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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末日乐园txt下载     末日乐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99 非死不可的男人

    自从出门以后,就一直心气浮躁,写起来也磕磕绊绊,好久没放感谢了……】

    下楼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紧张、兴奋、害怕……种种交杂的情绪,像火一样灼烤着她的五脏六腑。空气似乎从来没有变得这样稀薄过,她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强劲过——脚刚刚沾到了一楼大厅的地,林三酒还来不及看一眼朝哪儿跑呢,她的胳膊就被人重重一拉,随即身体跌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正是刚才搬出去了一张桌子的会议室。

    刚刚躲好了,几乎是下一秒钟,大厅里就掠过了两个愤怒的身影,暴风一样从大厅席卷而过,冲出了大门——因为会议室的门大敞着,因此那两个堕落种竟谁也没想到要过来瞧一眼。

    林三酒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门后躲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个堕落种始终没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身后的胡常在压低了声音,训斥道:“你真是不要命了!那是什么宝贝东西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啊?”

    “不、不知道……”林三酒做了个深呼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一边狭长的酒涡。

    有一点她没有说。

    从见到那个项圈的那一刻起,她的“敏锐直觉”就像是警笛似的拉响了,盘据在她脑海里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占有它!

    拿出了那张【刀片】,她心念一动,一只做工极尽精美的金属项圈就从卡里掉了下来。

    尽管卡片是林三酒的能力,可变出来以后就是实体了,所以特殊物品能以分子形式融合这一点,在卡片上依旧有效——林三酒一把抓住了它,莹莹的金橘色光芒登时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好漂亮!”

    项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润泽。几何镂空的花纹用色很大胆,金橘色为主,衬着粉嫩的鲜粉红,和一点水汪汪的蓝——颜色跳跃得天马行空,却美极了。

    林三酒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心念一动,项圈在她手里变作了一张卡。

    【皮格马利翁项圈】

    介绍:这个项圈的名字,出自著名的心理学现象“皮格马利翁效应”,又称“期待效应”。正如人会受到他人对自己期望的暗示,从而表现出相应的一面,戴上这个项圈的人,也会受到同伴想法的影响。

    使用方法:戴上以后,扣好扣环——注意,脖子粗的人请不要勉强——然后请你的同伴幻想一种能力或特征。同伴口头描绘出的能力或特征,将真实地出现在项圈主人的身上。

    注意事项:

    1,只有作用积极的幻想能够被实现。比如“他会飞”是可以的,“他遇见水就沉”则不行。

    2,每个幻想只能被实现一次,每次持续5分钟,项圈冷却24小时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3,幻想实现后,能力的强弱程度,受到主人潜力值的制约。一个潜力值只有5的人,就算会飞了,可能也只能离地30厘米,所以不管是谁,统治宇宙都是不可能的。(数字仅作参考使用)

    4,项圈一旦戴上无法取下,暴力破坏项圈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主人的头割下来。所以请务必小心自己的头。

    5,获取同伴,以及使他们说出幻想的方法不限。

    生长地提示:该项圈在团队作战的地方出现。

    这张卡的内容很长,林三酒拨了两次,才看完了。一旁的胡常在一开始还因为避嫌而忍着不看,可后来也受不了好奇心的煎熬,偷偷地在她卡片上扫了好几眼。待一张卡读完了,林三酒刚把项圈转化出来,胡常在就不停地催她:“你快戴上让我试试!我以前最喜欢看超级英雄的电影了!”

    面对这样一个稀有得逆天的好宝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它是属于林三酒的。

    林三酒看着他笑了笑,也没跟他假客气——毕竟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她忍不住心中激动,手指略微有点颤抖地把项圈戴上了。

    “咔哒”一声,金属锁扣在她颈后完美地扣住了,她摸了摸脖子上温凉的项圈,朝胡常在笑道:“好吧,你现在打算给我幻想一个什么能力……”

    后半截话没说完,突然轰的一声响,一阵风卷着碎木屑雨点似的击打在二人身上。他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回头一看,发现会议室的大门被打碎了——纷飞的木屑后,露出了刚才个其中一个堕落种的高大身影。

    比一般堕落种长出了一截的口器坚若顽石,那么一挥,木门连带着一片墙都消失了,原地留下了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堕落种嗡嗡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太好了,原来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

    林三酒盯着它,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我给你一个痛快死。”出乎意料的,堕落种明明看见了皮格马利翁项圈,却还不逃,反而桀桀地笑了一声。

    林三酒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以前她听玛瑟提过一句,面对特殊物品的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先研究物品本身的提示,比如能力打磨剂。如果没有提示,那想办法激活、使用物品一次,大概的作用也能明白。可是遇上有危险不敢用、或者想不出来怎么用的东西,可真就连名字都猜不着……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皮格马利翁项圈的用法,竟然是着落在了同伴的身上,那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堕落种对它的作用还一无所知呢。

    “嗳,胡常在,你在新世界来临以前看的最后一个超级英雄电影是什么啊?”林三酒好整以暇地问道。

    胡常在脸上浮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他擦了擦被血渍和灰尘染脏了的镜片,笑着说:“钢铁侠。”

    “好,那就试试看吧!”林三酒的酒涡又浮现了出来。

    堕落种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它猛地一甩口器,刚要扑上来——只见林三酒扬起的拳头突然亮起了一阵白光,紧接着如同龙卷风一样的猛烈气流,裹着足以震破胆的一声轰然巨响扑面而来——

    堕落种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连同它所在的半栋楼,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齑粉。

    剩下的半边楼像吃醉了酒一样剧烈摇摆了几下,落下了纷纷扬扬的碎砖、灰尘和木屑——

    胡常在早就被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吃吃地问:“……你的潜力值,到底有多少?”

1300 与斯巴安的交战

    这一章快好了,但是章节名还没想好……大概半小时到一小时内能发】

    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伸手揉了揉脸,混沌的画面和片段渐渐地从脑海里消退了。海天青睁开眼睛,带着初醒的迷茫,四周张望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三个熟悉的背影上。

    热雨和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退了,在星色耀人的夜空下,三个影子围坐成一圈,相互之间离得远远地,气氛沉重古怪。

    “你们在干什么?”海天青坐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太阳穴隐隐地一阵疼。“我怎么会在这睡着了?”

    他刚刚站起身,正要朝同伴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发觉了不对。再用神感受了一下后,他脸色顿时铁青。

    “我的进阶能力呢?【健身教练的荣光】,怎么不见了?”

    这时,他前方三个僵直了半天的影子终于动了,胡常在慢慢地把头扭了过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动作似乎做得十分不情不愿——

    “海干部,你醒了?”他声音里很有几分勉强:“你不用担心,你的能力在小酒身上,连带着一些你的特殊物品,马上就可以还给你了。”

    “……难道那个对抗赛不是我在做梦?”

    海天青瞪着他,深深拢起的眉头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是啊,那是真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顶着满满一脸几何花纹的胡常在,几乎连表情都看不太清楚;随着他干笑了几声,皮肤上两排如同计算机主板电子回路一样的墨色纹路,也微微弯曲了。几何纹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进了他的衣领:“我们在游戏里不小心吃下了一种叫乌苏毒的东西,所以就成了这样……”

    还不等海天青惊诧的目光投向余下的一人一兔,林三酒和兔子已经主动地、认命似的转过了脸来。

    林三酒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此时被几圈繁复的花纹包住了,看起来好像一只黑眼圈被雕了花的熊猫——虽然古怪,看久了倒觉得还行。

    只是当海天青看见棕毛兔的时候,他就傻住了。

    兔子仅戴着一只黑色皮革制的眼罩,剩下的一只眼睛上,画着浓重乌黑的烟熏式眼妆;三瓣嘴上涂着紫色的一圈唇膏,长耳朵上挂着金属环……它颈间的皮套也不见了,一个黑色镶满尖刺的项圈取而代之。在如此哥特的打扮中,最让人无法忽略的,还是遍布在它皮毛上的一个个小小的粉红胡萝卜图案。

    “太、太猎奇了。”海天青不知不觉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二人一兔的表情一瞬间都仿佛沉入了谷底。

    “吃下乌苏毒后的副作用,就是会在脸上或身上生长出花纹。”林三酒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沉痛,“至于会长出什么样的花纹来,全看你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是什么东西。”

    胡常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背,它们也都布满了精密的电子回路似的花纹:“……我听成了脸上‘和’身上……所以到处都被花纹盖满了……”

    哥特兔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但林三酒却没放过它:“兔子嘛,它的打扮是一件特殊物品造成的。胡萝卜才是花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想到那种睡衣一样的图案。不过好在这个乌苏毒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海天青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走了过去,想在兔子身边坐下来——但没想到他才刚要弯腰,剩下的三个人同时跳了起来,口中喊了一句:“离我远点!”随即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开了好远。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海天青脸色算不上太好看。

    林三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乌苏毒】

    介绍:来自希克利药物公司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最初吃下该病毒本体的人,会成为病毒携带者,自己本身不会受到乌苏毒的危害。但如果有人与病毒携带者有任何皮肤、肢体上的接触,就都会受到病毒感染,患上无法医治的血液病,在短时间内毛孔流血致死。如果两个携带者互相接触,那么两个人都会死。皮肤中间有阻隔物的话,就不会被感染。

    时限:在毒死6个碰到自己的人以后,乌苏毒的效力就会消失了。

    副作用:脸上或身上会浮现出脑海中想到的花纹,持续6个月。

    听完了,海天青主动坐得远了一点。他的体格足是其他人的两倍大,可承受不起一不小心碰到谁的后果。

    “从好处想,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防御手段,现在谁也不敢碰你们一根指头了。不过,兔子这身打扮、还有我的能力……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兔互相看了看,还是由受灾情况最轻的林三酒,从第四轮游戏开始,将整个情况给海天青解释了一遍——

    ……游戏结束后,坐在餐桌边发楞的三个人,眼看着点先生笑眯眯地站起了身,开始公布起了结果——明明是海天青的嘴巴张开了,可声音却从不知在哪儿的喇叭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片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幸存者还不止他们四个——钟俊凯因为早早地昏迷了过去,保持了最小的体力消耗,反而因祸得福地活了下来;白队的长腿女人本来几乎没有幸理,可她求生的欲望太强,竟然挤出了队友尸体的血,硬是靠着喝人血撑到了最后。

    至于重伤的老太太、手下败将等人,早就支撑不住死亡了。

    然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却无法从死者的身上提取能力了,因为据点先生说,是因为超过了“保存期限”。

    在叫醒了钟俊凯,又给他喂了一点东西以后,点先生就把白队众人的能力都列了出来:

    胡常在的2个进阶能力:【辨伪识真】、【真话炮弹】

    海天青本身的1个进阶能力:【健身教练的荣光】,从兔子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兔字成语】,以及从连小怜身上得到的1个进阶能力:【我见犹怜】

    长腿女人的1个进阶能力:【天边闪亮的一声叮】

    一共6个能力,其中4个是自己人的,实在只能算是惨胜。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力还是依据贡献的大小、及本人的意愿,分给了红队成员。【兔字成语】和胡常在的能力都给了兔子,海天青和长腿女人的能力都给了林三酒——虽然钟俊凯在第四轮游戏中处于缺席状态,但他毕竟是连小怜的男友,林三酒还是作主将连小怜的能力给了他。

    至于从白队成员身上搜出来的5件特殊物品,她可就好好地收起来了——除了林三酒以外,其余的三个人身上都没什么好东西,正是需要特殊物品的时候。点一点数,算上之前赢回来的3件物品、从老太太身上搜出来的3件物品,几人这一回也算是大丰收。

    从木箱子里取出了3个小光团,看着它们融入了自己的皮肤后,林三酒抬头问道:“点先生,我们每人是不是还可以要求一个特殊奖励?”

    她可是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呢。

    点先生依然保持着海天青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露出自己的真身来:“可以啊,你们提吧。”

    躺在一旁了无生气的钟俊凯,忽然眼睛一亮,勉强爬起了身。

    林三酒抬起了木箱子的一角,伸手从底下拿出了她早就贴在下面的日记卡。低头飞快地浏览了一下日记卡以后,她重重地松了口气,对点先生笑着说:“我和兔子都想要这个木箱。”

    突然被她代表了的棕毛兔一愣,随即有些不满:“喂,我还没想好呢!”

    林三酒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日记卡递了过去。

    棕毛兔用前爪按住了卡,低头一看,顿时也没了言语。

    因为在日记卡上,详细地记录了林三酒在第二次游戏时将木箱转化成卡片的一次经历——尽管林三酒害怕被点先生惩罚,只将木箱卡片化了不到一秒就又将它放回了原处,可是因为她事先就叫出了日记卡,因此关于木箱的所有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了,甚至包括以后几次使用木箱的过程,也都完完整整地在卡片上呈现了出来。

    正是这个木箱子,有着拿走别人能力、收为己用的神奇之处。

    有了它,他们就能够将能力归还给海天青二人了。不光如此,这个木箱连新死之人的能力都可以提取,也就是说,有了这个木箱,几乎等于有了一件作弊器!

    “这个木箱可不能给你们呀。”点先生却突然笑了,“给了你们,我就没有了。”

    一直以来信心满满的林三酒愣住了——她竟然忘了,点先生从没说过他不能拒绝。

    点先生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仿佛很高兴看见她此刻无措的模样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人一个复制品。”

    林三酒和兔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拿到了复制品箱子、又分配完了特殊物品以后,副本终于结束了。走出了副本时,他们发现原来外面的白雾都已经消散了,重新展露出这个被毁坏了一大半的世界来。想想也是,在副本里的时间相当于过了两三个月,外面的雨势再大,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向海天青解释到这儿的时候,林三酒摊开手,叫出了【劫贫济富箱】。

    深红色的复制品很小,大概只有饭盒那么大,顶多只能叫做木盒——她一边将手伸进了箱子里,一边朝海天青轻声道:“这个复制品可就弱多了,每个箱子只能用两次,一次只能抽取一个能力,而且还不能用在死人身上。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能力是可以还给你了……”

    为了把能力还给胡常在,兔子手里的箱子已经用完了两次机会。

    海天青低头一看,递过来的木盒子里,正微微地漂浮着一个光球。他一探出了手,光球像是知道回家的路似的,立刻一头撞进了他的手里,随即便融入了皮肤消失了。

    活动了一下臂膀,海天青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又回来了——他朝林三酒点点头,将木盒递了回去,同时问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既然特殊物品也都拿了,能力也可以还给我了……那你们为什么还坐在这儿不走?”

    此刻没有了热雨,月朗星稀。白雾和狂风都消失了,黄沙被雨浇过了,混成了泥,暂时不能继续在空中放肆了——这样的天气,视物清晰,正是上路的好时机。

    胡常在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哀叹的语气说:“……海干部,你看见咱们的车了吗?”

    “呃?”海天青一愣,立刻站起来四周望了一圈。

    此时空旷的马路上孤零零地坐着三人一兔,街边倒着几辆糊了厚泥的破败车体,身后除了一片废墟之外,便只有一栋摇摇欲坠的楼。海天青这才意识到,装满了食物和水的两辆车不见了。

    “在副本里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咱们的车早就被偷了。”林三酒闷闷的声音从手掌里传了出来。“……因为我无法卡片化那么重的东西,它们一直就在路边上停着。”

1301 季山青的准备工作

    不知不觉又变成了熬夜写更新的模式……】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302 无名

    不管怎么调整作息,都会慢慢恢复成熬夜鬼的德行……】

    如果只用肉眼看的话,此刻高高悬在空中的烈阳似乎与以往的夏天没有什么不同。耀眼的阳光从蓝天上投洒下来,一直洒到了人间地界,才展露出了叫人触目惊心的恶毒。

    每一条街道上,都遍布着浑身布满烫伤、干瘪着蜷缩成一团团的人尸。建筑物在高温下开裂了,有些质量本就不好的房子,早就轰塌成了小山似的碎片。地面龟裂着,偶尔能看见一只还算健壮的堕落种在废墟之间游弋。

    在过去短短的两个月里,每一天,温度都仍然在不断攀升;到了今日,所有的人类痕迹都在高温之中消融了,让人很难相信这居然曾经也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社会。

    空气干热干热的,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蒸发的江河湖海都去了哪儿。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半分的绿意,卡车轰隆隆驶过的地方,立刻就会卷起一阵阵半人高的浓黄尘烟,几乎连视物都困难。

    坐在卡车驾驶座里的林三酒,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在她身后,跟着另一辆同样型号的货运大卡,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车体长长的公共汽车。这都不是林三酒目光的重点,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天空中升起的一股黑烟。

    那股黑烟升起的地方,正是收容了他们一个月的购物中心。

    住了这么久,终于不得不离开了……林三酒的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个月以前。

    在林三酒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得满满的超市仓库以后,三个人当时真是高兴坏了——根本连数都不用点,光拿眼睛看就能看出来,仓库里存着的食水肯定足够他们撑过14个月。而住在在地下超市里,又不用担心阳光直射的问题,真可谓是再理想不过了!

    唯一的问题,还是外面大厅里的那一小片热带植物林。

    人毕竟都还是贪图安逸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如今这个状况来看,只要在地下超市里闭门不出,外面的植物林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正好最近一连几天都惊心动魄的,消耗了他们不少体力,借着休养调整的名头,三个人干脆在超市里安下了家。

    这一休养,就足足休养了两三个礼拜。由于吃喝不愁,铁门一关,又没有了外敌,三个人在新世界里头一回过上了还算舒服的日子——以至于一个月以后,林三酒偶然一捏腰间,竟然发现自己长肉了。

    老实说这点儿脂肪并不多,却叫她立刻想起了被豢养的家畜。在这段日子里,她不仅一项能力也没有生成,身手也迟滞了不少;由于没了危机意识,有好几天的功夫,她甚至是一口气在昏暗的地下睡过去的……

    再这样下去,对自己肯定有害无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出去巡逻——一是为了检查附近的状况,二也是顺便锻炼锻炼自己。

    想法是挺好,但是没想到一开铁门,三个人都傻了。

    开门的时候,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可是通向一层大厅的电梯,依然被浓浓的黑暗所笼罩着。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了看前方,低声问了句:“难道现在太阳落得这么早?”

    卢泽愣着说不出话。忽然只见玛瑟伸手一指,叫了一声“你们看!”,林三酒和卢泽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登时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覆盖着电梯的一块黑暗,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稍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一点阳光立刻泻了进来,登时透出了半边枝蔓叶片缠绕着的绿色。三个人这才意识到,之所以铁门外一片黑,全是因为被植物给遮挡住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动了起来,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几十根绿藤好像闻见了人味儿时的,一根接一根的活了过来,缓缓地朝铁门的方向探过了头。也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三个人谁也没敢耽误,转身就冲回了超市,哐的一声就把铁门拉了下来。

    绿藤噼噼啪啪地打在了铁门上,厚重的铁门竟然向内凹出了好几个鼓包。

    看样子,只要再出去转悠几次,这扇铁门就要撑不住了。

    回到超市里,三个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从曾经的主动避世,变成了现在想出也出不去。

    “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呆了……”林三酒苦笑了一下,“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就算要走,也必须得把仓库里的东西带上。”玛瑟狠狠地咬着牙说。

    “带上东西倒是不难,咱们在外面找几辆大卡车,能搬多少就搬多少。问题是……咱们现在怎么出去?唯一的通道都被那些鬼藤子给挡得严严实实的。”林三酒愁眉苦脸地问。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卢泽忽然“啊”了一声,随即一个鲤鱼跳起了身,转身就朝超市后方跑,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电梯口不是唯一通道!小酒,你把钥匙拿上!后面还有个门呢!”

    这一句提醒了玛瑟,她一拍巴掌,脸色顿时亮了:“对呀!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一拉林三酒,她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没过几秒,三个人就站在了超市后门门口。自从林三酒从员工室里现了身,卢泽和玛瑟两人是把这个后门给忘得干干净净的了,林三酒还是头一回才知道原来还有个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后门。

    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老天待他们还算不薄——门后是一个狭窄的斜坡,从斜坡里走出去,几个人发现自己正和一排巨大的垃圾桶一块儿,站在了购物中心的背后。这里似乎是超市员工清理工具、处理垃圾的地方,从这儿往外一走,很快就看见了一条小马路。

    透过玻璃看着布满了绿色枝芽的购物中心,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觉得龟裂发黑的小马路竟然这么可爱。

    接下来要干的事,就很清楚了。

    首先要找来三辆车。找车倒是不难——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死光了,满城都是插着钥匙、被人用光了油电而抛弃掉的汽车。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个人就找到了两辆大型货运卡车,和一辆公共汽车。

    从汽修店里拿了电池换上,又从加油站里加了满满的几箱子油,车子总算能动了——一口气把三辆大车都开到了小马路上,挤挤挨挨地好不容易才并排停好了。

    超市里的食水把三辆车装得满满的,仓库里依然还剩下了不少。不过几个人也不贪心,车上的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都被码在了街道两旁,留给了其他的幸存者。

    临走之前,林三酒抱来了几桶汽油,卢泽和玛瑟准备好了整整一箱子的酒。

    “准备好了吗?”林三酒抱着一块沉重的砖头,朝身边的伙伴笑了笑。见二人点头示意,她叫了一声:“好了,开始扔吧!”

    随着卢泽带着兴奋的一声高呼,砖头、石头、椅子,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流星雨似的朝购物中心那被绿色植物覆盖着的玻璃门窗砸去——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响彻了半条街——玻璃碎片仿佛下雨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在暗夜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点亮晶晶的光泽。

    覆在玻璃上的枝蔓受了惊,悬空摇摆着,一时不知要攻击谁才好的样子。可是还不等它们顺着人味儿找到罪魁祸首呢,紧接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一桶桶的汽油,就从玻璃碎掉的破口处飞了进来,落在植物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最后一步纵火,就需要点儿技巧了——三人中速度最快、身体最轻的玛瑟,手里握着四五根已经擦亮了的火柴,脱兔似的冲到购物中心的门口,一个甩手,几点火光就遥遥地落进了那一片绿里。

    火苗嘶嘶拉拉地蔓延了开来,速度不快,但很坚定。很快,一楼就被映满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还没烧上五分钟,购物中心的大厅里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受了疼似的,所有的叶片都疯狂地挥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三酒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痛快——她哈哈大笑了几声,朝身旁的两人一挥手,大声笑说:“咱们撤吧!”说完自己打头,第一个跑了出去。

    几个人刚跑出去了一条街,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购物中心的顶层玻璃被烧塌了,以不可阻挡之势压了下来,半边建筑都消失在了火焰里。

    卡车和公车一早就被停得远远的,三个人一人开着一辆车,顶着日出前的最后一点星光,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甩了甩头,林三酒把昨晚的一幕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脸色凝重地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起了车尾灯,大卡车缓缓地减了速,靠在了路边。

    身后卢泽开着的卡车、玛瑟开着的公交车,也都一一放缓了速度,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了?”卢泽摇开了车窗,朝林三酒的方向大喊道。

    林三酒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路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警棍。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皱着眉头,忍受着空气中的黄沙。

1303 一起来吗?

    这次出门在外要满长一段时间,感谢名单也不方便写了,看来只能等我回去攒一个超长感谢名单了……】

    现在的“冯七七”,不是本人。

    从意识力学堂出来以后,精神早已透支的林三酒,几乎即刻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才一睁眼,这个念头就从心里浮了出来,没有一丝犹疑。

    “小酒,你也起了?”

    她掀开帘子刚迈出去一步,正好遇见了从隔壁出来的方丹。林三酒的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刚一试着调用了潜意识里的资料,立刻明白了那位“意老师”的意思。

    近乎可怕的观察力配上卓越的五感,她的双眼、耳朵、肌肤……时时刻刻,无处不在从外界接收着大量的信息,简直就像是为她打开了一扇过去从不知晓的门——

    “那么不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当几段无意识收集到的资料,从林三酒脑海中流了过去的时候,这句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

    “啊?你、你说什么?”方丹突然面色通红。

    林三酒瞥了她一眼:“就算跟我一起走,你那个追求者还是有可能会缠上来啊。”

    “诶、诶?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方丹立刻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林三酒还没醒的时候,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一下地,隔壁的床板顿时发出了吱嘎一声,然后方丹的脚步声就已经冲到了门边,说明她一直在等林三酒出来。

    此时的林三酒像是一个下达指令的中枢,一个念头下去,连刚才睡眠时被身体记住的信息都泛了上来——更别说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林三酒看见地上扔了一张粉红色的卡,从卡上隐约的字迹来看,那正是来自一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而她非要和自己一起走,大概说明那一位追求者正在附近等着方丹。

    只是在一连几个场景和放大后的细节从脑子里闪了过去以后,林三酒就不得不停了停,缓了缓精神——【意识力学堂】才刚刚成形,所谓的“意识力”还少得可怜,稍微干点儿什么,似乎就有“燃料用尽”的危险。

    方丹几乎都傻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我起得晚,楼里的人几乎都吃完饭了,你依然饿着肚子等我一起走……很明显了吧?”

    方丹的裤袋里微微地鼓起了一个长方形,是她的自用筷子盒。筷子还带在身上,显然还没吃饭——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林三酒加了一句:“对了,今晚是你最不爱吃的清水煮蘑菇。”

    “啊!你不是刚起床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绿洲的厨师技术不算好,蘑菇在水里一煮而蒸腾出来的土腥气,在吃过饭了的人身上都能闻见。不过这句话林三酒打住了没说,因为她仅仅是再次调用了这么一点儿信息,眼前就晕了一下——显然是消耗得厉害。

    就像人穿上衣服以后,大脑就会把皮肤接触衣料的感觉忘掉,她刚才的所听所见所闻,换以前早都被大脑过滤掉了——否则几天下来,信息量就可以轻易撑爆任何一台超级电脑。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所有的信息与资料,都在一种强大的统筹下,游刃有余地运行在脑海深处;如果她的意识力更强大,想必能调用、能叫出的东西也更多。

    ……如果不是被意识力这个“燃料”给限制住了,这真是一个惊人的能力。

    冯七七那两人看样子是先去吃饭了;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林三酒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方丹,笑了笑:“喂,我帮你把那男人解决掉,你也帮我个忙吧?”

    方丹感激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讨厌那位可怜的追求者:“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吃饭的时候,你去找玛瑟,说你头疼,让她带你去医务室开药。简单吧?”林三酒说着,眯起了眼睛。“如果问到我,就说我去水井组打下手了。”

    方丹没有察觉到什么,虽然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没问题!”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门。坐在台阶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见了方丹,果然立时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被林三酒拦住了。

    冷了下来的眼神,和她颈间雪白的绷带,混合成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那男人把才说了半截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今天给我离她远点。”

    任何动物都对强大的对手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林三酒很满意,这个中分头显然也没把这种直觉扔了;他顿了顿,尽管面色难看得都浮出了青筋,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来。

    吃了一惊的方丹,惊叹之余也没耽误时间,快步就去了食堂;林三酒没有跟上去,而是找了一个僻静处静静地等着。

    二十分钟以后,玛瑟搀着一脸痛苦的方丹从食堂里出来了。

    她没动,继续耐心地监视着食堂门口。

    没等多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冯七七一边剔着牙,一边往外走。

    仔细想想,这可能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冯七七落单——他一副很悠闲的样子,到处散了一圈,打着呵欠拖着脚,抬步往自己住的楼走。最近几天不知怎么地,始终没有再出过小队任务,他们几个都快成了白吃饭的闲人。

    林三酒敏捷得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悄无声息地动手了。

    这个工厂区里的楼间距很窄,毫无所觉的冯七七哼着歌,刚刚走过一幢楼时,忽然后背被人重重一踹,脚下不稳,一下子摔进了两栋楼之间的小道里。

    还不等他骂出声,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按在墙上提了起来。

    “咳、咳,是……是谁……”小道很暗,他到现在还没看清楚攻击者。

    林三酒挑起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成了夜里唯一显眼的东西。她轻声说:“看不清楚,就拿出你的手机照一照啊——田民波。”

    手指下的男人静了一秒,随即扑腾着腿出声了:“小、小酒?你说什么呢……我,我……”

    “闭嘴。你以为你被冯七七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就拿你没办法?”林三酒逼近了,话语像气流似的咝咝在她齿间响起来:“……不如,就一刀捅了你,看看你的尸体会不会变回原形吧。”

    男人不说话了,只拼命地挣扎起来——田鼠也是经过体能强化的自然进化者,林三酒可不会放任他这样反抗下去。金属的银色光芒闪过,她手里的厨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不动了——在炎热的空气中,刀身上的微微凉意鲜明地渗入了皮肤里。

    “我不是在恐吓你。”她的语气平静极了,“你打110来不及。我没有要留下你活口的理由。”

    扑面而来的森森杀气终于叫他崩溃了,“冯七七”一下子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连声喊道:“等等、等等……变成这样来骗你,也不是我的主意……”

    即使求饶了,田鼠仍然保持着卢泽的模样,看来他无法自己主动解除变形。林三酒对他已经腻味透了,轻声一笑:“不杀也行。腿打断,把你交给黑泽忌好了。”

    田鼠的脸霎时变得死一样白——他根本没想到,林三酒竟然已经认识了黑泽忌。交给黑泽忌,还不如死在她的手里痛快呢——他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你不能这样做!”

    “哦,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手脚发软地举了起来。“因为我是签证官!”

1304 新世界的第一天,自力更生的林三酒

    【妈的过12点了】

    几乎是声响入耳的一瞬间,三个人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

    连半秒钟也没用上,林三酒手掌一翻,牢牢地握住了厨师刀,厉声喝问了一句:“谁?”

    她的声音含着肃杀之意,落进了那一片黑暗当中。

    “啊……别紧张,是我,我是楼下的孔芸啊。”

    从保姆房前昏黑的走廊里传出来了这么一句。孔芸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又挺欣慰似的:“太好了,原来你们这儿有手电筒啊。”说着也不等屋里三人邀请,自己就往里走了进来。

    手电筒?哪里来的

    马上,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孔芸指的是什么,顿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能力打磨剂看来实在是太亮了,连身处应急门的孔芸也能看见亮光这时,只听应急门的方向传来了孔芸缓慢的脚步声,玛瑟一时情急,一脚将能力打磨剂踢向了沙发。小瓶子在撞上沙发的前一刻化作了无数光点,迅速融入进了沙发里,房子里猛地黑了下来。

    “哎?怎么还把手电筒关了,我看不见呀”孔芸有些不满地说。

    林三酒微微一皱眉,灵机一动,赶紧说:“刚才那是我的手机,现在正好没电了……孔大姐,我们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你上来了?”顿了顿,她的疑惑浮了上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趁着说话的工夫,她把手搭在了尸体的腿上,白光一现,地上空了。

    卡片才刚刚捏进手里,孔芸就已摸着黑,走进了客厅。在她的脚步声踏进客厅的一刹那,卢泽点亮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光芒里,孔芸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上、身上尽是一层湿漉漉的汗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额头上。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冲林三酒笑笑:“以前保安告诉过我,说你们俩是顶楼的业主。你家住得太高了,我从26楼爬上来都给我累得够呛……”

    虽然进化了,可是在体能经过强化以前,可不是人人都有林三酒那样的好体力的。

    她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

    林三酒这才放下了刀,心里还记挂着掉在地上的纸片,扯出了一个笑容:“孔大姐,你上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孔芸看起来有点儿窘迫,“我就是一个人在家呆着,老公又不见了,心里怪害怕的……”

    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对视了一眼,卢泽忽然冲她露出了一排小白牙,笑着说:“孔大姐,正好你上来了,也省得我们一会儿下去叫你了。你看,我们特地带了一些水米上来,就是为了能顺便煮点粥喝……你要不要也一块吃些?”

    林三酒在心里拍了一下掌这理由找得好!否则三个人什么也不干地聚在客厅里,感觉确实不太自然。

    孔芸明显地愣了愣,看了一眼大米,随即笑了:“那可好!这米虽然不适合做粥,但是也挺不错的。你们歇着,让我来做吧!”

    “好,我来给你打下手。”玛瑟一把扛起了米袋子,就朝厨房走去。

    孔芸似乎到底还是忍不住对玛瑟的好奇,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还问:“你中国话说得可真好,是哪儿的人呀……”

    看两人说着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粥了,这时卢泽才不动声色地把一张硬硬的东西递给了林三酒。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地上的纸片都捡了起来。

    “对了,这个……”林三酒刚张口,少年就打断了她:“回去说。”

    “回去说?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把她带回超市?”林三酒迅速反应过来了。

    似乎也是下意识的一句话,卢泽也没怎么想这个,闻言皱起了眉毛,满脸的为难。确实,不带孔芸吧,好像把她一个刚进化、没什么能力的人扔在外面不怎么厚道;可是几人对她又确实没有那种生死关头历练出来的信任,带回超市也不太合适。

    “再看看吧,说不定人家自己有主意,用不着咱们替她决定呢。”林三酒看着卢泽皱成一团的脸不禁有些好笑,出言安慰了一句。

    看起来孔芸平时在家就是掌勺的,尽管没有什么光线,却没有妨碍她利落的动作把两包真空盐水鸡剁成了小块,加了一点调味料,跟粥一起熬了半个小时,空气里便弥漫出了一股香味。

    一年多没吃过人饭的卢泽,口水一下子就盈满了嘴巴。

    “来来,可以吃了!”

    把粥锅放到了餐桌上,玛瑟找出了几副餐具,盛出了四碗粥。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儿,雪白的米粒在打火机的光芒下反射着艳艳的光。几人又是吹风、又是拿勺子搅,总算等到了可以吃了,当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粥虽然热,可吃下去却不难受一股令人舒畅的暖流进了肚子,唇齿口舌间还残留着鸡肉粥鲜甜咸香的滋味。算一算时间,其实林三酒不到24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更鲜美的三文鱼,可不知怎么,这顿在世界毁灭之后的鸡肉粥,尝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玛瑟喝了一口粥,不动声色地冲孔芸问道:“……昨天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呀?”

    因为卢泽要吃饭,所以早就把打火机放在了一边,因此在黑暗中,也看不太真切孔芸的神情。只听她语气黯然地说:“从半夜起来,我就一直在找我老公。电话也打不通,楼下保安也昏过去了。我开车出门转了几圈,结果看见好多人像疯了似的在街上乱走乱撞,吓得我马上就回来了。一直挨到了早上,实在是太热了,我就躲进我家洗手间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我老公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林三酒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啊?什么不同往常……我没发现。你指的是什么?”孔芸好像有些惊讶,把勺子都磕在了碗上。

    或许她的进阶能力还没有发展出来吧。林三酒想了想,要解释什么新世界、进化人之类的话,恐怕还是要等进阶能力发展出来以后才更有说服力。因此她笑了笑:“没什么,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们再跟你说。对了,你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孔芸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答道:“我要回家等着我老公,等到他回来为止。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看不见我他该着急了。对了,咱们吃快一点儿,一会儿我还想请你们去看看我老公的照片呢,你们要是在外面碰见了他,千万记得叫他回家来找我……”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是一直等下去,缺食缺水,最终也是个死。

    恐怕不是意识不到,而是她心甘情愿冒这个险哪怕希望只有渺茫的一丝。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沉了。过了半响,林三酒才说:“……好,你要是缺食物,我们就给你拿点上来。”

    她不想把这么快就将这个女人的支柱打碎。失去了希望,和外面的严酷环境一样,对于人类来说同样致死。

    孔芸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一小锅粥很快就被吃干净了;有了刚才孔芸的一番话,三人都没耽误,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随着她下了楼。

    顶层以下的每一层楼都有两户,而26楼的另一户似乎一直空着,因此孔芸走的时候门也没锁,此时一推就开了。

    三人一进屋,顿时都愣住了。

    装修得十分雅致的房子里,此刻明亮极了。餐桌、茶几、花台上,大大小小地放满了造型漂亮的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点着数根雕饰精美的奶油色蜡烛。火红色的烛光和淡淡的香气扑满了整间客厅,彷如梦境似的漂亮也像噩梦一样的热。

    孔芸在烛光的包围里,羞涩地一笑,眼里泛起了水光。

    “这些蜡烛,还是我老公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买的呢。我那天一回家,就看见满屋子里都是蜡烛,他还亲手给我做了饭……”她的声音梗住了,拢了拢头发,装作若无其事似的找出了几个相框。

    “过了纪念日,他就要把蜡烛扔了,我死活不同意。你瞧,这不是用上了?”孔芸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照片递给了林三酒。

    照片上是一个容貌平凡的男人,笑容十分斯文,一口牙齿雪白林三酒“啊”了一声,说:“我对你老公有印象,好像也是在楼下见过一回。”

    当时他电话里有个特别生气的女人,一直在不断地喊着什么,嗓门高得电话外都能听见,这才让林三酒记住了。

    她把这话一说,孔芸的眼泪止不住地滚了下来。“我们那天吵架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我们居然会分开,我肯定不会对他吼半个字的。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玛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卢泽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对于哭泣的女人,他似乎像所有男人一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了孔芸几句,林三酒直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绕了一圈,随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仔细一看,这个房子还真奇怪。

    客厅里的饮水机上是空的,旁边却放了一只满满的水桶,看起来主人似乎根本没有意愿要把水桶放上去似的。

    若说主人不缺水喝,鱼缸里却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层观赏用石头,和一个小宝箱,干涸地坐在鱼缸里。走近了一闻,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最奇怪的,还是这个房子里的盆栽。说是盆栽,还不如说是几盆原本应该栽种着植物的土。如今植物却都不见了,只在土里留下了一个个坑,隐约能还看到一些根须……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心头闪过。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吧?你家冰箱里有水吗?”匆匆几步已经走到了冰箱跟前,林三酒这才唐突地问了一句。然而还不等孔芸回答,她已经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的格层里几乎都是空的,只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塑料膜就是那种超市用来包蔬菜的,有张塑料膜上还留着价签,写着“精品有机胡萝卜,14.98”。左手边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饮料,只一眼,林三酒就能肯定:这些饮料从没人动过。

    直到这个时候,孔芸有点慌张的声音才从身后传了过来:“不、不用了,我不渴,谢谢你。”

    林三酒关上了冰箱门,回头看了看玛瑟放在孔芸身上的那只手,胃里好像装了块沉重的石头。

1305 没事别看天花板

    【再给我五分钟修整一下,很快就能发了……话说,大家都知道我最近出门了对吧?所以一直没有写感谢名单。那啥,出门了还得回去……所以31号,我……又要上飞机了……另外,我可能6月要继续出门……下一次时间比较短,差不多一个星期吧。那个啥,此处有暗示,不止一个……】

    记忆好像被人加了水,熬成了一锅粥似的,模模糊糊地,一片浆糊。她只记得自己本来正躺在床上睡觉,渐渐地越来越热,越来越渴……身边传来了男人温柔的询问,她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回应说,“我好渴……”

    猛地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林三酒以为又要看见一张雪白的脸了。她呼地一下翻身坐起,甩甩头,借着一点微光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往常偶尔会来买个进口零食尝尝鲜的漂亮超市,此时好像死了过去似的,昏暗,幽静,一片狼藉。

    一个瘦瘦的白人女性,将脸埋在她茂密的红发里,睡得正熟。玛瑟的另一边,躺着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此时听见了林三酒的动静,微微地睁开了眼。

    “你睡醒了?”刚刚醒来的卢泽含含糊糊地问,他看了一眼超市墙上的钟,“噢,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弄醒的玛瑟,也疲倦地揉了揉眼,坐了起来。“怪不得我饿了呢……”林三酒听见自己胃里一直在发出滋滋响,她喝了一口水,喃喃地说:“那个小干尸也安静下来了嘛。”

    确实,员工室的方向一片静谧,货架也好好地堵着门,仿佛王思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卢泽说了一句:“我去拿点吃的来,”随即起了身,拖着脚,打着呵欠走进了食品区,拿了一些鸭掌鸡腿之类的真空食品回来。

    醒来以后,睡前那不安、紧张的气氛此时几乎都消弭干净了,三人很是放松地围坐成一圈,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

    “我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上过战场的人。”林三酒找到了一包自己以前就很爱吃的曲奇饼,心情大好地打趣卢泽。

    玛瑟闻言哼了一声:“你可别提了,我们俩加入了部队以后,我天天受训练,他可好,仗着自己能变形,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哎,快给我说说!”林三酒笑着追问。

    听见两人在一旁叽叽呱呱,偏偏卢泽嘴里塞着食物,完全没法为自己辩解,急得他够呛,猛灌了一口水想把食物都吞下去,还差点噎着……顿时,久违了的笑声在超市里响了起来,几人笑笑闹闹地,一时间觉得好像这个新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听见外面的笑声,王思思不甘心地撞了一下门,发出一声尖利的叫。

    三人早上就是听着她的尖叫声入睡的,此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了,连眼也没眨一下淡定地吃完了东西,伴着王思思刺耳的背景音,卢泽还心有不甘地咂咂嘴:“要是能吃上炒菜米饭就好了。”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林三酒,她猛地一拍手:“咱们一会儿不是要上楼去找任楠的尸体吗?房子里是有炉子的,应该还能用咱们带点大米上去,炒菜不敢说,但起码肉粥还是能来一碗的。”

    这个提议一出,当即赚了两人不少的口水。卢泽头一个跳起来,十分有干劲儿地拉着玛瑟一趟趟地在超市里跑,不一会儿就预备好了食材:泰国米,矿泉水,真空包装的肉……

    但叫人失望的是,翻遍了整个超市,也没见有手电筒。三人只好一人拿了一个打火机,权当照明用了。

    休息了几个小时,估摸着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彻底黑了,几人背好了东西,离开了超市为了以防万一,走前把卷帘门也锁上了。上了电梯一看,太阳果然已经消失了,一楼大厅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但叫人意料不到的是,由于购物中心特殊的构造,太阳洒下的热量全被锁在了建筑内部,没有了往日的空调凉风,一楼大厅简直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温蒸笼。

    这叫人难受的热量极富侵略性,才几秒钟,就把三人的后背给汗湿了。加上早上搬出来的尸山在高温下开始散发出隐隐的臭味了,导致林三酒一秒也不想在一楼多呆,连忙冲出了购物中心的大门,皮肤这才感觉到了一点点风。

    看来要趁早想个办法处理掉尸体才行。

    今天一早她和卢泽穿行过的车龙依然堵在购物中心前面,只是与早上不同的是,大半的车辆已经耗光了油电,毫无生机地沉默了下来。只有偶尔几辆仍然在苟延残喘的汽车,发动机仍然在嗡嗡地响着。

    车龙如同一条垂死的蛇一般,在高温中一动不动。

    林三酒领着两人飞快地绕过了马路,一眼也没往车里看对于死人,她实在已经看够了曾和任楠一块住过的小区距离购物中心不远,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三人就已经来到了38楼公寓的楼下。

    自从高温来临,毫无防备的人类几乎一天之内就死了七八成,因此一度瘫痪的电网再也没能亮起来如今几个人只能靠一双腿爬上38楼了。

    作为唯一一个男丁,卢泽只好当仁不让地背起了大米和水等分量沉的东西,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呼哧呼哧地爬楼梯。

    虽然三人都是所谓的“进化人类”,可一口气上到25楼楼梯间的时候,几个人还真都有点受不了了林三酒没有经过身体强化,头一个瘫坐在了楼梯上,一个劲地直摇手:“不行了不行了,咱们歇一会儿……喘口气,喝点水。”

    玛瑟用打火机谨慎地照了照四周,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拧开了一瓶果汁,递给了瘫在楼地上的二人。

    清甜的蓝莓味道顺着喉咙流进了身体,卢泽刚想夸一声好喝,只听26楼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在吗?老公,是你吗?”一个带着几分惶恐的女性声音,颤颤巍巍地响了起来。

    一秒钟都没用,三个人同时跳起了身,全神警戒。王思思带来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此时不用多说,玛瑟已经沉声喝了一句:“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你是什么人?”

    26楼的女人似乎没想到楼下真的有人,吓得啊了一声,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说:“我、我住在这里……我是出来找我老公的。你们是谁?”

    三人对视了一眼。林三酒想了想,扬声说:“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你现在慢慢地走到楼梯旁边,把脸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啊……这又是为什么?”女人一边说,一边还是照着做了,一步步走到了楼梯旁。三人都仰起了脖子,借着玛瑟手中打火机的光芒往上看。

    橘红色的光芒中,一张正常的、干净的人类女性的脸,出现在了扶手边上。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猩红色睡衣,眉目间生得很有几分风韵,只是眼圈红肿,一脸的惶恐无措却是遮不住的一眼扫见了林三酒,女人这才突然松了口气似的:“啊,是你,我在楼下见过你!”

    林三酒却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既然不是堕落种,几人也就收起了戒备,上了楼。

    女人似乎觉得见到了林三酒很亲切,忙对她说:“你大概没留意过我,我却见过你好几回了,你和你男朋友总在楼下散步。他个高高的,可帅了,对不?”说到这个,她目光在唯一的男性卢泽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玛瑟,显然很是困惑,但还是识相地没有问什么,只自我介绍说:“我姓孔,孔芸。你们见过我老公吗?”

    林三酒几乎都记不得上一回看见正常的活人是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字也不想提任楠,正要开口,卢泽在一旁说话了:“……孔大姐,你老公什么样啊?没跟你一起在家吗?”

    这话让孔芸的眼泪一下子泛了出来:“昨天晚上,我们俩是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是睡到半夜忽然停电了,给我热醒了,我再一看,我老公人没了……床上就剩下了他的睡衣。他肯定是出来了,我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白天我也不敢走动……”

    大概是好久都没见过活人了,孔芸有一股要把情绪都发泄出来的趋势:“你们说,这鬼天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吓人呢……我下楼找保安,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全躺在地上,吓、吓得我……”

    林三酒一边听,一边安慰似的点着头,忽然觉得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一回头,只见玛瑟冲她使了个眼色。

    玛瑟才刚靠近了林三酒的耳朵,卢泽仿佛脑后长眼睛了似的,适时地往前踏了一步,正好遮住了她,叫孔芸一点异状都没看出来。

    “咱们是冲着任楠尸体上楼的,不能让她跟着,免得节外生枝。”玛瑟低低地说。

    确实,看孔芸的样子,要是给她看见了尸体,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林三酒点点头,扬声对孔芸说:“孔大姐,我现在要上楼取点衣服。你看要不然这样吧,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来找你,到时看看怎么办,好么?”

    看来一张熟面孔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孔芸马上就答应了。

    “对了,你要不要补充点水分……”林三酒瞥了一眼她干燥的嘴唇,伸手就要去拿刚才剩下的小半瓶果汁。

    “啊,我、我,我不……”孔芸忽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目光来回转了几转。“嗯,我是说,好吧,我喝点。谢谢你啊!”

    不提上过战场的两人,就连林三酒也是生死关头绕过两圈的人,感觉都十分敏锐孔芸这副模样一摆,三人都不由牢牢盯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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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6 对我来说这就是世界末日了

    给我2-30分钟就能发了,明天上飞机!】

    【扁平世界,林三酒的卡片库】

    警棍×1

    介绍:快没有电了,要注意使用方法哟。

    小刀×3

    介绍:廉价的水果刀,被它割伤后,用一张创可贴就可以止血。

    板砖×1

    介绍:建筑用材,据说东北和北京爷们爱拿这个呼人。

    皮格马利翁项圈冷却剩余时长:8小时09分钟。

    温馨提醒您,请注意生命安全。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啊!”林三酒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拽起地上瘫了的小雨,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方丹和玛瑟两人一秒都不敢耽误,紧紧跟在她身后朝楼梯口冲去。平时感觉不长的一段路,今天却漫漫无期——还没等她们跑近,一道黑影已经从她们头顶上飞快地划了过去。

    黑影所过之处,天花板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无数碎石木屑砖片,下雨似的纷纷落了下来;几人顿时抱住了头脸,脚步在躲闪间慢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黑影落在了几个女人面前,收起了它背后一双乌黑发亮的翅膀。

    林三酒回头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又涌进来了四五个同样长着翅膀的堕落种。

    门外一个没有翅膀的普通堕落种刚要进来,一见里面黑压压的带翅背影,竟然扭头就走了。

    每一个长翅膀的堕落种,都十分高大;让林三酒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公安局里见过的两只。覆盖它们身体和翅膀的皮肤,既不是皱巴巴的一叠叠,也不像人类这么光洁——反而是光滑的一个深棕色硬面,有点像甲壳虫。

    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类躯干的模样,从后面看简直像是长了翅膀的巨大蟑螂。

    “呜呜啊……”小雨眼神涣散,软倒在地,竟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林三酒低头看了看她,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打、打吧!”方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们谁有武器?”

    正当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堕落种,浑身冷汗的时候,堕落种像是很高兴似的冲她眯了眯眼——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从它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气味。

    它们身上往往是应该很腥的,但是现在,那个家伙身上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隐约香气,叫人非常熟悉——

    那是洗衣粉的气味。

    在绿洲里,由于水源宝贵,只有干部楼里才有洗衣粉——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洗衣服的特权。

    这个堕落种,穿了一件干部的衣服——或者说,它的衣服受到了干部的待遇。

    林三酒咬紧了嘴唇,觉得自己脑中突然浮起来的猜测简直太过惊世骇俗——大厅里此刻寂静极了,除了小雨的哭声之外,堕落种特有的“嗡嗡”声,竟然连一点都没发出来,它们好像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出声。

    实际上,如果专心倾听的话就会发现,虽然外面被飞行的堕落种给遮盖得暗无天日,但却像旧时代的默片一样,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不等眼前的堕落种们动手,林三酒骤然发难,将身边的小雨一脚踢向了方丹,口中爆喝了一声:“吹哨!喊人!我和玛瑟替你挡着!”

    她一动,周围的堕落种也全都动了——有的张开了翅膀,有的甩动口器,却全保持无声地扑了上来。

    玛瑟对林三酒的信任是绝对的,这一句话刚说完,她已经扑到了方丹身前,一脚重重扫了过去,逼开了一个打算攻击方丹的堕落种。

    方丹小腿发软,低头一看,小雨的胸前挂着个哨——这个哨她很熟悉,每到晚上起床的时候,绿洲的人们就是被这个哨子叫醒的。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扯了下来,来不及问半个字,嘬唇一吹——顿时尖锐的哨声在大厅里激起了层层回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堕落种们果然阵脚有些乱,但攻击的势头却更猛了,完全是一副要在她们发出更大声音之前,把她们全杀掉的架势。它们比平常的堕落种要厉害得多,口器的挥动连看都很难看清楚——几乎是转眼间,林三酒就落得了一身血淋淋的伤;她转化出了警棍,也顾不得省电了,疯狂的反击伴着“啪滋滋”的电流声,居然硬是撑下了两只堕落种的联手攻势。

    刺耳的哨声响了长长的几次,方丹扔下哨,扯着喉咙,以有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喊道:“堕落种入侵绿洲了——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接着又是几声尖哨。

    尽管身处在吃力的战斗中,但林三酒依然清楚地听见骚乱声像潮水一样从地下两层里漫了上来;很快,咚咚的杂乱脚步声就顺着楼梯上来了,一个男人率先打开了楼道门。

    目光落在大厅里,他的眼睛刚刚瞪圆了,一个堕落种就猛然欺近,口器一卷,一颗人头像皮球似的在空中飞了起来。

    口器的边缘上,生了一排以前从没见过的、尖尖的密齿。

    无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从他身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这一下,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人群全都炸开了。掉头逃跑的、哭叫推搡的、怒吼着要冲出来的……声浪一波接一波,空旷的大厅成了扩音器,传得远近都能听见。

    趁着几个堕落种去截杀逃出来的人群时,林三酒朝玛瑟方丹二人打了个眼色,三人转身就朝大厅另一侧的窗户跑去。哗啦一声打碎了玻璃,她回头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堕落种,焦急地喝道:“方丹出去!把其余几栋楼的人都叫起来!快!”

    方丹咬了咬牙,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林三酒右手一动,两张卡片像子弹一样射向了后方。接着只听一声惨嘶,两把廉价的水果刀就深深地扎进了那只堕落种的眼睛里。

    那一边,两只堕落种尾随着逃窜的人群下了负一层,一路砍瓜切菜似的,鲜血与碎肢飞溅;大厅中的另外两只见自己同伴受伤,低低地嘶叫了一声,也扑了过来。

    这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了方丹撕心裂肺的吼声:“起来迎敌!堕落种入侵绿洲了!”

    一连串的喊声像惊雷一样炸醒了绿洲,人群从刚被吵醒时的惊疑不定,到确认了情况之后的惊恐哭叫,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叫起他们有什么用?”玛瑟长长的钢甲架住了迎面扑来的口器,汗流满面:“这不是让那些普通人白白送死吗?”

    “这些堕落种就是绿洲里头的!”林三酒挡住了一下反击,纵身一跃,警棍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弧线,重重地将水果刀砸进了受伤堕落种的大脑里。堕落种身子晃了晃,咕咚一下栽倒不动了。她没有经过搏击培训,但这样看起来,她好像在武斗一途上,还算有点天分。

    玛瑟被这句话惊得楞了一下,险些被一条口器打中后背,忙一个滚身躲了开去:“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它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在这儿,”林三酒手指碰了一下地上的死尸,顿时就尸体变成了一张卡,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它们不肯让绿洲人发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让它们投鼠忌器!”

    话是这么说,但林三酒也没有想到,投鼠忌器的代价竟然这么大。

    外头的情势越来越乱了——哭叫着奔逃的人群,慌不择路之下,成了没有出口的一群困兽;人群中时不时溅起的一丛鲜血,更刺激了人们的神经,恐慌浓得简直用手就能摸到。比起堕落来说,死于碰撞践踏的人恐怕还要多一些。

    就在这炼狱一样的画面里,不知从哪儿突然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哨声;仿佛听见了指令一样,大厅里的堕落种都住了手,下楼的那两个也返了上来。刚才林三酒说的一番话早就落入了它们耳里,其中一只眯着眼扫了她一下,一言未发。接着,四只全部转身飞出了大厅。

    从大门口望出去,刚才犹如乌云遮日一样的堕落种,全都朝着一个方向飞远了,楼顶上来回走动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它们的撤退既迅速又井井有条,刚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的玛瑟,顿时哑口无言。

    有那么几秒钟,绿洲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死寂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远去的堕落种,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呜……”身后一个细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小雨。她一开始就被吓破了胆,倒在了角落里,以至于竟然幸存到了现在。

    好像被她的声音提醒了似的,林三酒打了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了玛瑟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趁着绿洲乱成一团,咱们赶紧去开车……”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朝车队的方向冲去。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一道响彻半空的声音给打破了:“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

    两人一愣,脚下慢了下来。

    绿洲中的几个大喇叭同时传出了一个威严的男声,空气顿时像凝住了一样,刚才的死寂又笼罩了下来:“首先,请诸位同胞放心,入侵的堕落种群刚才全部离开了,我们脱离了危险!现在,绿洲五名干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点调查情况、处理善后。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否则立即抓捕驱逐。再重复一次,在广播结束后,所有人立刻返回……”

    现在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自己二人要是落在了陈今风手里,驱逐这种好事更是想都别想——她们对视了一眼,林三酒伸手向上指了指,随即动作轻巧地顺着楼房外墙爬到了室外机上。工业用空调机比家用的大不少,倒是方便了两个女人:她们的身材都不胖,一人缩在一台室外机上,正正好好。

    广播一结束,人潮立即像受惊的羊群一样涌回了宿舍楼里——五名干部的喝令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地踩响了地面。拖拽尸体声、问话声、搜寻的声音……二人躲在众人头顶上,一动也不动地过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绿洲里才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好几天都没有被正午的阳光灼烤过了,二人在室外机上躲得越久,就觉得越难捱。

    “嗡”地一声,广播里随即传出了拍打麦克风的声音。

    刚才的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所有人请注意,这里是白教授办公室。据可靠证人指证,今日之所以有这个惨剧,全是因为绿洲内部有人与堕落种坑瀣一气,引来了堕落种。身为人类复兴的最后希望,我们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现在,开始通报叛徒姓名。”

    “……林三酒。”

    “玛瑟。”

    “叛徒为两名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不等,可能有从犯协助。其中,首犯林三酒的颈部缠有绷带,玛瑟为红发白种人……”

    “全绿洲同胞,皆有责任搜寻、举报叛徒的位置……同时,所有门卫取消轮班,严守出入口,以防叛徒逃跑。再重复一次……”

1307 进化者的一条现代社会职业之路

    抱歉更新这么晚哈,很快就好了,给我20分钟】

    远方的黑暗里,有一个小山丘似的阴影,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挪过来,玛瑟立刻警觉地顿住了脚。

    那个影子虽然庞大,可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她放下急救箱,抱着胳膊等了好几分钟,那个巨大的影子才逐渐地接近了,在她眼前现出了原本的模样来。刚一看清楚,玛瑟顿时挑高了一边眉毛:“……你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正是胡常在。

    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条不知哪儿找来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昏迷不醒的海天青身上,正一步一步地死命往前拽——这情景简直像一只小鸡在拉一匹骆驼似的,累得胡常在气喘如牛,眼珠子都鼓出来了:“呼、哈……帮、帮帮忙……”

    一抬头,他倒先傻了:“玛瑟,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玛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不是绷带就是药水,简直连本来的皮肤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伤口太多了,我就先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拿了点我觉得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别担心,都是皮肉伤……倒是你——陈今风被我杀了,可你拖着你的对手走,是个什么意思?”

    胡常在的目光一落到急救箱上,咕咚一声躺倒在地,无力地摆了摆手:“先、先给他治伤吧……他和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具体、体的,等我喘、喘匀了气,再说……”

    既然他这么说了,玛瑟也就拿出了酒精和针线,把海天青的创口简单处理了一下。都弄完了,又喂了药,她自嘲地用棉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自从来了绿洲,我都快成外科医生了……行了,就让他在这儿睡着吧,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扛过来了。”

    反正以海天青的体格来说,再往哪儿挪都费劲——胡常在点点头,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随后有人低低地问道:“……是玛瑟吗?”

    二人抬头一看,从夜幕里踉跄着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方丹。

    方丹的皮肤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淤青,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她脸色却差极了:“太好了,可算找着你们了——”话没说完,身子竟就要往下滑。

    胡常在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了,玛瑟连忙过来替她检查了一下,随即吃了一惊:“你的肋骨断了起码三根!你怎么还能到处走,太危险了……你的对手呢?”

    方丹挤出了一个虚弱而得意的笑:“我还活着,他当然死了啊。”

    说完她目光一转,落在一旁海天青的身上,当时就吓了一跳:“啊!这怎么回事!”

    胡常在连忙给她解释了,方丹才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玛瑟为她又做了一些紧急处理,眼看着她的情况不适合再走动,二人干脆扶着她,慢慢地在海天青身边躺下了。

    “我们去看看小酒的情况,然后会马上回来找你的。虽然外面没有人,但你还是躲在海干部身边吧……”玛瑟轻声地说。

    方丹点点头,靠在海天青粗大得犹如小树干似的胳膊上,神情渐渐放松了。

    看她闭上了眼睛,玛瑟二人不敢多耽误,放开步子就朝干部楼赶去。

    “……看不出来,方丹也、也是很厉害的啊!她是什么能力来着?”胡常在一边勉强赶上玛瑟的速度,一边喘着气问了一句。

    玛瑟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你们两个都在绿洲这么久,我以为你知道……”

    胡常在愣了愣,倒也没放在心上——等方丹好点了,问的机会多得是。

    这样跑了不到一分钟,干部楼已经遥遥在望了。两人一路飞奔所激起的烟尘,早就惹来了楼前几个人的注意——“一、二、三……不对啊,这儿除了小酒怎么还有三个人?而且小酒手里好像还提着个什么东西……”玛瑟疑惑地歪了歪头。

    虽然一个人——手里到底是什么?——面对着三个人,但林三酒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紧张;她远远地看见了玛瑟的身影,甚至还转头朝她挥了挥手,喊了声:“玛瑟你来了?到这儿来!”

    伴着尘烟,玛瑟满腹疑问地在她身边刹住了脚。

    她看了看林三酒对面的三个人,其中那个羊角辫小姑娘和妖娆女性,她都曾经打过照面,正是徐晓阳和小灰。另一个是个穿着一件白褂子的中年女人,一头短发,瞧着很面生,她从来没有见过。

    想了想,玛瑟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兔子是在哪儿抓的,能吃吗?”

    不能怪她,她已经28个月没吃过肉了。

    “老子不是食物啊!你个傻X女人!”尽管耳朵还攥在别人手里,但觉得自己同盟军到了的棕毛兔,又恢复了它粗野的语气:“不要看我,滚远一点!”

    “这……怎么回事?”玛瑟也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兔子,目瞪口呆地问了句,忽然想起一旁还站着人呢:“还有他们是谁啊?”

    说着话的工夫,胡常在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近了——林三酒没回答她,神色里带了点郑重地问道:“大家都还好吧?其他三个干部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对面的几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除了海天青之外,另外两个都死了。”玛瑟一抬下巴,余光瞥向了对面来意不明的三个人,见她们都变了脸色,这才低声地补充了一句:“方丹受的伤挺重的,现在正在和海天青一块儿养伤。”

    见林三酒神色一愣,胡常在急忙插了一句:“这个我一会儿再解释……对了,小酒你呢?不是还有两个干部吗?”

    “嗯,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林三酒抬起胳膊,晃了晃手里的兔子:“来,打个招呼。”

    兔子阴沉着脸不吭声。

    “原来大家传说的兔干部,真的是一只兔子?”胡常在惊叫了一声。

    “还有一个,在后面人事不知呢。”看着二人张大了嘴的样子,林三酒耸了耸肩。

    还不等玛瑟二人有所反应,徐晓阳已经不可置信地哀叹了一声:“你们人数又少,有人连体能都没强化,我真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打败干部的?”

    “哦对了,”她好像这一句话终于提醒了林三酒,她冲对面抬抬下巴说:“徐队长刚才说她有一个请求,还有来得及说。既然你们也来了,就一起听听吧。”

    徐晓阳听了,垂下了眼皮,表情沉郁,此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了。她的目光在身旁的中年女人身上转了转,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我妈妈。”

    “你妈妈——?”

    徐晓阳点了点头,羊角辫滑到了她低垂的脸蛋旁边:“我是白教授的女儿。”

    几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了那中年女人身上。徐晓阳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妈妈她……也是服用了高温适应药的一员,她本身没有潜力值,所以也没有进化出任何能力。但如果你们要伤害她的话,我就算死——”

    “原来她就是白教授啊?”她的语气刚刚坚决起来,就被林三酒愣愣地打断了,“我们其实不认识白教授是谁……你刚才要是不说,我还打算让她走来着。”

    徐晓阳迅速抬起头,五官冻在了一个追悔莫及的表情上。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轻易放她走了。起码在把话问清楚之前不能。”林三酒有些歉意似的朝她点点头,随即转过脸问道:“……你为什么豢养堕落种?”

    徐晓阳身子一颤,忍不住就要说话。白教授却忽然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话头。

    她手里的棕毛兔楞了楞,随即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定要一个人走下去。”对面中年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它,棕毛兔傻傻地望了过去。

    白教授将目光投向了绿洲宿舍楼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开了口:“……昨天,有几个跟晓阳差不多大的孩子,第一次进了大棚。”

    林三酒一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们马上要学习生物知识了,所以由老师带着,亲手在大棚里种下了一些萝卜。明天、下个星期……他们等一段时间,这些萝卜就会渐渐长大……跟这些孩子一样。”

    白教授转过了眼睛,轻轻一笑,几道纹路在嘴边深深地垂了下去。

    “在那边五栋楼里,正生活着一千六百人。他们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青壮年,属于他们的明天还有无数个……绿洲是一个重建后人类社会的模型,而他们是人类延续下去的火种。”

    深吸了一口气,白教授的脸上浮起了一个温柔的笑。“为了能够保存下这些火种,为了让人类能够继续繁衍下去,即使我永远只能在黑暗里行走,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胡常在楞了楞,朝身边的同伴们点了点头,低声说:“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这……和堕落种又有什么关系?”

    白教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如果我说,绿洲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全靠堕落种呢?”

    对面三人一兔都吃了一惊,看着她说不出话。

    “为什么会有人进化,这一点困扰了我很久。进化的就比普通人更优秀、更应该活下去吗?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你们只是变异的一小部分,真正需要繁衍下去的,还是那边普通的1600人。而我所做的,正是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

    徐晓阳紧紧抿住嘴唇,低下了头。

    “说起来很惭愧,但是拯救了绿洲人的大部分技术,实际上并不是来自于我。一个堕落种给了我抗高温农作物的技术、给了我高温适应药、给了我水源采集的方式……而他和他的同伴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些自然进化人罢了。”

    “很显然,堕落种也是需要进化的……而它们进化的方式,就是吸食进化人。”

    她的语气仍然轻柔,嘴角的笑也依然带着几分温和的无奈;然而她的眼睛里,正亮起了一种越来越盛、近乎疯狂的光芒。

    半晌,才有人开口了。

    “……也就是说,你以‘绿洲’的生活条件为诱饵,引来了无数自然进化者,然后就像那时对待我们一样,都叫他们去堕落种嘴边送死了?”林三酒的声音很低沉。

    “这方面具体的事务,一向是由陈干部安排的,原来你们已经出过一次那样的任务了啊……”白教授点了点头,望着他们诚挚地说:“我代表绿洲同胞,感谢每一位自然进化人的牺牲。”

    一直低着头的林三酒,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喝:“你这个白痴女人——!”紧接着,她就攥着一只拳头,合身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趴在海天青身边的方丹,忽然动了动。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慢慢睁开眼,看着从夜幕里走出的那个人,她露出了一个笑:“……是你呀。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1308 健康的意老师才是革命的本钱

    别看这章不长,真卡啊……】

    这一下攻击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一股劲风已到了卢泽的头顶上,他一时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开了攻势,随即顺着楼梯就摔了下去。

    好在林三酒眼疾手快,矮下身子伸手一抓,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止住了卢泽往下滚的势头。

    刚才那一抽没有打中卢泽,重重地砸在了楼梯上,竟一下子击碎了几节台阶,掀起了漫天的碎石和烟尘。林三酒和卢泽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心下都是后怕——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最少也得去了半条命!

    黑影一击不中,停在了半空,一上一下轻轻地摇摆着,好像拿不准应该攻击下方哪一个猎物才好似的。

    借着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二人才看清楚了攻击他们的是什么——尸山的去向之谜,也终于有了解答。

    那是从热带植物林里伸出来的一根绿藤。

    不,与其说它是绿的,还不如说它是棕褐色的。跨越了半个购物中心大厅的绿藤上,已经被斑斑的血迹染得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藤身的尖刺上,甚至还挂了几片橙黄色的碎布料——林三酒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那正是楼下超市员工制服上所用的布。

    “我X!这玩意儿怎么能伸得这么长?”卢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擦伤,忿忿地骂道。

    林三酒紧盯着绿藤,一动也不敢妄动,“大概是变异后长大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赶紧往回跑吧!我就不信这破玩意儿还能一路跟咱们下到超市里!”

    绿藤好像听懂了似的,“呼”地在空中挥了一下,带起了一片猛烈的疾风,几块碎砖被风一卷,猛地朝二人扑来,二人忙一扭身躲过了。林三酒盯着绿藤,紧紧咬住嘴唇,心脏咕咚咕咚地跳——“不行,咱们分头走!我上,你下!”

    “你疯了?”卢泽讶然地瞪着她的后脑勺。

    “尸体堆在电梯口,这根绿藤都能够着,这说明咱们回去的一路上都要受它攻击!”在林三酒张开嘴回答的同时,她已经闪电般地捡起了掉落在身旁的一块大砖头,瞄准了绿藤猛地一下扔了过去——

    身处半空的绿藤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向上忽地一抬,就躲过了砖头。趁这一眨眼的空档,卢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林三酒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口中还大喊道:“我会在这吸引它注意力——你快回去叫上玛瑟,拿酒过来接应我!拿纯度高的!”

    一句话的工夫,绿藤已经连连朝她攻击了好几下——林三酒将将躲过了前几次攻击,眼看着就要爬上最后一阶台阶了,却被最后一击的劲风给擦了一下,一下子裤子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林三酒不管不顾,纵身一滚,终于上了二楼,立刻躲在了一家商店的门后。

    一直盯着她的卢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他此刻也明白林三酒的用意了,又是心焦又是钦佩:“你简直是个疯子!自己当心些,我和玛瑟会尽快回来!”

    “快走吧,它要朝你去了!”林三酒一边喊,一边猛地踹了一脚商店门。

    绿藤在空中犹豫了一瞬——趁着这么半秒钟,卢泽已经把强化后的体能发挥到了最大,飞一样地朝电梯口跑去。眼看着绿藤似乎要紧随而上,林三酒赶紧冲出商店,朝它扔了一个宣传牌子——

    卢泽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看,只好将自己的后背都交给了林三酒,脚下疯了一般地跑向了电梯口。

    没过一会儿,他已经冲下了电梯,绿藤果然没有追上来。

    冲了没几步,卢泽险些迎面撞上玛瑟——她听见了不对,也正急急地往外赶呢,此时见了卢泽,一连串的问题马上冲口而出:“怎么了?外面什么声音?小酒呢?”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快去拿酒!拿纯度高的洋酒和白酒!”卢泽也不管玛瑟还一头雾水,飞快地冲进超市,顺手扯了几个购物袋子,就跑进了酒品区。

    玛瑟不明就里,手上动作却很快——还不用十分钟,两人各拎了满满几袋酒。

    “火机你身上带了没有?”

    “带了!咱们要去烧什么?”又是拿酒、又是火机的,玛瑟也反应过来了。

    卢泽苦笑了一下:“咱们得去破坏绿化了!”说着冲玛瑟一点头,当先朝电梯口跑去。

    两人蹭蹭地上了电梯,就在要冒头的时候,卢泽忽然停住了步子,想了想,谨慎地露出半个脑袋朝外望去。

    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刚才那根刁钻得惊人的绿藤早已从半空中消失了,中央的热带植物林还是那样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林三酒也不见了人影,举目四望,二楼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几分钟前被砸坏了的楼梯还在,卢泽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梦了。

    玛瑟靠近了,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酒人呢?”

    卢泽只觉自己嘴巴都苦了,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

    给玛瑟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卢泽的心越提越高。要是林三酒一个不小心失手,被那绿藤给击中了,落个跟尸山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没想到身边的玛瑟一听完,估计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急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喊了一句:“小——酒!你在哪儿!应一声啊!”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商城里,激起了一层层的回音。

    卢泽一惊,忙朝热带植物林看去——只见中央最高大的几棵椰子树,忽然动了动叶片——简直就好像是一个人听见了什么声音,转头瞧了瞧似的。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仍然藏身在通往负一层的电梯上,正好躲在植物林的死角,因此玛瑟的喊声倒是没有招来任何攻击。

    这一下,他也放心了,干脆加入了玛瑟,一块儿喊了起来。

    两个人的声音经过回音的放大,简直有些震耳欲聋,可林三酒却始终没有露面。喊的时间越长,卢泽和玛瑟的两颗心就吊得越高——

    忽然在一声门被推开的动静之后,林三酒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响了起来:“你们拿到酒了?我没事儿,放心吧!”

    “你在哪儿呢?”玛瑟忙四处找声音的来源。

    大概因为回音的关系,林三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飘:“你看不见我的,我在四楼呢。”

    “你怎么跑那去了?”卢泽不解地问——上楼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攻击,可是看看二楼往上的楼梯,似乎都还挺完好的。

    “我也没办法啊,我躲进哪家店,那根鬼藤子就把哪家店给砸个稀烂——要不是我临时想到躲进工作人员专用楼梯里,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卢泽这才留意到,二楼那些奢华精致的名品店门面,此时果然都被砸坏了——总之,听见林三酒一切安全,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确实是一个思维盲点:平日购物中心里客流来往,用的都是外面的楼梯和扶手梯。可是如果运送个垃圾、推个清洁车什么的,就不可能跟客人一块儿挤了,肯定要有一个后备的专用通道。

    林三酒也是一时撞了大运,才瞧见这个员工通道的。

    “那你怎么回超市里来啊?”玛瑟仍然有点忧心忡忡地问道。

    过了半响,林三酒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我估计这条员工通道,应该也是会通到负一层的。你们先不要烧树了,我刚才看了看,那片植物林跟五楼的花坛是连着的,万一要是连五楼都一块烧着了那可太危险了。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咱们负一层见。”

    卢泽和玛瑟对望了一眼,不无担心地嘱咐了她好几句,又折返回了超市。

    放下了满满的几袋酒,两人有点不安地把超市又走了一圈——除了一个已经锁死的后门,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出入口了。

    “看来员工通道就在这扇门的后面了……”玛瑟晃了晃门上的黄铜锁。“咱们得把门打开呀,要不一会儿她怎么进来?”

    卢泽看了看用料十分结实的后门,觉得头都疼了。从死去经理身上翻出来的那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林三酒身上了,可是锁眼却分明是朝着超市内的,门下方也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不甘心地又走了一圈,这一回倒是让他发现了点儿合手的武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红色的消防栓盒。一个手肘击碎了外层玻璃,卢泽在里面翻出了一把小锤子。

    “来来,咱们用这个把门砸开!”他赶忙跑回了后门,献宝似的把小锤子亮给玛瑟看。

    玛瑟见了锤子,紧皱着的眉头松快了点儿。卢泽的力量比她大,因此她努努嘴,示意卢泽开始砸。

    当当几下,锤子在门锁上砸出了一连串的火花。锁是瘪了下去,可门却连一点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王思思似乎被这声音给惊醒了,突然尖啸了几声——正当二人见怪不怪地正准备继续砸的时候,紧接着却传来了一个他们极熟悉的声音:

    “妈的!我进员工室里了!”

1309 钱难赚,屎难吃,此金玉良言,与君共勉。

    没有大家的评论和声音我觉得好寂寞啊啊啊啊】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310

    诶我突然意识到,大家现在连一个出声的渠道都没有了,也就是说,我请假的话……】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周日的麦当劳里挤满了带着孩子的家长,儿童区的滑梯上不住传来小孩子的尖声叫嚷和大笑。在这样的环境里,朱美自然很难把好友的话当真。

    “可别胡说了!就算你俩吵架了,也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白胖胖的朱美好笑地骂了一句。顿了顿,她扬起一边眉毛,有几分迟疑地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不动手吧?”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她五官标致,可在这个人潮熙熙的国际都市中,却也算不上是少见的美女。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颜色浅淡的瞳孔中,那琥珀色的光泽让人不由联想到清晨初醒的猫。

    林三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怪不得朱美不信——这种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有点焦虑……

    林三酒吸了两口可乐,放松了一下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有一天,有警察来问你我平时都和什么人结仇……”

    “去你的!”朋友语气里的戏谑,使刚才还在朱美眉间浮动的一点疑虑瞬间不见了,她笑嘻嘻地一挥手,“说真的,你这是得了便宜还抱怨!你自己说,任楠有什么缺点——”

    后面的话,林三酒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这一次,它也像风一样地从耳边吹了过去,没有半点听进心里。就在这时,她一双眼睛忽然在窗户外一扫,下巴的线条顿时绷紧了。

    她忙掩饰似的低下头,咬了一口汉堡。

    咬断了面包的那一刻,吵吵嚷嚷的麦当劳门口忽然静下了几秒。随着门口的光一暗,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几个正在排队的顾客一瞧见他,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为他让出了一条道。

    量身剪裁的铁灰色衬衫,带有标志性的阿玛尼收腰设计,从每一根条理都透出稳重的质感。笔挺优雅的深色西裤,没有多余的一丝皱褶,好像随时随地都有专人熨烫打理一般——加上亚洲人少有的九头身比例和俊朗模样,无论什么时候,任楠看起来都像是时尚大片上刚刚走下来的顶级模特。

    走在一家麦当劳里,也难怪众人纷纷侧目。

    随着他的落座,空气里浸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大卫杜夫的冷水香。

    “怎么又来吃这种快餐了?”他朝朱美点点头打过招呼,又亲昵又无奈地揉了揉林三酒的头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她的黑发里隐没了一半。“我晚上还打算带你去上次那一家日料馆呢。”

    “路过这儿的时候正好饿了,所以……”林三酒勉强笑了笑,避开了任楠的目光,低头拣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长发从她肩膀上滑下来,遮住了她的神色。

    ——朱美说得对,任楠毫无缺点。

    他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和林三酒相处了几个月以后,任楠就以他无可挑剔的风度,迅速征服了她一干死党和好友,更别说林三酒这个当事人了——不,不光是风度。他的容貌、财富、性格,每一处都那样完美……他简直是女人能够梦想到的一切。

    人人都说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刚刚开始这段恋爱的时候,林三酒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时候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带着笑容醒来,面对一个任楠带给她的全新世界。

    直到……她越来越高兴不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

    忽然朱美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今天占了小酒一整天,就不耽搁你俩的私人时光啦!正好她刚才也跟我说有点儿累了,你们回家吧——”

    林三酒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任楠温润的声音中,永远含着得体的笑意:“让我们送送你吧,最近太热了。”

    朱美是一副孩子心性,当即笑着说:“哟,那我可不客气了!今天是够热的,我刚才走了那么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她后背上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呢。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好友吃完了,林三酒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着男友和好友一块儿走出了麦当劳。

    外面街道上被阳光灸烤了一个下午的热浪,呼地一下包裹住了三个人。明明已经是十月份了,可酷暑却一直没有半分消减的迹象,依然牢牢地统治着这座都市。街上在热浪里辛苦来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满头大汗,人人都是一脸难受——实在是太热了,哪怕是盛夏也没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朱美最怕热,才走了没两步,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住地抹额头。林三酒感觉到自己后脖子上的头发也都粘在了皮肤上。这种不爽利的感觉叫她难受极了,不由问了一句:“你的车停在哪儿了?”

    任楠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润泽干净的皮肤上,连一点湿意也没有。

    “就在前面。”顿了顿,他的姿态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跟你说了好几回了,没有车太不方便。既然你的驾照也考下来了,你想不想买一辆车?”

    朱美顿时艳羡地赞叹了一句:“你打算给小酒买车?可真不愧是高富帅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男朋友就只送了我一个熊……”

    林三酒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句,心思全不在车上。好在朱美是个活泼的人,有她唧唧喳喳地跟任楠说话,任楠好像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在三个月以前,经过任楠无数次的要求后,林三酒终于甜蜜地妥协了,同意了跟他住在一起。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退掉了房子,搬进了他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去她新家拜访过的朋友、同事,一个个简直都羡慕坏了,才一出门,就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小酒,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抓住啊!”

    “任楠有兄弟吗?有单身的朋友吗?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

    “你可得早点儿跟他谈谈结婚的事……”

    朋友们兴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三酒当时心中的激动和期待,更是她们的好几倍——可是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因为谈恋爱而一度低下的智商,开始慢慢地复苏了。

    她逐渐留意到了一些生活中的细节。

    现在,林三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有点怕任楠。

    目送朱美逐渐消失在老式小区的拐角处,任楠重新发动汽车,车子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车流之中。大概二十分钟过后,两人到家了。

    任楠的公寓位于城市里最昂贵的地段,两年前才刚刚建好,每一寸砖瓦都代表着一种林三酒这种小老百姓从前不敢奢想的生活方式。而现在,她几乎快要习惯自己的新生活了——如果不是心中的疑云一日比一日更加阴暗的话……

    顶层公寓占据了整个38楼。随着私人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二人迈步走进了客厅。

    感应到电梯运行,客厅中渐次亮起了柔和的灯光。

    “我今天买了些可乐,你要不要来一罐?”放下了包,林三酒走向厨房,强忍住自己的心跳,若无其事地朝任楠笑了笑——她自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任楠也走了过来,照旧带着温柔的笑:“好,你买的什么都好。”

    你买的什么都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人物式的甜言蜜语让林三酒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她有点儿尴尬。

    生活中,还真的有人这样说话?

    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情况下,她忙递过去了可乐——他一拉开拉环,饮料中的气泡顿时争先恐后地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大概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任楠一口气喝了小半罐下去。

    林三酒将自己藏在拉开的冰箱门后,绷紧身子,立起两只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异响。

    房间里安静了半分钟。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直到任楠笑着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你在冰箱里找什么呢?”

    林三酒一颗心直直地沉到了肚子里。她关上门,装作不经意似的打量了任楠两眼。

    没有反应。

    一罐刚刚开封、充满二氧化碳的冰可乐喝进肚子里,任楠连一丁点要打嗝的意思都没有——就像倒进了一潭黑漆漆的死水中一样。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她勉强笑了笑。

    同住了三个月,她从来没有见过任楠打嗝。

    不光是打嗝——咳嗽、喷嚏、放屁、流汗……种种虽然不雅,但人人都会干上几回的事,林三酒从来没有在任楠的身上见到过。

    仔细想想,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他去洗手间。

    “你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咱们今晚出去吃吧?”任楠拉过她的双手,在林三酒的脖颈间亲了一下。

    她的后背登时爆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懒得动……再说晚上我想早点儿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三文鱼。”任楠笑着说。

    林三酒慌忙点了点头。

    任楠的厨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得没得挑。吃过了他精心准备的晚餐,客厅玻璃墙外的太阳,也正在逐渐西沉。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终于换上了黑夜和星光。

    “全球范围内的持续异常高温和干旱,到今天已经是第一百零四天了……”收拾好了餐具,林三酒装作对新闻很有兴趣似的看起了电视——她实在不愿意和任楠有任何眼神接触。“相继非洲、印度、东南亚等地的高温致死事件后,我国境内中暑死亡的人数也达到了六十七人。相关专家提醒……”

    她感觉到任楠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沙发深深地陷了下去。

    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林三酒身子僵了僵。

    尽管没有回头,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任楠看的不是电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不是往常那种温情脉脉的,而是一种赤裸裸的——

    仿佛一条蛇正看着青蛙似的目光。

1311 仓促的分别

    这一章短平快……10分钟内就能发】

    林三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房间里大概许久没住人了,空气里的灰尘味顿时充斥了她的肺叶。但她压根就没在意——

    “第七个……?玛瑟,你能不能告诉我,卢泽到底有几个人格?”她尽量平静地看着玛瑟问道。

    “呃,在卢泽本身之外,能够观察到、又确诊了的有十二个。当然了,这也是新世界降临以前的事了……”玛瑟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来回抓弄着自己一头红发。

    看了看一脸闲适的冯七七,林三酒半天缓不过来劲:“那为什么之前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格?”

    “那是因为,除了一个即将被分化出来的人格以外,其他的都会处于沉睡状态。而唯一清醒的人格在‘占据’卢泽的身体一段时间以后,就会被分化成一个独立的人了……就像我一样。”玛瑟看着冯七七,一脸烦躁地努力想把事情解释得更明白些:“不是我们有意要瞒着你,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化下一个人格要多长时间。你看我,都出来将近28个月了,冯七七才醒——”

    深呼吸了一口气,玛瑟看也不看冯七七一眼,只对林三酒说:“在除了我之外的11个人里,和我关系最差的就是这个家伙了。”

    坐在床上的冯七七十分认同似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互相讨厌。”

    “呃,为什么?”林三酒忽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连性别都没有的家伙,性格却还那么差!又自大,又高傲,又没礼貌!”玛瑟气愤填膺地抱怨道,根本不管当事人就在一边坐着。“不男不女的,也不知道成天骄傲个什么劲儿!”

    性、性别都没有……林三酒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七七,可惜这还是卢泽的脸,什么也看不出来。

    冯七七听了以后,表情连一丝儿的波动都没有,剔着指甲说:“性别在生物学上唯一的意义就是繁衍,玛瑟,你对这种你没有的功能,还是一样很执着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玛瑟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攥着拳头就要往冯七七身上扑去——林三酒忙一把将她抱住了,一叠连声地喊道:“这是卢泽的身体,卢泽的身体……”好不容易,才算是把玛瑟给拦了下来。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冯七七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插了一句:“哟,能力没进化,脾气倒是不小。”

    林三酒可算是明白这俩人为什么关系差了——她按住脸都气红了的玛瑟,瞪了冯七七一眼,无奈地喝道:“你有事说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好吧,我还真有一些话要说。”冯七七叠了叠枕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墙上,这才悠悠哉哉地说:“先不管绿洲那些我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目的是什么?”

    这个倒是把林三酒和玛瑟问住了。她们对视了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先呆在这儿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

    冯七七顿时轻蔑地“啧啧”了两声,随即脸上浮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明明五官、身体都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个表情,眼前的“卢泽”却呈现出了一种彻底不同的气质。他(?)低下身子,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我们不是来这儿找签证官的吗?你们忘了?”

    ——老实说,林三酒虽然没忘,可也没有太往深里去想这事儿。此时被冯七七这么一问,不由哑口无言了。

    “可这儿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会出现签证官么?”玛瑟忍不住挑他的刺。

    “一千八百人这么大的基数,也值得我们去试试了。”冯七七眼也不抬地反驳道:“除非你知道另一个全是进化人类的基地。”

    玛瑟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如果发现这里没有,我们必须赶紧走。”见两人都没了意见,冯七七的语气变得很坚决,“我们现在还有12个月23天时间去办这件事,不能全浪费在绿洲这一个地方。”

    没错——林三酒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冯七七个性古怪,但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嘛。她正要说话,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喊道:“林小姐,你们在哪个房间?”

    这声音正是小雨的。

    林三酒掀起帘子,探头一看,入眼的仍是负一层里密密麻麻的单间,和如蛇一般弯曲狭窄的过道,也不知道小雨是在哪儿喊的。她也提高了嗓门应了一句:“是小雨吗?我们在1734,有什么事?”

    “陈干部说你们有人身体不舒服,让我把晚饭送过来。”小雨一边说一边朝卢泽的房间走来,她走路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手里果然拎着几个老式的铁饭盒。她好像已经全忘了早上的那点不愉快,笑嘻嘻地把饭盒塞进了林三酒的手里:“是谁不舒服呀?我们这儿可是有医务室的,怎么不去看看?”

    铁制品虽然不像塑料那样,会在极温地狱里融化,可摸着却很烫手——林三酒忙把饭盒放在了床上,向小雨道谢说:“……这是卢泽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不了,谢谢你林小姐,我已经吃过了!”小雨也跟着客气了两句。她看了看微笑着的“卢泽”,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好在她也没多想,只笑着对三人说:“吃完了晚饭以后,麻烦你们把饭盒送回食堂去,然后再去一趟37号楼陈干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306。今天要给你们安排一下工作了。”

    林三酒忽然想到了方丹跟她说的那一席话——她顿了顿,笑着问道:“你听说是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雨的笑容变得很暧|昧:“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

    一下子删掉了这么多章……真对不起大家。不过一下子文的进度就变快了对吧,哈哈

1311 骗小孩,偷井盖,进化者之光林三酒

    林三酒的“暂且”两字,根本不能动摇陈今风的热情——他猛地一拍巴掌,语气激昂地说:“这就对了!你们相信我,绿洲里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名的。”

    一直在工厂门口驻足观望的几个人,此刻老远看见了,都知道他们加入了;不由得一声欢呼,冲到了林三酒几人的跟前,一个接一个地鼓起了掌。没一个人敷衍,每个人都用足了十分力气;很快,雷动的掌声就把更多的人引了过来,更多的手掌拍响在了一起。

    “欢迎新成员!”

    面对这样热情高涨的人群,林三酒甚至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她转头看了看卢泽和玛瑟,发现这两个皮肤白的家伙,竟然窘迫得连耳朵根都红了——卢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忙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们真热情……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欢迎过呢。”

    林三酒噗嗤一声乐了,深有同感。

    陈今风一连做了好几个往下压的手势,才算是止住了人群的喧闹。

    “同胞们,目前对新成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熟悉环境。太阳出来了,大家先回去上床睡觉,等到了晚上,我们再为新成员洗尘!”

    这话顿时又激起了一阵掌声。

    “小雨,你去食堂交代一声,我们又来了三位新成员。晚上记得给他们加餐!”李姐笑容满面地吩咐了一声,立刻一个梳着矮马尾的女孩应了,跑跳着回了工厂。其余的人被陈今风劝了两句,也都纷纷朝林三酒几人点头微笑,散了开去。

    看来绿洲的人也摸清楚了规律:在白天太阳底下,无论做什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睡觉。

    李姐接着对几人说:“工厂宿舍楼白天太热了,所以我们把地下两层都做成了隔间,把宿舍楼的床搬了进去……你们现在跟我来,把床位分配一下吧。”

    “那车停在哪里比较好?”不用问,提出这个问题的,正是早已决心得罪人也不怕的林三酒。

    “开进来吧!里面有一块空地,正好停车。”这次李姐却没见什么不爽快,温和地笑道。

    三个人应了一声,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开进了工厂区里,在一个边角处把车都停好了。

    走在里面,林三酒才意识到绿洲的占地面积有多大。附近相邻的四五个工厂的墙都被拆了,打通成了一个广阔的区域。绿洲里一共有十来栋楼,每一栋地下都有两层,如今被改建成了绿洲成员的住处。每一栋楼体上覆盖着大面积的反光布,在危险的太阳下泛着一片白光——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甚至都觉得睁不开眼。

    李姐也眯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马上就到了——看见那栋标号为42的楼了吗?其他的楼都住满了,就只有那儿还有空位了。”

    “楼里既然不住人,那么贴反光布是为了什么?”林三酒不解地问了一句。

    “白教授在做一个隔热实验,希望能把室内温度降到50°以下。等温度降下来了,咱们就都能住进楼里了,还可以在房间里进行无土栽培……”李姐说着说着忽然感叹了一句:“要是过去,一听见50°,还不得吓死了!多亏了白教授开发的药,才让大家都更耐热了。”

    “什么?”三个人听了这话,同时转过脸去,看着李姐。

    药?她在说什么?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刚想开口问,李姐却已经把他们都领到42号楼跟前了。刚才梳着矮马尾叫小雨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笑道:“李姐!床位我已经安排好了,又从仓库拿了一些枕头床单换上了。李姐过来瞧瞧?”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李姐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对三人笑着说:“你们接下来跟着小雨,她负责这一栋楼里的生活事宜。你们先进去,我跟小雨说两句话。”

    三个人点头笑笑,感觉像是进了一所寄宿学校——推门进了楼道。

    一进入建筑物内部,立刻便感觉到温度低了不少,被高温烤得晕厥过去的皮肤毛孔也能够开始呼吸了——虽然从体感上来判断应该不止50°,但也相差不远了;与外界那种能杀人的温度相比,这位白教授的隔热试验,看来到目前为止进展已经算是相当惊人了。

    林三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她才收回后脚,身后小雨就一把推上了门。面对她有些诧异的目光,小雨忙笑了笑,示意他们去里面等。林三酒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了步子——她藏在身后的双手白光一现,多了一个对讲机。

    这还是田鼠留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三酒就很想听一听,在外人不在的时候,绿洲人会私下说些什么。她趁小雨转过身去的时候,无声又迅速地把对讲机放在了门缝后,然后快步走进一楼大厅里。大概是都去睡觉了的原因,大厅里没有人,只有卢泽和玛瑟将她刚才的动作全部收进了眼里。

    毕竟是一起经历过数场生死的,两人虽然有点吃惊,不过什么都没说,迅速地将表情调整得很自然。林三酒拿过玛瑟腰间别着的对讲机,背过身子按响。

    从嗞啦的电流声里,传出了李姐的声音。

    “……虽然这一次陈干部也出面了……但是,是我先发现的……还带他们参观了一圈……”毕竟对讲机不是窃听器,还隔了一道门,声音质量听起来很不好。三个人的耳朵都快贴上去了,终于来了一句清晰的——“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三个人应该算是我的吧?”

    三个人怔了怔,互相看了一眼,再次凑近了对讲机。

    小雨听起来好像在打太极:“……按理来说应该算你的……不过这事儿还得陈干部……要不你去问……”

    “找他……堂堂一个干部……”李姐好像抱怨了一句,又有点警惕似的朝小雨笑了笑:“……对外你还是别提。你也知道我……”

    小雨十分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快,收起来,”一直在看着门外放风的卢泽忽然催促道:“她们好像要说完了。”

    林三酒忙一把按掉对讲机,玛瑟接过去别在了自己腰间,三个人赶快拉开了距离。正巧这时候,小雨已经跟李姐道过了别,推门进来了——林三酒心下一提,看了一眼她藏对讲机的方向——不过,再过去取却来不及了,因为小雨已经笑着招呼道:“大家跟我来,看看以后你们的宿舍,我们花了很大力气,尽量弄得很舒服呢!”

    没办法,只好再找机会来拿了。林三酒故意拖着步子走在最后,手里再次闪过白光,一张卡片飞到了对讲机上方,化作一块黑布罩了下去。

    好在对这一切小雨都没察觉。这是一个圆脸蛋、个头儿不高的女孩,初接触时给人又热情又直爽的感觉,不过稍微聊上几句,就能在她身上体会到一种过早出社会而养成的油滑。不过这油滑藏在她的笑里,却不叫人讨厌——小雨领着几人下到了负一层,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楼下因为更凉快,所以已经住满了。你们将就一下,住负一层吧!”

    说着,就推开了负一层的铁门。

    地下两层楼原本的用途,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了——

    占地广袤的负一层,被无数白色建材板给隔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单间。每个单间前面的建材板上,开了一个长方形的豁口充当门,挂起了花花绿绿、各色各样的布帘。

    挤挤挨挨的房间,将空间划分成几大块,过道被切割成了窄窄的一条。地下室里虽然有灯,却没有通电,狭窄挤迫的过道里显得更加昏暗了。有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微微的鼾声,混着人群的气味,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妙的、叫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来,林小姐就住这儿吧。”进门后走了七八分钟,小雨就拉起了一个单间门口的布帘子。林三酒抬头看了看,见自己的单间上写着编号:1629。

    林三酒朝里面看了一眼。

    铁架子床不大,铺了一张薄薄的垫子。枕头扁扁的,还有一张床单叠了起来,大概是充当被子用的。这个条件要是放在新世界降临以前,妥妥的一个贫民窟;但是对于在坚硬地板上睡了一个月的林三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卢泽和玛瑟的房间却被安排得很远,一个在1734,一个在1736,要走上一百多个房间才能到。小雨说是因为绿洲的人越来越多,房间紧张——“要是白教授的隔热试验早点做完,咱们就都能搬进楼里去住了,到时我一定把你们仨放一块儿。”她这样笑着说。

    “那你们先过去吧,我先安顿下来。”林三酒赶紧对小雨说——要想拿回对讲机,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小雨应了,嘱咐了几句,带着卢泽和玛瑟走了。他们一行人前脚才离开,林三酒立刻掉头返回了一楼大厅。

    推开门,她有点紧张地看了一圈——跟刚才一样,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迅速地朝大门冲去,没想到门后面空空如也,没有对讲机的半点踪影。

    她一惊,忍不住低低“咦?”了一声,目光来回梭巡——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

    “你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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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1313

    凌晨三点时,林三酒站在猎猎的夜风中,低头看了看脚下不远处的那一片建筑物。路灯的昏黄光芒,仿佛是浮在黑暗夜河上的一只只萤火虫;风从脚下流过,扑入长空中,终归于静寂。

    闯进去的过程里,最重要的是快。

    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市中心,哪怕到了凌晨三点,也仍然时不时就有车开过,有车,就意味着可能有目击者。闯入的过程越短,被目击的可能性就越低……林三酒轻轻呼了口气,在一处仅有两只手掌那么窄的边沿上蹲下了身子。

    她此时正站在博物馆旁边一栋高楼的第十层上——要闯入一栋办公楼,可比闯入博物馆轻松多了。这栋商业大厦与博物馆之间,还隔了两条街和一片绿化区;从这儿低头往下看,一排绿树黑黢黢地立在黑夜里,树冠好像一块一块浮萍,一路漫延到博物馆身旁。

    林三酒纵身一跃,就扑进了长风里。

    她腰间套住了意识力拧成的绳索,另一头牢牢地咬在办公楼外墙的边沿上;在迎面打来的激烈风势里,她伸手抓住绳索,一脚朝外墙上猛地一蹬,就高高荡向了一棵朝外伸展着粗壮枝干的大树。【防护力场】将全身都包裹住了,哪怕无数枝条纷纷甩上身体、又被撞得断裂,也只是在【防护力场】上撞出了一圈圈的波纹。林三酒刚一抓住那根枝干,立即收了绳索,将它甩向了马路对面的路灯柱;在脚下一点、枝干断裂的同时,她已经再度扑向了路灯柱的顶端。

    博物馆只有一层楼高,而摄像头的监控范围主要是覆盖地面的。身在监控室的安保人员恐怕不会想到,从所有监视摄像头的上方,从只有飞鸟能够划过的黑暗夜色里,有人脚不点地、行云流水一样踏过了天空,轻轻地落在了博物馆主馆的屋顶上。

    林三酒一落地,立刻在屋顶上伏下了身。她全身都罩着黑色衣物,行动迅捷安静,在没有灯光照射的时候,几乎能消融在夜色里——趴在天台墙壁投下的阴影中,她四下一扫,没有在楼顶上发现摄像头。普通人除非从外墙爬上来,不然没法到达屋顶,自然也没有在屋顶装摄像头的必要了;不然的话,她现在就得用录音机激活【皮格马利翁项圈】,那留给她在馆内活动的时间就短了。

    按照记忆中的空间位置,她矮着腰,在天台上找到了皮格马利翁项圈相对应的区域。

    在混凝土打造的坚实楼顶上,要砍出两条坑来还真不大容易。她将双手放在浅浅的凹坑里,掌心相对,在四周加上了一层意识力罩子——【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登时轰碎了天台楼顶,一时间碎石、水泥全炸开了,啪啪地打在了【防护力场】上;激飞的碎石和轰然闷响,全部都被困在了意识力罩子下,仿佛被捂住嘴后的一声闷哼,丝毫未能搅动起这个夜。

    楼顶坚厚,光是一次轰炸还没能把它全砸穿。林三酒小心地掏出了半块井盖——这还是她在来之前切分好的——利用【描述的力量】,将它的形状拉长、捏尖,很快手里就有了一根鹤嘴锄。她以锄尖对准剩余的混凝土,只花了五六下,就将它给彻底砸成了碎块;不等碎块掉下去,它们就统统化作卡片消失在了手心里。

    她只要低头从大洞里一看,就能瞧见展厅里的一个个沉默的玻璃柜了。

    林三酒对博物馆的安防系统虽然不了解,但她在十二界时,零零碎碎地也听说过了不少各大组织保护据地的防范措施:高清红外摄像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除此之外,最好还得认定这儿装有夜间开启的震动感应器、拾音器和玻璃破碎探测器才行。

    她拿出了录音机,解除了它的卡片化,将音量调到最低,耳朵凑了上去。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微微地响了起来,平平地好像是在对着一张纸读道:“你的能力是,能够将景象拍照并保存下来,形成可以挪换位置的立体照片,贴在别人面前,就好像lava医院楼梯上的那一个男人的能力似的……这什么意思啊?”

    【皮格马利翁项圈】迅速热了起来。这明明是它发挥功效时的正常反应,但一想到脚下不远处,就是另一个皮格马利翁项圈,就让人觉得它似乎是快要忍不住激动了——林三酒微微吸了一口气,将头伸进了屋顶的洞里,目光四下一扫,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拍照。”

    刚才被她目光扫过之处,顿时微微地、肉眼不可察地一花;就好像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透明胶片重叠在了一起似的,在对准了之后,又迅速地清晰了起来。

    林三酒伸出手指,遥遥点在“照片”上,将它们挪到四周的摄像头上,彻底挡住了摄像头的“视线”。从监控屏幕看的话,画面仍旧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空荡无人的展厅;而在真正的展厅里,一个漆黑的人影正从天花板上慢慢垂了下来,仅靠一根绳子吊住了脚腕——不踏上地板,就不会触发震动感应器了。

    在夜灯的暗光下,另一只皮格马利翁项圈正静静地躺在展柜中央,失去了白日灯光照射时泛起的微微光泽,看起来就像是寿命将尽的苍老动物,蜷缩着等待永久睡去的时候。从展柜外看不出来拾音器装在什么地方,但林三酒也不需要看;她将一只手放在展柜上,就要将其化作卡片带走。

    然而心念一动,展柜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一刹那间,她背上的汗毛登时全站起来了,差点让一声惊呼滑出喉咙。

    失效了吗?终于从她的能力开始失效了?

    血液一瞬间涌入耳鼓里撞出沙沙的响声;这一刻像是被拉扯成了十分钟那么长,耳朵里的响声才忽然一下退了潮,林三酒回过了神,却仍止不住心脏砰砰挤压出来的余悸。

    不是能力失效了,是这个展柜被封在了地面上,与整块地面都连在了一起,自然无法将其卡片化。但是,她居然冒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意老师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其实也不需要说了。

    林三酒以意识力包裹住了玻璃柜,叫出金属拳套,一拳就砸上了玻璃。这是夹层玻璃,即使被外力砸碎了也不会哗啦啦地掉下来,只是在原地形成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雪白蛛网。但是只要玻璃断裂开,再要将其卡片化可就不费事了——不过几秒的功夫,她就将手探进了裂洞里,抓住了里面的皮格马利翁项圈。

    不知道是不是倒吊着的原因,她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撞出来了。拾音器居然拾取不到如此响亮的心跳声,真是不可思议。

    微微地喘了一口气,林三酒将手里的项圈卡片化了,连解开绳索也来不及,挂在半空里就将卡片凑近了眼前,借着微光把文字看了一遍。

    她发了一会儿的怔。

    “还有五件……去看看吗?”意老师低声问道。

    林三酒“嗯”了一声,一翻身就从半空中卷起了腰。另外几件东西彼此间分散得很远,一一去取的话,风险自然也小不了——但是现在,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个如同心脏搏动般强烈的猜测,一定要在接下来五分钟——不,四分半钟之内得到印证才行。

    地面不能走,那她就走天花板。昨天偷来的井盖,早就被她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单独化作了卡片。随着她一掌拍在天花板上,那小块井盖顿时解除了卡片化;林三酒维持住了这个动作,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描述的力量】就将井盖碎块化作了一只铸铁环,吸附进了天花板里。

    靠着天花板上密布的铁环,林三酒手脚并用地反爬在天花板上,简直比壁虎动作还要灵活敏捷;每当她即将要进入新的摄像头监控范围时,她就会如法炮制地拍下几张立体照片,“贴”在前方摄像头面前,不过两三分钟,她就收齐了另外几件特殊物品。

    这一次,她没有去看卡片;在【描述的力量】失效之后,这些铁环就会重新变作井盖碎片,纷纷从天花板上落下,撞得警报接连嘶叫起来——而那个时候,她早就已经离开博物馆了。

    顺着原路从屋顶破洞钻出去以后,林三酒这才吐出了胸口里憋着的那一口气,浑身都微微发着战。劫掠博物馆固然叫人紧张,即使是进化者也未能免俗;但真正叫她一阵一阵害怕的,却是被发现之外的另外一个可能性。

    明知道屋顶上不是一个好地方,她还是没忍住自己,一边往外跑,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手里的卡片。这一眼,叫她在屋顶边缘生生地停住了脚——使劲又看了那段文字几次,她终于颤抖着手,慢慢将卡片收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脸,双眼紧紧闭着,缓了口气。

    “你是谁?”睁眼之前,林三酒低声问道。

    屋顶上、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夜风从破开的大洞上吹了过去。这样的音量,对于普通人来说,除非站在她身后,否则是完全听不见的。

    过了半分钟,从楼下紧挨着墙壁的地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说着,叹了口气。“看见那几件展品的时候,我就在想,万一有进化者来抢的话我该怎么办……”

    林三酒默默地听着,一动没动。

    “你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吧?”那男人站在视线死角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该感觉到它们的不对了吧?”

    林三酒想起了那六张卡片上共同的一句话。

    “本特殊物品已失效。”

    它们不是普通器物。六件特殊物品都失效了……

    “你刚才问我是谁?”那男人在楼下苦笑了一声,“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这家博物馆的安保队长,一个前任进化者。”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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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乐园介绍:
关于末日乐园:
“我觉得……我男朋友好像想杀掉我。”
林三酒喃喃地对自己的好友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她心里暗暗嘲笑自己,多金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人啊。
不过她没有想到,前路上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她。因为林三酒忽然发现,世界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末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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