泰坦一族有接近半数的死亡都是由于内部争斗造成，其他的才是死于外族征伐、天灾、狩猎、疾病、意外...
至于衰老造成的自然死亡，在泰坦中并不存在，经历无数征伐与竞斗仍能来到生命的尽头，他将有资格在死亡前挑战任何对手，纵是雷霆酋长也不会拒绝见证那衰老躯体中磨炼出的精湛技艺！
肉体的碰撞声激昂而沉重，莱栖也不免偷看了两眼。
看着那狂放肆意的身影，这一刻，他才隐隐理解盖洛普尔.尼登学长的心情。
与同等的对手战斗，是愉悦的！
这场晚间聚会自然不是供给大家吃吃喝喝的，几位圣者来到这儿也没心思与人类交往。
不过随着奥利亚恩进入别墅，他们也就只能静静等待。
进入别墅，埃翠斯示意管家与女仆长离开，后两者识趣地留在门外闭上房门，莱栖继续硬着头皮跟着。
没多久，三人来到了一楼角落的一处房间，莱栖此前从未来过附近，只在印象中隐隐记得兰科斯、伍尔夫几人好像住在这儿。
埃翠斯推开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门，奥利亚恩进入其中。
莱栖也僵硬地跟着，好在埃翠斯并未阻止。
内里是一间卧室，宽大的卧床位于房间中央，不过因为站在奥利亚恩身后，莱栖看不清躺在床上的是谁，只能看到被单微微隆起。
“金斯利，你怎么苍老至此。”，奥利亚恩的声音中充斥着追忆。
莱栖的瞳孔骤然凝缩。
金斯利.西奥多，兰德的爷爷，西奥多商会真正的主人，摩莱王国久负盛名的大商人，这场行商真正的发起者！
下一刻，莱栖察觉到了一道视线，侧首望去，埃翠斯直直地望着他。
莱栖心中一紧，喉结上下滚动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他强忍着压力来到床边，“爷爷！”
华丽天鹅绒被单上的仿佛是一块风化的岩石或者腐朽的枯木，稀薄的灰蓝色头发伴着汗液贴附在头顶，干瘪的眼袋内是隐约可见一对浑浊的雾蓝色眸子，他嘴巴微张，聊聊可数的牙齿更显露着他的衰老。
瞬间，莱栖愣在原地，某些被其忽视的细节重新浮现脑海。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看到金斯利，在更换列车时，在铜锤氏族的列车上，他都曾不止一次见到过这个男人披着袍子的身影，后者也总是会回给他微笑。
只是最后，莱栖总会将其遗忘，如同被浓雾遮蔽。
看到莱德，金斯利干瘪的脸上顿时浮出笑容，枯败的牙齿咔咔作响，喉咙内却只能发出沙哑呜咽的声音。
埃翠斯快步上前，将药液送入金斯利口中，又轻抚着后者的胸口，后者这才能操着沙哑的嗓音说出话来。
金斯利摆着干瘪如枯枝的手，笑道：“莱德，过来，过来...”
听到呼唤，莱栖怔神片刻缓缓靠近。
如同真切的许久未见，就仿佛金斯利确实遗失了一位亲爱的孙子般，他拉起莱德的手，他宠溺地抚摸着后者的脸庞，他不住地低声道歉...
对于被忽视，奥里亚恩并不在意。
没过太久，金斯利轻拍着莱德的手，笑道：“在旁边等会儿，过会儿陪爷爷聊聊你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想你...”
莱栖乖巧点头，又乖巧地坐到不远处。
金斯利收回目光，转而望向站在床尾的酋长，“真是抱歉，老友。”
奥里亚恩不甚在意的摇头，却又转瞬换上了沉重的语气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会变成这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必要条件？
听到这个问题，金斯利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抬手制止靠近的埃翠丝，深吸了口气。
“王国众议员，虽然不是军工领域的议员，但我脑子里还是藏着不少秘密的，他们怎么放心让我带着那些来瓦特海姆。”，说着，他点了下自己的额头，自豪地笑了笑。
莱栖心神剧震，他此前对金斯利辞去议员之位的原因也有过猜测，但没想到是这样。
心灵序列与混乱序列都有移除记忆的能力，摩莱王国拥有这样的圣遗物并不奇怪。
但不管具体如何操作，在记忆和灵魂内动手也无异于剜去血肉，对非凡者而言都是不轻的伤势，金斯利只是衰老虚弱，应该算幸运至极才对。
莱栖猜测，动手的非凡者同时在金斯利身上设置了某种认知遮蔽，使得其他人会下意识的忽视他的存在。
莱栖在“新星”的能力下才能看到过金斯利，但也很快又将其遗忘。
不过为了照顾金斯利，施术者还是留下了一个漏洞。
莱栖望向站在床边，神色冷漠的埃翠丝。
难怪兰科斯会奇怪埃翠丝姑奶为何会离开王国，毕竟后者年事已高，又从未涉及过瓦特海姆的业务。
同时，触碰也会削弱这种认知遮蔽。在金斯利拉住莱栖后，前者的形象在莱栖的脑海中更深了些，也不会轻易忘记。
奥利亚恩面露释然，只是神情复杂。
“金斯利，你，快死了。”
靠在天鹅绒被上，金斯利面容枯槁，神色淡然，浑浊的眼底可见坚定，“如果我做不到那件事，就算不死，又能怎样。”
接着，金斯利再度咳嗽起来，他颤抖着拿过杯子，艰难地吞下药液。
他语气激动，眼底似乎亮起了火光，他嘶喊着，“我一定，一定看到了什么！在年轻的时候！在我第一次来到瓦特海姆的时候！”
“但我忘了，不不不，不是我忘了，是被抹除了...”，金斯利顿时怅然若失，如同遗失了珍贵的宝物，“就像现在，我再不记得教宗的接见，再不记得觐见君主的时刻...”
随后他咬着牙齿嘶吼，“但那些远不如我看到的重要，比不上一星半点，我一定要再看到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得做到...”
这些话耗尽了金斯利的体力，他重重倒在床上，骨瓷杯摔落在地砰然炸碎。
他急促地喘息着，埃翠丝急忙上前轻抚着金斯利的胸膛，帮助前者平稳呼吸。
奥利亚恩站在床尾，对于老友的回答，他稍感意外。
他知道金斯利曾因为一次机遇偶然进入了辉煌之厅，得以窥见了其中的一幕，但即便是他也不知道金斯利所说的是什么。
一方面，那里是大壕庭的机密，他也只偶有听闻，当然这也是因为奥利亚恩对商贸并无兴趣，与黑须氏族也没有太多交集；另一方面，传闻中的辉煌之厅内包含世上的所有，除了那时的金斯利，没谁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奥利亚恩开口，“还不够。”
金斯利逐渐平静下来，缓缓回应，“咳咳，我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差太多了...”
“我忘了那天的事，只隐约记得进入辉煌之厅前，权力和财富，是钥匙。”
“太少了，太少了...”
以奥利亚恩的身份轻易就能进入辉煌之厅，但对于人类的金斯利，非得依靠数不清的财富才敲得开那扇门扉。
两人的交谈并未隐瞒莱栖，后者难以平静。
莱栖不是专业人士，但他预计金斯利自西奥多商会带领的货物总价至少三千万，就算去掉摩拉兹带走的部分，剩下的也接近两千万，在瓦特海姆经过一番运作，总价更是翻了十倍！
那可是两亿金币！
希波纳行省一年的所有生产值全部加到一起也远达不到这个数量，甚至加上周边数个行省也未必能达到！
对无数人而言，这已是接近无限的财富，但在金斯利口中——远远不够！
莱栖暗暗咋舌，门票都如此惊人，那辉煌之厅内又该是何等景象，恐怕结算货币都应该是珍贵的圣遗物了。
某些特殊的圣遗物，价值同样能够破亿。
金斯利虚弱如尘，“就算不够，我也宁愿死在大壕庭门前，只希望将尸体带回王国，最好能葬在丰收丘陵，愿母神将我的祈求带给下一人...”
奥利亚恩眼眸微闭，又忽而张开。
他缓声道：“神性的庇护。”
下一刻，他望向莱栖，后者如坠冰窟，细密的汗液瞬间浸透后背。
“圣者？”，莱提娅的提醒声在脑海中出现，莱栖如此复述。
他是除了奥利亚恩外，房间内唯一的非凡者，金斯利两人虽然有所了解，但终究不如同为非凡者的莱栖理解的深刻。
奥利亚恩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在其即将踏出房门之际，他低声，“金斯利，再见了。”
金斯利摆手回应，枯枝般的手重重落在床上。
对他而言，这场行商已是必死的旅途，这也将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房间内霎时陷入寂静。
莱栖没心思感受弥漫在空气中的悲壮与哀伤，他在品味铜锤酋长的“提醒”。
是的，奥利亚恩在提醒些什么。
神性的庇护，这指的似乎就是圣者，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何其他商队都有圣者随行。
但为什么？莱栖暗暗思考。
圣者是行商的必要条件？或者根据金斯利的话推测，圣者是进入辉煌之庭的必要条件？再进一步拓展，圣者的存在是金斯利获取足够进入辉煌之厅财富的必要条件？
即便不是必要，也必定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所以，神性的庇护会在之后的行商中起到重要的作用。
神性可以，那神眷呢？
莱栖仍记得西奥多商会招揽他时说的，希望借助神眷解决行商中的问题，看来金斯利此前也大概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仍旧不清楚真相。
过了会儿，埃翠丝又为金斯利冲泡了一杯药剂，后者的呼吸逐渐平稳。
“妹妹，你先出去，我和这孩子还有些话要说。”
淡漠地望了眼莱栖，埃翠斯离开房间。
莱栖撤去“伪证”，缓缓走到床前看着那身形枯槁的老人。
“真是神奇。”，金斯利由衷赞叹。
“坐吧，孩子。”，他拍了拍床边。
“我想你应该会有很多疑惑，但很抱歉，恕我无法解答，咳咳...，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那些重要的记忆就像货架最深处的货物，太过久远又积满了灰尘。”
金斯利的话语中充斥着无尽的感概，他忘记的何止是第一次行商，还有在摩莱王国的诸多经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拖着羸弱的躯体远赴万里来到这儿。
只有埋藏在心底的执念，是真实的！
莱栖摇头，他的目地不在于协助西奥多商会完成行商，只希望能解决拉赫鲁特死亡后留下的麻烦事，另外，他也不敢深入了解这场怎么看都充满了问题的行商。
不过，仿佛一直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他，令其深陷其中。
“你怎么看奥利亚恩的话？”
莱栖的回应似乎正是奥利亚恩心中的答案，后者的离去仿佛正是因于此。
莱栖不安地舔了下嘴角，“那恐怕是提醒。”
“提醒？”，金斯利陷入思索。
可惜的是，王国非凡者抹去的记忆中包含着大量非凡世界的知识，令其一时难以理解这个在非凡者中也极少提及的词汇。
“圣者可以认为是衪于地上的代行者。”，莱栖也只能简单的解释。
诚然，代行者的尊称往往只属于宗教领袖或是衪的眷者，不过拥有神性的圣者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是在行使神祈的威权了。
金斯利衰老浑浊的眸子骤然严肃。
“行商途中可能会遇到一些难以预估的困境，需要这样的存在，需要衪的眷顾才能解决。”，莱栖模糊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金斯利有些恍然。
他低声道：“有人告诉过我，神明的眷顾会使一切都变得顺利，是这样吗？”
莱栖微蹙着眉头，默然不语。
看来这才是金斯利招揽神眷者随行的原因。
“世界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一切都如神的旨意，我也不会...”，说到这儿，金斯利突然停了下来，他无论如何在残破的记忆里如何搜寻，还是无法接着说下去。
最后，他无奈地晃了晃脑袋。
“孩子，不必为商会的事牵绊，你有自己要走的路，什么时候离开前，和老头子说上一句话就好。”
金斯利知道，莱栖一直有离开的打算，但因为一些事才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
莱栖点头。
得到回应，金斯利虚弱的闭上眼睛，莱栖起身悄悄离开。
使用伪证更换形象，莱栖走到门口前却是陡然停下了脚步。
金斯利轻声呢喃，“如果兰德看到你变成他的样子，一定会很兴奋，很好奇吧...”
莱德抿起嘴，代替兰德露出微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竞斗
通过了奥利亚恩的考验，莱提娅告知莱栖，他不必再约束自己的行为，唯独记得离几位圣者远一些即可。
不过圣者们也没心思关注他，他们的目地只是为了拜访铜锤酋长。
当莱栖踏足庭院，几位圣者已准备离开，他们自庭院的幽闭角落出现，接连离去，最后是奥利亚恩，不过后者在离开前，远远地望了眼城区中央高耸的城堡。
下一刻，为憨憨打包食物的莱栖突然听到了少女莱提娅的声音。
“好耶，没事了！”
接着，三人自空气中生长出来一般出现，突然四散而去。
圣者离开，气氛骤然热烈，人们的交谈不再压抑，泰坦与矮人们的竞斗角力愈加肆意，连海族的姿势都略显混乱，树丛中的精灵放开歌喉，幽色百灵鸟呼应着发出鸣叫。
眨眼的功夫，三位莱提娅分散各处。
莱栖无奈，护着餐盘挤过人群向着其中一位靠近，莱提娅什么都没说便突然出现，这让他不知所措。
少女莱提娅坐在隆起的岩石上，双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矮人角力，他们浑身散发着高温、蒸腾着热气，像是热腾腾的大火炉。
地面难以承受地发出咔咔的破碎声，两人的脚深陷地面，如同铁犁犁地似的翻开岩石。
青筋爆起的躯体内迸出一阵阵燃烧的轰鸣。
毫无疑问，这两位矮人已经动用沸腾熔炉的力量加持自身。
欢呼声中，他们不断提升着自身的力量，直至某一刻，一座熔炉骤然熄灭。
于是，如山体滑坡，另一位矮人横推了过去，直至将另一人深深砸入地面才停了下来。
其身后是又长又深的沟壑，所有人欢呼起来，高喊着胜利者的名字！
少女莱提娅也挥舞起烤肉，加入狂欢。
莱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把她拉出来，她一定会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去凑热闹。
“唔，怎么了？”，莱提娅丢下穿烤肉的粗粝木棍，问道。
“发生了什么？”
一定发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才导致莱提娅们从他的脑海里蹦出来。
“哦，一直关注这里的视线消失，也就没必要那么辛苦的躲藏了。”
莱栖微蹙眉头，“会不会是陷阱？”
莱提娅思考了会儿，“能让我们毫无察觉的存在，也势必是我们无法抵御的家伙，就算是陷阱也只能往里跳啦。”
心灵序列的核心能力便是观察和洞悉，如果连他人的目光也无法感受到，倒不如说是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人的注视下。
说着，她的目光飘向另一处。
莱栖再回过神的时候，少女莱提娅已经和海族们坐到了一起，紧绷着严肃的面容，模仿起她们整齐的动作。
暗叹了口气，莱栖放弃了深究的想法。
只是不等离开，一道声音突然自其身后传来，“远方的冒险者？”
莱栖面色一僵。
虽然没看到说话者，莱栖依旧能分辨出那是属于半人马的声音。
莱栖左右扫视，为了靠近莱提娅，他已经挤进了角力的场所，四周都是俯视他的半人马。
端着餐盘，莱栖连声道歉。
想来他刚刚挤到了不少人。
身后再度传来声音，“泰坦语里没有道歉！”
莱栖抿嘴，有些无语。
在这个好战的种族里，并没有道歉与赔礼这样的行为和文化。
既然得罪了我，哪就和我打一场！
视仇怨的程度而定，从决胜负到定生死！
而对于莱栖的推搡，只需决出胜负即可。
本来以莱栖的行为并不会被视为敌意的象征，但他方才一直自顾自对空气说话，这种无视在他人看来实在是充满了挑衅意味。
想通这些，莱栖也不再想着化解矛盾。
过度的退让被认为是蔑视对手的行为，对于泰坦们，尤为如此。
莱栖找了就近的桌子放下餐盘，这才转身面向半人马。
身高两米，如所有的半人马一般肌肉虬结，他直视着莱栖，目光带着认可。
对于对手的位阶，莱栖没有丝毫的诧异，同样的超凡位阶——擎旗者。
他刚刚的碰到的半人马远不止一位，但会向发起竞斗的只会是同位阶甚至更低的对手，想来是随行者中没有血战者存在。
在泰坦们看来，对阵人类，同位阶也有欺凌弱小的嫌疑。
围观的半人马散开，将空地留给二人。
超凡位阶间战斗就算放开手脚能造成的破坏力也极为有限，而且与一位明显是魔法师的人类也并没有办法依靠肉体决出胜负。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竞斗！
半人马持着粗壮染血的长棍持续后退，泰坦们尤为在意竞斗的公正性，这意味着他们获取的胜利是否称得上荣誉！
下一刻，莱栖抬手示意。
不远处的半人马随之停下，诧异地眯了眯眼睛，眼神中更多了些欣赏，但随即，博玛格洛咧动嘴角，瞳孔中泛起赤色。
这何尝不是蔑视！
距离对大多数魔法师而言都是绝对的优势，这个人类竟然如此轻视自己！
希望你有令自己骄傲的实力！
莱栖经常面对的都高阶的对手，纵然有其他助力的原因，但无可否认他的实力并不弱。
另一个原因，自金斯利的房间离开后，莱栖莫名感到烦躁，但他也不知这烦躁源自何处...
金斯利的遗憾也令他悲伤...
气流回旋，莱栖脱离地面。
如讯号般，半人马踏蹄如怒雷，奔袭而来。
博玛格洛的落地都犹如雷鸣，急促而又充满力量！
几乎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只剩一半。
瞬息的压迫感令莱栖暗自咋舌，即便同在超凡位阶，博玛格洛带来的压迫力与其他人却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充满了侵略与野蛮，如同滚石或惊雷！
轰隆！
远在五米之外，博玛格洛手中的长棍挥舞起来，木棍好似钢铁炸响空气，其上侵染的血液骤然燃烧，迸发出亮白色的火焰——雷光！
砰！砰！砰！
锁链崩裂的声音接连响起，无形的风索不断溃散，博玛格洛眼中的血色更甚。
对于风缚，莱栖并不觉得会对博玛格洛造成什么影响，只是惊讶于后者瞬间便扫断了所有的风索。
溃散的气流急速旋转，又在下一瞬爆裂。
风荡！
莱栖的目标不是拉开距离，而是他自己，他在这股气浪的冲击下瞬间飞至高空，让他躲过了横扫的长棍。
劈里啪啦，长棍扫过，地面上的碎石翻滚四散。
莱栖面色微凝。
他可以肯定，擎旗者根本做不到操纵如此大规模的雷电，这一切应该来自那根木棍，只不过寻常的灵性器具经得起这样粗暴的使用？
未等莱栖深入思考，他就只听到破风声伴着雷鸣袭来。
博玛格洛猛然踏地，散落在地的碎石飞至半空，之后长棍舞动，一粒粒碎石向着空中激射而去。
嗖！嗖！
一颗颗裹着电芒的碎石径直飞来，下一刻却随着啵的一声销声匿迹。
半空中，莱栖周身漂浮着数个晶莹的水球，其中三个包裹着碎石并发出细微的噗呲声。
博玛格洛空挥长棍，抬头望去。
博玛格洛对于后者如此快做出反应稍感诧异，他本以为这个人类会和其他魔法师一样认为高处会有什么优势。
莱栖抹了下脸颊上的血痕，略微心悸。
他怎么可能没有防备，没多久之前，他可是被一只兔子追到了半空中。
连魔兽都有应对的方法，精通战斗的泰坦们至少有一系列的战斗技巧，莱栖在战斗前便已经有了预案，饶是如此，也还是受伤。
迎着半人马的眼神，莱栖指向天空。
空中，击溃的气流逐渐成型，一道道锋锐的长矛凝实，呼啸作响。
博玛格洛咧动嘴角，对于莱德的提醒不甚在意。
他斜持染血的长棍，微微俯下了身子，示意竞斗远没有到结束。
莱栖也不废话，挥手压下。
下一刻，汇聚成型的风矛如脱弦的箭矢，伴随着急促的风声攒射而去。
就算这样，莱栖也依旧警惕地拉开距离，同时低声吟唱。
“风缚！（精灵语）”
无形的气流汇聚，一条条不可见的风索布满战场。
“湍急之握！（精灵语）”
随着莱栖手掌轻握，更多的水球出现，水球内部如潮汐翻涌，发出急促的声响。
面对这样的对手，莱栖不敢大意，移动的同时也在感知着烟尘内的动静，但因为灵性的动荡，莱栖无法第一时间感知到灵性反馈，“新星”的指引也不甚清晰。
唯一可知的，敌人依旧斗志昂扬！
沙尘内部的动静激昂澎湃！
“这种生命力和斗志也未免太顽强了...”，莱栖如此啧声。
还不等莱栖接着感慨，“感知”和“新星”同时给出预警！
砰！砰！
仿佛有这样的声响发出，地面上由群风之怒轰击造成的烟尘破开空洞！
那浑身浴血的身影在莱栖惊愕的目光中跃起，难以想象那道庞大的身躯如何脱离大地的引力来到十米高的半空，可能是那崩裂的肌肉带来的爆发力，也可能是缠绕的雷光赋予了前者征伐天空的力量，亦或者，两者都是。
染血长棍上附着的雷电愈发耀眼，鼓动着破风声向前方猛地砸下！
第一百四十章 焚尽
看着逼近的电芒，莱栖并不意外，反倒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巨龙和泰坦同为死敌，前者以征伐巨龙为乐，后者也同样渴求泰坦的血肉！
面对这样的敌人，泰坦如果没有应对空中敌人的方法，莱栖如何也不相信，即便对手只是第二位阶的擎旗者。
电蛇四散，刺目的光芒令莱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动作未停，后退的同时挥手，围绕身旁的湍急水球顺势向前涌去。
嘭！嘭！
裹挟着雷电的长棍横扫之下，水球一颗颗破裂，炸裂为漫天水珠，同时减弱了博玛洛格的攻势。
半人马踏着撕裂皮肤的雷电短暂滞空，攻击落空的瞬间，他再度踏蹄上前，在雷电包裹下冲了过来。
溃散的水球重新凝聚。
此时，水球的数量已到了相当的程度，它们围绕在博玛洛格身旁，不断激荡旋转。
地面上，不少观战的半人马已经认出了这个魔法，瞳孔微张之后便不再关注战局，他们知道，博玛洛格输了！
那是被誉为奇迹魔法的——湍流水域！
如果处于第三位阶，博玛洛格或许还有机会击溃水域的阻挡击败敌人，但仅凭借擎旗者掌控的雷霆，他已无法靠近敌人了。
战局也正如预料中的那样，湍急的水域就像是沼泽一样将博玛洛格团团围困，很快，后者再无力滞留空中，径直坠落。
水域紧追不舍，不断限制着博玛洛格的行动，并留下轻微的并不严重的伤势。
随之而来的，是暴怒的狂风！
呼啸的风矛贯射向水域中的半人马，后者不曾屈服，硕大的碎石在雷霆的牵引下射向半空，但往往被水域阻挡下来，即便侥幸突破，也难以跨越横亘在天空的交错风索。
低沉的雷鸣与暴怒的烈风不知响了多久，终于伴随着轰隆一声戛然而止。
博玛洛格倒地昏迷，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液将地面染为赤红，长棍浸泡其中，灵性愈发显著，像是博玛洛格身体的一部分似的随着前者的呼吸而不断闪烁。
莱栖轻呼了口气，缓缓落地。
依靠两个强大谱序魔法的无缝衔接与配合，再加上远超同位阶的磅礴灵性，他这才将博玛洛格击败。
即便如此，后者的数次攻击也依旧令莱栖心惊不已，就算是一直有所防备，还是不慎受伤。
如果博玛洛格能再支撑一会儿，莱栖就不得不采取更激进的战术了，毕竟群风之怒与湍流水域都是消耗灵性极大的魔法，他的灵性所剩无几。
不远处，少女莱提娅挥舞着刀叉雀跃欢呼，莱栖无奈摇头。
完成水元素的灵视化后，他终于掌控了湍流水域，顺带将其前置的谱序魔法一并学了，没想到刚好就能用上。
视线移开，莱栖不禁愣神。
庭院之中安静无比，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神色各异。
半人马们的眼神已不再轻视，而是郑重与认可，那是看向同类的眼神，
虽然只是击败了第二阶的博玛洛格，虽然博玛洛格在出发前刚刚晋升，但仍代表莱栖拥有与泰坦同等的地位！
其他人则一脸的不可置信，神色恍惚。
泰坦也会被击败？还是人类？
与半人马们能更注重细节不同，其他人看到的更多的是单方面的压制，毕竟莱栖身上只有数道浅浅的伤口，博玛洛格不禁浑身是伤，现在还被同族拖拽着拉到庭院的角落里丢在一旁，多少有些凄惨。
向兰科斯打了个招呼，莱栖端起餐盘飞快返回别墅。
兰科斯急匆匆赶来又呆在原地，直至更多人将目光转移过来，这才回过神来。
看到矮人们眼神的变化，兰科斯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就算是在极为“友好”的铜锤氏族，这些日子兰科斯也承受了许多的轻视与白眼，还有一些不乏敌意的针对，但现在看着这些眼神，那些阴郁一扫而空！
人类不比泰坦低微，他不必在意矮人的看法！
楼顶的别墅露台上，加纳恩揉了揉脸，随后砸吧了两下嘴，看向身后的艾特只觉得烦躁，“和人家学学！你倒是把那帽子摘了...”
后者拉下兜帽，默默躲到了更远的阴影，身影如同融化了般逐渐消失。
加纳恩摇摇头，趴在栏杆上看着走进别墅的莱栖，揉搓着下巴嘟囔道：“魔法师和魔法师之间的差距真就这么大，不应该啊，老师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嗯，之一...”
莱栖回到房间，却发现侦探莱提娅已经先行返回，坐在窗边眉头紧蹙。
端着餐盘和憨憨一同吃了些东西，他这才走到莱提娅面前。
“奇怪，似乎还有一些目光...”
莱栖隔着窗户看向庭院以及更远处，“有人关注这边不是很正常。”
“这样吗。”，侦探莱提娅抬了抬眼镜。
“在空中时，我看到别墅区周边有巡逻卫兵，大概是他们...”，莱栖的话还没说完，便只听到轰隆一声，细微的震颤随即自脚下传来。
莱栖脸色一变，迅速飞到窗外。
站在别墅顶部，莱栖看向工业区的方向，隐约的火光忽明忽暗，嘈杂的叫喊随着风声传来。
莱提娅瞳孔微亮，远处的景象清晰地映照在她的眼中，“冶炼高炉倒塌，引发火灾，最终导致煤炭仓库剧烈燃烧造成了刚刚的爆炸。”
莱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后者则指着夜幕中混作一团的火光和阴影，“现场有人在汇报事故情况，我看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口型在莱提娅眼中与声音并无区别。
而即便有新星加持，在这样的距离下他也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些功能各异的建筑群。
不止莱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震动，庭院内一时间产生了轻微的混乱，随行佣兵以各种方式攀至高处查看情况。
雷蟒佣兵团团长尤塞.加布力尔一个跃起便跳到房顶，向莱栖点头致意，这才眯着眼睛看向火光。
看到尤塞的动作，庭院内为首的半人马神色一震，眸中闪烁起雷霆，又很快沉寂下去。
“生产事故。”，莱栖提醒。
尤塞轻轻点头，随后他做了几个手势，院子内的佣兵放松下来，一边向兰科斯汇报，一边解除警戒。
虽然发生了意外，只不过需要安抚的似乎也只有西奥多商会人员罢了。
没多久，一队穿着呢子制服的巡逻卫队出现，向众人说明情况，并致以酋长的歉意。
之后，宴会依旧。
喧闹与嘈杂声中，一夜很快过去。
莱栖的生活也回归了平静，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于魔法研究，不过相比于之前整天待在盥洗室，他这些天倒是经常流连于花圃和灌丛。
离开后，总能看到土壤翻动的痕迹。
所以又有了这样的传闻，那位强大的西奥多家族的魔法师先生十分喜欢给植物松土，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一直避着人就是，但想来这可能是天才的独特癖好。
好在莱栖少与人交流，也就没听到这些。
趴在床上，莱栖一边用手指逗弄着憨憨转圈圈，一边唉声叹气。
试图以接触的方式完成土元素灵视化的计划不甚顺利，并非是方法不可行，而是泥土和岩石本身就拥有实体，从其中剥离出更为核心的灵性远远不如水流那般轻松。
庭院里的花圃的土都已经被莱栖松了一遍，他连土元素的影子也没“见”到。
而随着庭院里逐渐热闹起来，莱栖也自床上起身，将憨憨放回衣兜，提上行李。
商会在铜锤氏族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各式新型机械与其他商品也已经通过各种途径运送至其他氏族，届时，位于南方港口的货轮也将带着车夫和货物返回王国。
此外，其他商队也在这些时间准备完毕，在此后的大部分行程中，他们都将会是西奥多商会的同行者。
乘坐列车返回车站，原本停靠在车站内的空荡荡的铁蛇系列列车此刻已满载货物，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人影。
除却西奥多商会的铁蛇-27，车站内还有四列火车。
属于半人马的铁蛇-12，它明显搭载着大量特制车厢，去除附属换来宽敞的内部空间，即便如此对那些高大的半人马也是逼仄无比，所以干脆有些连厢体也给舍弃了，平坦的厢板周边只有些铁制护栏，反正行车途中环境对半人马而言并不算什么。
其他三列火车则大同小异，只是由于装载货物的不同而增设了特殊车厢。
它们分别是海族们的铁蛇-17，铜锤氏族的铁蛇-06，砺刃者工坊的铁蛇-33。
莱栖回到列车后不久，火车便在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中动了起来，随后是此起彼伏的隆隆声，四列火车同时启动。
它们先后驶离月台，驶离车站，奔赴群山。
坐在窗口，莱栖看到一道披着厚呢大衣的身影站在月台之前，身后是隔开数米恭敬地站着一排排车站工作人员。
奥利亚恩.铜锤。
他举起金斯利送的琥珀烟斗塞入口中，咀嚼着那些陈旧烟丝缓缓焚烧、热烈，直至变为灰烬。
正如金斯利，正如他！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车站
泰坦之月21日，今天是离开铜锤氏族的第二天，列车行驶速度依旧，不急不缓。
车队最前方是铜锤氏族的铁蛇-06，它平稳地带领之后的火车驶向新的目的地，那是瓦特海姆最大的车站之一，坐落于群山交通要道中的一处山谷，规模几乎比得上一个中型矮人部落，每天都有数百辆列车驶入又再度启程。
兰科斯向众人转述着来自伍尔夫的描述。
距离铜锤氏族470公里的车站——米德加尔特，这是一个独特的名字，在泰坦语的含义为栖息着巨蛇的深海。
它就像是一处位于深海的巨蛇巢穴，这些铁蛇便是在回归这处“巢穴”。
莱栖自通讯器中抽离思维，看着窗外走过的身穿银灰色反光制服的列车维护员，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怪异。
除了日常的维护检修，这些员工们平时只在待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节车厢。
即便那样倒也正常，但奇怪的是，他们不会回应任何与列车行进无关的问题，即便是刻意的挑衅行为也不会收到回应。
在上一个停靠点，半人马对这些维护员的行为感到好奇，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试探，之后不久，半人马领队出面制止。
那之后，不只莱栖，所有人都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其中不乏能力各异的非凡者。
别人探查到了什么莱栖并不清楚，但他觉得，那似乎不像是活人...
对面，莫古索活动着金属手臂闷声道：“死灵师？他们已经死去，现在是被操纵的尸体？”
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某位精灵。
莱栖摇头，说道：“也并非是死人，只是缺乏‘生灵’应该有的气息，不过我仍能感知到一些微弱的灵性，在这一点上反倒是正常的。”
莫古索看向一旁。
侦探莱提娅察觉到目光，自书本上移开视线，抿了下嘴唇又紧接着摇头。
“呼，那看来这些家伙的来头比我想的还要更大。”，莱栖叹了口气，毫不意外。
列车上不止有这些维修员，还有一位列车机长，他可以进行正常的交流，只不过机长也从未透露过任何信息。
他们就像是这列车本身的零件一般。
莱提娅撇了撇嘴，提醒道：“当作不知道就不会发生。”
莱栖点头，深以为意。
慢慢地，窗外的视野逐渐开阔，铁路两侧的山崖与护栏渐渐退却。
列车正在驶入山谷，从窗户可以看到各处山口都有轨道并入，同排的轨道数量一度超过十列，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行进速度变缓，新的事物映入窗框，高大的金属结构仓库、粗粝方正的岩石建筑、耸立各处的瞭望台以及那些黑黢黢的洞口。
直至某刻，列车停驻，前方传来绞盘与齿轮的咔咔声，那是闸门启动的声响，紧接着列车铜管内传来了提示音。
“铁蛇-27号列车正由西侧闸口驶入米德加尔特站，在此期间，请所有乘客务必关闭车门与窗户，禁止将任何物品伸出车外，如有违规，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由其自行承担。
重复，请所有...”
莱栖打开房门，看向安置在走廊上的铜喇叭，声音正是其中发出的。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来自于列车机长。
这是莱栖第一次听到那位机长对全车喊话，这意味着什么？之后他们会遭遇什么？
随后，他蹙起眉头转身，又愣在原地。
在其面前，一对硕长笔直的腿踮着脚尖站在靠窗的桌上，再向上看，莱提娅将头塞进车顶，只有脖子以下的还留在车厢内。
莱栖愣了下，过了会儿才开口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将头拔出，莱提娅飘了下来。
她的神情略显呆滞，眸子微微失神，对于莱栖的问题没有回应，只是紧蹙眉头。
莫古索与莱栖对视了眼，双双摇头。
驶过闸口之后，列车便一直保持着极慢的速度。
许久之后伴着一阵颠簸，莱栖通过车窗看到列车似乎正在进入一处建筑，一切都恰到好处，车厢与建筑的空隙只有不到十公分。
透过玻璃，这栋建筑入目只有冰冷的黑铁塑造的桁架以及在那些桁架的空隙后，大量正在运动的链条、曲柄和齿轮。
一时间，机械构件的碰撞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他们仿佛步入了某只机械巨兽的口腔，倾听着后者发出咀嚼的声音。
莱栖一直在关注外面，没能发现莱提娅的神色渐渐凝重，她担忧地扫过头顶，视线似乎隔着层层叠叠的金属、掠过交错的桁架、管道看到了更上方，看到了笼罩在一切之上的...
终于，列车停驻。
下一刻，列车机长的提示音再度自铜管内传出，“接下来列车将经历一段颠簸，请保持镇定，在此期间，请所有乘客务必关...
重复，请所有...”
随后，莱栖再次感受到了震动，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震动自脚下传来，而且是整列火车同时发生了震动。
就像是，被举起来了？
想到这儿，莱栖不禁摇头，这可是一列拥有二十六节车厢又满载了货物的火车...
下一刻，莱栖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窗外不断下移的机械结构。
与此同时，列车各处也有惊呼声传来。
“起来了，起来了，列车升起来了！”
“卧槽，发生了什么，列车是要检修吗...”
“妈的，什么情况！”
“这可是一整列火车...”
“所有人待命！”，这是尤塞.加布力尔的声音，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都必须注意。
持续的颠簸和惊呼声中，列车不断上升，此刻已上升到接近三层楼的高度，然后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此时，紧贴着窗户的已不再是密布的金属结构，而是一条一米宽的走廊，在那之后是类似修理车间的仓库内部，不少穿着油腻腻工装的矮人正在操作着机械。
莱栖蹙着眉头来到走廊上，另一侧也是类似的景象。
“铁蛇-27已经进入三层轨道，各项机构状态均正常，准备停入预定位置，各机构...”
不等那道粗犷的声音继续汇报，“卢卡蒙，你的眼睛是被齿轮碾了吗，第三节车厢上蹭掉了一片漆你没看到吗？”
“呵！”，卢卡蒙发出无所谓的哼声。
之前的声音再度响起，“混蛋！”，随后便听到踏步声快速靠近，然后莱栖便看到一张有着杂乱络腮胡的面庞映照在玻璃上。
他瞪大了眼睛，“小子，是你干的吗！”
莱栖蹙眉，然后摇头。
见状，坦里恩蹲下身子，心疼地抚摸着车厢外壁，随后喊道：“记下来，27号列车3号车厢左侧箱体，漆面维修！”
于是，另一道声音响起，“你这脑子生锈的老东西，老子的人不是处理零碎的。”
“零碎！你这混蛋才是零碎！”
卢卡蒙没有再继续无意义的争吵，他喊道：“拖行到16号舱室，那里空着。”
下一刻，随着再一次震颤，列车行进起来，但并非是蒸汽引擎启动带着列车前进，而是仿佛有另外的事物拖拽着火车。
莱栖听不到蒸汽机的轰鸣，只能听到铰链绷紧、齿轮交错和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响。
列车很快离开了“维修仓库”，在一阵明显的颠簸后，窗外出现了大量首尾相连、紧密排列的铁蛇系列车厢，虽然它们并没有明显的前后就是了。
这些车厢内部空空荡荡，就像某种标准模板，等待加装各种设施，有些地方也能看到有身着工作服的矮人爬上爬下。
“维修仓库吗？那么长。”，有人嘟囔出声。
莱栖也好奇地左右打量，这里的一切尽皆笼罩在一片厚重的钢铁顶棚之下，整个空间高逾四米，不然也不足以容纳一列火车。
不知行驶了多久，莱栖被新的景象吸引。
那是一片“空地”，当然，身处这样一个空间，自然没有土地可言，只一片相对空旷的平台，宽约三米，其下架设有交错轨道与繁杂的变向及锁定结构，看的人眼花缭乱。
而在这块“空地”更后方的则是一扇扇巨大的双层玻璃窗户，联通“顶棚”与“地面”。
在看到窗户外的瞬间，莱栖呆立原地，莫古索也被那副景象惊的说不出话。
窗外是一条条平行铺设的铁轨，不时还能看到列车飞驰而过，但他们的视角并非平视，而是俯视，大概是站在十米的高度。
莱提娅出现，她的语气略显感慨，“我们现在并不是在建筑内，这同样是一列火车，一列足以容纳上百辆列车的庞大列车内部，在他们口中，它叫中庭铁蛇——耶梦甲得！”
莱提娅轻声中，她的手搭在了莱栖的肩膀上。
下一刻，后者的视角瞬间脱离了肉体，来到高空俯瞰一切。
自空中望去，偌大的梭形山谷内，交错密布的铁路轨道如蛛网般铺设在地面上，远远看去那浓厚的黑铁色好似幽暗的海底，一条条海蛇蜿蜒着身躯在深海之中游曳，搅动海潮。
而在深海巢穴最中央的，那巨大铁黑色身躯横跨了整个车站，长度超过十公里乃至一眼难以望到尽头，它的庞大躯体在建筑群与山峦之间若隐若现，仿佛某种梦呓的产物...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中庭铁蛇
莱栖打了个冷颤，猛然清醒。
他缓缓扭头看向莱提娅，瞪大了眼睛，“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在把头伸出去的时候，我借助一只羽隼的眼睛看到了那副景象，那是米德加尔特的全貌，深海之巢，名副其实。”，莱提娅语气感慨。
莱栖一边吸气一边砸吧着嘴，刚刚的一幕在他的脑海中循环往复，难以忘怀。
“你要不要也看一下？”
“麻烦了。”
恍惚间，莫古索也愣住原地，随即是抑制不住的不可思议以及惊惧。
他此前从未想象过生物体的力量能做到如此的程度，与非凡者的浩大伟力不同，与漫山遍野的建筑群不同。
那是一列火车，一辆可以运行的载具！
莱栖与莫古索看着窗外更远处，思维还停留在方才的一幕，久久不言。
莱提娅则更多的是不安。
虽然借助飞鸟的眼睛终究不如她自己观察到的来的真实，但她仍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十数股强大的力量，某些甚至不加掩饰地展现着气息，一位半神！
连同她们这一批进入乘客，莱提娅保守估计，中庭铁蛇内部的圣者恐怕接近二十之数，并且最少存在一位半神。
这样的阵容，莱提娅并非没有见过，但那是在晨星之峦举行新元年祭的日子，安达卡大森林的圣者齐聚于衪的神国之中。
她紧蹙着眉头，慢慢的，她感受到了更多的异样，神性，莫名的神性覆盖着一切，他们沐浴在神性的光辉之下...
“这里就像是是晨星之峦...”，莱提娅自语，但紧接着她咽了下并不存在的口水，“不，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处...”
“神国！”
她的低语以心灵传递到了莱栖的脑海，令后者的心跳为之一滞。
莱栖的背后泵出冷汗，衣服被汗水浸透，他呆呆地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扶着窗框才勉强稳住身形。
更多人来到走廊，慌张地看着窗外。
“嘤嘤。”，衣兜内，憨憨关切出声。
它感受到了莱栖的不安。
莱提娅心有余悸地望向列车前方，半神的气息来源于那儿，随后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我刚刚的观察并没有引起注意，这也只是一辆庞大的列车罢了！”
莱栖深吸了口气，“我知道，当作无事发生，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但随即，他苦笑道：“不过...，这可是神祈的领域。”
莱栖的呼吸逐渐平稳，渐渐陷入思索。
他相信莱提娅的判断，这个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神国”必定是有意义的，只是两人并不清楚，那便只能以最坏的情况揣度了，总不能就只是为商人提供交易场所吧...
总不能...不对!似乎有这样的可能!
在此之前，莱栖得知了一位“不可知”的神祈，衪是商贸之神——豪斯曼.黑须。
如果这里是处在衪的力量之下，为商贸与交易提供庇护，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随后，他将猜测告知莱提娅。
“神性表现在哪里呢？”，虽然能察觉到神性的存在，但莱提娅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影响。
不过她知道，一定存在某种特殊的力量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一切，只是她意识不到罢了。
莱栖舔了舔嘴角，“难道衪会阻止某些商贸之外的交换行为？比如盗窃、抢夺...”
“这难道不应该纳入律法范畴？不依靠神性，而只是安排管理人员不是更方便。”
“保证交易的公平性？”
“既然是商贸之神，那么衪应该会允许所有的交易行为。即双方认定的，即为公平。”
莱栖微皱起眉头，轻轻颔首。
此前，大先知托尔亚姆曾向其讲述过某些交易的原则，关于公平与价值。
感受着脚下钢铁的震颤，莱栖突然说道：“你不会感到奇怪吗？”
“什么？”
莱栖敲着窗缘，语气低沉道：“'神祈'有两位才对啊。”
侦探莱提娅忽然出现，将身披圣洁白袍的莱提娅挤到一边，她抬了抬眼镜，“你是说机械...”
逐星之旅中，莱栖得知了另一位神祈的名讳——维克.高山，只不过衪的名却又以姓氏的形式出现在了矮人之神的名中，原本的阿尔特.金须变为了如今的阿尔特.维克。
但难以否认的是，这片群山曾经确实存在这样一位神明。
莱栖拍打着车壁，语气感慨，“这些令人惊叹的机械造物，怎么想都应该是和那位的关系更亲密一些才对吧？”
莱提娅的镜片上闪过亮光，轻轻点头。
侦探莱提娅再度观察了入目所及的一切，神性依旧，但她仍是无法分辨出它们究竟属于哪位神祈，只有心里的预警告知她某些难以察觉的影响已经出现。
“虽然不知道是谁创造了这一切，但中庭铁蛇——耶梦甲得，可真是个恶趣味的名字。”，少女莱提娅皱了皱鼻子，语气古怪。
莱栖对此颇为赞同。
就算是在非凡者的世界里，四位天启巨兽的存在也是绝对的禁忌，也唯有卓绝位阶以上的非凡者才有资格了解，但偏偏有那么一位矮人，给这列火车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无可否认的是，它很贴切。
取名者也显然知道，在通用语中，中庭铁蛇——耶梦甲得与那位巨兽的真名发音相近，但在此外的任何能撬动灵性的语言中，它都是一串毫无意义的短句，甚至难以翻译解读。
所以这个名字也只是恶趣味而不会真的造成恶劣的后果。
列车的第四节车厢，在这里的是佣兵以及加纳恩几人。
抽出隔板，加纳恩四人的房间便联通了起来，此刻，几人围在一起，紧张地看着窗外。
加纳恩用力揉搓着下巴，语气惊疑不定，“中庭铁蛇...”
“铜锤氏族的魔法师们说的那列巨大的火车，我们现在就在这上面？”，伊恩惊异道。
在铜锤氏族停留的那些时间，加纳恩经常与艾特外出，目地之一便是联系当地的青金塔魔法组织，他们隶属于青金魔法商会，主营业务是各类金属以及青金的锻造加工。
尤其是后者，矮人工匠往往不会选择离开群山，即便是招募到了优秀的匠人，也只能在当地锻造，然后将原型机运回王国进行复制。
任何人都无可否认，矮人们有着世界上最高水准的锻造天赋。
铜锤氏族的驻点也同时负责收集信息，为青金魔法师提供援助。
而在加纳恩通过他们得知的信息中，令人较为在意的便是“巨大的仿佛围绕群山的列车，中庭铁蛇——耶梦甲得”，他们的描述甚至比这更夸张。
但现在，加纳恩完全相信，而不是将其当作某种地区传说、民俗神话。
因为“它”真的吞下了一列火车。
加纳恩还是在揉捏下巴，直至皮肤通红也毫无反应，毕竟这有点挑战常识了。
穆萨.格里恩一边上下其手拉扯着艾特的罩袍，一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么大的车应该很出名才是？”
艾特裹紧衣服，不断向角落蠕动，穆萨则跟着倒了过来，直至倒在后者身上。
加恩对此视若无睹，终于回过神来，“关于这列火车信息的通用保密等级是五级，也就是圣者级，同时会因区域标准和事件标准下调等级。”
“因为我们登上了铁蛇-27，所以才有资格知道？”，伊恩说道。
加纳恩点头，“我们上了西奥多商会租赁的火车，而铁蛇-27终究会被‘吞下’，因此这列车的秘密才会向我们显露出来。”
“那如果没上车，我们意外遭遇了它会怎么样？”，穆萨趴在床上问。
艾特理了理袍子，坐到另一张床上。
“参照区域标准，中庭铁蛇对我们的保密等级会降到四级，仅限队伍中荣耀或等同荣耀位阶的队员得知部分关键信息。”
“那现在呢？”
“零级，所有成员，近乎全部信息。”
“近乎？不是已经到零了吗。”
参照事件标准，也就是作为事件当事人，他们应有权得知涉及事件的全部细节，这也是青金塔在各处设立驻点的初衷。
加纳恩斜着看了眼穆萨，低沉道：“神。”
后者顿时正襟危坐，他再不想了解更多了。
“既然我们已经进入了中庭铁蛇，接下来，我再复述一下队长获悉的信息，随后向云门号发送报告，之后再决定下一步。”，伊恩做出决断。
这已经不是小队能接触的层面了，贸然深入探析恐怕会遭遇意料之外的事，虽然这正是无尽青空的任务——挖掘世界的真相。
但这个真相可能会很深、很重...
加纳恩起身，指向车厢前进的方向，“我去看看那个小伙子。”
莱德，那位满是秘密、担负着特殊任务的青金魔法师！
也是因为他，众人才一同登上了这列同样满是秘密的列车——中庭铁蛇•耶梦甲得！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领导者
不久前，加纳恩返回列车时向几人分享过档案信息，但艾特与穆萨并未上心，伊恩也需要重温一遍，他想了想，边回忆边说道：
“青金塔内部档案：瓦特海姆密级5级，第3号档案——中庭铁蛇•耶梦甲得。
特征描述：这是一列巨大的铁黑色火车，全长18公里，拥有36节巨型车厢，车高14米，宽11米...
全车共分为三层，底层为控制室、动力结构舱、仓库以及众多功能难以确定的舱段；中层为集群式社会结构，存在大量的商铺、酒馆、宾馆等，由铁蛇秩序局管理；上层为容纳仓，主要停放铁蛇列车并对其进行维修保养...
该列车由高山氏族建造，建造完工时间约为1200年前，预计用时超过600年甚至更久，首次运行时间为天启32184年...
该列车围绕名为“中庭环线”的一系列特殊铁路线运行，该环线铁路由六条并行轨道为主体辅以大量副线，环线几何中心为万山之山•塔克拉蒙，途径高山氏族的高加利斯、铁炉氏族的托利里曼、黑须氏族的达曼图斯...
中庭环线辐射瓦特海姆的四大区域，瓦罗兰山脉、瓦格斯山脉、瓦布兰奇山脉及瓦尔托纳山脉，环绕中庭而连接群山！
注：该列车管理人员多为高山氏族，通常情况下至少由一位半神、两位圣者驻守，另该列车疑似存在特殊用途，非必要请勿产生深度联系，务必遵从行车条例...”
听完加纳恩的话，莱栖难以平静。
不仅是庞大的体积，中庭铁蛇也确如神话中描述的环绕世界中庭一样环绕着瓦特海姆群山。
数千年来，它已不知重复往返了多少次。
加纳恩轻吐一口气，他对莱德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毕竟莱德只是讶然，而不是震惊，是不是意味着后者早已有所了解。
要知道，这可是密级五级的档案，就算是莱德知道什么，也不至于在他透露出“神祈”相关的信息后，依旧保持平静。
莱提娅托着下巴，兴致勃勃的建议，“你可以透露点什么，他在试探你呢！”
加纳恩的想法在莱提娅眼中犹如黑夜里的灯盏，当然，前者的试探并无敌意。
加纳恩不知道云门号会如何回复。
一方面，他不希望收到撤离的指令，这意味他将与真相无缘；另一方面，如果是跟进，莱德也许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助力。
莱栖无奈地瞥了一眼少女莱提娅，“神性笼罩这整列火车，并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什么，就在我们眼下。”
闻言，加纳恩骤然严肃，他的心脏剧烈跳动，那是极度兴奋的预兆。
上一次接触到这种等级的事件还是在安达卡大森林，只不过结局是一位半神将几人驱离...
又一次的，世界的真相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即便很危险，但加纳恩依旧难以克制地兴奋了起来。
与其他人对麻烦事避恐不及不同，加纳恩倒是很乐意参与其中，或者说无尽青空成员大都如此，如同“瘾君子”一般渴求发掘真相。
肯纳女士对世界的秘密如饥似渴，在她的号召下，无尽青空所属同样是一群富有冒险精神的家伙，当然，偶尔会有艾特这样的被招揽进来，但也只是少数。
莱提娅面色古怪，看向莱栖疑惑道：“他怎么好像很兴奋？”
“无尽青空可能就是这...”，莱栖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顿时语塞。
他转而道：“无尽青空总是出现在各种大事件附近，其实他们本就是在追逐这些痕迹，青金塔的报告上经常能看到...”
青金塔的报告并非全都是研究成果，其中常常会夹杂事件报道，而这些报道最后的署名往往会是无尽青空某某队。
不过莱栖忘了，近期出现最多的恰恰是无尽青空第三十五队，虽然只有他一人。
加纳恩并不能听到两人的交谈，莱栖的动作在他看来也毫无异常。
他细致地感受着灵性，但除了隐隐的压迫感之外并无特殊之处。
过了会儿，他问道：“那是什么？”
莱栖摇头。
他现在甚至无法确定这股神性的来源是“商贸之神”还是“机械之神”，至于神性带来的结果，更是无从得知。
加纳恩轻轻颔首。
他有些太过急切，但如果答案如此简单就揭露出来，加纳恩恐怕也不会轻易接受。
不过目地已经达到了，莱德确实拥有特殊的能力或是消息渠道。
两人对视，加纳恩揉了揉下巴露出笑容，莱栖则挑了挑眉头也回以微笑。
...
“话说，这玩意应该比我们青金塔大很多啊，青金塔真是最大的魔法造物吗？”，穆萨趴在房门上向外张望。
伊恩拍打着厢体，说出了猜想，“这列车大部分都是钢铁、黄铜、木板之类的普通材料，可能在灵性材料的整体用量上远远高于青金塔的，但并不符合灵性器具的标准。”
穆萨若有所思的点头，总结道：“也就是说，它有太多分层、分段的区域了，并不是一个整体的‘灵性器具’。”
角落里，艾特怯怯地说出了他的想法，“也可能是它不想被人知晓...”
穆萨眨眨眼，不怀好意地靠近。
下一刻，加纳恩出现在门口，“说不定艾特才是对的，这列车的秘密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队长，他说了什么？”，伊恩问道。
加纳恩目光幽幽，“没什么，把通讯器取出来，我说，你再来改。”
“好。”
房间内的通讯器是他们向伍尔夫借来的，西奥多商会准备了不少的通讯器，这台也就一直放在了加纳恩这儿。
没多久，随着灵性光点飘散，一道通讯发往了不知何处的云门号。
云门号除了担任无尽青空的总部外，同时也一艘探险船，热衷于前往各种地方。
比如之前卢瑟王国与欧比斯人战争期间，云门号便担任前哨站转移了不知多少魔法师，再之后，它载着肯纳女士前往安达卡大森林调查浑噩之兆，现在，大概率在无尽汪洋的某处。
海族异常的调动引起了肯纳女士的关注。
讯息发出去之后没多久，加纳恩的通讯器便收到了回复，内容简短干脆。
察觉到灵性波动，加纳恩一边取出通讯器一边说道：“讯息回的有点快啊，看来云门号大概在前往凯尔特海的途中，说不定正在跨越瓦特海姆西部，就在我们头顶...”
他的感知探入通讯器，说话声戛然而止。
伊恩几人顿时面色紧张，穆萨松开了艾特的衣服，两人靠了过来。
在三人的注视下，加纳恩回过神来，他舔了舔嘴角语气怪异道：“行程途中，一切听从‘莱德’的安排...”
伊恩愣了下，追问道：“接下来呢！”
加纳恩摇头，“就这样...”
穆萨瞪大了眼睛，“队长，这什么意思，并不是我对女士有所怀疑，只是我此前从来没有见过、听过那家伙的名字...，我，不相信他！”
云门号的大多事宜多由另一位女士艾勒贝拉.埃伦圣者负责，但所有人都如相信肯纳女士一般相信着前者，就如同肯纳的半身。
“我觉得还好...”，艾特低声加入讨论。
穆萨烦躁地挠着头发，指正道：“只要不是你做决定，你觉得都好！”
艾特拉了拉兜帽，默默后退。
艾特觉得莱德是可信的，因为他并没有从后者身上感受到恶毒、血腥等可当作负面媒介的事物。
恶毒巫师能够利用这些施加诅咒、畸变事物、制造灵体，所以对此格外敏感。
“穆萨，放轻松些，”，伊恩按住穆萨的肩膀，转而看向那缩在角落的身影，“艾特，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艾特怯怯道：“他很干净。”
“和你一样，比队长要干净一点点...”
加纳恩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这是加纳恩加入无尽青空的第十五个年头，他并不自诩正义，在其执行任务的十多年间总归因为各种意外做过些并不光彩的事。
哦，就在去年，为了掩护一批魔法师撤离，加纳恩曾对一队卢瑟士兵出手，当时，大概死了一些人吧...
“这也只能代表那家伙是和伊恩一样的老好人，这不是我相信他的理由，起码，我并不认为他可以领导我们！”
说话时，穆萨目不转睛地看着队长。
加纳恩顿感头疼，穆萨极少发表看法，但是只要开口，那就一定会执拗地坚持自己的想法，身为队长，他当然可以强行命令穆萨，但他不希望那样做，也不应当那样。
“莱德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很奇怪。”
“我知道，和上面的关系很...”，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队长的脸色冷了下来，顿时闭嘴，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后者。
加纳恩摇头，低声道：“他比我们更早察觉到了神性的存在，并声称某些改变已经发生...”
下一刻，另外三人顿时严肃起来。
伊恩警惕地打量起四周，穆萨低头陷入思索，艾特则裹紧罩袍，往远离窗户的角落躲去，仿佛那些莫名的事物正顺着窗户蔓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