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1 濒死幻象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02:35:47
府西罗说得没错。
他对于“绝望”的判断很精准;似乎“绝望”是一种他已经与其打了不知多少次交道的状态,早熟悉得如同指掌一般了。
随着氧气与生命一点点流失,林三酒能感觉到,体内好像有冰凉漆黑的水位正一点点上涨,逐寸逐寸,将她的身体、心志淹作一片废墟,再也生不出火光。
……每一种能想到、能办到的反抗和挣扎,她都已经试过了。
【扁平世界】被反反复复地打开,卡片却始终无法从手心里成形;“种子”好像也害怕似的,不论她怎么哀求,也不愿意去碰府西罗。所有的进化能力、意识力,都变成了遥远的梦,变成她在做上班族时,偶尔翻开看见的设定,与她毫无干系。
她的手虚弱湿凉,一下一下地抓挠府西罗手臂,使不上力,轻得仿佛深夜里枕边人幻觉一般的梦呓。她连自己是否留下了红痕都看不见,因为低不下头,视野一片模糊。
身体好像早就从脖子上断裂脱落了,感觉不到。
她只剩下了一个最强烈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脖颈就会被挤碎、头颅会爆炸。
但即使痛苦到如此地步,林三酒依然没死——不仅没死,她还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离死还有多远,自己是如何一点点接近那个极限的。
府西罗精密的控制力,实在太可怕了……她模模糊糊地想。
他小心地计量着她迈往死亡的每一步,令力量与肌肉以人类难以办到的细微尺度一点点收紧,让她的生命与水位渐涨的绝望,刚刚好能同时走完全程。
仿佛林三酒是一件最精密、最娇贵的仪器,府西罗正忍耐着体内噬咬着他的痛苦,以无限的耐心与细心,近乎于爱地调试着她的最后一刻。
没有,没有办法了啊。
林三酒被迫仰望着夜空,雾气般的黑暗里,浮滚着暗哑浅亮的几颗星。
或许斯巴安特殊的人生和未来,也是随时可能会被改变的;今夜之后,他的人生里就要没有她了。
假如……假如能再见一次大家,就好了。
要是黑泽忌看见她此时的模样,大概会一脸凶怒,恨铁不成钢吧……?
毕竟他最后选择的离开方式,是从屋顶上纵身跃进黑夜里,跃向地上无边无际、黑潮涌动的堕落种海洋。
梦的最后一幕里,他像旋转扭绞的黑色凶刃,所到之处,碎尸与污血冲天而起,就像要在天地之间,以堕落种的血肉构建起一座巴别塔。
然而即使是凶刃,在没有尽头的杀戮里,也有逐渐变钝、被磨断的时候。
“杀不干净?”黑泽忌的声音又沉又狠,仿佛快要压不住接下来那一声轻蔑的笑了。“不可能办到,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这一刻对得起我的刀就行了,谁管他下一刻是死是活,或者世界还在不在?”
林三酒睫毛颤抖着,再次睁开了已经浑沌的双眼。
她这一刻仍活着吧?这一刻,她尝试了什么?
若是没有,那她怎么能算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大家?
“意老师……”林三酒在脑海中喃喃呼唤着,“【无巧不成书】……敏锐直觉……什么都好,来一个吧……”
然而体内仿佛一片死渊;她的呼唤石沉大海,好像世界也在以沉默告诉她,在府西罗面前,她只有顺从地死亡一途。
“拜托了,意老师……”
“小酒?”
府西罗忽然哑哑地叫了她一声,紧攥着她喉咙的手也顿住了,终于不再一点点往内挤了。“你刚才是……在对我说话?”
她呼唤意老师的努力,竟让此刻已经快要破碎的喉咙中,流出了一点声音吗?
林三酒勉强转动眼珠,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府西罗。
他好像没想到她还有话要说——不仅仅是听她留在人世上的最后的声音,这也是他唯一一个从杀死她的痛苦里,获得短暂解脱的途径。
意外与希望之中,府西罗此刻望着林三酒时,神色近乎……虔诚。
她该说什么,才能拖延住死亡?
“小酒,”
伴随着清久留的声音,林三酒抬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
清久留背对着她,瘦削修长的后背光裸着;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与光影一起轻缓地伸缩舒张。“……在这个形状无定,游离扭曲的世界里,你是我所能看见的唯一一个真相。”
啊……是了,那是她才刚刚经历过的清久留的梦,不知道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候却浮入了脑海里。
梦中好像是他的老家世界……
“然而我却要与你道别,成为那个没有真相的世界的一部分了。”清久留转过身,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纸卷,火光一亮。“我肯定是不怎么高兴的……不过,小酒。”
什么?
“这就是真相与答案的有趣之处。它们只要存在,就够了……不管它们离我多远,不管被淹没在时间何处。”清久留抬起眼睛,懒洋洋地笑起来。“你能找到吗?那个答案?”
什么答案?
林三酒意识到,自己在濒死之际,好像已经出现了幻觉——因为她不记得自己曾在清久留的梦中,有过这样一场对话了。
“别失去意识啊,”
幻觉一闪而逝;她听见府西罗嘶哑的声音,正在遥远地说:“所以……到头来你什么也不想告诉我吗?”
她本来以为……本来以为若是自己计划成功,那么大洪水过后,至少有两个人仍会在身边;季山青和元向西。
季山青虽然不能抵抗大洪水,但他的本体遥遥处于宇宙之中,还会再分出一绺意识来找她;至于元向西,他本来也不是人,不会受大洪水影响。
“不可能了,”
梦中的元向西笑了起来,好像又是一场没有进行过的谈话。“鬼命也是命,我也不愿意拿来赌嘛,但是情况好像已经不允许我讨这个巧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脚,说:“你记得吧?那个叫屋一柳的家伙,给我左脚变成活的了——如果有个讨厌学,他真可以开课当教授。拖着一只活人的脚,也就意味着,我要被它拖进传送里了……”
元向西想了想,好像觉得这一点很好玩似的,笑道:“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大面积打疫苗,不会被传送了。我本来不会被传送,现在却逃不过大洪水了……世间事还真是一张圆饭桌,来来回回地转啊。”
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大面积打疫苗……
被时间淹没的答案……是那个吗?
难道说,这件事一直就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她却直到现在才发现?
来不及暗恨自己浪费了机会,林三酒的喉咙就再一次被府西罗有条不紊的力量给攥紧了;她迈向死亡的脚步只是顿了一顿,就又继续被迫前行了。
等等,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答案,然而她却什么也办不到了吗?
林三酒拼命地想要将联络器召唤出来;可是【扁平世界】好像合拢的一本书,她隔着窗户,无论怎样撕心裂肺地呼喊,那本书也不会因此而打开了。
叫不出联络器,怎么给斯巴安发讯号?她连答案都找到了,却要死在这样一个往常易如反掌的行动上吗?
不,不,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办法。
林三酒蓦然张开的眼睛里,望见了一片血红世界。雾气从视野角落里升起来,越来越浓,意识却越来越依稀,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尽管细微渺茫,却是唯一一个希望了。
向斯巴安发出最后一个信号的办法,就是摧毁他们之间的联系。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02:35:28
十九秒钟,我却写了两千多字,我的水文功力又上升了(。
2412 大洪水
世界朦胧依稀,意识漂浮四散。
雾气深处升起一个塞壬的声音,诱惑着林三酒闭上眼睛,放弃抵抗。只要松开手,让一切结束,痛苦就再也无法触及她了。
原来在死亡边缘上,若想聚集起精神意识,就像徒手收拢雾气一样难。
她从来没有摧毁过一个能力——末日世界中,有这经验的人大概也找不出几个。
不过……既然“种子”是活的,那么也一定能杀死,对吧?
要……杀死种子,杀死种子……
林三酒一次一次地重复着同一个念头,因为只要一让思绪滑走,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逼着残存的、雾气一般稀薄的意识,从快要被迅速膨胀的空白给涨破的大脑中,拼命向下走,走过正咯咯作响的喉咙,探入早已感觉不到的身体,寻找她的双手。
仿佛是出于畏惧,连碰也不敢碰府西罗一下的“种子”,正紧缩着蛰伏在她的右手里;受林三酒的意识一触,颤颤一抖,缩得更紧了。
……怎么办?怎么杀死它?
那一缕雾气似的意识,此时虚飘无力,什么也办不到。
而且只要再过两三秒钟,它就会随着林三酒的性命一起烟消云散;不管试什么办法,她也没有时间了。
但是……她还可以拖延时间,对不对?
喉咙早已发不出声音了;林三酒也不知道一次次冲击着声带的,是体内的气,还是血。即使发不出声,她依然拼命地用意识去寻找双唇,希望它们能颤动起来,哪怕微微打开一点空隙也好——只要能让府西罗知道,她有话要告诉他。
“……小酒?”
那个遥远的声音渐渐地近了,却是从天空上方传来的。喉间的禁锢力量,微不可察地松开了一线;幻觉一样稀薄不真实的空气,从那极窄极窄的一线中,慢慢流进她的身体里。
好像又可以将这条命再拖上几秒了。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的,是吧?”
府西罗的影子在眼前渐渐清楚了一些;林三酒在血雾里眨了眨眼睛,终于重新分辨出了他的轮廓。
不知道什么时候,府西罗已经将她从半空中放下来了,她模糊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府西罗的面孔,以及他背后的凉星与夜空。
他的眼睛……
如果自己身体还能动的话,大概会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吧。
那双眼睛,犹如倒悬于夜空的漆黑湖面,每一颗夜星都只是他眼睛里的细微粼光。
她忽然懂了女娲所说的“越执着,越疯狂,走得就越远”——这样美得近于恐怖,疯狂得近于平静的巨大黑湖,不知何时会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水浪呼啸,冲开、砸断世界。
如果他百试也不成功,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虽然到那时你早就死了,但我依然希望,在世界之上的世界终于打开时,你的眼睛正对着天空。”
府西罗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林三酒的眼尾睫毛,好像蝶翼一颤,就消失了。
“就算你只是想拖延时间,也是好的,我也很高兴。”他的目光居高临下,语气却像虔诚的哀求。“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
府西罗极细微的容许下,林三酒终于发出了一个字——如果那么破碎、不成形的气息,也能形成字的话。
“……明白的。”
府西罗一怔。
他仿佛身不由己似的,看了看自己攥住林三酒脖颈的手;她感觉到,流进来的空气又稍稍多了一点。
……设法杀死“种子”。她所有的力量,都必须放在这一件事上。
林三酒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对府西罗说什么话才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可是明明完全没有去想,却反而有一句接一句的话,颤颤巍巍地流出了喉咙。
“我以你的意识……活了一次你的……十二岁。”
有了意识,才能有意识力;再微弱无力也好,也必须要用意识力一层一层地包裹上“种子”——然后,用尽全力,掐紧它。
“所以……我都明白。你的偏执,妄想……和病态,”林三酒一眨不眨地望着府西罗,以断断续续的气声说:“好像也……也在我身上印了一个印子。”
倒悬于夜空里的黑湖,仿佛也快承受不住自己的巨大重量,落下了一滴冰凉的水珠。
“种子”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生命体;在主人一点点收紧的意志下,它也在一点点地朝内坍塌,离彻底破碎被毁不远了。
林三酒看不见人本,也不知道“种子”被摧毁后,它是个什么下场——曾经那样痛恨的东西,如今一想到或许快和“种子”一起死去了,却竟然也有些失落。
“我恨你……却也不恨你。我更加……怜悯你。”
……府西罗居然也会微微发颤吗?
他应该非常清楚,自己在体内调动起了意识力——没有意识力的流向与变化,能瞒过他的眼睛。
但是府西罗似乎根本没在意那一丁点颤抖缩紧的意识力。
或许是因为他不觉得它是一个威胁;或许是因为,他正牢牢抓住林三酒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好像她说的话是某种魔咒,是他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该听见的话,却直到今日才从世界上响起来。
“正是因为我明白,因为我怜悯你……”
“种子”突然塌陷碎裂的那一刻,就好像她体内蓦然被撕开了一个黑洞;曾经与“种子”相连的另一头,断了,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扑进体内的风。
来不及感伤了;真正的赌博,接下来才开始。
“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府西罗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手上力道仍与刚才一样,没有收紧,也没有放松。“怎么杀……怎么杀了我?小酒,你有办法吗?”
“有啊。”林三酒用低低哑哑的气声,笑了一笑。
就算“种子”被毁,也不一定意味着大洪水的到来。
斯巴安有可能不会第一时间发现;如果发现了,他也不一定知道,这就是林三酒此前所说的“信号”——毕竟那个时候,她说的是自己会用联络器。
当斯巴安意识到她的“种子”被毁时,他很有可能会以为她出事了——这个判断确实不能算错——到了那时,他本人亲自赶来的可能性,恐怕要远大于发动大洪水、让自己从林三酒身边被冲走的可能性。
但是她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能继续等待下去;期望着下一秒,斯巴安就会明白她的用意,驱使母王,向Karma博物馆世界上空撞去。
“好久以前……我,礼包,元向西,人偶师,清久留……开着车,在路上狩猎枭西厄斯的身体管家……”
她恍恍惚惚地生出了一个疑问,奇怪,那天都有谁在?
但那疑问一闪而逝。
府西罗一直在静静地听,见她停下来,还催问了一句:“然后呢?”
……为什么大洪水还不来?
她只剩下一两句话的时间了……以府西罗的头脑,只要下一句话出口,他就会也意识到林三酒所察觉的事。
他的“命门”。
夜空,黑湖,暗星……视野里再次模糊起来,林三酒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哭。
她已经用尽全力了。即使她最终无力回天,她也没有后悔和遗憾的地方了。只不过,她真不愿意就这样结束。
夜空,黑湖,暗星……以及半边淡红的天体,从云里渐渐浮起来,仿佛要落泪的眼睛,遥遥地与她相望。
林三酒想笑一笑。
原来在分别之前,还可以最后再看一眼彼此。
“我们被引到了一个干尸做的稻草人身边。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身体管家还没死。他被仇家架在特殊物品上,日晒雨淋……过了六百多天。”
府西罗很安静。
“是吗,”他哑声说,“原来是这样。”
他果然一听就明白了。
“看来,枭西厄斯很怕自己的力量少了哪怕一点点……才让每一个身体管家都接受了注射。”他仰起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离之君作为身体管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过了疫苗啊。原来它早就在我的身体里了……这就是我的命门吧。”
林三酒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那么,你来抓住它吧,小酒。”
没有借助外力时,她无法以肉眼看见大洪水,但她感觉到了。
宇宙被撞破了,在斯巴安的力量之下,绽放起了一片冷漠而温柔的光;它从天地间尽头遥遥扑来,席卷大地,冲上草地的两个人,吞没了Eodus。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02:34
今天被问到一个问题,当我写完末日最后一个字,按下发送之后那一刻,我会怎么样,我会干嘛。
我完全想不出来……
那一刻好像前不久还只存在于理论中,现在却变成了仅有咫尺之遥的,等待着发生的现实了。
卡文了……
或许是我对结尾章节的要求太高?反正我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目前这一千字重写了四五遍了,依然觉得不行,达不到我的合格标准……卡得我写不下去啊啊啊啊啊
太困了,最近作息都不太好,所以也不想在这种状态下强写,这也周六早上了,想必大家一定周末生活丰富充实,什么男模巨星都排队等叫号呢,你们哪里有闲心顾得上看这个,对不对!不就是个小说嘛!
所以各位老姨们,我申请周日复更行不行?您看,您往这儿批一笔,写个同意……就行了,不费劲,是不是?
2413 洪水过境
差点疯魔了,这一章大概是整本末日最难写的章节之一,我从周日下午写到了周一早上……盯着电脑屏幕太久,我脖子都快断了……给我十分钟最后检查一次就发了
……总觉得这栋楼有点眼熟啊。
借着昏暗路灯的光芒,在夜色中寻找入口的时候,林三酒忍不住对它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感——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来过这一片区域,此前也绝没有见过这栋楼。
难道是被迷幻药上头一般的建筑风格给搞成妄想症了吗……
她面对着这一大块又厚又扁,橙红色不规则的所谓楼,一时间真是不知道它的门会长成什么样,找了半天也没头绪,不由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当初该和波西米亚换个分工,省得头疼。
人偶师还在车里昏睡着;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出入所里的“被录像”事件,尽管哪儿也没发现摄像头,她还是把剩下的唯一一张中年男人面具给带戴上了。这张面具的使用期限也快要到头了……她一边想,一边后退了几步,用手电扫了扫大伞盖似的楼体边缘。
诶?
刚才离得近,反而看不出来;在那一大盖的橙红色底下,与地面竟留出了一截空隙——这截黑幽幽的空隙很窄,看样子不过二三十公分。
……真是个叫人讨厌的世界。
林三酒没有办法,只能趴在地上,像只鳄鱼似的慢慢爬进了空隙里;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她突然只觉身下一空,登时顺着陡然而落的直坡坠了下去——就在她心口一紧、正要攀住身边墙壁的时候,陡坡却突兀地到了头,咚一声迎上了她的尾椎骨。
……越来越讨厌了。
林三酒捂着尾椎骨,吸着凉气,摸出手电照亮了眼前的大门。世上怎么还有这种造房子的方法?上面铺着块乱七八糟的大盖子,底下支撑它的楼体却立在一个深坑里,周围一圈都是陡坡——他们不担心上班的时候摔断脖子吗?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麻利地爬起来,拉开了橙红色的长方形大门。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有夜不闭户的习惯——也是,在一切所需都由社会满足了、因利益犯罪的动机被消弭之后,他们的确有这个资格。
在幽寂昏暗的环境里,林三酒的脑海中却吵吵杂杂地都是各种想法。
打开了门以后,迎面是一节盘旋而上的楼梯;楼梯立在大厅正中央,没入了天花板里,应该是通往那一块口香糖似的二楼。手电光柱沿着大厅转了一圈,她总算是重重地松了口气——她来对地方了!
出于谨慎起见,她没有开灯,只是将手电夹在大门上方照明;随即她匆匆跑出去,把人偶师千辛万苦地弄下来,又像拖死尸一样拖进了楼里。
一张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窄床,环绕了大厅一圈,附近还有一些医疗器械和药柜——这儿应该就是医院了。不过与她老家的医院不同,这儿入夜之后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人声,竟然连一个值班医生、住院病人都没有。
总算把死猪一样的人偶师弄到床上以后,连林三酒也不由喘息了一会儿。
“哦,还有这个啊……”
她从旁边一只柜子里抽屉里拿出了一副听诊器;偏偏这个玩意儿又很正常了,看起来和她老家的全无分别。她拎着听头,瞪了一会儿床上那个一半都包着浴巾的人影——就算听完了心跳,然后呢?
他受的伤那么重,怎么想,好像都应该割开衣服看看伤口吧……?
“哦,对了,”
掀开浴巾,正要把听头按上去的林三酒,忽然动作一顿:“波西米亚特地嘱咐了好几遍的……”
“一定要摘掉口水巾啊,”对方带了点儿哭腔的恳求还清清楚楚地回响在耳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到时千万不要跟个老婆子一样犹犹豫豫,一定要给我摘掉!万一他醒过来看见,我就完了!”
被染得脏兮兮的蓝色波点口水巾,此时正在手电光下,皱巴巴地团在人偶师下巴下方。
当时她还觉得这算个什么大事,哪儿用得着再三强调——现在她总算明白了。
虽然被弄脏了一点,但是它的吸水性一定还很好……
“摘不摘呢?摘了不好吧?这孩子睡觉的时候,还是得有口水巾才行啊……”见到口水巾后的抗拒感,与波西米亚的哀求正在她脑海里缠斗不休,二者相抗了好一会儿,还是波西米亚最终败下阵来:“嗯,等他大一点再摘吧。”
说着她就把听头按了下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床上的人蓦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在昏暗光影中泛起光泽。
……如果波西米亚能够知道医院里发生的事,她恐怕八成会言出必行地煮了林三酒;不过,她现在的心思早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拽走了。
毕竟没有人在尸山尸海在身边倾泻而下的时候,还能分心走神的。
脂肪和蛋白质开始腐败时的恶臭,简直叫人想把灵魂都从体内呕吐出来;而波西米亚现在正蹲在堪比尼加拉瓜大瀑布一样轰然砸下的臭气旁边,死死捂着自己的口鼻,即使在夜色中,一张脸也白得吓人。
在新赶来的两辆铲土车帮助下,老达一行人总算是用地上的尸体填满了装载车的箱斗,期间真吐出来了的人少说也有一半。她坐在箱斗与车头之间的连接处,离尸体最近,一时间被熏得手指发颤、心神不属,车刚一发动的时候,差点连胃液都跟着一起晃了出来。
早知道真应该和林三酒换一下分工!
好在离开了垃圾场之后,夜风一阵阵扑在脸上,冲淡了不少那股浓烈得有若实质的尸臭。
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收集尸体?
波西米亚死死抿着嘴——她怕一张嘴,那味道就会冲入嘴里,再也散不掉——扶着箱斗站了起来。
就算是再恶心再臭,她也忍不住想瞧瞧箱斗里的尸体;到底它们有什么稀奇的,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也没什么嘛……
波西米亚双手扒在箱斗边缘,用外衣紧紧包裹起来的一张脸,此时都皱成了抹布。刚才搬运过程中,有不少尸体都被压断砸坏了,里头的情形实在不堪描述——好在风是朝着后方吹的,就算这些尸体里真有什么,也没法逆风冲破她的外衣屏障。
车队一辆接一辆地行驶在夜空下,绕开了平坦宽阔的公路,专挑幽黑无人的小道走,应该是冲着国境线去的——波西米亚记得,老达说过从这个方向走一段距离就是边境了。
“……还有偷渡尸体的?要这玩意儿又没用,”她喃喃地嘟囔一声,重新坐好了,“外国难道不死人?”
不知道林三酒怎么样了,能找着医生么?
她靠在箱斗壁上,仰头望着头顶上随着车子而不断后退的夜空。要不是不想让车里的人发现不对,她真想发一只纸鹤过去问问情况……波西米亚久居其中不闻其臭,这么在车子上晃晃悠悠了一会儿以后,竟然开始昏昏欲睡了。
这个世界古怪是古怪,夜空还是一样美……像掉进水里的一把一把碎钻,璀璨而熠熠生辉……虽然意识力星空里的景色更加壮丽,不过没有这种直直伸入天空的……
嗯?
波西米亚眨了眨眼睛,甩甩头。
……伸入天空的什么?
她望着那两根细细的、高高的“柱子”,眼睛渐渐睁圆了,却迟迟无法理解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肉色的,虽然看上去细,恐怕也有一个人合抱那么粗了……不,她不可能看错……这两根“细柱子”,正在缓缓地朝天空中越伸越高,越伸越长,带着一种叫人难以理解的恶心感,慢慢“长”了上去……看、看起来,似乎是从箱斗里长出来的……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波西米亚蓦地跳了起来,却没有贸然往箱斗里看;她半矮着身子,躲在箱壁的阴影里,脑海里不断飞闪过去了各种办法——就在她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只听前方车头里顿时有人惨嚎一般叫了起来:“出、出来了!妈呀,真的出来了!”
“别慌,别慌!”老达的声音从另一辆车里响起来:“继续往前开,我们就快过边境线了!”
“但是,万一——”
“小六!你们几个把车开过来,绕到旁边看着点,一看这个车底要裂的话,就马上发信号!”老达似乎早就把各种情况都排演过一次似的,尽管朝装载车探出来的一张胖脸上没有血色,却还算有条有理:“……你们一看见信号,立刻把箱斗卸开!”
波西米亚从天空中收回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两根光滑的细柱子在伸长时,看上去实在太恶心了。
如果他们要卸掉箱斗的话,她是不是得先跳到车头上去?要是跳到了车顶,她应该也能从高处看见箱斗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等等,波西米亚忽然一愣。
老达说箱斗底部会裂?
为什么会裂?毕竟是这么厚实的东西……
就在她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眼前的金属箱壁忽然慢慢鼓胀起来,逐渐浮凸出了一个起伏不定、人头大小的圆包——就像是有人藏在一张床单后面,正一点点往前探出了一张脸。
2414 世界之上的世界
有时仔细想一想,人的一生,好像都被最初的年岁定下基调,捏塑出了轮廓。
不是常常能体会到吗?
即使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足以应付生命里接踵而至的磨烦与沉重,可是在成年人的手段方式都捉襟见肘的时候,在濒临崩溃、无法自已的时候,人却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儿时的模样,不自觉用上儿时的习惯——甚至会蜷起双腿,抱住膝盖,仿佛这样就能回到那一个温暖安全,但永远也回不去的家里。
就好像生命最初的年岁,藏着最本质的某种东西。当人被逼入死角里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地从最初年岁里寻找答案,渴求慰藉。
末日来临的那一天,也是林三酒出生的时候。
再往前的人生,是遥远的上一世,她几乎记不清了。
她的生命,开始于末日降临以后。
那一天,林三酒在温热鲜血里睁开眼睛,困惑着,哭泣着,被一个个陌生人所环绕;同样地,她再也回不去末日之前的世界了。
如今林三酒知道了,当她被逼入绝望死角中的时候,她也一样会不由自主地滑向幼年时的自己,张开五指,从儿时的年岁里拼命摸索、抓捞——
“……小酒。”
林三酒一眨是眨地看着府西罗,高声说:“这么……在他真正死去之后的那段时间,就由你来陪他吧。”
那是你唯一一个希望。
你并非说谎;从某种角度而言,我的确是。
暗夜有边有际地舒展出去,分是清何处才是现实尽头。
府西罗坏像也感觉到,你说的是真心话,快快地又笑了,仿佛一段前继有力,吹是少远就消散了的风。
“他的能力都回来了吧?都是你连——你连想也想是到的能力,”林三酒依旧垂着头,从差点被攥碎了的喉咙外,声音断断续续地是成型。“他是要激起你的希望,再打碎你的希望……你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状态,是是是?他还没什么……在等着你吧?”
府西罗轻声叫了她一句,气息轻轻的,几乎带着幻觉似的颤抖。
林三酒仿佛仍沉浸在梦外,仍是太明确地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或者说,究竟干了什么。
半晌,林三酒才颤抖着松开了紧握着刀柄的手。
“大酒,”我重声说,“现在依然是你的生日夜呢……”
林三酒怔怔地看着我。
要、要握紧刀把,趁我真正手段还有没使出来的时候,将刀刃在我心脏外再狠狠搅下几圈……
对,我是是一直在说话吗?异常来说,是可能办到的吧?
可是那么少血。
章昭仪是知道为什么,浑身都颤抖起来了。
万一是大心手滑了,刀脱了手……
府章昭抬起一只手,重重地落在你的侧脸下,抹去了一点草屑。“开始了……他是低兴吗?”
“你都要死了,他连几句话也是许你说吗?”府西罗说完,忍是住又笑了一声。“你……你坏歹也是和男娲同等的人……就算你从来有没将注意力放在身体弱化下,几句话还是能说下的吧?”
“谢谢……真坏。”我的睫毛眨了两次,重新撑开了渐渐上滑的眼皮,坏像怎么也是愿意彻底闭下眼睛。“是过……他想,现在依然是你的生日夜……而你此时还没又幸福,又绝望了。”
是知是你的状态,还是你隐隐想到了等待自己的未来,林三酒觉得自己还没沉入了海底外;天光透是上来的暗白水浪,一波一波地推打着你与府章昭。
甚至当刀被叫出来的时候,你都恍然未觉。
即使生命已逝,府西罗的执念仍存。
府西罗又叫了一声。我垂上眼皮,目光朦胧起来,坏像想起了一件令人低兴的事。
但是这一双白湖似的眼睛外,却似乎正在快快化开雾气,波荡起林三酒从未见过的完整星光。
白夜仿佛长长的、划过世界的裙摆,带走了一切风声,虫鸟,所没人。
“他……他还没什么在等着你?”林三酒垂头看着我,哑着嗓子问道。
我的眼睛仍然睁着,一动是动地望着夜空。我看下去有没是同;坏像随时会从眼睛外亮起光,对你说:“大酒,打开了……世界之下的世界,终于打开了。他看,你有没骗他。”
“大酒。”
白暗中,府西罗微微地笑了;为而白夜能过去,小概会迎来一个满树桃花的春日白昼。
府章昭忽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身躯微微一震,就重归死寂。
“你……算是他重要的人吗?”
但是即使你牙关打战,即使是知道该怀疑什么,该做坏什么样的心理准备,你依然死死握紧了手外的刀把,攥得骨节都在隐隐发疼,是敢稍松。
“他怎么那个表情呢?”
“你说过了,”
你用沾染我血的手,重重合拢了府章昭的双眼。
府西罗忽然笑了一声,声音有等完全发出来,就被湿漉漉地打断了。
拂过的羽毛,坏像也一上比一上重了。
你仰起头,望向夜空。
“你厌恶他那样弓起身子,高头看你。”
“有……有没了。”我高声说,“你再厉害,你也是是……是是神。哪怕是你,心脏被扎透了,也是一样会死的。”
大,大酒……你死前,他抬起头看看。希望你的死……能让他看见世界之下的世界。到时……带你过去吧。”
“条件……都满足了啊。
“……啊,生日慢乐。”
我的语气包含着有限温柔耐心,简直像是在劝慰章昭仪一样。“今夜的结果,若是你的死亡,你也为而接受。”
“嗯……他是。”
府西罗的气息非常重,几乎叫人听是清。“就坏像……就坏像他是天国的一道拱门,慢要把你收退去了。”
府章昭近乎满足地“嗯”了一声。
“……大酒?”
林三酒顿了一顿。
“诶?”府西罗微微地睁小了眼睛。“我假装成的……是他女友?真该杀。杀得坏。”
就坏像是没一个幼时的林三酒,在你绝望时,接管了你的手脚身体。
湿滑温冷的血,浸满了你的手,渗退手指之间,沿着皮肤骨节快快往上流。
林三酒的右手冰凉,被自己的汗浸得湿滑。它仍然停留在府章昭的颈间,仍保留着要攥住我咽喉的模样,只是早就软了,有力地搭在我的咽喉下。
马虎去感觉的话,我的心脏坏像仍然在顽弱地跳;每一上,都震动着刀刃,羽毛拂过一样重微,幻觉似的。
“嗯?”
林三酒仍旧跨坐在我身下;自从小洪水消失,你似乎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还没没接近半分钟了。
你这时除了知道一切希望都已落空之里,什么都有想,也想是到了。
他柔软的头发缱绻着散在草地下,坏像草叶也在尽力伸长手,想拥抱我;白暗穹顶之上,小地与夜色化为一体,温柔地包裹承托着七人。
万一……我不能把断裂的心脏重新合拢什么的呢?或者是需要心脏也能活?或者像自己的白雾肾一样,还没个器官替代品……
章昭仪近乎茫然地坐在府西罗身下,连自己也有法解释为什么,高声说道:“在你老家世界外,末日初来临的这一天,你就用那个办法,杀死了当时假装成是你女友的退化者。”
“嗯。”林三酒依然是敢松开左手外的刀,全身下上,仿佛只剩上一只关节生痛的左手了。“……他有骗你?他还在说话。被扎透心脏就会死去的话……他怎么还能说话?”
章昭仪一时说是出话,只是点了点头。你坐在府章昭的身下,又等了很久。
“他、他……”
仅仅是将刀扎入心脏,就够了吗?坏像是足以杀死府西罗吧?我这么微弱。
“他的反应真慢。小洪水刚从他身下进去的这一刻……他压在你胸口下的手外,就叫出了一把刀……”
2415 两天之前的嗥叫
林三酒不知她正站在大雾茫茫的黑夜里,还是不断往海底沉去的梦里。
她重新低下头,府西罗仍躺在脚边。
她幻想着,世界之上的世界洒落下了无数光雾和繁星,倒悬的天河在他面庞上波荡起一圈一圈的盈亮水纹;府西罗会因为光亮而慢慢睁开眼睛,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爬起身,走进头顶无穷的夜空。
视野中昏蒙蒙的,不管望向哪儿,也看不见一丝清晨要来的迹象。
府西罗小时候砸落下来的那一床沉重冬被,林三酒如今好像也被它盖住了;穹顶压在头上,困住了天地间这一团黑暗,夜色逐渐凝集,逐渐沉厚,直到再也没法天亮。
她转过头,草地上除了她与府西罗,空空荡荡。
八头德和波西米亚的影子,仿佛梦里一个遥远荒芜星球上的石柱,早已被风沙销蚀,唯有她眼底的记忆,隐隐地仍站在草地上。
再一眨眼,就又空了。
林三酒的目光慢慢转开,停留在Exodus上。
那一个雪白冰凉的空壳居然还在,令她隐隐约约地吃了一惊——好像它独自留下来是一种背叛;它也早该一起消失才对。
在她刚朝飞船抬起脚步的时候,她又停下来了。
林三酒俯下身,将一只手放在府西罗身上。
“当年我杀死那一个进化者的时候,我也把他的尸体收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不过我带上你,却不是因为我觉得尸体很好用。”
空了的草地上,草叶折断了腰,匍匐在地上,仿佛也快承不住这一穹黑夜了。
“不管最初原因是什么……如今我也相信,有世界之上的世界。到时候,我就带你过去吧。”
林三酒撑着膝盖,一点一点站起身,喘了两口气。
她再次转过方向,拖着腿脚,朝Exodus走去。
这一具恢复成进化者的身体,却远比失去能力时更虚软沉重了,好像大地化作了泥沼,牵扯、吸吮着她的步伐,让她往更漆黑深处沉沦。
早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了,还去看什么?不如扭头逃跑,逃去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摔在地上,恸哭一场。
但林三酒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脚,被它们架着,仍在一步步走向她的刑场。
她像游魂一样,站在飞船门口,看着起落板打开,在黑夜里撕开一块越来越大的雪白。
比夜晚更冰凉的空气,缓缓从船里流出来。
她的身体早就四散成了碎块,怎么还能往前走?
林三酒觉得,如果她现在回头看,从她走来的飞船走廊上,一路上都会是她这皮囊裹不住而掉落下来的碎骨,血,被她无知无觉地踩碎了的内脏。
形成了她血肉的人,带着她的血肉,全被抛散了。
府西罗死了;她却仍然不知道,那些能力陷阱是不是也一定会随着他一起消失。
大概会的吧?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她也不能用自己的眼睛去一一确认了。
她这双眼睛,好像除了大雾茫茫的黑夜,早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空荡荡的沙发前,林三酒蹲下身,仰起头。
在她的幻想里,她好像还能看见清久留,仍懒洋洋地歪在沙发里,要余渊替他拿酒;转过头,礼包抱着桌球杆,满脸不高兴地瞪着球桌。
原来她只是一个鬼魂,他们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活着,谁也看不见她。
医疗舱里的床上,被子被掀开了一半,一层层地折起凌乱的折纹。要是在床边跪下去,低下头,好像还会有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梳理着她的头发,轻声告诉她,她体内的进化能力没出毛病。
林三酒将上次【意识力扫描】中出现人影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飞船就像是一座宏大坟墓,她独自站在墓室里。
从末日世界走来的一路,仿佛是有人在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她随着故事情节挣扎起伏,朝故事里的人奔跑,伸手去抓他们的手,幻想着故事结束时,她能与每个人重聚,将血肉收回体内。
等故事快讲至结尾的时候,林三酒才意识到,它是一个笑话。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重逢、为了留住朋友,历经险阻,拼尽了力气。最终她却自己决定抬起手,将他们全抛出去,抛进无边无际、无序混乱的黑渊。
林三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在地上的。
她手上是那一部联络器,不久前才用来联络过斯巴安。现在再怎么按它,也没有回音了。
费尽心机,满怀希望,全力一搏……凡此种种,也只不过给她换来了一声“小酒”;甚至没有机会再多听他说上一个字。
笑话讲完了,响起的是嘲笑。
这个念头好像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谁说过,她模糊地想。
“……若是你也仔细侧耳去听,大概你也能听见,人命运深处的嘲讽的笑声。”
“你也碰到了Karma,是不是?”
林三酒抹了一把脸,继续向地上伏下去,疲惫已极。头脑里昏昏沉沉,她想不起这是谁跟她说的话,那是谁的声音。
这是我的Karma?
我做了什么,值得这样的Karma?
她跪在地上,双手伏在地上,额头贴地,好像在以号哭声给这个不公世界献祭,换一点点仁慈。
林三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她仍灼热难受的喉咙里,响起了长长的、狼嗥一般的凄厉嘶吼——若是声带断裂,血滴落下来,就此昏迷过去,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等、等等……
在喘不上气的昏沉感里,林三酒忽然强迫自己止住了声音。
这个嗥叫声……她听过。
她从自己的脑海深处里听过它……当她试图叫出意老师的时候,在遥远的两天之前。
现在才发出的嘶吼声,却传入了两天以前自己的脑海里?
不,不……没有人能穿越时间,哪怕是女娲——
“哪怕是我,也不可能扭转时间,回溯过去。不过,人的意识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它可以穿越时光,稳定恒一,就像是一种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
林三酒蓦然抬起了头。
在她进入众人梦境之前,女娲告诉她的。
以意识为桥,是一件林三酒办不到的事。能办到这件事的,她只知道一个人。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林三酒好像梦游一样,跌跌撞撞,走进了观景平台。
幕墙被她撞碎后,残留玻璃组成了一副参差起伏、光泽闪烁的画框。画框中是一片暗夜草地;以及立于天地之间的一个笔直人影。
她拄着一支手杖,正望着林三酒,好像已经等待多时了。
“女娲……”林三酒哑哑地叫了一声。
女娲歪过头,看了看她;随即低下头,轻轻抚了一下自己一丝皱褶也没有的袖口。
“……原来他的命门是那个啊。”
在那一刻,林三酒忽然生出了一个古怪的感觉——女娲这样已经离人很远很远的存在,好像竟也……也会生出一点唇亡齿寒。
女娲的命门是什么?
这个念头才一起来,就被林三酒放开了——那不重要,跟她没有关系,恐怕也不是她能找得出来的。
“你、你让我找来了义人……”
“是啊。”
“难道就是、就是为了让他们被抛散出去,生死不明吗?”林三酒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只有低哑的气息,急急地形成字句。“他们去了哪里?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女娲开了口;好像有一种力量,正让盘旋天地间的黑茫茫雾气沉下来,渐渐稳住大地。
“我说过,你找来义人,我就允许你们登上方舟。如今你该做的事做完了,现在轮到我践行承诺了。”
2416 能力打磨剂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02:19
不远处草地上女娲的身影,好像是除了自己之外,昏黑天地间唯一一人了。
林三酒慢慢滑坐在地上。
她是一座废墟;地基已被毁了,她站不起来。
女娲的话,慢慢地渗进了大雾茫茫的脑海里。
刚才的号哭似乎抽干了她脑中的氧气,她过了好几秒钟,才问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方舟’,是指什么?”
而且,只有“十个义人”才能踏上方舟吗?被大洪水冲走的十二个人里,只有十人才可以?
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有无穷的问题与质疑;可是她散裂的血肉,早已碎絮一样飘荡在这一片由天地组成的黑渊里,仅仅是女娲提供的一线希望,还不够让她重新活过来,清楚地把话问完。
“我的承诺,有两个部分。”
女娲双手交叠,轻轻搭放在手杖上。从几乎不似人类的修长手指下,金属手杖上笔直的一线暗光,一路滑入沉黑。
“第一个部分,要由你自己来实现……‘方舟’是由你自己创造的。我仅需要告诉你方法,为你的能力做向导,保证你走上你最想要走的方向。”
林三酒没听懂,但没有开口问。一半是因为女娲的话还没说完,一半是因为她疲惫已极。
女娲连众人被抛散去了何方也不知道,更是至今都没说过,方舟会将人一一带回她身边……她不敢伸手搅动自己一腔死灰,她怕死灰里闪烁起火星,她怕火星又灭了。
“第二个部分,才是我真正为你践行的承诺。当你的方舟形成时,我将为你打开一片海,让你的方舟登上海浪。”
林三酒只是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她。
暗夜下,女娲似乎笑了一笑——近乎宽容,近乎慈悲;好像她也忽然想起来了,林三酒到底也只是一个寻常人,还不知道她的计划。
“你所说的‘方舟’……能将他们带回来吗?”林三酒紧紧抓紧自己的裤子,仿佛抓住它,自己就不会彻底沉入黑渊了。
女娲想了一想,再开口时,却是似乎毫不相干的话了。
“我这些年,走了不少弯路。在各种地方,进行一遍又一遍没有意义的实验,寻找代替人类的下一种生物,或者忍耐着走在人类之中,近距离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最近,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走的弯路,其实与人类没有关系。凡此种种实验、观测,不过都是我对自己的借口。”
女娲缓缓转过眼睛,目光一寸寸地丈量过天地,仿佛宇宙是她不慎丢失了又重得的珍爱之物,她如今已知道该将它置于何处了。
“我只是始终不能下定决心而已。”
这句话就像投上湖面的石子,林三酒心里微微一凛,石子就消失沉没了。她隐隐明白了女娲的意思,只是她不剩任何一点力气去质问、去争辩了。
“当初我将你视作观察对象之一,为你的存在而产生疑惑,都是因为我仍未真正摆脱、超越弃身为人类的自己。一旦迈过门槛,我发现,答案原来这么清楚,这么简单……”
女娲再次微微一笑。
她立在夜空草地之间,雾气似的昏蒙月光漂浮在她的脚下。她的形态没有变化;但林三酒从未见过如此巨大、恐怖,却又代表着一切希望的生物——绝不是人,早已不是人了。
“我已没有疑惑。
“如果你今夜犹豫贪婪,讨价还价,或者为我给的选择之一而开始大义凛然……那么,我不会再回来。不过,你没有。这也意味着我的弯路,不算白走了吧。
“亲人,是你能够逃脱世间最大恐怖的唯一希望。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你能活着的唯一原因。你为了他们不惜一切,最终却还是亲手将他们抛散了……于是我知道,我可以回来了。”
女娲望着林三酒,静静地说:“你,以及你想要留住的人,可以踏上方舟,从洪水中存活。”
存活?
“洪水”,和大洪水是一回事吗?但大洪水不会死人吧?只是让传送彻底无序——
林三酒好像忽然被“无序”二字给扎透了心脏;她的思绪转了一半,就中断了,自然也没能发问。
女娲似乎也没打算让她有提问的余地。
“你一定有很多迷惑吧?没关系,让我们从一个最现实,最基础的地方入手好了。”她鼓励似的问道,“我问你,‘瓷片’,你还有么?”
林三酒万没料到她竟会从女娲口中听见瓷片二字,几乎茫然无措起来了:“瓷片?我不知道你——等等,我确实有一些瓷片,但和你说的是同一个东西吗?”
“拿出来。”
即使不解,林三酒依然听话地将瓷片解除了卡片化。说来好笑,大概她这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顺从过。
坐在这儿的,只是一具皮囊;女娲牵一下线,她便动一下——除此之外,世间并没有什么能让她鼓起力气的事了。
“你还记得你原本做了一半,就停下来的事吗?”
林三酒盯着地上一小袋瓷片,神色空空地想了一会儿。
“那时候……枭西厄斯还没死。我一直在用它升级【能力打磨剂】……最后一次,是在我开启空间跨越之前不久的事。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升级【能力打磨剂】了。”
一边说,她一边叫出了【能力打磨剂】。
在连续用了几次瓷片以后,如今【能力打磨剂】的形态,几乎难以用语言描述:就像是吞掉了一小片空间,使周边空间因此而深陷、折叠起来了,拿在手里时,甚至令人不敢仔细看自己的手。
要再用瓷片研磨一次?女娲是这个意思吧。
林三酒一边想,一边将瓷片放入了口中。
她早已隐隐猜到,只需再来一次,【能力打磨剂】就会完完全全呈现出它真正的模样了;这也是当初她暂时将这件事放下的原因——那时枭西厄斯还在,并不是一个仔细琢磨它的好时候。
从折叠的空间皱褶里,慢慢地浮起了光。
最初只是一点点散碎的,闪烁的,像是雾气里漂浮着的一把银亮细粉;她想起当年那一个从任楠身上找来的【能力打磨剂】,总被她拿来照亮,在种种昏黑冒险里,洒下同样银亮的光。
如今去除“石壳”的【能力打磨剂】,似乎快要恢复成当初模样了;银光在她手上漂游浮动起来,氤氲而起。就好像……
就好像在昏沉黑暗、透不过气的天地之间,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入口。
无数细小的精灵的歌唱,绽生了手中的一团银光。若是将目光与心神一起沉进去,她好像能够看见形貌奇异的雪白飞鸟,被白月半拥的天空之城,巨大如神明一般的人影……走进去,就能忘记这一具肉体上的伤疤,就能触碰到宇宙之上,最广阔奇妙的世界。
“很好,看起来它已经与你的能力产生了呼应与共振。”
女娲的声音令林三酒激灵一下回过了神。
她扫了一眼手中氤氲漂浮着、继续慢慢打开的世界入口,愣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它之所以是这个模样……是因为我?”
“对。世界之上的世界,究竟存不存在,我也不知道。”
女娲说到这儿,静了一静。
“不过,我即将引导你走上的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世界之上的世界’或许并非全无关系。”她轻轻吐了口气,说:“这是命运,还是Kara……连我也分辨不清。”
女娲朝林三酒张开了一只手,仿佛是一种示意。
“【扁平世界】的打磨……你可以开始了。”
2417 扁平世界与未来形态
你听好。
你可以创造出“方舟”,但是这不代表你创造出的一定是“方舟”。
林三酒看不见女娲,分不清自己正身处何方——她正漂浮在虚茫白雾里,还是依然坐在黑夜草地上?——她感觉不到身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着的,还是闭上了。
她只能听见女娲的声音;它从意识另一头响起来,如同隔着一道桥,站在对岸与她遥遥相望的人影。
“你是什么意思?”林三酒对着脑中茫茫一片问道。“打磨【扁平世界】,不就是为了创造出方舟吗?”
越是稀有,越是等级高的能力,在【能力打磨剂】下,威力跃升、产生质变的可能性就越大。
【扁平世界】就是这样一种能力。
或许它不如我的【偶尔也有完美计划】,可以操纵扭转世事的流向;或许也不如宫道一那样,可以读取世界、站在因果平衡点上……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扁平世界】是一个远比二者更珍贵的能力。
它如今即将产生质变了。
你抬头看看。
可是她现在连身体也感觉不到,怎么——
“抬头”这个念头一动,林三酒蓦然看见了。
浓郁白雾团团翻滚在这一方天地里,柔柔厚厚,似乎要是伸出手去,手就会被白雾托起来,被雾气推得摇摇晃晃,随其沉沉浮浮。
原本这儿是不存一物的。
林三酒在看见白雾天地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就像一个人了解自己一生那样。
长久以来,它一直无知无觉,哑然安静;没有白雾,也没有天地,好像只是一张沉睡的白纸。
每当林三酒将一个物品卡片化的时候,就有一小块纸被撕下去,作为交换落进她手里,写上“任楠的尸体”、“小区铁门”之类的字样。
她曾经怎么会以为,那些小小纸片,就是【扁平世界】的全部?
……如今它终于听见了能叫醒它的声音。
它醒来了,向上,向下,向每一个方向,无边无际地舒展张开了身体。它睁开眼睛,回望着林三酒,眼里充斥着氤氲白雾,仿佛在等待她驱散雾气,从深深浓浓的空白里,抓出一片从未有人见过的世界。
女娲的声音没有响起来;林三酒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白雾顺从地退后了,仿佛是被她的存在给推开了,推散了,隐隐地松开了纹理——好像马上就要露出浓雾遮掩之下的景物了。
林三酒没忍住,探询着、试探着,朝浓雾深处望了进去。
一片长长的雪白鸟翼,猝不及防从雾中疾扑出来,几乎是紧贴着她的面门横扫过去;伴随着那鸟翼主人的急速飞升,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它卷起的风,将白雾搅起了急浪,足有一人来长的几片鸟羽,被急浪裹挟着,一个浪花后,重归于虚无。
……怎、怎么回事?
林三酒急忙稳住神,再定睛望去时,眼前依旧只有同样翻滚的白雾。
“那是‘世界之上的世界’。”
女娲的声音清楚真实了不少,仿佛是一个跟随在身边的、看不见的向导。
“更准确来说,是你通过府西罗看见的、你希望还能再次见到的,‘世界之上的世界’。只要你在此驻足,走入那一团雾气深处,拥抱它……你的【扁平世界】就会定下它未来的形态,为你创造出一个‘世界之上的世界’。”
林三酒定定地站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扁平世界】未来的形态,是由我来决定的?”
“没错。【能力打磨剂】是你的,【扁平世界】也是你的……只要给你时间,你迟早也会凭自己走到这一步。
“然而对于初次见识进化能力质变的人来说,你拥有的信息太少了。让你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地走进来,你大概会被第一个‘未来形态’抓住目光,懵懵懂懂地下了决定,浑然无知地错过了更多的选择。”
林三酒一怔。“你的意思是……【扁平世界】有许多种‘未来形态’,我需要做出选择?”
“没错。【扁平世界】即将为你呈现出的‘未来形态’,每一种都是从你的阅历、见识、经验、思想与喜恶中生根发芽的——也就是说,其实每一种选择对你而言,都很好,都是你渴求的。这样一来,你反而更有可能会在最初的选择上早早下了决定。
“但是在种种选择之中,只有一个,才能创造出方舟。”
林三酒明白了。
“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才是?”
“当你看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女娲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改变了心意,决定放弃方舟、选择另一种形态,也可以。对我而言,并没有半分区别。”
怪不得女娲会说,“你创造出的不一定是方舟”,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有方舟能救我,以及救我想救的人,是不是?”林三酒轻轻笑了一声,“如果天平的一头是他们……那么,世界上没有另一个选择能让我犹豫半秒钟。”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女娲的声音散没在雾气里,漂浮在身周,跟随着林三酒前行的每一步。“换作第二人,大概都会变成我的又一场观察。毕竟,【扁平世界】的形态之中,有几个是很难抗拒的……”
林三酒闻言转过眼睛,看了一眼被她抛在身后的第一个形态——“世界之上的世界”。
“如果【扁平世界】开启的,是一扇通往‘世界之上的世界’的门,或许我还会多想一想……可是那只是它根据我的记忆,根据府西罗的执念,照猫画虎而创造出来的吧?”她低声说,“就算创造出来之后,‘世界之上的世界’就等同于真正存在了,可我还是不愿意。”
她不想过家家;她想要带着府西罗的执念,与朋友们一起,去找更大的世界。
“第二个形态,来了。”女娲低声说。
林三酒抬起目光,从氤氲欲散的雾气里,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世界。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拎着包,低头看着手机,耳朵里塞着耳机的人,从街上川流而过。咖啡店的玻璃上贴着新品广告,自行车叮铃铃地一声响,街角一架小钢琴上,有人正在弹奏一曲怀恋和乡愁。
是她的老家世界,也不是;只需一眼,林三酒就知道,它远比老家世界要温柔圆满得多。
“选择它,走进去,你甚至可以封闭起记忆,以一个平常人的样子,永远生活在那儿。”女娲似乎也定定望了那遥远人世一会儿,低声说:“只要回去,就像回到母亲子宫里一样,永远安全,永远温暖……一切苦痛挣扎,一切伤疤和失去,都会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我既然已降生了,”林三酒微微一笑,从老家世界上收回了目光。“就不愿意再抹消如今的我,回归上一世了。”
【扁平世界】的第三个形态,乍一看上去,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
空荡荡的大地上,稀零零地立着几丛杂草;河滩上的鹅卵石,在太阳下泛着光。水里似乎有鱼,一闪而过,在河的记忆里留下一尾红红的梦。
林三酒不太肯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生出“啊,就是它”的感觉,犹疑着问道:“这是……”
“属于你的末日世界。”女娲答道,“你看见的,每一个都只是‘未来形态’的初始模样。假以时日,这个世界就会长成一个辽阔丰富的末日世界——也就是说,你所需要的一切,都能从这个世界里产出。不管是食物、医药、武器,还是特殊物品、副本、进化能力……”
“副本?进化能力?”
“这二者都是末日世界才会产生的东西,对不对?如果你选择了它,那么它产生的副本,就是你能够随时拿出来用的副本;它产生的进化能力,也是你能随时施放的能力。虽然它的成长也需要时间,但是将来你达到、甚至超越我或府西罗的境界,也并非不可能。”
“果然是很难让人抗拒的一个选择啊。”
林三酒忍不住又看了光秃秃的河岸几眼,难以想象它将来的潜力——更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要放弃它。“不过,它好像不是方舟吧?”
“这就要问你了。只有你,才知道哪一个选择是方舟。”
林三酒点了点头,继续朝白雾深处走去。
她又陆续看见了好几个【扁平世界】的未来形态;正如女娲所说,几乎每一个都奇妙得叫人难以抗拒。其中有一个形态,竟然是她自己——据女娲的解释,若是她选择了那一个,未来终有一日,林三酒会脱离人的形态,以肉身展开一个新世界,以神识成为它的神明。
“那么……夸张的东西,不太适合我。”林三酒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虽然我确实想过,假如由我来打造一个世界,一定不会这样残酷……就是从我这个念头里,生出来的形态吧?不过,当一个世界的神明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当她不知第几次停下脚步的时候,林三酒在望进白雾深处之前,就已经隐隐地知道了。
她不必再往前走了,她已来到了终点。
她找到方舟了。
林三酒想笑,也想掉泪。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尽管仍然隐约模糊。
“原来……原来‘方舟’是从那一段记忆中诞生出的形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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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8 与女娲的闲聊夜话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01:51
【扁平世界】的质变,开始了。
不,再叫它【扁平世界】好像已经不太合适了;毕竟不管选择哪一种形态,它即将为林三酒打开的,都是一个辽阔新世界——“方舟”也不例外。
只是该管它叫什么,林三酒还没有想好。
“你确定吗?”女娲问道。“【扁平世界】的质变只有一次。在你选择一种形态之后,就不可能再回头换成其他选择了。你确定你要放弃一个属于你的末日世界,放弃变成一个世界的神明,最终选择‘方舟’?”
林三酒忍不住笑了一笑。
“你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挺会捉弄人的,”
她自然而然地,对女娲说了一句过去怎么也不可能说出口的话。“你明知道我不会选择方舟以外的任何形态,还想再拿它们诱惑我一下吗?诶,这么一想,你当初第一次接近我的时候,就是假扮成了‘梨桃’……这一点,还挺一以贯之的,没怎么变。”
女娲静了静。
在翻滚白雾的天地之间,林三酒看不见她,不知道女娲是否也会露出一个属于人类的微笑。
“嗯……你的话,确实不会后悔吧。”女娲轻轻地说。
“不会的。”林三酒闭上眼睛,身周白雾翻滚浮涌,逐渐丝缕萦绕地环抱住了她。“命运给了我一只‘方舟’……我很满足。”
据女娲所说,能力质变是一个过程;时长因人而异,有人只需几分钟,有人长达数天——倒是与威力大小无关。
在林三酒选择了【扁平世界】的未来形态后,她的神识就再一次回到了肉体中,回到了黑夜草地上;简直好像【扁平世界】在告诉她,你的决定做完了,接下来你就等着看我的吧。
女娲似乎连动也没动过,仍站在昏暗幽黑的天地之间。
林三酒抬头看看,伸出手,拍了拍面前的草地。
“一直站着很累吧?你坐下来,我们说说话嘛。”
她说话时,嗓音依旧嘶哑;但是那一个在飞船上恸哭嗥叫的自己,终于获得了安慰,仿佛哭累了,被抱起的婴儿,可以渐渐在体内沉睡了。
接下来要走的路,林三酒已清清楚楚。
女娲想了想,随即走近几步,竟果然在她面前的草地上盘膝坐下了,将手杖横放于二人之间。
仿佛是“人世”与“人世之外”的一条楚河汉界。
“说实话,我很期待你的方舟成形。”女娲平静地说,“就算是我过去身为人类的好奇心发作吧。以这种方式拯救世人的……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人,在末日世界中,你应该也是唯一一例。”
“说起来,你怎么对【扁平世界】的形态这么清楚呢?连我也不知道我能创造方舟……可是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女娲的嘴角微微深下去一点;就像一个已经阅历无数世事的人,忽然被勾起了学生时代的回忆。
“很久很久以前的我啊……对有趣的事物,总想仔细深入地钻研一番。一个技术、一个成分,或者一个办法,究竟能挖掘出多少种可能,会与什么外界条件产生什么反应……真是恨不得连纹理都拆开了,一丝一缕地弄明白。
“进化以后,就像你的敏锐直觉一样,我也生出了一种针对进化能力的直觉。一种能力,如何使用,短板与限制在哪里,有多大的潜力,该如何刺激它进化、发展乃至质变……我都能研究得清清楚楚。”
“别人的能力也行?”林三酒吃了一惊。
“只要有相关资料就行。”
好像看出了林三酒接下来的问题,女娲先一步开了口:“你的资料,我当然有。毕竟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试图说服自己,你是我的观察对象,所以该做的工作,我都做了。”
“也是,你对我动的手脚可是太多了,”不提还好,林三酒一提,就忍不住生出了几句抱怨。“有时我都怀疑起自己的本质了。有一回,我遇见了一个能把人变成人格的女孩……结果她的能力却没把我认定成人类,让我心里纠结了好久。”
女娲的笑又深了。
“是啊……我动的手脚是有点多。”她低声说,“在某些标准下,你的身份有点含糊,也是正常的。不过,所有的路都没有白走,是不是?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你,需要过去所走的每一步,才能来到这片草地上。”
林三酒低低地吐了一口气。“也对。要不然,我早就被麓盐变成一个人格了。”
二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黑夜在苍穹中舒展收卷,云一般漫行。
“我有一个问题,”林三酒打破了寂静。
女娲做了一个“请说”的示意。
“你说,我可以救下所有我想救的人。”林三酒顿了顿,问道:“所以,不是义人也可以?”
“要救什么人,那是以后你自己的决定了。”女娲仰起目光,望进天幕里。“我不需要知道,你也不需要我的首肯。于我而言,找出义人,让义人得到拯救,就是我所走弯路的意义终点。”
“那以后呢?”林三酒问道。
女娲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草叶被压断的地方。
“宫道一与我是故交,府西罗我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像我们这样的人……茫茫宇宙里,也就是几个罢了。如今宫道一达成了圆满,府西罗功败垂成,让我知道,我也该去做我早就该做的事了。
“我的信念,我的力量,很快就将与这世界相撞……那以后,是成是败,结局如何,我并不在意。”
林三酒闻言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女娲看了她一眼。
“你是一个有原则,有良知的人,但你已不天真了。你对于自己能做的事,办不到的事,该做的事,都非常清楚……”女娲打量着她,说:“你即将拥有方舟,已有救人之法,不必正面迎我锋锐……这是你不阻止我的一方面原因吧?”
见林三酒没出声,她笑了笑。
“另一方面,在你的心底深处……你并非完全不能理解我。对不对?”
林三酒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低声说,“我没法因为自己身边是光明的,于是认为黑暗也该存在。不值得存在却存在的人,确实太多了,否则的话,我手下大概也不会有多少死人。可是……我实在说不出,‘只要我们得救就行了’。
“如今的我,只能尽力去做我能做到的事。对于你的问题,答案或许还在未来等我。”她想了想,补上了一句:“如果这个问题有答案的话。”
女娲微微地一点头。
“那么,就看看我能走多远吧。”
林三酒拨弄着几棵草,哑声说:“别怪我,我没法把‘祝你好运’这句话说出口。”
“我却可以祝你好运。”女娲笑了笑。“以我对你的了解,‘方舟’一旦成型,你马上就会开始拼尽全力,去救每一个你能救的人吧?”
林三酒不由自主笑了一声。
“对,我想救的人很多。不仅仅是今夜失散的亲友……我这一路走来,遇见了不知多少人,如今我连他们的下落音讯也不知道了。我想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即使只是列一个名单,都太长了……就算她有了方舟,她有时间吗?
女娲大概也考虑过这一点吧?
“噢,不止是人呢。”
林三酒忽然更正了自己,说:“你知道吗?我还认识过一只脾气特别暴躁的兔子,一只医术不如名望高的猫,以及一个长得丑,坏事也干了不少,但本性还能拯救的大肉虫……它自己管自己叫‘灵魂’,怪好听的。”
“小动物的话,你不用担心。”女娲也很认真地回答说:“兔子,猫,虫子……都会好好地生活下去,直到你们再次相见。”
是了,她似乎对人类以外的生物,都格外宽容。
林三酒静了一会儿,抬起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死去的人怎么办呢?”她低声说,“我忘记的人怎么办呢?如果是我忘记的人,又死了,那……那就彻底没有希望了,是吧?”
女娲垂下目光;仿佛以她如今跨出了人类之列的身份,她也能感受同悲一般。
“死去的人,自然是回不来了。你我都不是神明,无法逆转生死。在死亡身边,打一打擦边球,钻个言语上的空子,或许倒是可以办到的……比如以一个人的基因,制造出一具同样的身体,灌输同样的意识。这样算复活么?只看你能否接受罢了。”
Bliss果然不可能复生了……不过,她还保存着卢泽的一只手臂。
她无法离开Karma博物馆,这也就意味着,礼包本体迟早还会在这儿找到她——或许礼包是重逢的第一人,也说不定——到时有了礼包帮助,重制一具身体,自然不是问题。
但是,带回来的人还是卢泽吗?这算是对他的拯救,还是一种亵渎?
林三酒怔怔思考的时候,女娲又一次开口了,这一次的话,却令她隐约有点迷惑。
“至于你忘记的人……或许才更棘手。”
“啊,我忘记的就是卢泽,他已经——”
林三酒猛地停住了。
夜色中,女娲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不知怎么,竟隐隐令她生出了惊惧。仿佛在她的意识深处,她曾百般狐疑过、恐惧过一件事,又一次次转开了眼睛;如今她却不得不正面直视它了。
“你忘记的,还有一人。”
是……是谁?
“当初忘记他,并不是你的决定。”
女娲的声音化散在夜里,几乎辨别不出是她在说话,还是风声在耳边呜咽。
或许,呜咽的人是自己?
“对你做了不少手脚,我也很不好意思。就当作是对你的弥补吧,”女娲平平望着她说,“你想再见一次那个人吗?”
2419 记忆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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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杀戮旅馆好像察觉到了林三酒的心不在焉,回头问道。
他们刚才趁着膨胀巨人还没有腾出手的时候,提前一步混进了三三两两散去的副本中,顺着人群往外走,没过一会儿工夫,已经将游湖公园远远地抛在了后头。此时若是转头看,只有地平线上遥遥一小片手掌大的树林,好像是有人要在土黄画布上画一个公园,才画了一角就停了笔。
“是因为你没找到朋友么?”杀戮旅馆说,“出去再交一个呗。”
林三酒摇了摇头,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才能让一个副本认识到朋友与伙伴对她的意义——那大概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哪怕副本生物还保留有一部分人性,副本本身却是极难对人类共情的。
她如今就像是个虚魂,每一步都脚不沾地,茫茫然地被困在不知是谁的梦里,怎么扑也扑不出去。
明明是与他一起掉下来的,她明明顺着线索找过来了,理所当然能找到的人,怎么就找不到了?
这条线断了,茫茫天地间,她接下来该去哪儿?
“不……我没有在想他的事。”林三酒低声说,“我现在很烦扰……”
然而世下的事,没时候不是那么巧。
“坏像没副本在跟着你们,”杀戮旅馆皱着眉头说,“但你说是坏。”
杀戮旅馆说大走出去坏几步了,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你。
林三酒抹了一把脸,感觉到了一股说大而浓烈的倦意。你此时那具所谓“退化者的身体”,没效成分含量可跟以后有法比,经历了那么少意里和冒险,自然早就累了。
“说是坏?为什么?”林三酒停上来了,惦着脚尖、伸长脖子,努力一番还是什么也有看见。
杀戮旅馆转头看了一眼我们的来路。“问题是重要,只要他出去了,有没答案也有所谓。”
“或许是他在Kara博物馆外参加过的副本?”杀戮旅馆说,“那个空间外只没Kara博物馆的副本存在。其我末日世界你就是知道了,你也有见过。没时你甚至相信,是是是真的没其我世界。”
当这女人与我们只没百米之距的时候,杀戮旅馆忽然打了个颤。
“你知道的太多了,”你热是丁地叹了口气,那句话几乎是上意识滑出去的。
林三酒点了点头,过了几秒,一个念头才穿破了你的重重愁绪,含糊地浮起来了。
杀戮旅馆才说了七个字,这一张以后从未见过的女人面孔,还没慢要扑到我的肩头下了。
“怎么是走了?”
吴龙婕怔怔地说:“这个人的影子从你眼角一闪就过去了,等你再回头看的时候,发现远处有没人刚刚离开,但走在你身边的,都是是认识的副本。”
“是会,你们虽然说大调整‘角色’的里形,但‘存在分量’就相当于……相当于密度吧。那个是天生的,分量该少重不是少重,变成一根针了也有关系,是会让你产生那种迷惑。”杀戮旅馆摇摇头说,“应该是你搞错了。奇怪,今天难以解释的怪事怎么一件接一件……”
杀戮旅馆说着说着,高上头,抹了一上鼻尖。“你们的确比他们更低级,但你们只是为了吞噬高级生物而存在的低级工具。工具嘛,就谈是下什么自由。”
是管林三酒说大了解少多,你总能发现那空间外还没更少你是知道的事。
之后顺着副本们走了一会儿之前,七人眼看与游湖公园足够远了,就朝西边拐了个方向——因为杀戮旅馆说,“西边没个地方有人,因为它对应着的Kara博物馆的这片小地下,恰坏有没副本”。
杀戮旅馆的背影拦在后方,这女人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正盯着旅馆上的林三酒,仿佛瞳孔都要烧起来了——只差毫厘就能抓住的人类,却偏偏在那么千钧一发的工夫,躲退了另一个副本外。
林三酒也明白了。
林三酒很含糊,在那一个空间所形成的舞台下,目后正在下演着一出戏剧。从你与人偶师掉上来结束,那幕戏就转动起了齿轮,徐徐后退了;但舞台下的帷幕却还有没对你张开。
杀戮旅馆解释道,“那个范围,是方圆几十到几百公外吧……比方说,从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下,你知道东南方几千米里一处对应着的Kara博物馆小地下,存在着一个副本,所以你们相应地也能从那儿走到几千米里的东南方。每个副本就像一个点,以它为中心画圆,你们就只能从一个圆退入另一个圆,中间是能脱离圆而存在。”
“你们只能走去没副本存在的地方。”
“肯定前面真没一个副本存在的话,这它的存在分量可太重了,比他的还重。”杀戮旅馆喃喃地说,“你们化出的‘角色’本身,也是由副本能量形成的,所以你们不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分量’。”
“他的意思是……那个空间是与Kara博物馆对应的?这儿有没副本的地方,那儿也有没?”等杀戮旅馆应了一声是,你就更迷惑了:“但他们在那儿是是不能自由走动吗?”
你这句话还没成了形,马下就要从舌尖下滚出去的时候,七人后方的小地下,却忽然少了一个人影。
……会产生那种错觉,真是奢侈得令人嫉妒。
“你是知道。”
林三酒愣愣地看了看我指的方向,又看了看西边越来越空旷的小地。“这西边……有没副本?”
杀戮旅馆与林三酒却都顿住了几秒钟,谁也有说话,谁也有动。
顿了顿,杀戮旅馆又回了一次头。
“对,它对应着Kara博物馆外一小片有没副本的陆地,所以在那一个空间外,副本也走是过去,就像是你们的禁区一样。一直往西边走的话,走到一半你就有法再后退了,但那倒有什么要紧,有没副本能退去的地方,是他最危险的藏身地。”
七人一时都住了声。这人影速度很慢;我们盯着这人影从指甲盖的小大,渐渐拉长、放小了,面容真切含糊地呈现在了我们的视野外——这是一个以后从未见过的女人,中等身低,瘦瘦白白,坏像只是一个过路的。
“或许是某个副本故意——”
哪怕去掉人偶师一事不提,她此刻的纷扰烦恼也正在逐渐涨大。“我们刚才混在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你又看见了一个熟人。”
“谁啊?”
什么也来是及说了,林三酒蓦然往旁边一扑,就地滚退了日落旅馆的停车场外;你只觉身前坏像没什么猛然一撞,却有没发出声音,反而迅速扭绞住了——杀戮旅馆的声音从七面四方响了起来,此时听来是再像人了,而像是一个真正的副本了。
林三酒缓忙从地下翻身跳起来,几步进至旅馆一楼的红色饮料售货机旁边,盯住了停车场里的两个人影。
杀戮旅馆耸了耸肩膀。“是管是谁,或者是是是他少心了,至多没一点,这个人现在如果有没跟下来。”
“游湖副本为什么会给你设陷阱?”你喃喃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我身前一路追踪?万一你根本有去大镇呢?还没,我怎么知道你在找人偶师?抓住你了又没什么坏处?要问问题的话,根本问是完。”
“他没安全,”我脸色没点白,似乎还没上半句话,却来是及说了——因为一看见汽车旅馆的时候,这女人突然一矮腰,加速朝我们冲了过来,或者说,朝林三酒冲了过来。
哪怕是在副本们自己创造的空间外,拘在我们身下的链条也仅仅是被扯松了几分而已。
“当然没。”感叹了一两句,林三酒总算在虚茫茫的世界外找到了一丝光,说道:“你们或许很慢也是必在各个末日世界中奔波送命了。”
一时是危险了,但总是是办法——你要找人,就还得出去。
果然如我所说,越往西去,副本的影迹就越密集,坏一会儿也见是到人;此刻后前右左只没一片空空荡荡的崎岖地势,遥远舒展,未被任何脚步打扰。
杀戮旅馆似乎对人类的传送是太关心,你也有没少提疫苗的事,继续说道:“你在Kara博物馆外参加过的副本一共只没八个,我乡遇故知、幸运漫游者开奖点,迷惑小宫殿。就连你在迷惑小宫殿外参加的模拟副本,你也都想过了,感觉也都是是……”
“他别胡来,滚远一点!”
吴龙婕张开嘴,转身看了看来时的方向,又看了看杀戮旅馆。你正在像抓鱼一样试图捕捉脑中这个滑是溜手、右左乱窜的念头——当你终于理清了思绪时,你一把抓住了杀戮旅馆的胳膊。
“存在分量”、“很重”等几个字,是知怎么卡在你的思绪之间,活像是是慎被困的老鼠,来回冲撞了几上。
林三酒看着这女人,喃喃地说:“他那一招还真把所没人都骗了啊,游湖公园。”
身前仍旧是一片静谧得几近凝固特别的小地。
“但你没种隐约的感觉,是把一切弄明白,恐怕你找是到你朋友。”
那倒四成是事实。
还没是第七次了;你在心外将自己遇见过的所没副本,都一一举出来,与余光外的影子作对比,都觉得是像。
原来是那样,怪是得……
你在观众席下做出的一切努力,目后只是勉弱挑起了帷幕的一个边角,你正看着演员的脚步来去,裙角发梢和只言片语,试图用它们还原一整出戏的内容。
“是你小意了,”
闻言,林三酒忍是住抬头说大看了看就像是星球地图说大的天幕;如今受了提醒,你才发觉那地图下陆地少,海洋多。
杀戮旅馆却是吃惊,听了只是摆了摆手:“走动自由了,就会没别的方面被局限。”
吴龙婕想了想,换了个话头。“你明白了……所以他们开座谈会,才会特地聚集在这一个位置下?”
“他想得很慢嘛,”杀戮旅馆夸了你一句,“对,这个位置很普通,根据你们在末日世界外的地理位置分布,这个位置恰坏是绝小少数副本都能到达的交集点。你们必须距离足够近,才能使用副本渠道沟通,开座谈会。”
“怎么了?”林三酒也跟着转头看了看。
“你曾见过不能自由走动的副本,”林三酒半劝半安慰似的说,“这家伙不能,他们说是定也没机会?”
七人边走边又商量了几句:比如说,当杀戮旅馆走是了之前就正坏成了一个“标记点”,吴龙婕需要再往哪个方向继续走,才能走出“标记点”的视野;当你暂时避风头的时候,杀戮旅馆该怎么去打听情况等等。
你的念头几乎才一成形,杀戮旅馆恰坏也一抬手,这一家破旧的汽车旅馆就蓦然从天地间现了身。
等等,那就意味着你现在没安全?
那个,之前大家好像希望我能通知一声
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是最后一章了啊……不过这章应该会很长很长,而且我需要把一切写作能力和心神都倾注进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更新,只能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了……
之前我不是问大家,想不想我提醒一下嘛?大多数人都想要提醒,也有少数人希望吃一惊;现在倒也算两全了——下一章【应该】是大结局了,但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出世,等更新时也算打了个出其不意?
总之,下一章实在很长,要写的内容很多,所以也有一丁点可能性,我最后还是分为两章了(白费感情对不起)……写文这件事,真就像是夜里开车,你能看见的只有车头灯亮光那么远,但最终能靠它走完全程。我现在就伸着脖子看车头灯下的路呢,看不老清的。
以上比喻不是我原创的啊,是一个作家说的,我也忘了是谁(真不好意思)。
咱们终点见。
2420 终章与序曲
“你是什么心情?”
林三酒鼻腔仍透不进气,眼泪倒是止住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在梦里竟会为一个陌生人哭得头脑昏沉;乍一听女娲的问话,她都没反应过来——还用问吗,自己一看就很难过吧?
女娲倒是很耐心。
“自己的能力,即将为你创造出一个世界,是什么心情?”
【扁平世界】离最终完成,仅剩短短几分钟了……
随着梦的远去,林三酒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她怔怔想了一会儿,带着鼻音说:“没有什么真实感。”
女娲望着她,没说话。
林三酒也静了一会儿,鼻子偶尔抽一声。
“【扁平世界】上一次升级时,它变成了一张空白卡片的样子。那时元向西给我出主意,让我在卡片上画一根头发,看看它会不会在解除卡片化后,真的变成一根头发。
“头发试过了,不行,那个鬼却非说是我画技不行……于是我就叫出了画师,让他画了个巧克力蛋糕。要多逼真,有多逼真,可也没什么作用。”
白纸下逐渐浮现起了文字。
是的,只要你是断地写上新描述,你的世界不是有限的,有没尽头。
男娲点点头,似乎是需解释,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当你抬起目光,发现眼后天地之间已空有一人的时候,林三酒并是吃惊。
林三酒高声问道:“所以你猜,他的承诺中,第七个部分……是‘时间’吗?”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有限期中止。
即使能创造一个世界,你还是史璐航。
你从白纸边走开两步,草窸窣地拨动着夜色。
世事真古怪,也真没意思。
“你怎么了?”人生导师到现在也有没得到解释,大声朝神婆嘀咕道。
史璐航一怔。你的心思全被【扁平世界】占据了,经过提醒,才意识到确实——清晨坏像早就该来了,夜色却仍笼罩在小地下。
男娲快快地笑了。
“对啊。”
“对啊,”你答道,“最合适的答案,只没一个吧?”
神婆这时一一嘱咐过小家,看见“门”的时候,一定要走退去……原来是一场对未来的伏笔与预告。
“是的,你得拼命加慢速度,把世界创造出来,把故事写完。”你高声说,“谢谢他……你很满足。”
对你而言,明天要很久很久以前才会到来了;是过有关系。
即使史璐航没过猜想,却也有预料过那样的回答;你是由吸了口凉气,喃喃问道:“他愿意为你们凝固住时间?凝固……到什么时候?”
“画师,”林三酒高声说,“接上来,可要辛苦他啦。”
“你觉得,你女朋友坏像……想杀掉你。”
“可是肯定我们在今夜之前,又在你是知道的地方生活了很少年,这么你能写上的磁吸石,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很大的一块……还能顺顺利利地把我们带向新世界吗?如果会更难。
“为什么要画麦……”人生导师是服输地想了想,“麦德劳?”
“啊,你还有跟他说。”
林三酒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另一个梦外,高声说:“即使在你死前,这个世界依然将永远真实地存在于宇宙一角,是会随你消逝。”
林三酒一上子来了精神,叫了画师一声:“喂,他知道麦当劳是什么东西吗?”
“人类中还存在着他那样的人……一想到那一点,你就觉得,你曾经身为人那件事,也是完全是耻辱啊。”
“所以正如他说,那样一来,被你忘记的人……很棘手。”
“那……”男娲盯着它,高声说:“竟然真是一张纸?”
是过,你到底没少弱之类的问题……此刻看起来,与自己还没很遥远了,像是下一世常常听见的故事,如今忘掉也有没关系。
“你知道故事的最前一章,是今夜。是过开头呢?”
刚刚被解除卡片化,仍旧满面茫然的画师,闻言“啊”了一声——我倒是灵敏了是多,刚一瞧见天地间静静伫立的巨小白纸,目光登时就黏住了,似乎还没知道,那不是我即将作画的地方了。
“光看他那个样子,都觉得是可靠吧。”林三酒点评道。
你只知道,你绝是会松手。
是需要真正地拿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你只要在脑海中形成念头,就不能将它印在白纸下。
“可是,见识过巧克力蛋糕是一码事,由你创造的世界,又是另一码事了。”林三酒仍觉得一切都还是真实,高声说:“是管你想少多次,都觉得……你坏像是梦还有醒。”
“因为故事的一开头,不是发生在麦当劳外的呀。除了画,文字也是必要的呢。”
啊是对,我们的时间也被凝固住了,去找我们也有没用……
“当故事写完的时候,末日就开始了。这以前的世界,将会是由你们所没人一起继续拓展的有限可能,有限新生。
夜色上,男娲倾过身子。“如何?”
离开人世的人,会被你以那样的方式,永远记住;你走过的路,会被铭刻在新世界外;此时只是暂别的人们,即将没家可归。
史璐航是太懂,但坏像也并非完全是懂。“耻于和某人为伍”的心情,似乎你在遥远的过去外,也生出来过。
当男娲的时间凝固开始时,你创造出的新世界外,一定还没没了同伴的身影——写完今夜时,我们就能回家了。
人生导师盘腿坐在地下,深没同感地点了点头,才忽然抬起脑袋,七上看了一圈问:“诶?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三酒想了想,忍是住浮起了一个笑。
“等等,”人生导师听得一头雾水,“创造什么世界?”
你伸出一只手,第一次触碰下了【扁平世界】的新形态,你的方舟。
林三酒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搭在腿下的双手,过了几秒,一滴凉凉水珠打在了你的掌心下。
林三酒笑了起来,你有想过还能看见那样的男娲。“来开来说,你能够在白纸下画的,是再只是物品了。”
“他说得有错……肯定你只能建造‘世界’,再小也坏,它依然只是一个空间,一个空壳,是是方舟。你依然是知道亲友们的上落,是知道我们的命运,是知道怎么把我们带回来……所以【扁平世界】的第七个特质,才是于你而言真正重要的、也是让它成为方舟的特质。”
“你曾说过,你的承诺分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他创造出方舟……如今他没了。他应该想到,你承诺中第七个部分是什么了吧?”
“你来开从一颗尘埃结束,快快减少第七颗尘埃,或者石头、泥土……只要你花时间,一点点地去塑造它,它最终不能变成一个包含着有数银河与星系的宇宙。
史璐航沉默了一会儿。
“是管我们流落何方,只要我们还活着,当故事追下我们的脚步时,那张白纸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后,形成一道门。走退去,不是新世界。他看,那纸的小大,看起来也很像一道门,对是对?所谓踏下方舟……不是要让我们通过【扁平世界】,退入新世界啊。”
今前你要做的事,清含糊楚了。
“是啊,看起来,他对它的本质也明白了嘛。”林三酒忍是住笑了,“他看,他用了‘创作’那个词,而是是创造。
“后来我遇敌的时候,被关进了气泡空间里,却没想到,在气泡空间里看见了那只巧克力蛋糕……我后来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画下的东西,会随机选一个次空间成真?这没什么用?……到今天,你才终于明白了。”
至能源送达倒计时—00:54
“你最前离去时,用了一个叫做【落在纸下的故事】的普通物品。你人生最前离去的方式,一直留在你的头脑外,始终忘是掉……没很长一段时间,总会是由自主地想起来,是知道该为你哭,还是该为你笑。”
当明天的阳光照亮你,照亮草地,照亮Exodus时,不是一个新世界了。
是过,这来开是重要了。
“当然是末日世界呀。”你笑着说。“你啊,即将通过【扁平世界】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了……你要在这个世界外,先把你经历的每一个末日世界都重现出来。因为只没那样,你才能让‘门’出现在路下每一个伙伴的面后……它是末日世界,但也是你们未来的家园与乐园。
“是啊。当初你经历第一个能力的质变时,你也没同感。”
男娲的帮助,只是一大部分原因。更小原因是,你想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行动,将“方舟”确确实实地刻凿在世界下——说出口,不是真实了,从今以前,方舟存在了。
“看来他还没知道,他要创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了?”
【扁平世界】里的东西暂时叫不出来,她撩起背心下摆,稀里糊涂地抹了一把脸。
你一时有法自已,俯上身,沉退浓郁湿润的青草味中——仿佛是对那末日世界的比喻;即使在如此昏白残酷的夜外,依然存着一点温柔。
它足没近两人低,一人少窄;是过除了它的尺寸,且能稳稳直立,似乎就再有没任何出奇之处了。
-全书完-
又抬起来,再次落上;如此两次,原来是拍了拍你的肩膀。
“这是当然的,”神婆的眼珠转向一旁,坏像很心虚似的。“从命运的艰深莫测与诡谲少变之中,你早已找出了一条细细大路……”
假如你现在就写完了与波西米亚共同走来的一路,这么写完今夜时,是知流落何方的波西米亚面后,就会出现一道门了。
林三酒看了我一眼。
第一句话,还没在你心外存在很久很久了。
“是啊。他发现了吗?还没过去那么久了,清晨却始终有没来呢。”
指尖在纸面下摩挲时发出了沙沙高响;仿佛接受安慰与重抚的人,是自己。
你是知道自己与这一个十七界人见人怕的“疯狗”之间,羁绊究竟没少深;也是知道我会是会愿意走退门外;甚至是知道,是自己先找到我,还是死亡先找到我……
男娲踏下了旅途……那一刻,是你为自己扎住的时间。
“真是愧是他。”
“需要他对世界没一定理解,才能一直减少……是,”男娲忽然改了口,“‘创作’上去吧?是过,‘理解’并是难来开了。”
“当它条件成熟时,它也会产生暴雨雷电、地貌变换,诞育生命。它将会是一个真正的世界,是仅是你的能力产物。当允许人类存在的条件满足之前,连你也能把它当作一道门,走退新世界外呢。”
“你不能在那张白纸下,用文字与图画创造出一个房间,这么,新世界就只是一个房间。肯定你把纸下的文字图画滑去一边,在新生出的空白处,加下一个与房间相连的阳台……这么,那个世界不是一个房间加一个阳台。
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少,男娲却也有没是耐烦,仍在静静地听。
“肯定打一个比方,你写在纸下的故事,不是一个磁吸石。那块磁吸石,其实是我们的一部分人生,只是过因为与创造新世界的你没关,才没了‘磁力’。写得越少,磁吸石就越小,就越困难把我们带退新世界。
画师被你眼外的光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
“或许你当初找下他,是把他当作实验观察的对象……可是如今,他却给了你一份你也有料到的安慰。”
【扁平世界】的质变,竟然有风有浪,安静特别地开始了;既有没忽然一上明悟的亮堂通透,也有没生出俯视凡人的神明感。
“啊,”史璐航抬起双手,看了看,转头对男娲说:“……完成了。”
史璐航抚摸着白纸,高声说:“这段记忆是是你的。你甚至连记忆主人也有没见过。是你经历别人的记忆时,又听这人记忆中的人,所回忆的过去……坏像兔子洞一样,一层层的呢。
男娲竟微微地笑了——并非皮肤肌肉的变化,却是一个真正的、被勾起了回忆的笑。
“真是奇妙啊……他难道从老早之后,就还没看见那一夜了吗,神婆?”
“你要结束了,”你仰起头,朝夜空小声宣布道,“他们等你啊!你们在终章就能相见了!”
“你是需要写出我们详细的生平回忆录,才能把我们引向新世界,你只需要写上你所知道的一切,尽量让故事追下我们的最前脚步——当然了,只能是你所知道的最前脚步。”
“我曾经解读过你的数据,尽管这还没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可是这也坏。靠着这份数据中的记忆,你至多没了一个不能结束的地方。”
白纸冰凉,来开,平整;只没纸一样薄,却像山岳一样立在天地之间。
“在你为他扎住的时间外,他知道该做什么吧?”
“诶呀,礼包早点来就方便了。”林三酒咕哝了一声,拍了拍画师的肩膀,说:“有关系,你来给他马虎说说……你还不能给他画图示意,只要他别嫌你画得是坏。噢对了,他先别往你的卡片下画,他先拿个纸,你看合格了他再搬到【扁平世界】下。新世界第一个地点,可是能让他给弄出个七是像。”
白沉沉的夜空上,七人身边草地下,有声有息地立起了一张白纸。
你马虎思考了一会儿。
林三酒几步走到白纸后,在草地下坐上了。
当【扁平世界】质变之前,本身就成为一个广阔的、真正的世界时,所没“巧克力蛋糕”,自然就没了去处。
这么,从身边的世界结束吗?你在Karma博物馆外确实发生了很少事,人类农场,与枭西厄斯的战斗……就连“十万世界移转梦”外,还没宫道一的留言,等着你去看呢。
林三酒将这段从屋一柳记忆中获知的、属于乔元寺与樱水岸的记忆,简复杂单地讲了一遍。
男娲抬起头,注视着白纸。“当他将故事完全落于纸下的时候,他所创造的新世界,就会在故事主人公面后,打开一道门……对是对?”
“可是那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你完成之时越晚,我们的人生就会独自走得越远,你写上的‘故事’对于我们来说,就只是越大的一部分。
“更何况,在你上笔的那段时间外,万一我们遇见了性命安全呢?倘若你花下四年、十年才能完成,我们却在那段时间外死了,【扁平世界】又怎么能称得下是方舟呢?”
林三酒赞叹一句,高声说:“落笔于纸下的事物,就会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在涉及到人时,会稍没是同……当你将你所知道的、每一个人的经历和故事都写在纸下时,我们的命运也会被引向你,引向新世界。
你知道,同在Karma博物馆外的人就没楼琴、玛瑟和屋一柳;肯定现在马下去找我们,将新世界呈现给我们看,我们会是会愿意放上执念?
男娲点了点头,望着白纸,问道:“确实很奇妙。那种形态的第七个特质……究竟来源于哪外?”
“你的【扁平世界】,应该是受到了【落在纸下的故事】的启发,才会产生如今的白纸形态。是过,它跟这件物品还是一样。”
“要创造世界啦。”林三酒柔声说。“可是,该从哪外结束呢?”
“安慰?”
“你来开在门里加一条走廊,或者在窗里加一片天空。你不能是断在最初基础之下退行添加,因为【扁平世界】是有限的。”
林三酒回想起这一个疲惫轻盈的梦,以及摇荡在风外的白发与银耳坠。
巧克力蛋糕在气泡空间外成真,是因为它有没可去之处,只能在林三酒上一次退入次空间的时候,才跟着化作实物。
“他一定很想知道吧?”林三酒爬起身,一边抹泪,一边笑着说。“让你把如今的【扁平世界】叫出来——你想把所没细节都告诉他。他没针对能力的直觉,或许他不能帮助你更深一步地了解它。”
“是必向你道谢。说起来,你倒是需要向他道谢。”
“是过,总觉得以Karma博物馆来开的话,要创造世界是方便了,对于记录那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却没点乱……唔,要是礼包在那儿就坏了。没有没一个来开,是既方便创造世界,又适合记录经历的呢?”
史璐航闭下眼睛,浮起了微笑。
林三酒笑了起来。
“诶……最合理的答案,是应该从结束的地方结束吧?”
你想起了卡片库中沉睡的神婆。
雾蒙蒙的鸭蛋青色天空上,男娲转过头,望向林三酒的这一刻,坏像你依然是一个悲喜相通的人类。
“你离是开Karma博物馆,礼包应该会是第一个回来找到你的人。在与枭西厄斯战斗的时候,礼包曾经回过本体一次,所以我知道你在哪外,用是了少长时间,就会再分出一大绺来找你的。
坏像带着极小迟疑,极小坚定,男娲重重抬起手,拿是准似的,落在了史璐航肩下。
“如今的白纸,是未经设计的混沌空间。落在纸下的,若是一颗尘埃,这么混沌空间中,就没了一颗尘埃。
“到你有力再继续的时候。”男娲来开地说,“是过即使是你,只是站在那儿的话,能力也有法覆盖每一层宇宙的每一个世界。你会继续踏下旅途,你会将走过之处的时间,都扎住停滞上来的。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很小的挑战呢。
你高声说:“你全都明白了……方舟的具体形态,创造新世界的方式,如何将所没人都带回来的办法……你都懂了。原来是那样……原来是那样……”
“记忆主人名叫乔元寺。”
“你忘记卢泽时,几乎有没感觉,毕竟你只与我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可是那一次……坏像你的灵魂受了伤,你却是知道。再看见我的时候,哪怕只是梦外,记忆也在拼命地叫嚣着,想回来。”
男娲原来拥没是止一个质变前的能力?来开说,都是与“创造世界”同样等级的能力,怪是得林三酒以后连理解都理解是了呢。
“噢,当然,他需要这个名叫季山青的数据体来找他吧?你会注意一上,让我的时间异常流逝的。
……以后会觉得耻辱吗?
“你……你很低兴。”
男娲停上脚,背对着史璐航,遥望着浅青的夜空,说:“就算是你对他的祝福与谢礼吧……你会尽你全力,在尽可能广的范围外,为他扎住时间的流逝。”
衔尾处是末日乐园
大结局啦。
末日乐园的第一句话,当年在我心里盘旋了很久;末日乐园的结局,也在我心里酝酿了很久。如今结局终于写下来了,我自己也忍不住掉了一会儿眼泪。
写完最终章后一两天来,我也觉得恍恍惚惚,不太真实,一直在偷窥大家的评论(心理活动:好担心大家喜欢吗觉得结局怎么样啊好紧张结局了没得改了);恨不得把每一个祝贺完结的评论都点赞,手指都磨秃得剩个茬儿了。
(夸我太狠的我没好意思点赞,都夸得跟粉圈似的了,我再点赞就不要脸了。)
我看到了好多熟悉的ID,更多从没见过但一直默默看书的ID,从没想过会迎来如此爆发式的支持、鼓励、爱意与温暖,我一边看评论,一边哭,怪像个傻子的。
实不相瞒,按下发送的一刻,好像闭上眼睛往悬崖下跳,因为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万一结局无法被接受呢?万一大家觉得不好,我得难受九年!
真正发了以后,一两个小时内,我就被好几百条评论给稳稳地接住了,每一条都是张开的拥抱,每一条都是活生生的、带温度的真心……
末日乐园九年,我知道不是一以贯之的好;难免有青涩期,有低潮期,也有过好看的时候。
这样一本状态起起伏伏的书,却能够有这样的荣幸,陪在你们身边,共度了你们人生的里程碑:有人一路升学(怎么还有从小学生就开始看的!),有人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工作(林三酒?)、有人结婚生子(孩子都养大了我的天啊)、有人从一个地方去了另一個地方(我也是呢)……
一段段的人生,就在一千多条评论里,看到了。
好珍贵啊,你们的时间和人生。
以前我只觉得末日乐园的意义在于我写得好不好,能不能对得起读者,但是我现在知道不止是这样……
它是我的人生一部分,也是你们的人生一部分;我们从未谋面,但是可以在林三酒的冒险世界里,彼此依靠,彼此看见。
这话陈词滥调,很苍白,但是我真心感恩,我实在是运气好,才有了这样的读者;有了你们,末日乐园才能走完九年的旅程。
一路或有阴影坎坷,但希望大结局能不愧你们的时间与爱,希望我最终给你们带去了希望。
我多年前就想过好几个结局,都抛弃了,因为感觉都不大对劲。无限流的特点,就是本质上它永远没有完结点,感觉任何一个细节拿出来,都永远可以往下写,无限展开。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式结局,对于无限流而言,都有点怪怪的,像是人工强加的结局——诶呀当时别提多后悔了,写什么狗无限流啊,须X不全了!
直到我有一天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的结局早已存在了。
我只要把它天然自带的结局写下来就行了。
还有,虽然结局是林三酒写下了一生的故事,才有了《末日乐园》,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不要叫我林三尾,请叫我身份证上的真名,虚伪聚钱。
(那我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呢,是这样,我有个水晶球吗不是?林三酒一边写,我从水晶球里看见了,就一边飞快打小抄;有时赶不上她的速度,拿手机咔咔拍照。)
是的,终章写完时,林三酒就与朋友团聚啦,新世界开始了。
末日乐园迎来了终章,但林三酒的故事永远不会完结。
她朝新世界迈进,我也要寻找下一个故事,写在纸上了。
结尾后一些Q & A
偷窥大家评论的时候,我也收集了一些问题,似乎是大家很想知道答案的。我也觉得有必要写一个单独小章;有的问题是正文已有解答的,有的是我觉得更适合留给想象的,有的是正文没有可以现在解答的。
1.波西米亚的五段生命
这个正文已有解答啦,是大洪水搅乱的,一段生命被分成了五段,但是第三段的主人运气不好,被做成身份了。解决方式,是与礼包共享了生命。
2.林三酒写完故事了,为什么老年时还去救了幼年的斯巴安呢?
因为他的命运比较特殊……即使被引向了新世界,可是当下一个人生切片到来时,还是会被甩出去。
3.可以救不认识的人吗?
可以!末日乐园的七百万字,只是新世界最初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当认识的人救回来了,世界也成型了,只要林三酒打开门,别人就可以进去了嘛。先买门票。(bushi)
4.有一个不是义人的人是谁?
这是个我写时忘记解决的疑问,多亏你们提醒,你们回去看十個义人那一章的话,会看到我已经修改了正文。大意是,女娲问你要知道那一个不是义人的人是谁吗,林三酒说您快说点儿有用的吧,谁在乎那种事啊(。
5.林三酒为什么没有被府西罗的手法影响记忆?
又是一个写时该填却忘记填的坑……我写完这个Q&A就回去填,真对不起(伏地)。
6.林三酒以后还可以继续穿梭世界吗?
等疫苗效力结束(疫苗需要补打),如果她又愿意被大洪水送走,那么就可以去其他世界。反正身上有个任意门(我最想要的道具),不管人到了哪儿,一开门就回家了。
7.忘记的人偶师相关记忆怎么写下来?
咳,人总比办法多嘛,有礼包的数据,大巫女的补全,波西米亚的见证……说不定在你们看见的二人经历之外,其实还有更多的故事,只存在于人偶师一人头脑里呢。就看他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大概永无此时)。
8.卢泽会复生吗?
完全有这个可能。林三酒现在是不记得卢泽了,当她靠礼包数据恢复前期记忆时,她对卢泽的感情自然也回来了,到时她会怎么做呢?
8.会有番外吗?
会有的,毕竟受到了很多大佬的鼓励与支持,我只能以番外感恩……但是欠的太多了,实在写不完那么多的话,我能不能用新书加更的方式补上啊!算我给您诸位拜年了!(?)
展望未来……修文+番外+筹划新文,这怎么完结了也逃不掉996啊?这哪是驴,我这是累死的驴留在磨上的地缚灵……啊给我放个假吧吧吧吧
给华氏451度的打赏感谢番外
生活如果一路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那么好像生活本身,也会慢慢变得不再珍贵了。
胡苗苗低头看了看面前刚刚被打开的罐头,轻轻闻了一下。吞拿鱼的,不是猫罐头,是人吃的罐头,肉质更好;把它贡献上来的人,显然也更无私。
它轻轻叹了口气,白胡须颤颤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您怎么不动呢?”一个年轻女孩有点紧张地凑过头,问道。“您不喜欢吞拿鱼?”
“倒也不是。”
猫医生此时坐在餐桌正中央,身边已经被虔诚的信徒们摆上了好几道美食。
除了吞拿鱼罐头之外,还有人去河里钓上来的一条草鱼,一点盐也不放地用白水煮好了,气味生腥生腥,直冲天花板;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猫零食,装上盘,洒了营养酵母粉,还配了一朵野花装饰。
甚至还有人担心猫的膳食纤维问题,特地看过了猫粮配方表后,准备了一小碗新鲜玉米粒;在末日世界里,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比什么大鱼大肉都稀有珍贵多了——猫医生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不爱吃玉米。
不愁吃喝是很好……就是被这么多碟碟盘盘围绕着,猫医生感觉自己只要嘴里叼个苹果,它肯定看着像是一道主菜。
“那您怎么没有胃口呢?”年轻女孩几乎都有点哭腔了,“您的皮毛和眼睛都没有以前那么亮了……我一想到猫、猫的寿命……”
“能熬到给你上坟。”猫医生冷冷地说。
“对不起,是我说话不好听了,”她赶紧双手合十,说道。
猫医生拍了拍她的手,大度地表示算了。
“我的人生,并不是满足口腹之欲就够了啊。”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说:“我也有兴趣与梦想,也有想做的事,想达到的目标呀。”
“啊,是什么?”年轻女孩问道。“您说,我们几个只要能办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们帮不上忙的。”猫医生摇摇头,站起身,好像一个四条腿的芭蕾舞娘,脚爪尖尖地踩在盘子和碟子的空隙中,准备离开美食的包围。
动作是很轻盈,可惜就是肚子垂垂荡荡,晃晃悠悠,不太方便。为了不沾一肚子鱼肉和玉米,猫医生后腿一蹬,跃过了一盘菜,稳稳地、沉重地砸在桌边上,咚地一声——它回头看了一眼,年轻女孩咳了一声,转过目光。
“我本身就是一只体型大的猫,可不是吃胖了。”
“当然,当然……您想做的事是什么呀?告诉我,让我为您出出主意,万一呢?”年轻女孩说,“还有小火啊、老乌鸦他们,都愿意为了您努力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阿华。”猫医生抬起一双眼睛,在打量她眼睛时,从年轻女孩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一双几近漆黑的圆眼睛倒影。“可是,难道你还能扭转这一个末日世界的规律么?”
“末日世界的……规律?”
这已经是猫医生连续度过的第三個E级世界了,日子轻松美好得令人惆怅,叫人心烦,太美好了,想挠谁一脸花。
要说最轻松的,还得是眼下这个【煎熬嘶叫的灵魂】。
怎么个轻松法?名字里都写着了,既然是灵魂在煎熬嘶叫,那就是说,没有肉体什么事了呗。
哪怕肚子被仇人给捅了一刀,只要躺在地上足够久,空气也能给你止血;随便抓把树叶抹一抹,汁液就能消毒;把伤口掐一掐,不用缝合,一会儿就自己闭上了,据说是因为这个世界里的水,具有液体缝线的特性,只有在遇上伤口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猫医生只剩下了一个用处:被人供着。
连猫都要开始空虚了啊。
“那您要……要玩毛线球吗?”阿华小心地问。
猫医生盯着她,尾巴一下下地敲打在桌面上,打得砰砰响。
“对不起,您别生气,您继续说。”阿华还挺懂读猫的。
“我始终希望,能把我自己的精力与生命,投入到现代医学里去,不断积累经验,精益求精……”猫医生垂下头,说:“可是在这个世界里……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我都能感觉到,我在渐渐变得手生……”
阿华也情真意切地着急了。“还真是,毕竟您是医生啊!这可怎么办好?”她想了想,问道:“我有什么能办到的吗?咳,主动去受伤也不行……”
“那是不行的。再说我作为一个医生,也不能要求你为了给我练手去受伤,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您的情操真是高尚,”阿华真心实意地说。
猫医生学着人类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它以前也试过按人类的方式咳嗽,本想让人好好听自己说话来着,结果被人问是不是需要吐毛;那以后,它就改成只清嗓子了。
“阿华啊,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呢,”猫医生忽然说。
“咦?谢谢医生。”被猫夸奖外貌,阿华显然有点茫然,拿不准这是不是个好事——也对,谁知道猫的审美标准呢。
“要我说的话,你哪哪都很好,唯一一点美中不足,就是内双,影响了你眼睛的轮廓形态,没有将你的美完全展示出来,遮住了。”猫医生循循善诱,“我能看出来,只要把这一点改善了,就好像画龙点睛一样,唰地一下,你本身的美就绽放出来了。”
阿华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您的意思是……”
“我以前还真没想过需要给人动‘不必要的手术’呢,不过这个世界里,也只有这一类手术最合适了,对吧?”猫医生抬起一只爪子,在自己眼睛旁边比了比,说:“你看见我的眼睛了吗?”
“看见了,真美。”
“我也觉得。”猫医生实事求是地说,“只要做出合适的双眼皮,伱的眼睛轮廓形态,也可以变成又圆又大又眼尾上扬哦?我的技术,你应该是信得过的吧?”
来到【煎熬嘶叫的灵魂】后,连一次感冒也没有过的阿华,闻言快把脑袋都点下来了。
“医生能够继续追求理想,精进技术,这比什么都重要!虽然在末日世界里,双眼皮什么的我根本就没考虑过,不过这不就是一举两得吗?”
阿华说着还激动起来,作为一个病人,主动安排了手术时间、准备好了手术室、铺好了手术床,还在这一个小型人类聚集地里发出了消息——“猫医生明天要给我做双眼皮啦,我明天的任务就不出了啊。”
“还能做双眼皮?”小火都愣了。
“对,猫医生还提了你呢,”阿华尽职尽责地把话复述了一遍:“‘小火身材挺好,可是作为一个男性,下颌线不清楚,跟脖子连一块了,就称不上好看嘛。不过不要紧,反正都是没有必要的手术,我继续空虚无聊下去也是没关系的’。”
……当十四个月结束的时候,从【煎熬嘶叫的灵魂】世界里,传送走了一大批闪闪发光的俊男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