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弑神（二）
林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愤怒中破境，明明变得比刚才更加强大，但结果却居然被打得更惨了！
面对莫尘充满霸道怒火与汹涌杀机的拳头，自己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会这样？”
又是一拳撞击在胸口，林晋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重重摔在地上。
“不应该是这样！！”
面目青肿的林晋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怒吼。
莫尘目光森然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
“你以为，你的愤怒很了不起吗？”
林晋用力将口中的血沫吐出来，目眦欲裂。
青玄剑再度在手中握紧，手脚发力，在地上一撑，身体陡然拔起，高高跃起数十丈。
“呀！”
林晋人在半空，双手握剑，青玄剑身上跳出丝丝耀眼的闪电。
随着下落之势，青玄剑当空斩下。
凌厉的剑光带着跳跃的闪电瞬间划破夜空。
“轰！！！”
激烈的劲风吹卷起无数尘土砂石。
这一剑，自长空而下，落在地面，在这夜色之中，仿佛像是将天与地都一剑斩开。
客栈之中的人们被尘土吹迷了双眼，却依稀还是看到了那气势不凡的一剑。
“看到没……那一剑，好，好厉害……”
“看到了，就像，就像天神下凡一样！”
蜷缩在客栈里的人们不由得又生出一丝希望。
能够斩出这样一剑的人，一定能对付那个魔王吧？
“咚！”
林晋的双脚落在地面，青玄剑身上，仍然有丝丝电光跃动。
虽然漫天飞舞的尘土尚未散去，但林晋很清楚，刚才那一剑，他绝对没有斩空。
但是他的神色并没有太多欣喜之意，仍旧面沉如水，冷冷盯着前面。
不知为何，明明这一剑已经斩中目标，但他的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之意。
在见识了莫尘诡异的强大之后，林晋对自己的信息，已经没有先前那样足了。
“应该……会奏效吧？”
弥漫的尘土中，莫尘一步步缓缓走出来，两只巨大的黑翼双翅看上去格外扎眼。
因为异化而有些峥嵘的头角面容，在此时此刻，竟是与他的气势格外相匹配。
林晋的双眼之中升起一片挥之不去的惊异。
那家伙，看上去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你居然能硬受我一剑？”
莫尘眼中露出一抹嘲讽，双翅猛地一振，拳头已经再度到了林晋的眼前。
林晋心头一阵骇然，身形急退，宽大的青玄剑倏地立在身前。
莫尘毫不迟疑，一拳重重青玄剑身上，强横的力道将林晋连人带剑一并击出十丈开外。
“你以为，你的愤怒很了不起吗？！”
莫尘蓦地发出一声暴喝，再度欺身而上。
林晋咬紧牙关，青玄剑划出一道剑光。
莫尘对剑光视而不见，一双拳头径直破入剑光之中。
“嗵！”
林晋胸口几欲裂开，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你那所谓的愤怒，只不过是你掩饰自己软弱无能的面具。”
“嗵嗵嗵嗵！”
莫尘的拳头像沉重的铁锤，一下一下重重砸在林晋的身上、头上、脸上。
“被羞辱，被嘲笑，被误解，被抛弃，……”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又有几个没有经历过这些？”
一口唾沫重重啐在林晋的脸上。
“只有你这种玻璃心，受了一点刺激，脑子里就只想着杀人报复！”
“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软弱无能，连个屁也不算！”
又是一记重拳过来，林晋连忙挥手去格。
“嗵!”
手臂刚刚与对方的拳头一接触，强横的力道直透而入，咯啦一声，臂骨竟是断了。
“啊！！”
愤怒与惊惧同时充斥了林晋的双眼。
但马上紧跟的一记重拳，已再度将他砸进了地上的泥土里。
莫尘稍稍停手，目光落在客栈之外。
那里，那个原本猥琐小气的小老头此时静静躺在地上，被鲜血浸透的道服，在夜色中无比刺目。
“但是，你忘记了，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会愤怒。”
莫尘深吸一口气，提起拳头对着泥土里的林晋轰然砸落。
“今天，这凡人的怒火，将是你的千万倍！”
林晋从泥土中挣起身来，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莫尘带有千钧之力的重拳直接撞在脸上，登时满脸开花，飞落数颗牙齿。
还未出口的话，直接生生被砸回了肚子里！
“啊！！！”
林晋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喷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后面的声音，便淹没在莫尘愤怒的拳头之中。
“嗵嗵嗵嗵嗵嗵！！”
“嗵嗵嗵嗵嗵嗵！！”
林晋只觉得自己像是狂风暴雨中上下飘飞的一片枯叶，身体仿佛被一寸一寸撕裂开，全身骨头一根一根被打断碎裂。
而他的身体周围，原本因为解封新的神灵之力，绽放出的有如太阳般夺目的光芒，也在莫尘的拳头中，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啊啊啊！！！”
有生以来，林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
他所有的自信，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一切，都在莫尘毫无逻辑的一通乱打之中，被撕得粉碎。
“不行！！”
糟老头子终于看不下去，猛然出手。
柏杨眼神有些复杂，轻轻叹了一口气。
莫尘看着面前满脸是血不成人形的林晋，眉目之中没有丝毫波动。
“叔……”
“你看好了！”
这一拳下去，就要直接取掉林晋的性命。
“噼啪！！！”
清明的夜空之中突然响起一道惊天彻地的惊雷。
随着惊雷声响，一道粗如巨树的闪电仿佛自九天而下，带着煌煌威势，正正打在莫尘的身上。
“轰隆！！！”
这一记天雷分明强横无比，但落下之时却并未扩散出过多的冲击力，仿佛所有的天威，都集中在莫尘的一个人身上。
莫尘的身体被击得高高弹起，然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他的衣衫都被这道闪电烧成焦黑，后背上更是血肉模糊了一大块。
客栈里的众人一下子惊呼出声。
“那是天雷！”
“天打雷劈！”
“老天爷终于显灵了！”
“老天爷要收了这个魔王了！”
压抑许久的恐惧与焦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与释放。
一众人等不由得大声欢呼起来，更有人跪服在地，向着天空顶礼跪拜。
只是天界之上，强行降下神罚的糟老头子，却没有空来迎接属于他的荣耀与膜拜。
强行降下神罚，等于干预天道，他自己也被一道更加强横的天雷击中，面色乌黑倒在地上，满身抽搐。
只是兀自口中喃喃道：
“那是天界的大佬，天界的神明！”
“他们只能证道回归天界，怎么可以被一个凡人这样杀掉！”
莲步轻移，裙裾轻飞，神情略有些疲惫的钟小琬，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客栈之外。
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眼中充满了惊异与困惑。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上，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难道是……”
钟小琬快步走到郑青山的尸体前，看着那一片刺目的鲜血，终于嗵地一下跪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泪珠滚滚而下。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魂灵分身静静坐在原处，双目低垂，没有任何动作。
刚刚遭到天雷重击，莫尘没有余力来分神他顾。
吃力地挣起身体，从口中喷出一股黑烟，莫尘冷哼了一声。
虽然看不到天上的情况，但他很清楚，这道闪电，一定是糟老头子干的。
“糟老头子，你想要阻止我吗？”
“那就来吧！”
莫尘强忍全身剧痛，腾身而起，再度扑向地上的林晋。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重重降下，再度将他击倒，这一次，他整个身体几乎都被天雷给烧黑了。
林晋满脸都是鲜血，鼻梁断裂，牙齿也被打掉好多颗，全身骨骼尽碎，已经无法动弹。
看到这幕，却呵呵讥笑起来：“你看……连这上天，都在我这一边……”
“你又能拿什么……跟我斗？”
莫尘以手撑地，呼呼连喘了几个粗气，一点一点站起来，仰头看向天空，大笑道：“肆意掌控他人的命运，操控他人的生死。”
“就这样的天，这样的神，要来何用？！”
林晋哈哈大笑，“区区一介凡人，也敢妄谈天与神，你真当你是什么东西？”
莫尘的眼中迸出炽烈的火焰，“不错，我只是一介凡人，但是今天，我却要把这天给逆了，把你这个破神，给屠了！”
莫尘唾出一口血沫，吃力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林晋。
每走一步，全身都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然而他却一步也没有停下。
就算这天要阻他，今天，他也要把这狗屁神明，毙于拳下！
钟小琬站起身来，看着那个双翼横展，形如魔王的身影，复杂的情绪尽涌眼底。
忽然之间，恍如回到那一日初见之时，在宗门前，她向他询问向阳峰的去路。
而他就那样转过头来，笑容欣喜而灿烂。
那时的他，没有与林晋争执时的嚣张，没有在青萝面前诡辩时的油滑。
那一刻，他显得那样真实，温暖，而动人。
可是现在的莫尘，面目狰狞，充满愤怒，杀机毕现。
而现在的林晋，也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又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钟小琬抬起头，默默看向天空。
如果真有上天注定，如果一切皆有定数，那眼前这所有人的命运，难道，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命运的轮盘
天界之上，糟老头子已经浑身冒烟，抖抖索索趴在地上，看起来比莫尘还要凄惨。
柏杨也是满脸焦虑，连声道：“天道自有规则，不可任意干预，你这般强行插手，怕是不妥啊……”
糟老头子咬牙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弑神之举，同样有违天道，为何天道却不管他？”
“无论如何，我终究不能看着林晋真的被莫尘杀死。”
此时，背展黑翼双翅，形如魔王降世的莫尘，拖着已经血肉焦黑的躯体，一步一步，缓慢，但是坚定地向林晋走去。
在他的上方，天空中乌云急速翻涌，沉沉压下，仿佛就人的头顶之上，沉闷的雷声在翻滚的云层中不断激荡。
“轰隆隆！！！”
仿佛是漆黑的天空打开了一道决口，第三道天雷破开夜空，带着隆隆天威轰然降下。
光凭肉眼就能看出，这一道天雷的威势，将远胜前两次。
莫尘深吸一口气，已经有些焦黑的脸轻轻抬起，目光直视那道天雷。
元气全速在身体中膨胀，在他的身体周围燃起金色的魔焰。
若你们是这样的神明，那我就做一个逆天的狂魔！
天雷急奔布下，瞬息之间已至身前。
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凭空掠至，间不容发之际挡在了莫尘的身前。
“轰！！！！”
天雷正正击中了那道身影。
那身影猛地被高高抛起，翩翩裙裾在空中凌乱地飞舞，像是一只被狂风被撕碎了翅膀的蝴蝶。
莫尘眼里满是惊愕。
“钟……小琬？”
天雷被钟小琬挡了一下，威势稍缓，仍旧重重落在莫尘身上。
“轰隆！！！”
莫尘感觉一股澎湃无匹的天威瞬间涌入身体，全身骤然急速燃烧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那只碎裂的蝴蝶飘然落地，滚入一地尘土之中。
莫尘胸中炽烈如火，蓦地狂吼一声，金色魔焰瞬间化作赤白，直冲上天。
这时，莫尘魂灵世界中的那个巨大的光团也突然光华大亮，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光团之中生出。
带着煌煌天威的天雷立时被光团拖引过去，哧地一下被光团天没。
稍倾。
“砰！”
莫尘周身的魔焰一敛，蓦地爆出一团无比刺眼的花火，幽蓝的闪电缠绕着他的身体，不住地跳跃。
而他全身被闪电烧焦的部分，竟然开始一片一片脱落，露出里面完好的肌肤。
糟老头子亦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他……竟然把神罚都给吸收了？”
林晋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上天，难道也倒向了莫尘？
莫尘没有理会林晋，却直接走到钟小琬的身前。
钟小琬地躺在地上，全身都撕裂出触目惊心的血口，鲜血浸透了衣衫。
莫尘已经看出，那一记天雷，钟小琬根本受不住，眼下，她的生机已然断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尘的眉头渐渐皱起。
钟小琬自与他初识之后，便甚少有所接触，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做出样的举动。
用力挣出一丝虚弱的笑容，钟小琬低声道：“我曾以为……很多事，都是，上天注定的……”
“但是……我却越来越……看不懂，这命运的，安排……”
钟小琬的轻轻喘息着，又道：“……也许，洛琪儿是对的……”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上天注定……”
钟小琬看着莫尘，笑容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争过什么……”
“……或许，我今天，也不是为了你……”
“……我只是也想要试一试……与天争命……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钟小琬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化作谁也听不清的微弱呢喃。
“又或者……老天给我的安排，本来便是……要死在你的面前呢……”
“……那这宿命，究竟是破了……还是没破……”
莫尘看着满身是血的钟小琬，眼中一片悲伤，随后，又逐渐被怒火烧尽。
“这便是……你们安排的宿命么？”
举起手掌放在眼前，指尖跳动着缕缕幽蓝的闪电。
幽蓝的闪电不停跳跃，映在他的双眼之中，似刀锋一样锐利。
莫尘一步掠出，瞬间到达林晋眼前，一拳挥出，带着爆裂的闪电，和他无尽的愤怒，重重砸下。
“轰！！！”
林晋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这一拳中尽数分解成无数的碎片。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他远离，只有莫尘冰冷的目光，在他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化作无边的黑暗，将他吞没。
“不要！！”
糟老头子狂吼一声，猛地扑向天命轮盘，神力释放，贯注在轮盘之上。
在他的头顶上方，天道之眼亦同时响起轰隆隆的惊雷之声，惊天神威煌煌汇聚。
而在凡间，客栈之中的所有人无比惊异的看到，天空中翻滚的云层开始急速旋转，迅速聚成了一道仿佛可以吞噬天地万物的巨大旋涡。
随着这道旋涡不断涌动，整个天地间也卷起惊天飓风。
林晋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生机，莫尘抬头看向天空，冷哼一声，“糟老头子，你又要弄什么妖蛾子？”
黑翼双翅猛地一振，莫尘向着天空那道旋涡直飞过去，全身的力量尽数点燃，将他整个燃烧得像一枝人形的火炬。
“也许，我的力量微不足道！”
“但也要让你看到，这来自凡人的力量！”
所有力量汇于一点，一拳击出，化作一耀目的光柱，直贯旋涡的中心。
天界之上，糟老头子神力贯注于天命轮盘，用力向着反向使劲一推。
“格！”
天命轮盘往回倒退了一格。
此时，一道气冲云霄的光柱从凡尘直冲上来，正正打在天命轮盘之上。
“格格！”
天命轮盘又往回多倒退了两格。
天道之眼中汇聚的天威也同时降下，一道击中糟老头子，一道则击在空中莫尘的身上。
天地间骤然亮起一道白光，瞬间扩大，直至将天地万物都给吞没。
“呼呼呼……”
“呼呼呼……”
郑青山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晃眼，还是今天的酒劲太大。
左右看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今天讨伐大会的结果不错，他的心情大好。
伸手端起酒杯，想了一下，郑青山又把它放回桌上，却拾起筷子，拈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
西北的牛肉非常正宗，肉质鲜嫩多汁，越嚼越香。
郑青山拍拍桌子，叫了一声，“好肉！”
“呼呼呼……”
“呼呼呼……”
青峰谷。
莫尘看着面前的郁凌泽，呼吸有些急促，眼神，有些空洞。
桌上，吴千钧取出的强筋丸，鲜红溜溜地在滚动。
郁凌泽手中端了一碗清水，放在他的面前。
“莫兄弟，请把噬魂血虫拿出来吧。”
莫尘有些机械地应了一声。
噬魂血虫？
噢……
叶心璃以身试蛊，情况非常危急……
然后……
郁凌泽看着莫尘，神情急切道：“莫兄弟，麻烦请把噬魂血虫拿出来。”
莫尘觉得脑子有些发蒙，下意识地去拿储物袋，可是一动之下，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
“嗵！”
莫尘一个站不稳，栽倒在地上，脑袋重重撞在地板上。
吴千钧和郁凌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查看。
“莫小兄弟，你怎么了？”
莫尘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是刚才一撞之下，某个残碎的画面忽然在眼前一闪而过。
“八颗！”
莫尘脱口而出。
吴千钧和郁凌泽同时一呆。
“你，你说什么？”
莫尘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当他想要再次找到刚才那个残碎的画面时，那个画面已然不知所踪。
“呼呼呼……”
莫尘觉得全身有些发冷，剧痛一阵一阵袭来。
吴千钧和郁凌泽将莫尘扶起，坐在椅子上，这才询问道：“莫兄弟，是不是前些日子的伤势发作了？”
莫尘摇摇头，渐渐缓过劲来，道：“我也说不上来……我觉得，我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
郁凌泽伸手在莫尘脉络上一搭，凝神查控了一下，面色古怪道：“你的身体之中，精气完足，伤势也恢复了七七八八，按理，不应该有这么大反应才是。”
莫尘轻轻吐了一口气，笑笑道：“无妨，也许，我只是有些失神了……”
吴千钧听得莫尘没有事，稍稍安心，想起他刚才的话，便又问道：“你刚才说到八颗……”
“是指强筋丸吗？”
莫尘自己也很迷糊。
八颗是什么意思？
看着桌上的红色小药丸，莫尘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郁凌泽有些激动道：“难道，你知道应该服用几颗强筋丸，才能抵消噬魂血虫？”
吴千钧也道：“那这八颗的意思，是再给叶大小姐服用八颗，还是说，总共她只需要服用八颗？”
莫尘哑然失笑，道：“这个，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郁凌泽和吴千钧面面相觑。
与莫尘相处这么久，他们都已经看出，这少年人虽然看起来有些随意懒散，但关键之处，却绝不会任意胡来。
眼下叶大小姐情势危急，莫尘不像是会在这种时候，乱开玩笑的人。
见莫尘拿不出肯定的结果，郁凌泽又不免有些着急起来，道：“那便请莫兄弟把噬魂血虫取出，我来试验一下，究竟需要几颗。”
莫尘觉得自己脑子里莫名的迷糊，就连思维都有些混乱不清，叹了一口气，强忍身上的疼痛，取出储物袋。
从瓷瓶中拿出一颗乌黑的药丸，正要投进水里，莫尘突然生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好像眼前这一幕，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生过一般。
他的动作，就像在重复从前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
手指捏住乌黑的药丸，莫尘竟自呆住。
蓦然之间，他的手指尖迸出一道幽蓝的闪电，将乌黑的药丸击得粉碎。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命裂痕
“呼呼……”
“呼呼……”
“呼呼……”
刺眼的白光慢慢从眼前消散。
林晋努力睁开眼睛，才渐渐看清周围的景象。
“嗯？”
“这里是……”
他却是站在一处客栈的外面。
只是现在明明已经是夜晚，除了客栈中昏黄的灯光透出来，外面根本没有任何亮光之处。
先前那道让人眼睛都睁不开的白光又是从何而来？
林晋觉得脑子有些迷糊，又有些说不出的惊惧之意在心头萦绕。
客栈里飘出阵阵歌声，是有人在房间里哼唱着小曲儿。
林晋终于听出来，那是郑青山的歌声。
听到这个声音，林晋渐渐回想起来。
自己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杀死郑青山。
因为他不分黑白，袒护已然入魔的莫尘。
这种做派，与入魔无异，其行该诛。
现在，他应该走进那个房间，将郑青山一击斩于剑下，替世间消除孽障。
但是，临到要迈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林晋的心中猛地涌起一股难言的惊惧之意。
仿佛踏进那个房间，就会有无可想像的危险发生。
进去？
还是不进去？
林晋站在客栈外，只觉得心脏不住地狂跳，就连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郑青山的歌声还在继续，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青风案，翠柳屏，水满璃江月……”
“金钗冷，玉环霜，无言上西山……”
唱的音起得有一点高了，唱了两句，尾声就破了音。
蓦然之间，这歌声就穿从无尽的黑暗之中穿过来，直接落在了林晋的心里。
林晋禁不住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
金色大剑，黑翼双翅，魔王般的身影……
惊雷，闪电，飞舞的蝴蝶……
狂怒的拳头，无尽黑暗……
一片一片零星的碎片，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但他却无法将这些碎片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但是这些碎片所带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悸与战栗，却仿佛根植在他的内心深处一般，瞬间占据了他全身每一处，让他根本无法逃避。
林晋眼神之中满是惊异，额头上尽是密布的冷汗。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天界之上，糟老头子已然昏迷不醒。
柏杨给糟老头子喂下两颗仙丹，但看起来，他要苏醒还需要一段时间。
柏杨站在天命轮盘上，默然良久。
“桑百……”
“难道你没有发觉，这所有的事情，早就脱离了你的掌控了吗？”
看得一阵，柏杨忽然注意到，天命轮盘上原本被糟老头子布得整整齐齐的天命大势，已然出现了几处细长的裂纹。
柏杨不由动容：“这天命大势，竟然已经开始崩裂了！”
天命大势开始出现裂痕，意味着世间所有人的命理都将受到影响。
而如果天命大势完全崩坏，那所有预先设下的命理伏线，都会全部断开。
到那时，这世间所有人的命运，全都将归于未知，然后被重新定义。
只是到了那时，这世间走势究竟会通向何处，就连他们这些高居天界的神明，也将无法预知。
天命大势完全崩坏那一天，就将是混乱之世的开始。
柏杨脸色有些难看。
因为细看之下，产生裂痕的地方，其实并非无迹可循。
它们都跟莫尘行动的轨迹有密切关联。
“从莫尘偏离桑百的剧本开始，只怕这些裂痕，就已经产生了。”
只是那个时候，这样的改变几乎微不可察，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倒推天命轮盘，只是将这些裂痕放大得更为明显。
换句话说，自莫尘改变了剧本走向开始，这天命大势的崩坏便已经不可避免。
可是，一个小小的凡人，如何能做到将天命大势崩出裂痕？
柏杨抬头看向天道之眼。
七彩神光之中，天道之眼一如既往地静默无声，充满冰冷的威严。
“桑百倒推了一格天命轮盘，可莫尘却将天命轮盘生生又推动了两格……”
“天道……”
“这些……是否又在你的掌控之中呢……”
林晋站在客栈之外，听着郑青山不时飘出的歌声，神色惊疑不定。
他现在，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来到这客栈的目的。
但混乱的心绪，却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究竟应该进去，还是离开。
这样的选择困难，在他从前，是从未有过的。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坚定，清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自己要怎么做。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产生过一丝一毫的怀疑与动摇。
今天既然走到了这里，既然有了打算，他就应该直接进到房间，挥剑斩下，绝不拖泥带水。
但现在，他的人明明已经来到客栈外，却迟疑着无法迈出那一步。
这一切，只因为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惊惧。
“林晋……”
不知何时，钟小琬已立在他的面前，依旧如水般温婉，却带着一丝疑惑看着他。
“你不是应该去往紫霄修院吗？”
“为什么跑到西北这里来。”
林晋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嘶哑道：“你为什么又到这里来？”
钟小琬道：“西北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又发觉你好像走偏了方向，所以……我便过来看看……。”
林晋冷然道：“过来看看？”
“你怕是担心，我会对他不利吧？”
林晋自己说着话，心里却有些奇怪。
为什么他心底对钟小琬无端生出一种抵触的情绪？
钟小琬轻声道：“你知道，我修习的是魂诀，感知也是很灵的……”
林晋忽然脱口而出：“你所感知的人，恐怕未必是我吧？”
钟小琬定定瞧着林晋，眉头渐渐皱起，转而又轻叹一声，道：“你要怎么想，都随你吧……”
“我今天有些乏了，不想跟你争什么。”
看着钟小琬这个样子，林晋心中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怒意。
这么冷淡的模样，是默认了吗？
然而这怒意才起，那道背生黑翼的身影却忽地又在眼前一闪而逝，那种深入心底的战栗感再次让他心头一震，连手指尖都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呼……呼……”
林晋连续深喘了几口气，才把那种感觉平复下去。
钟小琬察觉到林晋的异样，问道：“你……生病了吗？”
林晋不明白自己的恐惧之感从何而来，但是这种感觉让他极度不舒服。
“用不着你来过问！”
重重丢下一句话，林晋涨红了脸，再次看了看郑青山的房间，闷声掉头离去。
钟小琬看着林晋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
换成以前，她应该追上去问个究竟的。
但是今天，她忽然有些提不起兴致。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林晋与她之间，仿佛总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牵绊着。
他们之间有许多事情，都像老天早就注定一般的巧合。
这种感觉，在起初的时候，是让她觉得有些小小惊喜的。
她也以为，这便是传说中的缘分。
哪一个女孩子，不渴望一段天定的姻缘呢？
命中注定的人儿，带着剑与白马，出现在面前，从此红尘结伴，仗剑天涯。
这是世间每一个平凡女子心中的梦想。
但是最初这份小小惊喜，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渐渐变成了一种困扰。
她明显能够感觉到，她与林晋之间，确实是有一种看不见的羁绊相连。
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根本谈不上心生灵犀，更谈不上情投意合。
更多的时候，钟小琬觉得，她与林晋两人，倒像被一条绳子强行捆在一起一样。
再到后来，他们更是经常想法相悖，意见相左。
而钟小琬越来越能够感知到，林晋心中不时涌出的莫名杀意。
她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她与林晋之间，命运羁绊的交织点，并非是什么姻缘，而是通往死亡的路口。
这让她渐渐感觉到害怕。
林晋的身影已经淹没在夜色之中。
钟小琬的神色有些疲惫。
她修的魂诀，身体并不算强，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确实有些累了。
西北的风阵阵吹来，吹得她的肩膀有些发冷。
郑青山的歌声伊伊呀呀又飘送出来。
“一觞别离，饮尽半生，相思愁……”
钟小琬抬眼看着那房间里透出的灯光，想了一下，轻轻提起裙裾，走进了客栈之中。
“咚咚咚！”
晶莹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门板。
“吱呀！”
房门打开，郑青山站在门口，身上有一些淡淡的酒气，但双眼却依然十分清明。
看到钟小琬，郑青山竟然没有觉得意外，而是直接道：“林晋走了？”
钟小琬反倒讶异起来，“长老已经知道他在外面了？”
郑青山淡然笑道：“我今天原本想要小醉一场，但是忽然心有所感，只喝了一点点。”
“所以外面的动静，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郑青山今日心中感觉有些古怪，是以到现在为止，才只喝了两杯酒。
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唱曲儿自娱自乐。
因为酒喝得不多，所以他早就感觉到林晋在外面站着，而且情绪起伏心神不定，间或之时，还有杀意涌现。
这些，让郑青山有些好奇，这小子这般古里古怪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是钟小琬又恰好出现，与林晋一番谈话之后，林晋便又走了。
既然走了，郑青山也不想再过多过问。
钟小琬有些心事重重，轻叹一口气道：“小琬听得长老的曲子唱得好听，突然也想进来喝一杯酒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怪异的幻觉
“喝酒？”郑青山不禁哈哈一笑，道：“那正好。”
“我说今天这酒怎么喝不下去，想必是一个人喝寡酒，无趣得很，所以连带着这酒都少了滋味。”
“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上一杯。”
顿了一下，又上下审视了钟小琬一番，“你娘的酒量，那可是在青璃宗出了名的。”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传给你……”
听到这话，钟小琬终于展颜一笑，道：“小琬也能喝上一点，但是却是比不过我娘的。”
郑青山大笑道：“那还等什么？”
“我这里还有上好的西北牛肉……唔，我叫掌柜再给炒两小菜，”
“今天咱叔侄俩便喝上两杯。”
清玉翠竹酒的劲道有些足，两人坐下喝了两三杯，郑青山的脸色又红了两分。
郑青山停了下来，道：“平常这酒喝着舒服得很，今天这酒喝着，总是不爽利，我看还是少喝一点。”
钟小琬的眼睛却晶晶发亮，一丝酒意也无，道：“我怎么倒觉得，这酒越喝越甜呢？”
说话间，又仰头倒了一杯下肚。
郑青山端起酒杯，又放下，再端起，又再放下，总觉得哪里不自在。
使劲搓搓手，郑青山面色古怪道：“算了，我今天就少喝一点。”
钟小琬却没停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长老，你相不相信，有上天注定的缘分？”钟小琬语声幽幽，问道。
郑青山愣了一下，道：“当然有了，我们都在青璃宗，可不就是缘分？”
钟小琬轻轻摇头，道：“小琬说的不是这个。”
“我说的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郑青山拍拍桌子，不满地笑了起来，“你叔我这辈子都没有婚娶，你居然来问我姻缘。”
“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钟小琬却没有笑，看着杯中清冽的美酒，眼神带着淡淡的忧郁，道：“如果有一个人，就像上天安排给你的一样，你会怎么做？”
“这样啊……”郑青山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想了想，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咂咂嘴，道：“就像我说的，我一辈子都没有婚娶，所以也没有什么经验能告诉你……”
“只是……”
郑青山神色少有的郑重，道：“我想，就算上天能安排你身边的一切，它也不能安排你的心意。”
“所以，是不是上天安排的，其实并不重要。”
“你心里是如何认定，那才重要。”
“心意么？”钟小琬细细品味着郑青山的话，再饮一杯。
郑青山看向窗外的夜空，悠悠道：“这世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命。”
“谁又能知道，下一个遇见的人是谁呢？”
“谁又能说清，上一个，与下一个，谁才是上天给你安排的姻缘呢？”
转头看向钟小琬，郑青山微笑道：“所以，我觉得，与其去猜想什么上天注定，不如返回来，问问自己的心意。”
说话间，郑青山似有感慨，也端起酒自饮一杯，“好酒！”
钟小琬轻轻将杯中酒饮下，默默思量一阵，忽然觉得缠绕心头的某个结，渐渐开始解开。
就像一块堵在流水口的石头被挪走，里面的流水渐渐畅快起来。
抬眼再看着郑青山，钟小琬晶亮的眼睛里露出促狭的笑意。
“长老，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遇到过合你心意的女子？”
郑青山面色一变，连连咳嗽数声，赶紧又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哪知道灌得急了，一下呛住，咳得越发厉害了。
钟小琬格格笑出声来，一把抓住郑青山，道：“今天长老一定要讲一讲你的故事。”
“不然就要罚酒！”
郑青山面色一阵发苦。
这小丫头喝了这么多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看就是继承她娘的酒量，再跟她拼酒简直就是要命。
“别闹别闹，我一个孤家寡人，哪里来的什么故事！”
“不信！”钟小琬格格笑出声来。
“你……你让我想一想……那个，我可以给你讲一下魏长老的故事……”
“魏长老？他有什么样的故事？”
“哈哈哈，魏长老，他的故事可就精彩得很了。”
“想当年，他跟你娘……咳咳咳……那个，也是同门……”
“郑长老，你这不是废话么，他们同出青璃宗，当然是同门了……”
“你别打岔呀……”
青峰谷中，郁凌泽和吴千钧看着莫尘指尘飘散的青烟，觉得有些愕然。
“莫兄弟，你这般手法，又是何种用意？”
莫尘眼神有些古怪，道：“我……我并没有什么用意……”
“而且，这闪电，凭空出现，连我自己也没弄明白。”
郁凌泽奇怪道：“这闪电难道不是莫兄弟自己化形出来的吗？”
莫尘摇摇头，道：“确实不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想了想，没想明白，看着桌上的清水，想到还有正事要办，莫尘又取出一枚蕴藏噬魂血虫的乌黑药丸。
正要往清水里投时，忽然又有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虽然同样一闪而过，这一次感应却比先前要强烈。
“八颗！”
“给她再喂三颗！”
莫尘脱口而出。
郁凌泽再不迟疑，直接从桌上捡了三颗药丸，奔到叶心璃的身边，给她喂服下去。
很快，叶心璃的身体变得更加滚烫起来，就连皮肤都变得发红，汗水很快浸湿了衣衫。
郁凌泽握着叶心璃的手，神色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
渐渐的，叶心璃身体的颤栗终于慢慢消减下去，发红的皮肤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体温也不像先前那样烫。
一直在凝神观察她反应的郁凌泽紧锁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扭头对着莫尘道：“莫兄弟，真的奏效了！”
吴千钧又是欢喜，又是惊讶，看着莫尘道：“莫小兄弟，你是如何知道，应该用这个剂量的？”
莫尘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我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一种感觉吧。”
吴千钧更为惊奇，道：“这种事情都能够感觉到这么准的？”
“那……”
“那莫兄弟再感觉一下，这强筋丸如何破解如何？”
莫尘还真试了一下，但是一无所获。
吴千钧却还没有放弃努力，“莫兄弟要不要再试试？万一感觉又来了呢？”
莫尘挠挠脑袋，笑道：“这个……感觉这种东西，试不出来呀。”
吴千钧想了想道：“要不，你揣点这强筋丸在身上，时不时看上两眼，或许，就有感觉了呢。”
说也不管莫尘同意不同意，直接包了一大包给莫尘。
反正这东西，是莫尘他们从商贩万老九那里包圆了拿来的。
那万老九指着它发财，可是进了不少货，眼下还有一大堆在那边放着呢。
莫尘也无法，自己那感觉，古怪得很，也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会不会再有也不知道。
药丸……就先收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还真的会跳出来什么感觉呢。
倒是郑青山没有听他的话离开西北，却呆在客栈里，现在居然还和钟小琬一起喝上了酒，这让莫尘有些觉得难以理解。
因为看过了糟老头子的剧本，莫尘知道这一趟郑青山的西北之行，极大可能会与林晋撞上，并且会发生激烈的冲突。
虽然郑青山的修为已经冲玄境，但谁知道所谓的天命会弄出什么妖蛾子出来？
与郑青山分别之时，莫尘一再叮嘱，让他不能在西北逗留，甚至还特意留了一枚铜扣在他身上。
想不到郑青山还是没有听他的话，只是遣走了其他青璃宗的弟子，他自己却留了下来。
但一直到目前为止，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林晋虽然来了，却只是一直在客栈外站着。
直到钟小琬来了后，与她说了几句话，林晋竟是径直走了。
而钟小琬也没有跟林晋一起，反倒上去找郑青山喝起酒来。
这里面的种种变化，连莫尘都有些看不太懂了。
叶心璃的状况渐渐稳定下来，呼吸也慢慢平稳，但因为耗费的精神太多，又沉沉睡去。
莫尘与吴千钧两人则退出房间，让郁凌泽一个人陪护着叶心璃。
吴千钧年纪偏大，折腾这许久，也有些乏了，便先行回去休息。
由于全身突然出现的不知名的剧痛，让莫尘觉得很是难受，想着现在躺下怕是也睡不着，便在院里稍稍走动，活动活动关节。
夜色如水，天空如墨。
莫尘仰望着夜空，良久无语。
没感觉。
嗯，真的没有感觉。
“算了！”
莫尘带着自嘲地摇摇头。
“我这应该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还真当我跟慕容清月一样，有感知一切的能力呢？”
大大伸展了一下身体，莫尘准备回房去睡了。
猛然间，身体中某处忽然一动，他的右手食指上竟是弹出一截漆黑的爪子，锋锐如刀。
莫尘看着那截爪子，有些发呆，蓦地将手收到袖袍中，本能地四下看了几眼。
没有人。
“什么情况？”
“难道是因为吴长老给我的强筋丸太多了，这东西药效太足，还没吃就把我影响了？”
莫尘心头一阵惴惴。
那边叶大小姐还没醒，自己这边难道又着了道儿？
可叶大小姐都还没变成妖兽模样呢，我这里才呼吸两口药味儿，怎么就开始异化了？
莫尘把手指又拿出来悄悄看了一眼。
嗯？
爪子没了？
五根手指整整齐齐，光光洁洁，没有什么异样。
“今天晚上真邪门儿了！”
“难道是我精神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莫尘直接冲回房间，倒头就睡。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杀人越货
西北夜，丑时，昨夜的喧闹已然静下，今早天空还没有打开光亮。
距离阳光普照还早得很，所以四处都透着一股空旷的寒意。
比起南方，西北早晚的温差是要大上很多的。
但吕朝生起得很早，这个时间，他已经奔行在西北大地之上了。
今天是灵市开放的日子。
去得晚了，灵市上的好东西就会被人先行抢走了。
失去了元矿，手里的资源骤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炼丹、炼器，加上修行，哪一样能离得了资源的辅助？
“炼器穷三代，炼丹误一生”，这个流传于修行界的说法，虽然带着调侃之意，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没有了强大的后备保障，吕朝生不得不精打细算，为自己还很漫长的修炼之路作些谋划。
要在灵市上淘到品质上佳又很划算的东西，既需要眼力，还需要运气。
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占得先机。
为了这一点，吕朝生可以比任何人都起得更早，也可以比任何人都等得更久。
而且这个时间段出来，非常安全。
昨天晚上熬夜的人差不多也结束，今天早上早起的，还没有起来。
吕朝生小心地观察着周围，脚下悄悄提速前进。
前面有一处树林，树荫遮蔽下，光线更加幽暗。
即使知道这个时间段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吕朝生仍然非常谨慎地收敛了一下气息，准备轻飘飘从树林旁边绕过去。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
不管林中有没有什么，小心一点，永远是没有错的。
但是接近树林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吕朝生心头一凛，将气息收敛得更加小心。
凝神听了一下，里面应该是两个人在交谈。
“这个时间，居然还有人呆在这种地方！”
吕朝生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
但是随后一个念头，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分明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在吕朝生的理念里，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都能置换成资源。
秘密，也是其中之一。
掌握的秘密越多，你手里的底牌也就越多。
眼下这树林中的两个人，如此鬼鬼祟祟，其中必有古怪。
想到此节，吕朝生左右察看了一下，选择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悄悄摸进去。
里面站着两个男子，一高一矮，正在商讨着什么。
吕朝生没有靠得太近，以他的能力，眼下这个距离，已经刚刚好了。
只听那个矮个子男子低声道：
“我跟你说，眼下这西北边境上，血灵珠已经不好弄了。”
“除了我们飞鱼宫，再没有别家可以提供。”
“我这里三颗，随便放在黑市上，根本不愁卖。”
“你给的这个价，怕是还得再添一点。”
但是那个高个男子却不肯让步，道：“现在关于血灵珠的传言风声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会不会真的引起异化，谁也不敢保证。”
“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从你们宗门偷出来的，你敢明目张胆往黑市上放吗？”
“这个价不能再高了，再高，我不如直接上你们宗门买去。”
矮个男子争辩道：“什么异化？那都是外面乱传的！”
“如果真的会变成什么妖兽，我们飞鱼宫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那还能有一个跑得掉吗？”
但是想到自己悄悄偷出来卖，确实也不太敢往人多的地方去。
要不是最近飞鱼宫与镇北边军达成协议，又突然垄断了西北血灵珠市场，进了数目可观的一批血灵珠回来，他也没有机会偷这三颗出来卖。
偷出来的东西，尽快脱手才是王道，当下咬牙道：“这样，一人让一步，你稍微再添一点，这三颗就一并卖给你了，下一次，还是这个价。”
高个男子想了想，觉得恐怕这已经是对方能接受的最底线了，便道：“那行，成交。”
吕朝生一时间心头雪亮。
这两人私下交易血灵珠！
而且听起来，矮个男子是监守自盗？
吕朝生的双眼登时亮起熠熠的光彩。
这不是黑吃黑的大好时机吗？
血灵珠的价值，他可是知道的。
好像青峰谷都曾有过想法购买，似乎是因为花费太大，最终放弃了。
这两个人选择这么隐蔽的时间，这么隐蔽的地方，完全就是给他送财上门来的。
既然如此，岂有不收之理？
吕朝生在树林中悄无声息地穿行，连续变幻了几个方位，一方面查看周围还没有别人，另一方面，则是全面评估这两个人的实力。
结果很令人欣喜。
周围没有其他人。
而这两个人的实力也不过洞察境，最多到七八重。
其实按西北这几个门派的实力，吕朝生已经完全不用这般谨慎。
那几个宗主都才灵动境，门下还能有什么翻得出花来的？
只是，永远保持谨慎小心的态度，是吕朝生的立世之本。
探查清楚后，吕朝生心头大定，慢慢向两人接近。
那两人的修为与他差得太多，根本浑然未觉。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钱货刚刚易手，满心欢喜的高个男子还没有来得及细看手中的血灵珠，忽然后背一震，心脉当场断绝，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气绝身亡。
矮个男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对面刚刚跟他交易的人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矮个男子一时惊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要往外逃窜。
但一道隐蔽而犀利的剑光倏地一闪，直接刺进他的心脏。
“嗵！”
矮个男子扑地一下倒在地上，手里还兀自握着一只尚未打开的储物袋。
吕朝生轻轻扳开他的手指，将储物袋收了起来，再走到那边，捡起血灵珠。
“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吕朝生心头的欢喜难以言喻。
这些东西对他现在来说，可是非常可观的财富，也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哈哈哈！”
“果然，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拿好东西，吕朝生看了看两具尸体，想了一下，挖坑掩埋虽然能更好的掩饰痕迹，但是花费的时间太长，恐怕会被其他早起的人遇上。
现在尽快离开隐匿行踪才是最佳选择。
主意打定，吕朝生便毫不犹豫往树林外掠去。
“哧！”
身形刚起，吕朝生蓦地心生警兆，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横跳三丈。
不知何时，林中竟然多出一个人来。
吕朝生觉得有些惊异。
刚才他明明用灵识查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气息。
现在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吕朝生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个人。
依稀可见是一个少年人，身后还背着一柄极为宽大的青色大剑。
吕朝生轻轻伏低身形，全神戒备。
那少年人终于开口了，声音略有些嘶哑，“杀人越货，兄台的手法，很是熟练呀。”
吕朝生没有回答。
他袖中紧扣一柄短小细长的灵剑，正全神贯注地感知对方的实力。
但是很奇怪，对方表现出来的境界，仅仅只有明悟境。
这显然不合理。
如果真的只有明悟境，那他还没有地这树林，吕朝生就会早早发现了。
吕朝生盯着那柄宽大的青色大剑，隐隐间，似乎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思索一阵，吕朝生忽地想起来。
“这不是，前段时间传言，青璃宗出世的神兵，青玄剑吗？”
青峰谷虽然消息比较闭塞，但青玄剑出世已经几个月了，所以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那这么说，这个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天选之子，林晋？”
吕朝生迅速把当前的人物对上号，然后尽可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中的信息。
“听说他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
“但既然是天选之子，必然有所机缘。”
目光在林晋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那柄青色大剑上。
“想必他所倚仗的，就是那把神兵。”
吕朝生的眼中渐渐有了信心。
“只要我出奇不意，不给他拔剑的机会，……”
没有神兵加持，十几岁的家伙再强，能强得到哪里去？
林晋站在林中，也在查探着对方。
昨晚从客栈离开之后，他心绪莫名惊惧烦乱，一路走到这里。
看着天夜太晚，林晋便寻了一根高处的树杈，准备稍事休息。
哪知道他才入睡一会儿，就进来两个人，叽里咕噜商量起交易血灵珠的事情，将他吵醒。
林晋心头大为烦躁，原想直接将这两个家伙给杀了，却没想他还没有动手，林子外又摸进一个人来。
这个人看起来很是小心，还仔细把林中探查了一番。
幸好林晋现在修为也不低，而且一直隐匿得很好，才没有被发现。
只是这个人显然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出手之间毫不拖泥带水，瞬间就将交易中的两人放倒。
不过林晋已经感知到，这个人的气息并不强，修为应该很低。
不然也不会如此谨慎。
想必面对那两人，这人也没有必杀的把握，所以才一再准备，一再等待，直到他认为的最佳时机，才出手夺宝。
林晋正自一腔莫名的火气无处释放，遇到这等事情，岂肯让那人就此潇洒离去？
杀之，而后快！
吕朝生心中已有主意，元气逼入喉咙，将自己的声音变得低沉，“兄弟，既然有好处，见面分一半。”
扬手丢了一颗血灵珠在中间。
吕朝生袖中的细长灵剑却已经蓄势待发，只要那少年伸手去捡血灵珠，他便会以迅雷之势出手。
他的灵剑是特制的，轻盈快捷，而且血槽破口之后，极难愈合。
一击，必杀！
林晋不为所动，冷然道：“我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吕朝生暗啐一口，心道：“你丫的比我还来得早，比我还现身得晚，说你是路过的，谁信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死敌
吕朝生自己是这般心思，看到林晋行踪如此诡异，自然将他也归为一类。
“青璃宗的天选之子，也喜欢干这种螳螂捕蝉的事情……”
“果然，天下人心，都是一般的自私恶毒！”
想到这里，吕朝生暗自有些后悔。
自己方才还是不够小心，没有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对方比自己隐蔽得还要深，说不定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现在就算他直接遁走，说不定身份也已经暴露了。
这家伙出身青璃宗，大可扯着行侠仗义的名号，跑到青峰谷来兴师问罪，逼迫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而他吕朝生，就得背上杀人劫财的恶名，最后搞不得还会被逐出宗门，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局！
吕朝生刚刚财宝入手时生出的一点快乐，立时被冲得干干净净。
“这家伙肯定是嫌少了……”
吕朝生咬了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有再多加点筹码了。”
将手中装着另外两颗血灵珠的袋子一并抛到中间，道：“兄弟，做人留一线，三颗血灵珠可是不少了。”
“你我各取所需就好，何必非得要动刀动剑？”
血灵珠这东西，传言甚多，但吕朝生不太感冒。
丹药还是得自己炼制更放心。
是以他把那个钱袋子一直攥在手里，只把血灵珠丢了出去。
说话时，吕朝生弯着腰，身形贴地，又往后退了两步。
看着这人如此怂包，林晋心中甚是轻蔑。
“宵小之辈，不过如此。”
加上那平平无奇的修为，林晋便更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看着那颗露在外面的血灵珠，林晋暗道：“来到西北，听到谈论最多的，便是这血灵珠。”
“这东西当真如此特异，值得这许多人趋之若鹜？”
反正面前这家伙这副模样，在他面前也翻不起什么浪来，林晋便走了两步，伸手将那枚血灵珠拾起来。
“哧！！！”
就在林晋弯下腰的瞬间，一声急促而尖利的破空之声陡然响起。
这一剑吕朝生蓄谋已久，哪怕是装作后退时，他都保持着暴起发力的姿势，才使得他的动作看起来那般古怪。
这一剑全力施为，当真是快如闪电。
林晋万万没有想到，对面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家伙，竟然可以快到这种程度。
等他反应过来，准备侧身闪避的时候，吕朝生手中那柄细长灵剑已经刺到了他的身前。
林晋只来得及尽力拧开腰身，躲过最要害的部位，但吕朝生的灵剑还是径直刺入了他的右边胸口。
冰冷的寒意从胸口升起，紧接着是急剧的刺痛。
“成了！”
吕朝生心头一喜。
果然，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该死！”
“砰！”
林晋狂怒之下，重重一掌拍在吕朝生的胸口。
这一掌满含林晋的怒意，威力无匹。
吕朝生甚至在一闪眼间，看到林晋身后生出一轮光华夺目的光轮。
如此近的距离遭遇到强横无比的重击，吕朝生胸骨顿时断了数根，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倒飞出去，咯啦撞断了四五棵大树，这才重重摔在地上。
“嗯？”
“这家伙……怎么这么强？”
吕朝生不及再多想，吐出口中混和着泥土树叶的血沫，在地上一滚，倏地隐入黑暗之中，急速变幻着身法，向着林晋接近。
对方已经中了他一剑重创，眼下正是乘势追击，痛下杀手的绝佳时机。
林晋右胸被一剑洞穿，却血流如注。
那道伤口看起看似并不大，伤势却比想像中还要重。
林晋刚勉力封住伤口，黑暗中尖利的破空声起，对方已然又如鬼魅般掠至。
林晋暴喝一声，骈指如剑，青玄剑嗡地响起一声清吟。
刹时间，剑意横生，空气之中尖锐的剑啸之声响起，一声更比一声凌厉。
五品剑意：剑啸苍天。
吕朝生前冲的身形骤然一顿。
紧接着，他像突然受惊了一般，猛地向着旁边一扑，再度冲进了黑暗之中。
将自己隐藏起来之后，吕朝生才眼露惊恐之色地悄悄探了一点出来。
林晋不知道对方在弄什么鬼，眼下自己受伤，对方又在暗处，是以半点不敢松劲。
剑意凛然。
黑暗之中，吕朝生的眼神，由初时的惊恐，慢慢转化为恨入深髓的怨毒。
那道剑意，深深印在他的心底，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是这个人，将他逼出了原本属于他的元矿。
就是这个人，让他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机缘。
这段时间的每一天，他都无时无刻不在回想着这道剑意。
若是让那个人落在他手里，他可以用几百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
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里让他遇上。
“原来……”
“是你，坏了我的大事！”
摸出一把丹药塞进嘴里，吕朝生沉沉一笑，“山水有相逢，你也有今天！”
林晋不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意思，只冷然道：“只敢躲在暗处的家伙，算什么英雄！”
吕朝生慢慢挪动着身体，低低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
“战斗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获得最后的胜利。”
吕朝生一向很有耐心。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优点之一。
虽然眼下他的伤势也不轻，但对方也已被刺伤，他根本不必与之正面硬拼。
他可以像一头西北银鬃妖狼一样，蛰伏，等候，选择最致命的时机出手。
“哧！”
“哧！”
“哧！”
吕朝生连续出手，一击即退，又在林晋身上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林晋知道对方隐在暗处，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却无法完全封住，鲜血不停涌出。
林晋心中无比愤怒，嘶吼道：
“躲躲藏藏的阴险小人！”
“有本事出来，一决胜负！”
吕朝生的声音在黑暗之中飘忽，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别着急，天还没有亮，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林晋深吸一口气，手中青玄剑一振，全身元气猛然爆开，身体隐隐现出一圈光轮，绽放出烈日般刺目的光华。
这一下，一直隐于黑暗之中的吕朝生措不及防。
突然出现的强光让他的视线瞬间一片空白。
心头大骇之下，吕朝生急速向身后急退。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青玄剑已然刺进他的胸口。
生死之间，吕朝生的身体中似有什么东西突然裂开，骤然迸出无比强横的元气，仿佛长堤决口，滔滔之势在体内奔涌。
“喝！！！”
吕朝生双手啪地夹住青玄剑身，全力往外一推。
“轰！”
汹涌的元气喷薄而出，势贯长空，将林晋直接打得飞了出去。
吕朝生胸口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衣襟已被鲜血完全浸透，再不敢停留，封住伤口，全力逃离了这片树林。
虽然做梦都想杀死那个人，虽然他还有余力可以战斗，但是如果不尽快处理伤势，他也可能会死在这里。
如果那样的话，胜利将变得毫无意义。
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真正的胜利者，只能是活在最后的那一个人。
“总有一天，你欠我的所有，我都会向你百倍讨还回来！”
林晋重重咳嗽着，伸手抹去嘴边的血渍。
今天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栽这么大一个跟斗。
对方够阴险，够狡诈，也够隐忍。
一直到最后暴发那一下，林晋才意识到，这个人的实力，并不输于自己。
拥有如此实力，还能做到如此隐忍，如此算计，这个对手，比他想像中，更加可怕。
“呼呼呼……”
林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重又坐下，取出伤药敷在伤口上。
但是对方的武器很是阴毒，造成的伤口很难粘合在一起，伤药很快被涌出的鲜血给冲开。
林晋心头有些焦虑。
刚才那一剑虽然刺中了对方，但他很清楚，那一剑根本不足以取下对方的性命。
以对方喜欢在暗处下手的性格，很难讲不会回来再行偷袭。
如果他不能尽快止住伤势，那很可能无法走出这片西北之境。
忽然间，林晋看到草丛里的血灵珠，心头一动，走过去将它拾起。
“听说，这血灵珠能够大幅度强化身体，增进修为……”
“今天交易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是不惜干冒大险，从本门偷取血灵珠出来卖，”
“刚才那个人如此修为，也不惜半路下手，黑吃黑硬杀两人，劫财劫珠。”
“想必这东西，的确是极好的增进体质修为的灵药。”
想到此处，林晋再不迟疑，将血灵珠一口吞下。
血灵珠一经服下，很快他便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胸腹升腾起来，又迅速随着血脉涌遍四肢百骸。
林晋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明显开始变得有力，强健，就连伤口，也大有愈合之势。
“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想要得到它……”
林晋捡起装有另外两颗的袋子，看看身上的伤口，一不做二不休，将剩下两颗一并吞了下去。
感受着身体中越来越良好的变化，林晋的眼神却越发的冰冷。
“刚才，我已经看到你的脸了，不论你是谁，只要再被我遇上，我一定会将你斩于剑下！”
……吕朝生将东西揣到怀里，隐秘而快速地离开。
意外得到三颗血灵珠还有这许多钱财，他不禁心中大喜。
但出于谨慎的态度，他不准备自己服用血灵珠。
丹药这种东西，还是自己炼制的放心得多。
反正这东西听说抢手得很，拿到黑市上去卖，换一大笔，岂不更好？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在黑市上，居然被人给讹了！
被一个装束古怪的家伙给讹了！
只是这血灵珠来历不明，吕朝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
吕朝生紧紧跟在那人出了黑市，眼神一片冰冷。
“讹我的东西？”
“小子，你怕是生错了眼睛……”
“不把你打成你亲爹都不认识，我就不姓吕！”
…………
第三百二十章 南宫远望的胡子
紫霄修院。
修行界三大圣地之一。
天下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能够进入的最高修行之地。
无论你是出身宗门，还是世家，或者什么背景也没有，仅仅只是一介散修，只要你天赋出众，都有可能进入修院，成为天下人都敬仰的院修。
而只要是正式的紫霄修院院修，无论年龄大小，走出修院，所有的修行者都要尊称一声“先生”。
但紫霄修院不同于天下所有的修行宗派。
天下宗门，开山立派，吸收的弟子便隶属于宗派。
宗门为门内弟子提供资源，悉心教导，助其成长。
弟子受宗门惠泽，终其一生都会听取宗派号令，为宗派效力。
除非是被宗门驱逐，否则半路改投他派，是为修行界的大忌。
但被宗门驱逐的弟子，大多因为劣迹太过，难容于宗门，所以名声也不会很好，即使改投他派，也很难在其他门派受到重视。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某孱弱的小宗派偶然出了一个天赋极佳的弟子，被某大宗看上，便有可能会被挖墙角。
这种做法虽然也不怎么光明正大，但相比于其他改投的情况，这类改投在在修行界中受到的谴责便会小上很多。
毕竟对于这种有天赋的弟子来说，在小宗派里能够获得的支持毕竟有限，去往大宗派，能够达到的高度必然更高。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良禽择木而栖，这样的选择，说起来有些薄情，但也不无。
但紫霄修院却与天下宗派完全不同。
它广纳天赋异禀的修行者，并无偿为他们提供，却并不将他们作为修院的专属弟子。
所有进入修院的修行者，除了多出一个院修的身份以外，他们仍然完全属于自己原先的宗派或是世家。
紫霄修院也不对这些院修有任何限制。
任何时间，只要院修认为自己可以离院，紫霄修院都可以随时放人。
是以紫霄修院在修行界中，并不像是一个门派，而更像是一个学府。
为天下最顶尖的修行者提供深造提升的最高学府。
基于这些，紫霄修院被修行界奉为圣地，也就不难理解了。
于天下宗派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却能将他们最优秀的弟子再上层楼，这样的地方，如何不让天下修行者敬仰？
所以天下宗派、世家，也均以能将门内弟子送入修院为荣。
若是中小门派，能够出一个院修，那真是门楣光耀，后续再好好经营，几十上百年后，便是比不了青璃宗这等九门大宗，也可入进修行大派之列。
紫霄修院内，有专门引导这些天才修行者修行的人，被称为教修先生。
他们都曾是获准资格入院的院修，因为各种原因，自愿留在修院。
这些人原本就是天赋异禀，再在修院潜修多时，所具备的才华与修为，俱是世间一流。
而整个紫霄修院地位最尊崇的，当然必属院长南宫远望无疑了。
南宫远望，与天行剑斋的叶飞鸿、月落星河轩辕流云，以及魔皇天无极，一并称为天下四大绝顶高手。
但这四人之间的修为高下，却是无人能够评判。
不少人认为，南宫远望座下的教修先生，随便放一个出来都是天下一流高手，所以南宫远望的修为应该是最强的。
也有人认为，叶飞鸿一生专于剑道，据说仅差一步便可踏入“剑圣”之境，应该是当世最强。
还有人认为，神秘的月落星河主人轩辕流云，才是世间最强之人。
当然，作为修行界中人，有意或无意之间，都会把魔皇往后放一放。
不过，虽然众说纷芸，不一而足，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让这四个人打上一架，所以这种言论根本没有什么结果。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四人绝对是当今修行界巅峰般的存在，是天下无数修行者，一生仰望的对象。
此时，南宫远望，正在喝茶。
南宫远望年纪已然不详，但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左右，面色微红，颌下蓄着长髯，黑亮顺滑，与他头顶上一片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无论天下人用何等崇敬的眼光看他，他终究还是凡俗之身，总还有些凡俗之欲。
而这饮茶，便是他的最大爱好。
只是今天这茶，虽然与从前一样芽头饱满，色泽清亮，但喝在嘴里，滋味却跟往天不太一样。
因为他的面前，坐了一个小丫头。
这小丫头不过七八岁左右，生得粉妆玉琢，可爱至极。
小丫头也在喝茶，不过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喜欢。
“你这茶，也不好呀，再换一种。”
南宫远望一听，立时有些急道：“这已是最好的雪里春尖，天下极品，怎么还能说不好？”
小丫头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抬起晶晶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南宫远望，道：“我说不好，就是不好，你有意见？”
南宫远望微红的脸上肌肉微微一抖，马上换了一副笑脸，连声道：“你说不好，那就不好！”
拈着自己颌下长髯，南宫远望心头一阵发颤。
本来头顶上就没什么东西，最得意的这一袭长髯最近又被这小丫头给生生扯了许多根，再这么下去，怕是连这几根胡须也保不住。
可是自己备的好茶已经让这小丫头尝了一个遍，再没有别的茶可以拿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世人看到这一幕，怕是连下巴都要给惊得掉下。
堂堂紫霄修院的主人，天下四大绝顶高手之一，南宫远望在这个七八岁的小丫头面前，竟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南宫远望迟疑一阵，才有些惴惴地问道：“那……你想喝什么茶？”
小丫头单手托腮，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但南宫远望却是清楚，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表象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恐怖的境界与实力。
三个多月前，小叶子只身上紫霄修院。
原本想要按部就班参加堂试，但看到那一群所谓的天才，小叶子实在提不起兴趣，干脆直接进到修院内里，找到了院长南宫远望。
一柱香时间之后，南宫远望从里面走出来，当众宣布，破格免试招收小叶子入院。
这个消息当时便引得一片哗然，此后更是震动了整个修行界。
由于消息太过让震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当时，南宫远望原本黑亮柔顺的长髯，有些凌乱，眼圈似乎也有些发青。
而从那一天开始，南宫远望悠闲自在的生活，也就走到了尽头。
鸡飞狗跳，灰头土脸，胆战心惊，基本上是他的常态。
偏偏这小丫头还细心体贴地在众人面前维护了他一院之长的体面，让他怒又怒不得，气又气不下。
终于，小叶子开口道。
“我想喝……常阳郡洛家的，玉潭飘雪。”
南宫远望脸色一变，有些不满道：“常阳郡洛家？”
“那两个小子虽然也算人才，但对茶道一窍不通，玉潭飘雪顶多能算三品茶，如何能与我这极品雪里春尖相比？”
想到自己悉心收藏的好茶却被那种货色给比下去，南宫远望立时心生忿忿之意。
小叶子却似没有听到，一双眼睛直直看过来，语气倏然转冷，“我说我想喝，你有意见？”
南宫远望顿时一呆，有些嗫嚅道：“哪，哪里有……”
想到这个小丫头的手段，南宫远望摸摸颌下长须，连声道：“你想喝什么，我就给你准备什么。”
“不就是常阳郡么？我立即让云翔先生去取。”
小叶子眉头一皱，斥道：“经过他的手，这茶还能喝么？”
南宫远望道：“这茶前前后后，那不得经多少人的手，如何经过他的手，便不能喝了？”
小叶子一拍桌子，道：“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南宫远望捋动着胡须，一着急自己又扯断了两根，看着心痛不已，“那……让风镜先生去取？”
“不行！”
小叶子伸出一根粉嫩嫩的手指，指着南宫远望道：“你，亲自去取。”
南宫远望连连摇头，“我是何等身份，亲自跑到洛家去取那种等级的茶，若是传出去，院里那几个老头子不得笑话死我！”
“不去，不去！”
小叶子把小巧玲珑的拳头在南宫远望眼前晃了晃，语带威胁，道：“我已经给了你面子，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丢丑，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哦！”
南宫远望嘴角抽动，咬咬牙道：“士可杀不可辱！”
“要我亲自去取三品茶叶，这个人，我丢不起！”
小叶子一把攥住南宫远望颌下的胡须，伸手轻轻拈出一根来，眯着眼盯着南宫远望道：“去不去？”
南宫远望嘴里一阵发苦，这小姑奶奶天下哪里不能去，为啥非得要到他这里来祸害？
但想到若是亲自去取不过三品的茶叶，这份可就丢大了。
南宫远望眼角一抽，抗声道：“不去！”
“啪！”
一根胡须应声而断。
小叶子的手指又拈起一根，再问一声，“去不去？”
南宫远望哭丧着脸，还未回答，“啪”，那根胡须又已经断了。
“哎呀，手滑了，重来一次。”小叶子浑然不当回事，又起出一根来。
“行行行，别扯了别扯了！”
南宫远望再不敢硬挺，赶紧服软，“我去取，我去取还不行吗？”
小叶子嘻嘻一笑，总算放开了南宫远望的胡须，道：“那快去快回。”
顿了一下，又道：“你也是天下响当当的人物，别弄得藏头露尾的，排场搞气派一点，知道不？”
第三百二十一章 西北，西北
洛正阳从来没有想到，天下修行圣地之一的紫霄修院主人，南宫远望竟然会有一天走进洛家的大门。
只是南宫远望的来意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只向他取了一些茶叶，而且神色之间，似乎颇有些尴尬之意。
直到南宫远望离去之后，洛正阳和洛正声两人谈及此事，仍然弄不明白
倒是南宫远望亲临常阳郡洛家这一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南宫远望多少年来，从未踏出过紫霄修院一步，现在居然为了常阳郡洛家，亲自出来了？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纷纷四起。
虽然有消息证实，南宫远望只是在洛家取了一点玉潭飘雪。
但是稍稍有些阅历的人都知道，南宫远望极为嗜茶，所藏茶叶无不是极品珍品。
洛家的茶叶虽然也还不错，但终究只有三品，怎么可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更何况，听说南宫远望去洛家的时候，声势还不小。
这对于数十年都极为低调的紫院修院主人来说，更是从未有过之事。
“南宫远望亲临洛家，茶叶，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这件事是一个信号！”
“它代表着，紫霄修院，是站在常阳郡洛家这一边的！”
这种猜测，顿时掀起惊天巨浪。
三大圣地向来不插手世俗之事，这是世所共知的。
紫霄修院中来自各门各派的弟子，涉及到本门本宗，也是自行回去处理，紫霄修院从来不以本院的名义参与任何俗务。
这一次，紫霄修院竟然如此意外地表明了立场，实在让人看不明白。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南宫远望与洛家的接触却是千真万确。
更有人立时想到，洛家可是站在三太子那一边的。
这样一来，不仅洛家在修行界的份量突升猛涨，更带携着三太子的声望也一路水涨船高了。
南宫远望岂不知自己这般的后果。
只是……他也没有办法呀！
那小丫头只用了不到一柱香时间，就让他彻底服输。
而且……貌似她还未尽全力？
自从她到了紫霄修院之后，南宫远望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连睡觉都担心被那小丫头给折腾。
这许多天来，他，都瘦了！
揣着茶叶一路赶回紫霄修院，却没有看到小叶子的踪迹。
“小叶子么？”
“她说西北最近好像比较好玩，让我跟您说一声，她先去西北了。”
院里的教修先生云翔向着南宫远望毕恭毕敬道。
作为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的院修兼现在的教修先生，云翔对眼前这个面色微红蓄着长髯的院长极为崇敬。
有生之年，若能达到院长的境界，那便死而无憾了。
更让云翔钦佩的，是南宫远望豁达的胸襟，深邃的智慧，和处变不惊的泰然。
只是……院长今天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凌乱？
南宫远望听得一怔，面色古怪起来。
“又是洛家，又是西北……”
“小丫头，你这是想要搞事情呀？”
转念一想，这小丫头走了，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哈哈哈哈！”
“西北好，去西北，去西北！”
南宫远望一时心头大畅，不由得笑出声来。
云翔也微笑着说道：“院长收的这小妹妹，还真是有意思呢。”
南宫远望笑声一滞，变得有些干涩，“有意思……有意思……”
“小叶子还说了，她去不了多久，回来还要跟院长请安，继续像以前一样，伺候您老人家。”
想到小叶子临走时那充满诚挚又纯真无邪的眼神，云翔觉得心头一暖。
“虽然学生还不知道院长看中她身上何种特质，但是这个小妹妹的一片孝心，却真是让人动容。”
南宫远望一口老血登时卡在喉咙上，差一点就喷了出来。
“那小祖宗……她，还要回来？！！！”
什么“继续像以前一样，伺候您老人家”，那分明就是南宫远望在伺候祖宗！
南宫远望脚下一晃，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柱子。
“算了算了，好日子有一天算一天！”
“珍惜当下，珍惜当下！”
京城，酒楼。
凤瑶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一笺信纸。
“南宫远望……”
“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洛家去？”
在她面前，坐着一位风华无双的白衣公子。
玄羽无双。
只是对于这件事，玄羽无双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三大圣地一向不参与俗务。”
“但是现在，天行剑斋已经去到了西北，还主持了一场针对莫尘的讨伐大会。”
“数十年没有走出紫霄修院的南宫远望，也到了常阳郡。”
“如今，除了月落星河没有动静，三大圣地已经有两个出来露面了。”
“这天下之大势，怕是真的要大变了。”
凤瑶将信纸放在桌上，凝神想了一会儿，神色凝重道：“因为莫尘在盛安城散布的言论，父皇对我有些疏远，如果紫霄修院再出面，三太子要想难扳动，难度就更大了。”
玄羽无双淡淡笑道：“公主是做大事的人，又怎会拘泥于那些陈规陋习？”
听到这话，凤瑶面露妩媚之色盈盈一笑，“还是你懂我。”
“不过……”
凤瑶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从这里，可以看到巍巍皇城。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大动刀兵。”
“毕竟，如果坐上皇位，却把这天下打得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什么意思。”
玄羽无双道：“那现在公主有何打算？”
凤瑶道：“眼下西北似乎不太安定，漠北狼庭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估计战事很快就要从西北之境打起来。”
玄羽无双有些明白了，“你想去西北？”
凤瑶点头道：“父皇对我有些疏远之意，我想借这个时机，向父皇请命，去往西北，镇边守境。”
“一来远离皇城，可打消他部分疑虑，二来若处置得当，西北边军从此便可为我所用。”
玄羽无双似乎也觉得很有意思，微笑道：“以公主身份，镇边守境，这可是前无古人之事。”
“可是，之前不是说，你要向父皇推荐，重启原镇北边军大统领，铁虎吗？”
凤瑶轻轻一叹道：“以前是有这种打算，但是，现在局势却有些由不得我了。”
依凤瑶原先的计划，若是能成功拉拢洛家，再经过些筹谋，将五皇子手下势力夺取过来，她的地位便日渐稳固。
父皇那里她也渐得信任，那样，她便会向父皇建议，重启原镇北边军大统领铁虎。
这样既能获取铁虎的支持，在军队势力上又占上极重的一笔，可谓是顺应天时。
种种谋划都很周全，但是，却被莫尘一通搅和，给弄得完全变了样子。
盛安城之后，皇权争夺的局势发生了明显变化。
因为莫尘的缘故，洛家没有如期望的那样倒向她。
又因为莫尘散布的言论，导致父皇对她疏远。
相应的，受种种不利条件影响，使得夺取五皇子手下势力的进展，也变得阻力重重。
如今，她要通过西北边境的战事，来重新布局，就必须要亲自去西北。
“重启铁虎的事情，只能暂时往后推一推了。”
玄羽无双伸手在凤瑶凝脂般光洁的脸上轻轻抚过，语带无限怜惜，道：“没有问题，我相信，只要到了西北，你一定能成为众将拥护的主帅。”
西北，青峰谷。
莫尘这一觉睡得很长，但是睡得不太安稳。
他总感觉身体中有股热浪在奔涌。
而在睡梦中，也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后背生出宽大的黑色双翅，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狂奔。
然后就是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就连天空与大地似乎都在奔腾咆哮。
到后来，便是一片刺目的白光。
刺得他双眼都睁不开。
“啪啪啪啪！”
明晃晃的光线仍然刺激着他的眼睛。
但……好像有人在使劲拍他着他的脸？
“啪啪啪啪！”
莫尘脸上吃痛，终于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好半天才看清，郑青山正站在他的床头，拿着一只鞋子正毫不客气地向他脸上招呼。
“臭小子，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大觉？”
莫尘用力挥开郑青山那只带着异味儿的鞋子，有些疑惑道：“叔，你怎么在这里？”
郑青山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你……来看看你吗？”
郑青山本来想说，来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跟叶飞鸿的女儿好上，突然觉得这话说得不妥，临时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看我？”
莫尘满脸狐疑。
“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郑青山喷着唾沫道：“昨天才见过是不假，但你小子在西北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叫你回去你又不回去，我不得来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吗？”
莫尘从床上挣起身来，感觉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没有昨晚那般剧烈，但还是酸痛得很。
用力活动了一下关节，莫尘不满地嘟囔着道：“我还能干出什么事儿？”
郑青山一副万事皆在胸的表情，嘿嘿笑道：“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跟叶飞鸿的女儿……嗯？”
莫尘一下呆住，半天才反应过来，叫道：“叔，这你可不能乱说话！”
“一会儿郁兄提着七尺大剑要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郑青山眉头一皱，忽地又眉开眼笑，使劲拍拍莫尘，道：“嗯？都跟郁先生称兄道弟了，这关系处得不错呀！”
郑青山这一拍不要紧，莫尘身体中却突然生出一股热流。
莫尘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分明感觉到……被子下的身体，长出来了一截尾巴！
从形态上看，大约，像是虎尾或豹尾。
长尾巴就算了，毕竟昨天好像也长出来一次爪子么……
可是，偏偏那根尾巴，还直愣愣地从他双腿之间立了起来。
“刷！”
莫尘的被子突地高高顶起一大块。
看着郑青山有些发愣的眼神，莫尘脸色有些发青，只觉得心头都在滴血。
“真，不是那样啊……”
郑青山咳了两声，老脸有些尴尬。
这小子，果然……天赋异禀……
这时，江芷灵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莫师兄……大师兄他……”
声音刚起，又蓦地顿住。
“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叶心璃的妖兽之力
江芷灵用手一下捂住了眼睛，满脸都是通红通红的颜色，一直到了脖子。
这场景，就连见多了人情世故的郑青山有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不住的假装咳嗽，只是在心头暗道：“这……勉强也应该算得上是优点吧……”
只有莫尘一脸的生无可恋。
如果不是这根突然冒出来的尾巴，他至少还可以把被子掀开，证明一下自己。
但现在这根尾巴太过离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如何能跟别人解释得清楚？
但是这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江芷灵的尖叫声太过突然，太过高亢，竟是又吸引了更多的人过来。
第一个被尖叫声引进门来的，居然是钟小琬！
钟小琬手里抱着那头四目金睛兽，满脸好奇地探头看进来，结果也是被直接弄了一个大红脸。
这，这，好羞啊……
好在她手里还有一头灵兽，可以临机应变。
钟小琬赶紧对着手里一直温温顺顺根本没有任何动作的四目金睛兽叫道：“哎呀，你要跑哪里去？怎么这么调皮？”
“哎呀，我都抓不住你了！”
在四目金睛兽一脸懵逼的表情中，钟小琬将它往外一丢，便假装去追灵兽，心儿乱跳地迅速逃离了莫尘的房间。
钟小琬跑开了，吴千钧、郁凌泽和叶心璃却又呼啦啦涌了进来。
他们才刚刚得到消息，吕朝生今天凌晨外出，却意外遇袭，伤势不轻。
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看情况，这边又突然听到江芷灵的尖叫声，几人几乎同时一惊。
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莫尘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只是当三人齐刷刷进到房间时，面色瞬间变得各不相同。
郁凌泽还好，一向冷静的他看到这种事，也仅仅只是轻轻动了动眉毛，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莫尘身上。
嗯……好像人没有什么事。
吴千钧眼中惊异一闪而过，立即看到还捂着眼睛羞臊得脖子都红了的江芷灵。
吴千钧心道这小姑娘哪能看得这些，当即打了个哈哈，上前拉住江芷灵，“你师兄那里还缺两味药，你还不快点给他送过去。”
江芷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什，什么药？”
吴千钧正准备随便说两样灵药，然后把江芷灵支开，那边叶心璃却忽然神色一动，大刺刺走上去，在众目睽睽下，一把将莫尘的被子掀起来。
莫尘惊得脑门儿瞬间一炸。
被子呼地一下飞起，被掀到了一边。
莫尘衣裤完好地坐在床上。
没有任何异样。
所有人不由得一呆。
只有叶心璃略显意外，眉头轻轻皱起。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原来只是一个恶作剧？”
话虽然这样说，但叶心璃的眼神仍然带着怀疑之色不断审视着莫尘。
莫尘听得愣住，“什么叫……跟你一样？”
其他人见状，也一下子变得放松起来。
郑青山缓过神来，登时气不打一处出来，提起鞋子又啪啪打了过去，“你这臭小子，大早上的就玩这……这种闹剧，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这里是青峰谷，又不是青璃宗，搞这种低级玩笑，简直丢宗门的脸面。
吴千钧不禁暗自发笑，少年人玩闹心性，也不分个场合时间，弄得这一屋的人都尴尬得很。
但江芷灵却是越发难为情，只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感觉好像本来没有的事，生生让她自己的想法带偏了，自己那一声尖叫，凭空让这许多人误解了莫尘。
“我，我去给师兄拿药了……”
觉得无地自容的江芷灵涨红了脸，逃也似地跑了出去，也没管吴千钧其实还根本就没有给她说过要拿什么药呢。
莫尘连挨了郑青山几下鞋底，赶忙用手护住脑袋，却对着叶心璃道：“你，你说清楚一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叶心璃抿着嘴唇，却没有说话，只把手掌伸出来。
五指纤纤如同玉琢般晶莹。
叶心璃神色微动，五根手指上竟是生出五根莹白爪尖。
叶心璃将带着爪尖的手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刷地一挥，床沿的木板上就留下了几道深深爪痕。
众人看得惊奇不已。
郁凌泽微微皱眉，开口问道：“师妹，你这是怎么回事？”
郑青山和吴千钧也被叶心璃身上的异象吸引，把莫尘抛在了一边，齐齐看向叶心璃。
叶心璃道：“这个，我也是今早才发现。”
“我觉得，这是我昨天服用强筋丸，造成的遗留症状。”
说话间，叶心璃的目光不离莫尘左右。
莫尘被看得有些发虚，挠挠头道：“还有这种事情……”
他不知道叶心璃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古怪。
那种眼神，好像看穿了他心底藏着小秘密一样。
可是这个丫头又能知道他什么秘密呢？
叶心璃自顾自的又继续讲了下去。
“昨天我服下强筋丸，又引入噬魂血虫入体，但因为剂量没对，结果弄得很是危险。”
“后来是莫尘把剂量加到了八颗，才使强筋丸与噬魂血虫互相冲抵，解决了我身体里的危机。”
“但是……”
叶心璃目光灼灼，看着莫尘，道：“我猜莫尘是因为担心噬魂血虫如果清理不干净，留在身体里会有影响。”
“所以强筋丸的用量其实是高于噬魂血虫的。”
郑青山对此听得一头雾水，但吴千钧一直与叶心璃研究药丸，却一下子明白了。
“所以今早起来后，叶大小姐身体中的噬魂血虫已经没有了，但强筋丸多出来的一部分药力，却还留在她的身体里。”
叶心璃点点头，食指上又伸出一截莹白的爪尖。
莫尘刚才没有太看清，这一次才注意到，她手指上冒出来的爪尖，跟自己昨晚冒出来的并不相同。
叶心璃道：“昨天虽然药丸与血虫两相冲突，让我非常难受，但是我也注意到一个现象。”
“强筋丸中有最重要的两个部分，一个是妖兽精血，一个是妖兽兽灵。”
“但噬魂血虫会优先攻击妖兽兽灵，所以兽灵不得已必须自行唤醒，激发精血中的妖兽之力与之对抗。”
“而在对抗之中，兽灵也是最先被噬魂血虫攻破的。”
“剩下的妖兽精血虽然将噬魂血虫尽数清剿，但与兽灵的链接却已经被破坏了。”
吴千钧眼睛一亮，道：“所以剩下这部分妖兽精血中的妖兽之力，就留存在了你的身体里？”
叶心璃将爪子收了，道：“应该是这样。”
“虽然有一点怪异，但是我确实是获得了这部分能力。”
再次看向莫尘，叶心璃目光中写满疑问，道：“能够把剂量把握得这么准确，我以为莫尘一定是自己尝试过。”
“所以刚刚我才以为他也是因为身体中留存有妖兽之力，才发生了异变。”
“只是没有想到……他只是给大家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吴千钧面色有些古怪，暗道：“话虽如此，可叶家大小姐这心也太大了，万一莫尘……是真的那样了呢……”
真要是之前大家想的那样，她这一掀被子，那场面……可就真的失控了。
好在没有出现那样更为难堪的画面。
而且叶心璃的这一番试验，虽然过程有些凶险，但结果却是无比宝贵，它为他们后续的破解提供了更为精准的定位和更加明确的方向。
唯一不明白的，却是莫尘。
莫尘呆坐在床上，一阵发愣。
照叶心璃这么说来，自己昨晚突然冒出的爪子，和今天冒出来的尾巴，应该都和妖兽之力有关。
可是，昨天晚上，他明明没有吃下那个药丸啊！
而且叶心璃身体的变化，是可以完全自主控制的。
但莫尘身体中的变化，却是完全随机的。
除了那道古怪的热流，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样。
那爪子，那尾巴，就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虽然发生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一点都摸不清状况。
这让莫尘感觉到非常的困惑。
更让他感到困惑的，是叶心璃的古怪态度。
那种句句不离他左右，目光一直带着审视的样子，总让莫尘觉得这丫头还压住了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不过房间里的其他人在听到叶心璃的一番解释后，注意力早就没有放在他身上了。
吴千钧最是激动，上前与叶心璃低声讨论着各种细节，叶心璃神色平静，将自己所感受到的种种变化一一讲明。
郑青山还是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只好抓住郁凌泽询问。
郁凌泽话虽不多，却也是有问必答，但目光却有意无意在叶心璃和莫尘身上扫过。
莫尘觉得虽然大家似乎都没有理会他，他反而比刚才还要憋闷了。
这时江芷灵却又突然跑了回来，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羞红，对着吴千钧道：“长老，那，大师兄那里，要拿什么药？”
吴千钧猛地一拍脑袋，“哎呀，我还把这茬儿给忘记了。”
急急跟着江芷灵走出去，一边走一边道：“你师兄的伤有些重，你先去丹房取些止血散和回元丹来……”
郁凌泽与叶心璃对望一眼，也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忠心的吕师兄
青峰谷的人出了事，郑青山觉得于情于理也应该过去探望一下，走了两步，看着莫尘，“你还不起来？你是要准备在床上孵蛋呢？”
莫尘一下跳下床来，道：“说什么呢，我跟你一起去。”
当看到吕朝生的伤势时，莫尘是真的震惊了。
那伤势，是真的重。
不仅胸骨碎断了好几根，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道伤口若是再深些，吕朝生怕是当场就要一命呜呼，连回都回不来了。
吕朝生有些虚弱道：“今天一大早，我去灵市……”
“结果半路就遇上有人杀人劫财……”
吴千钧脸色一变，道：“所以他也对你下手了？”
吕朝生点点头，面露羞愧之意道：“弟子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原本想赶紧离开，却因为看到地上滚落了一颗血灵珠……”
“弟子想到此前，宗门想要重金购买此物，所以一时贪心，便想去把它捡回来，带给宗门……”
“弟子还是错误地估计了对方的能力，他能连杀两人，又岂是善与之辈？”
“……弟子这点实力，就连逃，也差一点没能逃得过……”
吴千钧一阵恍然。
但凡干杀人越货这种事的人，无人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吕朝生便是从那路过，偶然看到，也会被杀人灭口。
再去拿人家的东西，岂不是更加找死？
“你……你……”
吴千钧一阵气息翻涌，指着吕朝生，半晌，终是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
口中生气，心中却是一片凄然。
宗门积弱太久，门内弟子个个徒有热血，却始终不得伸展。
就连这一颗血灵珠，吕朝生在万难之下，也想要为宗门带回来，还差一点为此横遭身死。
虽然这一举动并不甚光明，可以说小节有亏，但考虑到他为宗门的一片忠心，吴千钧还是恻然不已。
郑青山插话道：“吴长老，也不用太过责怪他。”
“真正的恶徒，是那行凶杀人之人。”
“吕师侄虽然一时糊涂做出傻事，但心中所想的还是宗门二字，其心亦可嘉。”
郁凌泽也道：“不错……”
“吕师兄如果不提血灵珠这一点，单说对方劫财杀人，我等也不会知道这一细节。”
“能够将这事都明明白白说出来，说明吕师兄，还是非常坦诚的。”
听到众人的话，吕朝生似乎更加惭愧地低下头，但心底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何向宗门中人说明这件事，吕朝生心里已经作了无数种假设和推算。
原本想直接把林晋抛出来，来个恶人先告状，把杀人劫财的罪名直接栽在林晋身上，把自己说成是完全的受害者……
但是林晋出身青璃宗，又是天选之子，准紫霄修院的院修，种种身份，却让这种说辞极为难办。
而且莫尘与青峰谷的关系，连他都看出来，是极好的。
昨天的讨伐大会上，青峰谷还明确站边莫尘，连西北联盟都拒绝参与。
今天连青璃宗的长老都来了，更加说明青璃宗与青峰谷现在关系密切。
贸然提起林晋杀人越货，无疑会引发一场激烈的争论，但结果很可能未必会如他所愿。
因为他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说明林晋会干出杀人劫财这种事，还要面对众人的各种质疑。
这会让他的话，一开始就变得不可相信。
再加上郑青山这里，如果跟林晋关系不好，或是容易糊弄，那还好说。
但如果他跟林晋的关系好呢？
或者宗门观念很重呢？
很有可能当场就要跟他翻脸。
青璃宗这样的大派，肯定不会让自己人吃亏，这从他们对待莫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几番思量下，吕朝生决定模糊掉林晋这一环。
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的行为，描述得有那么一些小错在其中。
好似是因为自己的贪心，才导致了最后的后果。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他把自己先放在一个非常低的位置，一个拾人财宝德行有亏的位置。
再通过这个行为的出发点，是“为宗门考虑”，反向来赢取大家的同情和信任。
小节有亏，大节不误。
这便是经过这一系列操作反转之后，大家对他的定义。
而到了此时，所有人就会不自觉地认为，他说的话，都是实话。
因为就像郁凌泽所说的，如果要说假话，没必要把自己错误的一面表露出来。
只要让大家认为他说的话是真话，这件事情他就成功了一大半。
模糊掉林晋的好处是，他把最可能争议的一部分省略掉，让自己的每句话，都变成清清白白的“实话”，也就向众人传递出了最有效的信息。
现在，所有人只会对他表示同情，对那个所谓的凶手，则会产生强烈的愤恨。
这种情绪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沉积下来，变成一个心理认定的“事实”。
林晋突然跳出来指认他的时候，场面就会变得非常突兀。
而当林晋的话与吕朝生的话产生冲突时，所有人第一反应，就会是“吕师兄说的，才是真的吧……”
从时间和地理位置，再加上郑青山的表现，吕朝生认为郑青山目前并没有从林晋那里得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信息。
这对吕朝生来说，无疑又是一个绝好的消息。
要是郑青山提前知道了事件始末，他这番做作也是很难演下去。
事实证明，吕朝生这番盘算是成功的。
青峰谷众人听到吕朝生的叙述，自然都是气愤不已，就连郑青山和郁凌泽也一并被带入其中了。
林晋是否有完全看清他的面容，吕朝生也无法确定。
但他会尽可能做好一切万全的准备。
眼下，比起林晋，吕朝生更占优势。
除了先入为主，获取大家信任，还有一点，就是林晋就算看到他的脸，也并不知道他的姓名和身份。
所以林晋依然在明处，吕朝生仍然在暗处。
只要给吕朝生足够的蛰伏时间，他就能悄悄的再度恢复，崛起，把自己隐藏得更深，随时为林晋准备致命一击。
那个时候，要不要把凶手之名推给林晋，就根本不再重要了。
“会不会是飞鱼宫那帮人干的？”
江芷灵仍然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之中，粉面含霜，向吴千钧问道。
昨天飞鱼宫出头，成立西北联盟，只有青峰谷没有参与。
当时西北联盟对青峰谷的做法就表示出了不满。
以他们的一贯作派，如果想要逼迫青峰谷就范，暗中下黑手也不是不可能。
吕朝生忙道：“应该……不是！”
“因为，好像飞鱼宫的人，也死了一个……”
吴千钧等人一听，更加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听这做派，这个人行事纯粹是单纯的见财起意，杀人夺宝，并没有什么刻意的针对性。
这种人，最是不好查找。
但他还是拍拍吕朝生，温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怕，你在宗门里，是绝对安全的。”
“那个凶手，我们也不会放过查探。”
“一旦找到，这种穷凶极恶之人，我们绝对不会放过。”
吕朝生面色凄然，连连点头。
莫尘在后面听得却是眉头一皱。
见财起意？
杀人夺宝？
这种事儿，不是应该是吕朝生自己干的吗？
“飞鱼宫也死了人……”
想到这个，莫尘觉得这里面应该有文章了。
“我记得在原生的剧本里，我逃离西北各派的追捕之后，为了给路天远交差，便去了一个黑市……”
“在黑市上，我遇到了售卖血灵珠的吕朝生……”
莫尘的目光灼灼，似乎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线索。
“我一直都在奇怪，在原生剧本里，吕朝生售卖出来的价格比别人低很多。”
“如果是他买来之后不想用，所以想转手卖出……”
“以他的性子，不仅不会贱卖，甚至还应该要在黑市上再赚上一笔才对，断然没有做亏本生意的做法。”
但糟老头子的剧本写得清清楚楚，当时就是因为他贱卖血灵珠，被自己给讹了，然后才暗中追踪过来，打得他凄惨不已。
“这么说，他的血灵珠，是从飞鱼宫的人手里抢下来的……”
莫尘双手抱在胸前，轻轻用手拍打着另一只手的臂膀，眼神渐渐明了起来。
飞鱼宫在讨伐大会上，敢作出“西北边境从此没有血灵珠售卖”这种保证，铁定是得到了血灵神教的许诺。
这其中的原因，应该是因为攀上荣少威这条线，为血灵神教渗入军队提供了契机。
这样一来，漠北那边过来的血灵珠，势必都要通过飞鱼宫流转。
那么飞鱼宫的弟子来个监守自盗，私下售卖，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在亮出了“血灵珠是飞鱼宫炼制”这个旗号之后，飞鱼宫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明面上。
因此不可能还会在大半夜偷偷摸摸才进行交易。
“吕朝生从暗中交易的飞鱼宫弟子手中抢到了血灵珠。”
“然后又被人发现，引发了冲突，结果被重伤……”
莫尘不禁冷笑起来。
他已经不关心吕朝生的伤势了。
这种人没有什么值得怜悯的。
估计死掉的那个飞鱼宫弟子，十之八九便是他下的手。
再细看下那道伤口，分明是道剑伤，却又比寻常灵剑宽阔许多。
莫尘眉梢微微一挑，嘴角悄悄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转身溜出了房间。
他前脚刚刚踏出来，叶心璃后脚就跟了出来，紧紧缀着他道：“你要准备去哪里？”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对我没有感觉？
莫尘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瞟了她一眼，道：“没有什么啊，里面那么多人，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出来，随便逛逛了。”
叶心璃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盯着他道：“真的？你准备去哪里逛逛？”
莫尘神情古怪地看着她，“就……那个，随便逛逛嘛……”
“青峰谷不就是这些地方，我还能去哪逛？”
说话间，屋里的人也差不多都陆续退了出来，只留下两个年轻弟子在照吕朝生。
莫尘看着郑青山，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冒了个头的钟小琬，那个时候，她手里抱的好像是四目金睛兽。
便顺口问道：“我看四目金睛兽回来了，是探查元矿有了结果吗？”
面色阴沉的吴千钧这才露出一丝喜色，道：“唉，昨天到今天，这谷里的事一样接一样，都没有顾得上给大家报喜。”
“刘长老在谷里，真的发现了一处元矿，而且，还是四品的紫钰元矿。”
郑青山面带惊讶地连声道：“四品紫钰，那可是品质相当好的元矿了。”
“有了这样一座元矿，青峰谷未来可期呀。”
吴千钧向着郑青山和莫尘连连拱手道：“都是托青璃宗和莫小兄弟的福，青峰谷才能有今日的发现。”
“说起来，莫小兄弟，可是我们青峰谷的福缘哪。”
莫尘连忙道：“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那元矿就生在你们谷里，就算没有四目金睛兽，要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
吴千钧正色道：“那可不一定。”
“刘长老说了，那处元矿的位置非常的偏，而且中间还要路过几处险地，平常极难走到。”
“要不是四目金睛兽对元矿超强的感知，我们恐怕再过好几年，才能探索得到那里去。”
再向莫尘拱手，诚挚道：“莫小兄弟于青峰谷的恩德，青峰谷一直铭感于心，不敢有忘。”
吴千钧这话里的意思，便不仅仅是指四目金睛兽了。
更有对莫尘援手救下江芷灵，赠予青峰谷大笔资源等各种援手之举的感谢之情。
莫尘知他心意，也不多说，回敬一礼算是揭过这一篇。
有些事，过了就过了，别人记不记得是一事，但作为自己，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
听到青峰谷的人对莫尘如此看重，郑青山也觉得颇为开心，思索一下，便道：“这元矿虽然好，但也得好好规划。”
“特别是我看你这山谷之中的元气浓郁，生长的灵草灵兽甚多，应该与这矿脉蕴生的灵根有关。”
“采矿之时，若是操作不当，伤到这谷中的灵根，恐怕反倒是不美。”
郑青山出自青璃宗这样的大宗，对于元矿的见识自然比平常修行者要高出许多。
一般情况下，他也不太喜欢对着别人家的事情指指点点。
今天也是看在莫尘也青峰谷私交甚好的情况下，出言提醒一下。
吴千钧一听，却是立时神色一凛。
关于郑青山的话，他们却是还未想过。
而且这矿脉与灵根的关系，他们此前也仅仅只是在理论上略知一二。
实际上这条紫钰元元矿才是青峰谷发现的第一条元矿，有关实际操作上的东西，他们所知晓的基本为零。
吴千钧赶紧向郑青山施礼道：“郑长老，有关元矿的事情，青峰谷恐怕还有诸多问题需要讨教。”
“可否请郑长老在谷内多盘桓几天？”
郑青山沉吟一下，点点头道：“指教不敢，不过有些地方，青璃宗有些过往经验的，倒是可以说两句。”
吴千钧大喜过望，连忙道：“那实在是太过感谢了。”
转而有些不好意思道：“青峰谷承青璃宗多番情谊，可惜谷中简陋，都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感谢。”
郑青山哈哈笑道：“既是同道，又有同谊，还需要什么东西？”
“一台道友一壶酒，半面青山半风月，便已足矣！”
吴千钧一听，登时听出味儿来，“原来郑长老也是好酒之人，那今日我便摆下几杯薄酒，请长老喝上两杯。”
郑青山道：“正有此意。”
又道：“我这里有青峰谷自酿的‘花谷溪’，酒劲绵长醇厚，算得上品。”
郑青山拈着颌下胡须道：“花谷溪？听这名字，便觉得不错，一定要好生品尝一下。”
当然说到酒，他也不落人后，“我这里可也有我青璃宗首席长老亲手酿造的清玉翠竹酒，青峰谷的诸位同道也可品鉴一下。”
吴千钧道：“既是首席长老亲酿，必然不凡。”
郑青山哂然道：“他那手艺，也还行吧，谈不上不凡，也就比我略好那么一点点……”
两人越说越热络，竟是恨不得马上就摆桌开干。
莫尘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问出这许多事情出来，也不由得哑然一笑，不理会两个好酒的老头子，抄起手便踱了开去。
还没有走出两步，叶心璃叫住他道：“我看你也没有什么想逛的地方，不如，陪我去一趟灵市吧。”
莫尘越发觉得这叶心璃有古怪。
在明面上，吕朝生可就是去灵市的路上遇到的杀人劫财之“恶徒”，才伤成这样，现在还睡在屋里。
虽然莫尘猜出了吕朝生的底子，可这其他人没猜出来啊。
在他们眼里，那个杀人恶徒还正不知道在哪呢，你叶心璃就这么上赶着又要往那条路上跑一趟？
你是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人吗？
“唔……现在去，怕是，不太合适吧……”
莫尘有心不去。
今天的叶心璃从一大早开始就透着怪异，莫尘都快要开始猜测，她体内的妖兽之力是不是影响了她的脑子。
或者是兽灵没有清除得太干净，要出来作个妖？
“有什么不合适的？”叶心璃上前拉住莫尘，便往外面走。
郁凌泽扬声道：“师妹，我跟你一起去吧。”
听到郁凌泽的声音，莫尘脑门一激凌，也连声道：“对对对，你家师兄陪你去就好了，我这还有事儿呢……”
但今天的叶心璃竟然真的像是脑子坏了一样，竟然就认定莫尘不放了。
伸手拦住了郁凌泽，叶心璃道：“师兄，今天你就不用去了，我跟莫尘两人去就好。”
郁凌泽也有些意外，但是叶心璃的话已出口，他便不再坚持，只道：“师妹，这一路之上，多加小心。”
然后略带深意地看了莫尘一眼，拱手道：“莫兄弟，师妹姓，就请多加照顾了。”
感觉到郁凌泽的眼光，莫尘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难道真是因为那药丸的关系，这丫头落下病根儿了？”
“连她师兄都不要了，非得把我拖上！”
还有这郁凌泽也是，你不是夜夜站在屋顶，长情远望吗？
现在你心上人要跟别的男人单独出去，只丢给你一句话，就把你给打发了？
你就不追问一下，不争执一下，不质疑一下？
还给我来了一句“请多照顾”？
你这是究竟心太大呢，还是没有心呢？
无奈的是，无论莫尘心中腹诽多少，他终究还是被叶心璃给硬生生拖了出去。
郑青山站在一边，虽然与吴千钧继续聊着话头，眼角却一直没有离开莫尘这边。
眼见那叶大小姐果然与莫尘十分亲密，郑青山也暗暗称奇，“先前我还只是凭空猜测，想不到居然还真有此事。”
“看这模样，倒还是叶大小姐对莫尘那小子上心得很，女追男哪……”
“啧啧啧……”
看到莫尘与叶心璃走出了好久，郁凌泽仍然站在原处，郑青山自然看出些不对味来。
“郁先生名满天下，谁人不敬……”
“但这感情一事……哎，半点不由人哪……”
想到此处，郑青山便上前道：“郁先生，吴长老与我约好一起共饮美酒，先生不妨一起？”
都说借酒舒情，郁先生看起来有些郁闷，喝上两杯，兴许就会好一点。
郁凌泽淡然道：“多谢长老，但是我从不饮酒。”
郑青山哦了一声，暗道：“连酒都不喝，果然少了许多情趣……也难怪……”
莫尘与叶心璃一起出得青峰谷，才忽然道：“你说要去灵市，你知道灵市在哪个位置吗？”
叶心璃下巴轻轻一抬，非常肯定地说道：“不知道啊。”
莫尘一瞪眼，立马扭头往回走，“不知道还怎么去？回去睡觉吧。”
叶心璃一把抓住他，带着莹白爪尖的手掌在莫尘眼睛前面晃了晃，“你现在回去，可要想清楚后果。”
莫尘有些哭笑不得，道：“我的大小姐，你今天硬把我给抓来，该不是你的妖兽之力太过凶猛，要拿我祭口吧？”
“你别看我生得细皮嫩肉的，其实常年不洗澡，肉都是酸的……”
叶心璃放开他，往东北方向一指，道：“灵市大约在那个方向，走吧。”
大……约？
但叶心璃居然真的直接往那方向走去，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莫尘跟在叶心璃的身后，走得不情不愿，不声不响。
走了一段，叶心璃忽然开口道：“已经走了这么远，周围都没有人了，你还不准备说吗？”
这般没头没脑的话，莫尘着实没听明白，甚至还下意识地看旁边看了看，以为是跟别人说话。
“看什么，说的就是你。”叶心璃转过头来，正正看着他。
莫尘奇怪道：“说什么？”
叶心璃这一次似乎是真的有些疑惑了，盯着莫尘左看右看，看了好一阵，才冒出一句话来。
“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心生感应
莫尘听得脑子一炸，一口老血差点就喷出七尺远。
你这……
是不是太突然了？
我一大早就被郑青山拿着一只臭鞋子给拍醒。
除了洗了个脸，漱了下口，连早饭都没有顾得上吃呢……
你突然跟我说感觉……
我，我……
我应该没有穿过五百年来找你吧……
莫尘强笑道：“叶大小姐，你这话，让我有些听不懂啊。”
叶心璃轻皱眉头，哼了一声，道：“要是你都听不懂，恐怕就没有人能听得懂了。”
忽地又把脸儿凑近过来，“难道，你是装的？”
“其实你已经对我有了感觉，但是故意装作不说？”
莫尘觉得这叶大小姐的脑子估计已经被药丸中的兽灵和妖兽之力侵蚀，完全不清醒了。
“看来这药的副作用还挺大的，即使最后被噬魂血虫破掉了兽灵，但后遗症依然非常严重。”
“最明显的症状就是，脑子糊涂，有臆想症状，而且还有强迫症的迹象……”
“而且连这种话都可以说得出来，搞不好已经到了晚期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类似恋爱幻想症的臆想，是叶大小姐的个例呢，还是普遍现象。”
仔细想了想，莫尘觉得应该是个例。
毕竟叶大小姐应该还没有谈过恋爱，产生恋爱幻想就完全符合逻辑了。
当然，莫尘觉得，叶大小姐选择郁凌泽作为臆想对象会更加合理，而且结果也会皆大欢吉。
会选择莫尘，除了因为药力作用脑子秀逗，莫尘其实也找不出什么太好的解释。
毕竟算起来，自己跟她也不是特别熟。
想到郁凌泽，莫尘不由发出一阵轻叹。
早先郁凌泽就说过，他捉摸不透叶心璃的心思。
现在看来，叶大小姐没有臆想这个师兄为恋爱对象，那郁凌泽的希望又减了两分。
唉……
有些人，处着处着，就成了朋友。
有些人，处着处着，就成了恋人。
但还有些人，处着处着……就成了，兄妹。
郁兄，你，保重吧。
这边莫尘心里不断翻着念头，那边叶心璃却没有放过他。
“我这不是问你呢吗？”
“你是不是故意的？”
莫尘振作精神，非常诚恳道：“叶大小姐，你我相识一场，也算缘份。”
“但是，说到这种感觉，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看到莫尘终于正经起来，叶心璃似乎格外专注地看着他。
莫尘轻咳一声，道：“首先，我没有故意装什么。”
“因感觉这种事情，它本来就比较玄妙，有些人一遇上，双方就会有……那种感觉，是吧？”
“但有些人，可能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有。”
叶心璃眼露疑惑之色，道：“是这样吗……”
莫尘连连点头：“相信我，感觉这种东西，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叶心璃面露一丝失望之色。
走了两步，叶心璃才幽幽道：“这么说，只是我对你有感觉，但你对我，并没有感觉……”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莫尘脚下一个踉跄，嗑到一块石头上，突地一下把那块石头踢出去老远。
我的大小姐，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不知为何，自己明明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莫尘偏偏生出一种偷挖人墙角的心虚感，甚至还心怀惴惴地四下望了好几次。
“等一下。”
叶心璃忽地停了下来，也往周围看了一圈，道：“这里，没有人……”
这话一出来，莫尘的第一反应就是准备要逃了。
大小姐……你这是要准备，霸王硬上弓了吗？
传说精神出问题的人，行事可以不用负责，但……这也不能成为你摧残我的理由啊！
我，我可是一直很清白的！
叶心璃刷地一下将手掌伸在他的面前，莹白的爪子铮地弹出来，远比之前更长更尖利。
“我这样，你有没有感觉？”
莫尘收住刚刚迈出去一半的腿，有些呆滞地摇摇头。
这……又是哪一出？
叶心璃一收手，面容突然一变，已经大大的眼睛变得更大，瞳孔也化作碧蓝之色。
小巧的鼻子轻轻收起一点，嘴里生出尖尖的獠牙，就连耳朵也尖尖的立起。
看模样，她这是妖猫的形态呀……
“这样子，有没有感觉？”
叶心璃又问了一句。
莫尘还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心头突地一跳。
“再等一会儿，这丫头该不会玩出什么更加另类的样子吧……”
皮鞭，手铐，蜡烛，喵喵喵？
想到这里，莫尘赶紧伸手拦住叶心璃，道：“真的，你的心意，我，我已经知道了。”
“但是，真的不用勉强。”
叶心璃却又变了一个模样，眼神变得凶猛，瞳孔中的碧蓝也化作赤红，看上去妖异无比。
“等一下，这个样子呢……”
莫尘突地神色一动，“我……有感觉了！”
“我尿急……”
一路屁颠屁颠跑到隐蔽处，莫尘却没有真的撒尿。
他在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先行逃走，免得这大小姐又无端生出许多事番出来。
看她变来变去，虽然还挺好玩，但这火是他能玩的吗？
他要是真的对这叶大小姐有想法，两人情投意合，倒还罢了。
关键是，他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叶心璃起过什么心思。
今天叶心璃骤然来上这么一出，他这十几年的老心脏，一下子还接受不了。
莫尘一脸苦相地蹲在地上，拿着一块石头划来划去，作着各种打算。
直接跑吧，把人家一个女孩子丢在这外面，也不太好。
虽然所谓的恶徒其实就躺在青峰谷，但西北之境的世道，也未必清静。
即使顶着一个天行剑斋大小姐的名头，这西北之境上恐怕也未必人人都认得出来她的身份。
不跑吧……这大小姐有一出没一出的，自己这把十几年的老骨头，跟着折腾不起呀。
一只不知名的小昆虫忽地从他面前飞过，莫尘几乎是瞬间的本能反应一般，刷地伸手出去。
“啪！”
莫尘看着自己的手，和手上的昆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并没有抓住那只昆虫。
那只昆虫的身体，被他手指弹出的黑色的爪尖刺了个对穿。
这是他身体出现的第三次异变了。
这种异变，看起来与叶心璃身上的很像。
但莫尘却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就在这个时候，莫尘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似乎在他身体中流淌的血脉之中，生出一股热力，这股热力极为有力地在身体中起伏跳动。
蓦地，仿佛是共鸣一般，他感应到了另一个跳动的声音。
莫尘站起身来，面色惊异地看向那边。
那一边，正是叶心璃所在的位置。
似乎也同样心有所感，叶心璃也几乎同时看了过来。
“乖乖……我的妈呀……”
“原来她一直说的感觉……”
“是指这个！”
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像前面两次一样，莫尘身体中的异变很快就消失了。
随着异变消失，他与叶心璃之间那种奇妙的感觉，也消失了。
莫尘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之中满是惊疑。
这是第三次异化，他再也不能用幻觉来说服自己。
而且与叶心璃的感应也已经说明，他的身体，是真的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还能够与叶心璃互相感应。
但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叶心璃一溜小跑跑过来，欢欢喜喜道：“我刚才感觉到你了，我感觉到你的回应了……”
“你呢？”
莫尘有些呆滞地点点头，道：“我，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叶心璃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莫尘，“我就知道！”
“今天早上我就能感觉到你身体中的变化，所以我才来掀你的被子。”
“结果我发现你突然又把自己隐藏了起来，所以我以为你是不希望别人看到。”
“这才把你约出来！”
说到这里，叶心璃不由得一阵气恼，“先前我问了半天，你还在那装模作样，一点也不爽快。”
莫尘打断她道：“等一下，我的情况，可能跟你还不一样……”
叶心璃奇怪道：“有什么不一样？”
莫尘努力回忆自己前前后后三次的状况，一边梳理一边道：“首先，我并不记得我吃过药丸和噬魂血虫。”
“第二，你的身体变化，是可以由你自己自由控制，但我的身体中的变化，却完全是随机的。”
叶心璃看着莫尘，但这一次看他确实不似作伪，不禁也开始觉得古怪起来。
“第三，你说你能感觉到我，但是除了刚才那一次，我之前真的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出现。”
“所以我们两个人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叶心璃听到莫尘的话，却越发来了兴趣，道：“你说你没有吃过药丸，那你身体中的这妖兽之力，又是从何而来？”
莫尘一呆，“我也不知道……这便是妖兽之力么？”
叶心璃把手上的妖猫爪子晃了晃，道：“都变成这样了，还不是妖兽之力么？”
莫尘低头不语，使劲思考着自己身体中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心璃见莫尘确实一脸迷惘，便道：“好吧，我们先跳过这一环。”
“根据现在我们两个人情况来看，有一点可以确定，同样具有妖兽之力的人，相互之间会产生感应。”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人形探测器
同样身具妖兽之力的人，相互之间，会生出感应。
对于这一点，莫尘现在表示完全同意。
“这很可能跟妖兽的本能有关，它们有时相隔数百上千里，都能够互生感应。”
“在遇到危险之时，同伴便会前来救助。”
叶心璃眼神之中有异样的光泽亮起，“你说的没有错，但是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那些同样服用了血灵珠和药丸的人。”
“你觉得那些服用了血灵珠的人，他们之间，也有感应吗？”
到目前为止，与血灵珠有关的人，莫尘接触得最多的，就是飞鱼宫的人。
他甚至还在落日镇跟他们打过一架。
但是说到感应……
莫尘轻轻摇头，道：“我不这么觉得。”
“因为西北七门加上飞鱼宫，其实都有与血灵神教交易血灵珠。”
“而且从他们来追杀我时便可以看出来，服用血灵珠或是它的次生品的修行者，并不在少数。”
“但是以我对他们的观察来看，在这一次西北七门事件之前，他们各门派之间，关于血灵珠的交易，都是非常隐秘，互不知晓的。”
“如果服用血灵珠的人都能够相互感应，他们应该早就能够通过这种感应，察觉到彼此了。”
叶心璃对莫尘的话表示同意，“没错，但是为什么他们服用了比强筋丸效力更强的血灵珠，却并没有互相生出感应呢？”
莫尘思索了一下，有些明白叶心璃的意思了。
“这些人身体中的异化，都是由血灵秘法师来操控的。”
“在血灵秘法师唤醒兽灵之前，他们是跟正常人完全一样的。”
“所以，按照这个来推理，只有唤醒了兽灵的人，身体中的妖兽之力被激活，相互之间才会有所感应。”
叶心璃眼中露出兴奋之色道：“没有错！”
“这种异化，是由兽灵来控制的。”
“我现在能够自主控制身体的变化，是因为兽灵被噬魂血虫破坏，妖兽之力完全融入了我的血脉之中。”
“相当于我本人的魂灵，接管了原先兽灵的工作。”
“所以我也能感应到你身体中的妖兽之力。”
莫尘缓缓点头，“你的这个思路，我觉得应该是正确的。”
看着叶心璃，莫尘渐渐露出了笑容，“那是不是可以说，你可以感应到所有服用了血灵珠和强筋丸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叶心璃就是一个行走的人形探测器啊！
只要在人群中那么一走，就能知道哪些人身体有蕴藏着妖兽之力，那么这些人，就是将来会被异化的人群。
叶心璃也有些兴奋，道：“是不是能够感应到所有的人，我还不能确定。”
“不过我想，灵市上应该会有西北联盟的人，我们去走一圈，试试看，就知道行不行了。”
莫尘这才明白，敢情叶心璃极力把他拖出来去灵市，除了是想弄清楚两人之间生出感应的事情，另一方面，是真的想去灵市上逛逛，验证一下她的感应是不是对所有隐藏妖兽之力的人有效。
“至于你的情况……”
叶心璃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摇摇头道：“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说不上来。”
“你能够感应到我，按理说应该是跟我一样，兽灵失去了对你身体中妖兽之力的控制，由你自己的魂灵完全掌控。”
“但是你既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变化，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身体中留存有这些妖兽之力……”
“这……就有些古怪了。”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陷入昏迷的情况，叶心璃猜测道：“有没有可能，你自己其实服用过了，但是跟我一样昏迷过去。”
“到了醒来的时候，你就失忆了？”
莫尘不禁笑了起来，“哪有失忆刚好这么巧的？”
“更何况，即便你现在失忆，你也应该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吧？”
叶心璃想想也是，失去记忆与失去控制，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面。
莫尘道：“关于我自己的问题，我们可以回来之后，再继续研究讨论。”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我们应该赶紧去灵市。”
“时间耽误长了，怕会赶不回来。”
叶心璃嗯了一声，“好！出发！”
莫尘左右看了一圈，问道：“现在，我们往哪里走？”
叶心璃很干脆道：“我也不知道。”
莫尘脸上一黑，“你刚才不是还很自信的指了一个方向吗？”
“好像……是东北这个方向吧？”
叶心璃格格笑道：“那是我随便指的，我就是想找一个没有什么人的地方，跟你聊一会儿。”
莫尘觉得自己逐渐石化。
“那这么说，你我两人，都不知道灵市的位置了？”
叶心璃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道：“我觉得我刚才指的方向，应该没有错。”
“我觉得我有一点感觉。”
莫尘盯着叶心璃，突然发觉，就算是天下修行圣地出来的大小姐，其实，也未必就一定靠谱。
叶心璃却是满不在乎地背起手，施施然走在前面。
“走啊！”
“愣着干嘛，反正你也不知道路。”
莫尘轻叹一声，抄起手来，有些丧气地跟在后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总归还是有些道理的。
今天是灵市开的日子，去的人也不少。
路上，莫尘他们终于遇上了其他去灵市的修行者。
打听了一下，与叶心璃所指的方向居然没有差多少。
叶心璃一下子得意起来，下巴抬得老高，斜睨着莫尘道：“怎么样？本大小姐已经指明了方向，你居然还敢怀疑？”
莫尘蔫着脑袋一声不吱。
甭管是不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人家确实蒙对了，还能说什么。
瞅瞅瞬间意气风发的叶心璃，莫尘忽然想，或许，真的是因为她感应到了灵市上那些人身上的妖兽之力呢？
越接近灵市，路上的人便越来越多起来。
只是从模样和装束来看，除了西北联盟那几个门派的人外，还有不少散修。
散修是修行界中比较另类的一群人。
他们无宗无派，无门无户，鲜与人为伍，大多只凭借着一已之力，自行修炼。
这些散修，不少是因为脾气过于古怪，不合群体，宁愿独来独往也不与人交道。
这类脾气古怪的散修，修为大多不会太弱，偶尔，也会出几个高绝之士。
只是囿于性格原因，他们在修行界的名声，并不显亮。
还有一些，则是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最佳的投入门派的时机，加上天赋又算不上出众，修炼的进境便很有限。
许多宗派并不太愿接收这类人。
毕竟年龄越小，开悟越早，后面修行上升的空间才会越大。
年龄大了，资质又不行，枉自虚耗资源，收益却很低。
虽然困难重重，但这些人修行之心却是难以磨灭，便会寻些功法，自己揣摩修炼。
这类散修的数量也不少，也有结伙结对共同修炼的，但相比于前一类，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便显得平庸得多。
修了几十年，还在引气境的，也不在少数，也无怪宗派们看不上眼了。
不过相比起宗派或世家中人，散修对于灵市的钟爱程度，倒是要高上许多。
毕竟一人之力，所得的资源终归有限。
能够在灵市上，换取一些必需的或是急需的灵材，对于原本就势力单薄的散修来说，会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时间与精力。
去往灵市的路上，莫尘与叶心璃便遇上了不少这样的散修。
大多是行色匆匆，也有一些是相互认识的，结伴同行，闲谈一些近来的琐事趣闻。
莫尘与叶心璃两人一路走着，叶心璃忽然压低了声音，对莫尘道：“我有感觉了。”
“我左首前方，那个穿褐色长袍的散修。”
莫尘往那人瞧了两眼，只见是个瘦瘦高高，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粗略看了一下，明悟七重境。
“你确定吗？”
莫尘也低声问道。
叶心璃点点头，道：“没有你身上那般强烈，但是那种感觉，却是非常相似。”
“唔……”
莫尘摸了摸下巴，眼神再度在那名散修身上打转。
强筋丸在边境大肆倾销，而且价格远远低于血灵珠，这明显是血灵神教刻意扩大受众面的策略。
这些散修寻常获取的资源比较有限，更容易被强筋丸这样的东西吸引。
“还有这一个……”
叶心璃又指了指他们右侧一个约有四五十岁的大叔。
随着遇见的散修越来越多，叶心璃所收到的感应也越来越多。
莫尘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这些日子，他虽然也常常思索如何破解血灵神教的这一阴谋，但思维一直局限在血灵珠和强筋丸身上。
今天看到这些散修，莫尘才终于发现，自己有意或是无意地，忽略了一些问题。
破解之后，该怎么办？
血灵珠与强筋丸的扩散面，只怕比他预期的还要广泛。
这里面还要算上像万老九这样的平民。
即便叶心璃与吴千钧破解了强筋丸，洛正声破解了血灵珠，以这两种东西炼制的复杂程度，要化解它们，所需要的灵材也必然要求不低。
光是噬魂血虫，现在就莫尘手里那一小瓶，根本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血灵神教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谋划，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有了现在的布局，这其中作出的筹备，岂是莫尘等人在短短几天就能化解的？
叶心璃还在不断寻找着新的感应对象，莫尘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不停闪烁。
或许……
可以换一种思路，来破解这个局……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吃人的妖兽
一路走到灵市，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便各自散开去，寻找各自想要的灵材，或是拿出自己手中的灵材，待价而沽。
灵市上，以西北联盟的人居多。
毕竟这西北之境上有名有号的派别，除了青峰谷，基本都入了那个联盟。
血灵珠和强筋丸已经堂而皇之摆在了台面上售卖，旁边围了不少人，气氛看起来很是热烈。
血灵珠的价格昂贵，能买得起的人寥寥无几。
但是强筋丸却价格低廉，成为不少散修追捧的灵药。
莫尘用一条长巾将自己的半张脸遮住。
今天与叶心璃来这里，是有事要办，他不想刚刚踏进灵市，就大打出手。
“你看他们，这么多人都在抢着买那药丸……”
叶心璃轻咬嘴唇，眼里有些不忍。
这些人，将来都会成为血灵神教的傀儡，异化成毫无理智的人形妖兽，向他们身边的所有人发起攻击。
莫尘轻轻一叹。
现在血灵神教的销路大开，这两样东西，已经不知道流转到了多少地方。
就算昨天郁凌泽以天行剑斋的名义发出呼吁，那些宗派听从号召开始行动，也只能管顾到自己本门和宗派附近的地域。
但天下如此之大，多得是宗派顾不到的地方。
这种事情，最好的管控方式，只能是国家机器的力量。
“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洛家把消息传递上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但就目前来看，西北边军尚且还堂而皇之地购入血灵珠，朝堂之上的事情，莫尘就更加无力过问，只能按下心绪，一边寻找破解之道，一边静观其变。
叶心璃在灵市上走了一圈，然后向莫尘点点头。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认，她确实能够感应到，那些蕴藏有妖兽之力的人，身上传出的波动。
有一些人波动明显，有一些人则要弱些，估计和服用的剂量有关。
“走吧！”
莫尘向叶心璃示意道。
事情办完，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多停留的。
叶心璃扯了扯莫尘，道：“这么多人在买，能不能想个办法劝阻一下？”
莫尘看了看，摇摇头道：“意义不大。”
“这里这些人，有一半都是西北联盟的人，另一半则基本上是散修，有一些外地门派来闲逛的，人数都不太多……”
“西北联盟的人，多半已经被洗脑了，很难能听进咱们的话。”
“剩下这些人，既然要买，说明他们心里是相信的。”
“你就是劝阻，最多，能让极少一部分人改变心意。”
“大多数人，要么不信我们，要么半信半疑。”
“但在从众心理下，他们很可能还是会继续买。”
看着叶心璃的眼睛，莫尘道：“所以就目前来说，劝阻的意义不大。”
叶心璃轻抿着嘴唇，道：“怎么意义不大？”
“你看这个大哥，也就三十来岁，家里还有父母亲，还有妻子儿女吧？”
“如果他异化了，很可能会杀死自己父母，或是妻儿。”
“如果能劝阻他，他就不会杀死自己的亲人，他的父母也不会失去儿子，妻子不会失去丈夫，儿女不会失去父亲……”
直视着莫尘，叶心璃神情一片肃然，道：“你觉得，这样的意义不大吗？”
莫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莫尘来说，他的思维，一直是放在整个大的局面上。
现在整个西北之境上，血灵珠和强筋丸这两样东西都在疯狂流传。
每一天，都有更多的人服下它们，埋下如同炸弹般的隐患。
解决问题的方向，不是在一处，一点，一人，而是要找到断根的地方，一举拿下。
但很显然，叶心璃想的跟他并不一样。
叶心璃轻声道：“也许这里的这么多人，我们只能劝阻几个人，或是两三个，甚至只有一个……”
“所以你会觉得，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因为，对整个局面来说，这点改变近似于无。”
“但是……”叶心璃抬眼看向那边的人群，“哪怕只阻止了一个人，对于他和他的家人而言，我觉得，一定都是意义非凡的。”
莫尘默然一阵，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你想怎么做？”
叶心璃就等他这句话，格格一笑，小巧红润的口中探出尖尖的獠牙，双眼也化作碧蓝之色。
“就是这样！”
“啊！！！”
叶心璃颤抖的双手举在面前，满脸惊恐，惊声尖叫起来：“我……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莫尘终于发觉，每一个女人，无论年龄大小，无论性格如何，骨子里，都是天生的演员。
叶心璃前一秒还跟他笑语嫣然，下一妙瞬间化为凄厉而惊恐的模样。
这其间的转换，毫无任何过渡衔接，只在瞬间完成，几乎让他以为面前站着的，前后是两个人。
尖厉的叫声立即将整个灵市的人都给吸引，俱都转头看向这边。
“啪……”
一把红色的药丸从叶心璃身上滚落下来，洒了一地。
叶心璃浑身不住抽搐，蓦地双手手指尖铮地一下，弹出十根又长又弯，锋利似刃的莹白爪尖。
“喵！！！”
叶心璃碧蓝的眼睛转为赤红，口中的尖叫也化作嘶叫，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只人形的妖猫，甚是有些可怖。
叶心璃状若疯狂，开始向周围的人群扑去，众人不明所以，急急四下闪避。
“这……这是怎么了？”
“这女孩儿，好端端的，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这，究竟，是人，还是，妖啊……”
莫尘把脑袋一拍。
该自己上了。
作孽呀！
纵身扑了上去，口中还发出惊恐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莫尘一把拖住还在张牙舞爪的叶心璃，带着哭腔叫道：“怎么才吃了几颗药丸，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这样，我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
围观的人群立时想到，刚才从那女孩儿身上，确实滚落有些红色药丸。
有人拾起两颗，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不就是，他们卖的那个，强筋丸吗？”
这一声非同小可，人群立时炸开了。
“什么？”
“是真的吗？”
“吃了强筋丸，就会变成这样了？”
西北联盟的弟子立即出声反驳道：“不可能！”
“不可能是药丸的原因！”
“我们的药丸，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事。”
那边莫尘使劲拖着叶心璃，哭叫道：“前几天小的就给小姐你说过了，天行剑斋都已经向天下证实，吃了强筋丸会让人变成妖兽，小姐，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啊……”
“你非要提升修为，提升修为……”
“你变成这个样子，要那修为，又有什么用处？”
“小姐啊…………”
人群顿时爆出一阵惊呼。
就算是散修，那也是听过天行剑斋名头的。
如果天行剑斋都证明这东西有问题，那肯定是有问题呀！
西北联盟的人听到这话，立即大声道：“你胡说八道，昨天才开的讨伐大会，你怎么可能前几天就知道了？”
但这几句分辩的话，却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
因为众人关注的重点，并没有在时间上。
“什么？天行剑斋，真的证实了这个东西有问题了？”
“这么说，那个少年说的，确有其事了？”
“吃了这药丸……真会变成这种妖兽？”
这可不得了，一下子整个灵市都翻了天，不少人又是惊异又是疑惑，又是畏惧。
而那些已经服用过药丸的人，看着那个赤红着眼睛还在四处乱扑的妖猫女，更是心头一阵发紧。
“莫非，我也要变成这个样子？”
西北联盟的人看着叶心璃，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在我们这里买过药丸……”
莫尘使劲拽着兀自疯狂的叶心璃，满是悲愤地指着西北联盟的人，“这整个灵市上，只有你们在卖，难道除了你们，还有别人？”
“你们还在抵赖狡辩，你们简直居心叵测，丧尽天良，无法无天，狼心狗肺……”
这时，叶心璃反身一把将莫尘扑倒，张开生着獠牙的大口便向莫尘脖子咬了下去。
莫尘用手架住叶心璃的脑袋，暗叫一声：“你这玩儿得也太投入了吧？”
这时旁边围观的人群似乎也觉得这妖猫女实在太过疯狂，竟是要开始吃人的模样，赶紧纷纷出手，准备将她擒下。
莫尘怎么可能让这些人真的把叶心璃给抓住？
大呼一声：“不要伤害我家小姐！”
托住叶心璃，翻身在地上一滚，暗中带着她避开众人的攻势，顺势手腕一抖，又不着痕迹地把叶心璃给抛飞起来。
那些出手之人发现自己一击未中，那妖猫女却倏地凌空飞起，反扑回来，不由齐齐一惊，又赶紧回撤。
莫尘再次连滚带爬扑上来，一下抓住叶心璃的脚，使劲往回拉拽，“小姐，是我呀，小姐！”
众人看到，那少年将妖猫女再次拽住，但妖猫女仿佛根本就不认得他，又扑上去要撕咬。
这一次，那少年没能躲开，直接被一口咬中了肩膀，鲜血直流。
“哇！！！”
“竟然真的要吃人，真是太残暴了！”
“太恐怖了！”
没有什么比鲜血更能使人刺激的。
如果先前还有些惊疑，现在已经尽数化为惊惧了。
而那少年肩头染血，神色登时就变了。
“你丫的，还真下口咬啊！”
几个散修看着情势危急，又准备上前救人。
莫尘抓住叶心璃使劲一推。
叶心璃的身体正正撞在那几个散修身上，身体中蓦地迸出一道强大的气劲，直接将那几个散修连同后面的人群一并撞翻在地。
莫尘反身拔腿就往外面逃跑，妖猫女则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竟是噌噌地追出了灵市。
灵市中的一群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却已经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啊！！！”
远处忽地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又嘎然而止。
第三百二十八章 心事
灵市上的众人神色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那少年分明与妖猫女熟识，听口气，很有可能是主仆二人。
但尽管少年对妖猫女极尽保护和照顾，那妖猫女却似根本就已经不认得他，完全陷入狂暴嗜血的状态之中，一副想要把他给咬死吃掉的模样。
不对！
听刚才的声音，很有可能……已经被咬死了……
这……
真是太恐怖了。
真是太惊悚了。
地上还洒落着许多的红色药丸，正是刚才那个女子异变之时滚落出来的。
药丸鲜红似血，旁边还有那少年洒落的滴滴血迹。
在这个时候看上去，格外扎眼。
莫尘与叶心璃一路你追我赶，一直到确定那些人再也没有人跟过来，这才停下。
“哈哈哈哈！”
叶心璃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尘却远没有她那般好的心情，看着自己被咬破的肩膀，恨恨道：“我这么配合你演戏，你居然真的下口！”
“还咬得这么狠！”
叶心璃格格笑道：“不来点狠的，怎么能让人信服？”
说罢皱着眉头揉揉下巴，道：“你的肉怎么这么皮实，我咬你那一下，感觉下巴就要磕掉了。”
莫尘瞪了她一眼，扭过头去查看伤口，没好气道：“我都没想到你会真的下口，要是我早有准备，只怕牙都得给你磕掉。”
看了一下，伤口似乎没有想像中严重，心情才稍稍好一些。
“大小姐，我这血的代价，算是让你把这一出戏做足了。”
叶心璃带着一丝得意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就算今天灵市上的人不算太多，但是一能传十，十能传百，这消息就会扩散出去了。”
“而且，我这么一闹，便是那些西北联盟里的人，难道就不会在心里对那些药丸产生一丝丝的怀疑吗？”
“所以，你看，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莫尘笑了起来。
单纯的言语劝阻，自然比不上她这一招现身说法来得冲击人心。
但是不管起到的效果如何，他也不得不承认，叶心璃居然能够完全不顾形象，把戏演得这么投入，这么彻底，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那种势若疯狂凶暴嗜血的妖兽形象，绝对不是仅仅装模作样摆个破死就能演绎出来的。
虽然最后为了进一步提升效果咬了他一口，让莫尘很是受伤，但叶心璃今天的表现，完全可以用颠覆来形容。
“老实说，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会相信，天行剑斋的大小姐，也做得出这样不顾形象的事情。”
话说出口，莫尘就有些讶异地看到，听到他这样的赞赏，原本开开心心的叶心璃神色忽然一转，一抹郁色飞上了眉间。
“……”
坐在原处，叶心璃轻轻将手臂抱在膝前，良久，才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莫尘不知道气氛为什么突然就从轻快转为了凝重，好像，自己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呀……
但是，看着叶心璃略带幽怨的神情，莫尘有些明白了。
“看来，她也是个有心事的人……”
叶心璃不说话，莫尘也不开口，静静站在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一朵一朵，不停变幻着形态。
过了一会儿，叶心璃也随着他的目光，看着天空，才轻声道：“从我出生起，‘天行剑斋’这四个字，就像一块招牌，挂在了我的脑门儿上。”
“不论我去到哪里，见到什么人，‘天行剑斋大小姐’，‘叶飞鸿的女儿’，这些头衔，就会一直跟着我。”
“每个人都会对我很好，很友善，甚至……很尊敬。”
“哪怕我只是一个年纪很小，又什么也不会的小丫头……”
说到这里，叶心璃嘴角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们哪里是在看重我这个黄毛小丫头？”
“他们看重的，只是我身后的天行剑斋，和我那个爹爹。”
听到这里，莫尘心中豁然，大致了解了叶心璃的烦恼。
出身于修行圣地，又有一个绝世高手的老爹，这本来应该是无数修行者梦寐思服而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是对于叶心璃而言，这样的身份，恰恰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她，作为叶心璃，一个完全独立的人，本身的价值所在。
这件事情，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冲突。
天行剑斋大小姐，叶飞鸿的女儿，这种身份已经说明了她举足轻重的价值。
但是对于十六七岁的叶心璃来说，正是处于青春年少，自我意识最强的时候。
她只会觉得，这一切仅仅只是来源于她与生俱来的身份本身，而不是因为她本人的能力被别人认可。
“年纪小”、“什么也不会”、“黄毛小丫头”，这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而这种自我评价，却又不可能当得起世人对她如此宽厚的友善与尊敬。
“所以……她不想练剑，只想炼器和炼丹，就是希望，从另一个方面去证明自己？”
就像无数叛逆的少年一样，独辟蹊径，特立独行，只是为了告诉别人，“我，就是我。”
我，不是别人，也不是他人的附属。
一时之间，莫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心璃停了一会儿，又幽幽道：“为了天行剑斋，为了我爹，我又不得不在人前做出礼仪娴淑的模样。”
“因为只有这样，才没有堕了天行剑斋的名声，没有损了我爹的脸面。”
“但是……谁又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这样呢？”
莫尘想起第一次见到叶心璃的时候，她确实是一副端庄稳重的样子，只在吃烤狼肉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叶心璃与平常间的不同之处。
不仅跟他抢狼肉吃，丝毫不避讳那妖狼吃过尸体，反而还吃得油都滴到下巴，举止也大大咧咧，连“吃屎”这种词句都说得面不改色。
这与她在人前显现的形象反差甚大。
包括后来，遇到魏家大少爷时，他们一起坐山子的驴车，那驴车刚刚拉过草料，上面满是草屑和泥土，她也浑不在意，并没有一点娇生惯养的金贵气息。
就连今天早上，自己无端冒出一根尾巴，众人都尴尬不已的时候，这丫头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上来就掀他的被子。
虽然她确实有自己的理由，可是……万一，那根竖立起的东西，并不是尾巴呢……
种种表现，确实都显示出，叶心璃本来的性格，其实并非是大家眼中看到的模样。
郁凌泽也说过，他这个师妹，私下其实很活泼，还说她的性子其实跟莫尘很像。
暗中吁了一口气，莫尘想道：“确实，总是违着性子去扮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也挺难受的。”
这么说起来，他们两个，还真的有些相似之处。
看着叶心璃有些暗自神伤，莫尘也觉得于心不忍，宽她的心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
“但只要有人理解你，明白你，这些东西，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听郁兄和我提起过一些你的事情。”
“我觉得，他还是挺懂你的。”
听到莫尘提起郁凌泽，叶心璃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师兄，他确实对我很好的。”
“从小他就很照顾我，很多事情，也由着我的性子。”
“爹爹让他监督我练剑，我总是不想，结果我被爹爹骂，连带着他也被爹爹责备，但是他从来没对因为这个生过我的气。”
“私下里，我爱捣腾些炼这炼那的事情，他也总是会尽他的能力帮我。”
“但是，你知道吗，”叶心璃看向莫尘，道：“无论他怎么顺从我，却都是不会违逆我爹的意思的。”
莫尘道：“他毕竟跟你不同，你爹是他的师父，他尊师重道，这很正常啊。”
叶心璃微微颌首，道：“可这就是问题所在，有时候，我跟我爹意见不同，很希望他能站在我这边，可是那种时候，他基本上就不会说话。”
“而且，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像今天这种事情，他就算同意我的想法，也最多是言语谆谆，苦口婆心，劝那些人回头。”
叶心璃轻轻笑了起来，“绝对不会像你今天这样，跟我玩得这么疯。”
莫尘挠挠后脑勺，想了想，道：“虽然郁兄的性格跟你有些不一样，但是他沉稳冷静，心思缜密，跟你，也挺互补的。”
“而且他的修为这么高，你便是不喜欢练剑，他也可以护你一辈子。”
叶心璃听得眉头一阵皱起，面色古怪，“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是媒婆在说媒呢？”
莫尘哈哈一笑，“有吗？我只是有感而发吧……”
心中暗想，难道你已经见过媒婆长啥样子了，这么敏感？
不过以莫尘的角度，也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媒婆能踏上天行剑斋的门坎。
是不是也得先在问剑石上先斩上一剑，得把问剑石给斩亮了，才有资格进去说媒。
眼前突然出现一群盛装红裳的媒婆，手持灵剑，在天行剑斋外面哼哧哼哧一剑一剑斩下的画面，莫尘不由得又哧的一下笑出声来。
叶心璃听他笑得古怪，便追问道：“你想什么呢，笑得怪里怪气的。”
莫尘嘿嘿道：“我在想，媒婆去你家提亲，是不是也得先过问剑石那关。”
叶心璃听得一愣，睁大眼睛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自己也被逗乐了。
虽然与莫尘一番倾诉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今天疯了一场，说了一通心里话，叶心璃的心绪似乎也释放了不少。
拍拍身上的尘土，叶心璃站起身来，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莫尘却没有动。
眼睛看向另外一边，淡淡道：“恐怕，我们还得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