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西海之上
三月。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穿梭在无垠的西海之上，呼啸的凉风吹拂耳畔，打乱了衣衫，使人气爽神清。
陆灵秋与炎夜并肩站在一只巨大的纸鹤上，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西北方向飞行着。
此鹤名为“白大飞”，虽无灵智，却在他一时兴起的情况下被起了名字，是陆灵秋的诸多飞行灵器之一。
远远望去，它的身长大概有二十余丈，双翼展开后直径约十丈，通体发白，灵光闪动，一看就不似凡物。随着巨大翅膀的一扇一扇，纸鹤的身躯上下摇动，如吊床般，竟能带给人一丝长途旅行中的清闲舒适感。
“主人，我们快到了。”
炎夜此时已经重新戴上狐面，作为情报使，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她是不能够轻易将容貌示人的。
当然，这并非陆灵秋的规定。
一直以来，镜花宫的每个灵使都认为，自己能被主人选中，定是前生积来的福分。
对此际遇，她们倍加珍惜。
所以，很多时候不需要陆灵秋说什么，她们就已为自己定下了极为苛刻的要求。
比如水莲外出“寻花”时，认为自己应该将每个国家内、所有新生的天灵根幼女的情况彻底掌控。
这导致，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只要是资质好的存在，几乎都会被她暗中“拜访”一次。
而沙绫就更可怕了。
她认为在出任务的过程中，遇到的一切生命体都是“阻碍”。
这可能直接会导致某些无辜的生命在一脸茫然的状态下暴毙。
故在陆灵秋提醒几次无果后，选择了尽量减少给她派任务的次数。
身边的小夜则很简单，除了自家主人之外，凡是看到了她真容的男人，必死无疑。女人的话，仅限花宫灵使。
当然，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位陆灵秋很久未见的，镇守在镜花宫内部的金灵守护。
那一位，不会放任哪怕是一只蚊子进入到风花山脉的领域内……
一切外物，都将在她的雷暴下化为飞灰。
陆灵秋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确实，他们从出发开始，到现在已是赶了一个月的路了。
中州距离天苍大陆西域的路程，虽仅需十天便可到达，然而西海广阔无边，要想前往情报里“天夜广寒宫”的所在之处，需在此基础上再飞行整整半个月。
按照“白大飞”的飞行速度，粗略估计，今日午夜，便是到达终点之时。
他将目光望向天边，缓缓说道：“嗯，小夜。趁还没到，有些事情我想先跟你交代好。”
“啊…主人请讲。”
炎夜正沉浸在对前段时间那美好生活的回忆当中，此时听到陆灵秋如此郑重地言语，立刻打起了精神，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
“是这样。首先，关于‘天夜广寒宫’，我们手上仅有最基础的情报。”
陆灵秋淡淡道：“也就是时间和地点。”
炎夜点了点头。
他继续道：“所以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们不清楚；里面会不会有超出你我二人能力范围之外的危险，我们也不知道。这次行动，只不过是因我好奇，想要探查关于无月之谜的事罢了。”
“诶？！可是，主人法术通天，世上怎么可能出现您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小夜，这种想法是万万不能有的。”
陆灵秋摇首说道：
“想必你也听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吧。”
“我的修为虽然高深了那么一点点，但只要不出意外，我是决计不会使用那部分能力的。你曾经见过，所以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陆灵秋的话让炎夜猛然一惊。
她忽然回忆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自己与主人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
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一束与众不同的光线，从遥远的地方笼罩而来。她本以为是生的希望，直到那光芒近在眼前，她才看清——
那是极致的“暗”。
“所以，我们很可能会遇到突发情况。”
陆灵秋的声音将她从可怕的回忆中拖拽而出，“小夜。如果到时候真的遇到连我都无法解决的存在，我希望你能够立刻逃离。”
“啊？！那怎么可以！我身为……”
“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陆灵秋沉声打断了她：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啊……我……”
少女陷入了极度的为难之中。
她并不知道关于慕青的事。
也不知自家主人在不久前已经“半邪化”了一次。
在她心里一直认为，身为“火灵守护”，“守护”二字的意义，便是守护主人。
——守护着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
如果，真的出现了主人说的情况。诚然连他都对付不了的存在自己冲上去也是送死，但仅因这样，就能够心安理得地丢下主人不管，当先奔逃吗？
绝对不行。
那样做不仅是身为“守护灵使”的失职，可能还会在以后每每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让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我知道了。”
炎夜从来不会违抗主人的命令。
所以，她在表面上，应了下来。
“嗯，很好。”陆灵秋看不见她狐狸面具下那有些异常的表情，只以为她确实明白了自己的苦心。
毕竟，最让他省心的就是小夜了。
他不再多说，巨大纸鹤继续前行着。
接下来的路上，是许久的沉默。
直到天边出现了四束横贯天空的光华，陆灵秋才微微皱起眉头，向远处眺去。
那是四名修士御剑飞行产生的惊虹。
“白大飞”目标明显，显然逃不过对方的眼睛。只见那几束流光毫不犹豫地一拐弯，直奔着他与炎夜的方向急速赶来。
见此情形，炎夜一抚手腕上的念珠，火红的长太刀顷刻间闪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身体一侧，半挡在陆灵秋的身前，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冲天的炽热灵压释放而出，炎夜目光坚定。
在如此大海之上，一切不长眼的杂碎，若要打自家主人的主意，都必须先过自己这关。
几个闪身的时间过后，那几束光华愈发贴近了。陆灵秋双眼微眯，看清了所到之物。
只见两男两女的身影出现在三把飞剑法宝之上，灵压大概是元婴中期左右，对他而言，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过在两队人马相距不到百米远、相互彻底看到了对方的容貌之后，陆灵秋不禁微微一愣：“嗯？”
对方中的二人也是大惊失色：
“什么？！怎么是你？！陆灵秋！呃……陆宫主！”
只见陆灵秋微微一摆手，示意身旁少女收起武器，然后才面带微笑地说道：
“方晖长老，玉蟾师太，好久不见啊。”
……
第九十二章 除月计划
来者正是灵月派的三长老方晖和四长老玉蟾师太。
能在这种地方相遇，是陆灵秋没想到的。不难猜测，他们应该也是冲着“天夜广寒宫”出世的消息才不远万里而来。
在他二人身边，还有一男一女，身穿雪白色裘衣，衣服胸口上绣着天山雪莲，看起来很是厚重。
未等陆灵秋多做观察，方晖就当先介绍道：
“陆宫主，这二位伉俪是来自大雪山宗的王长老和李长老，”
说罢，他又转身对那对夫妇道：“李师兄，王师妹，这位是我灵月派的……呃……哎哟！”
感受到小臂略微一痛，方晖回过头来，见是玉蟾师太在旁边掐了自己一把。
他这才猛然想起，陆灵秋曾说过，镜花宫出世的消息不得传到外人耳里。
心中一凛下，方晖赶紧止住了口，却见陆灵秋微笑道：
“方长老不必过多介绍。我向来没有与人同行的习惯，若无他事，我便先走了。”
“呃这……好的，好的。”
方晖一脸歉意，而那两位大雪山宗的夫妇则是有点尴尬。
灵月派和大雪山宗向来交好，这次洞府出世的消息，最初也是由大雪山宗的掌门“雪芙老祖”主动联系梵心师太，互相交换了情报才确定下来的。
对于半仙级洞府，任何手握其资料的门派或组织，要说不动心，那都是不现实的。
就算明知此行危机重重，可能会遇到无数元婴级以上的高阶敌人，他们也依然会派出值得信任的长老或门下弟子去碰碰运气，万一在洞府中捞到点儿好处，对门派未来的发展都是不可估量的。
方晖带着几人前来，本是想和靠谱的人类修士结伴而行，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也好共同应对，可谁能想到来者竟是自家门派的幕后黑手？？
没法介绍，这完全没法介绍。
却见陆灵秋并无任何多留之意，且他身侧那位窈窕诱人的女修身上，一直在散发出恐怖的灵压。单单是这远超元婴末期级别的炙热灵压，就已不是几人能够抗衡的了。
数息后，“白大飞”翅膀一扇，带着二人轻飘飘地飞向远方。
见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大雪山宗的那位男性长老才面露惊疑地问道：“方道友，刚才那位到底是……？”
方晖摇了摇首：
“抱歉了，李师兄。关于此人的事情，涉及到我派一些隐秘，实是无法相告于你。还望见谅。”
玉蟾师太也在一旁点了点头，面露歉色。
李姓男子和王姓女子对望一眼，心中皆是感到更加疑惑，但话已至此，他们也不能再追根刨底，便只好重新整顿了下，一行人再次上路。
……
同一时间，灵月派，望舒首峰。
在巨大的红山门前，黑压压的一片修士正聚集于此。若从高远之处望去，可见他们分为五个大队。
为首的是御天剑宗一脉的弟子，修为几乎全都高达筑基以上，偶尔夹杂着一些负责后勤的炼气末期弟子；
侧翼的分别是黄泉剑宗、紫薇剑宗、轩辕剑宗三派的弟子，他们每个人都手持灵剑，腰间贴着护体符箓，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在最后一长排队伍里，竟有一群来自大佛寺的僧众！
他们手持灵棍，身披袈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为凝重。
这些人，正是受御天剑宗宗主——云啸天之邀，前来见证“剑盟扬善”的中立之人。
整个队伍的最前方，二十余名高阶修士围在一起，探讨着攻进灵月十二峰的具体分工。在他们身前不远处，是两名守山女弟子早已分离的尸首。
“云大宗主！我黄泉剑宗的弟子和长老们，皆已准备完毕。”
“我等亦然！”
云啸天身后，站立着剑盟的三大宗主和十二位长老。三大宗主的实力皆为元婴中期，而长老们则是金丹期上下。
若算上自家前来的八位长老，此次参与攻山战的高阶修士，总共有二十人之多！低阶修士，共千人！
他们早在来之前就得到消息，灵月现在，正是外强中干之时！
不但原本位列第七的萧何长老背叛了门派，就连实力强横的三长老方晖和擅长治疗灵术的四长老玉蟾都恰好不在门中！
如此说来，除了最为棘手的梵心师太和大长老靖泽之外，其余能拿得出手的高阶修士，仅有三人！
可无论是明镜，还是铁涸、璇玑子，根本都无法在他云大宗主的手下撑过三回合！
这一战，对于云啸天而言，是势在必得！
只见他白发飘飘，衣袂舞动，眉眼之中似有精光射出。
“剑盟的各位弟子听令！”
云啸天精神矍铄地从腰间将一把通体发黄的飞剑高举头顶，对着身后大声言道：
“我四大剑宗，今日费尽周折会师于此，并不仅是为对那些灵月恶徒进行教训！
还有一件要事我需要各位明白，
那就是！
我们要代表剑修一脉，
在今天！
证明——
剑道！永远！强于！灵术！”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大喝道：
“剑修！永远！强于！灵修！”
云啸天这番话说完后，人群之中，登时沸腾！
“是——！！！”
“我等定将贯彻四宗剑意！！！”
“剑道永远！强于灵术！！！”
“剑修永远！强过灵修！！！！”
“云盟主威武！剑盟万岁！！！”
事实证明，云剑来的演讲功底果然传自于他老爹，千余名修士在云啸天的三言两语之下，顿时如被打了鸡血般，个个眼中冒着亢奋的光芒，似是再也等不及去进行这趟扫荡了。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称呼云大宗主为“盟主”！
这个称呼放在其他三位宗主耳里倒是极其的刺耳。
不过能起到积极作用就是好的，见预期效果达到，云啸天不再多言，将灵剑抛向高空，运起灵力，腾空而上！
“灵月大阵由我等先来破掉！众位按照原计划，兵分十二路，有序进行！”
“我宣布！除月计划，正式启动！！！”
“是！！”
嗖——
咻——
道道剑光飞射而起！二十余名高阶修士紧紧跟在了云啸天身后，直奔白玉峰而去！
地上的低阶修士们，化为一道洪流，从望舒首峰冲上灵月，以不可阻挡之势分向十二座勾锁连桥行进！
剑盟大军，直指灵月！！
……
第九十三章 灵月激战！（三更）
白玉峰，望舒阁外。
梵心师太、靖泽长老、明镜师太、铁涸长老四人，早已立于场地正中央，就位等候。
天空之上，数十个黑点毫无阻碍地从远处飞来。
之前被陆灵秋毁坏的白玉峰大阵，由于布阵材料过于昂贵，未能及时修缮，在此刻反而成为了敌人的切入点。
听着山下无数的喊杀声，看着天上那些戾气凛然的剑修长老，为首老尼轻叹一声，满是无奈地回过身来看向几人：
“三位，今日乃是我灵月百年不遇之大劫。
你我皆知，云啸天的实力强悍无匹。
稍后就由我来牵制住他，靖泽师弟，你去应付其他长老，
明镜、铁涸，你二人见机行事。
至于璇玑师弟，我已让他前往玉桂峰藏星殿，临时去守护我灵月派的秘法了。
灵月虽有镜花宫作为最后靠山，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那位水灵使大人是决计不会出手的。
所以——”
梵心师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面对诸多敌人，我等，定要抱着必死的决心，用一切手段去保护好我们的晨星和弟子，她们，才是灵月未来的希望。”
她声音颤抖。
灵月派自创派以来发展数百年，从一无所有到现今这个地步，几乎全是由她和靖泽长老两人拼了性命、投入了海量时间精力才做到的。
最初他们住在望舒首峰时，仅是临时支起了几个简单的小木屋，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哪里像现在这般，洞府数十，屋舍数百。
直到陆续招来几名志同道合的长老，将基础设施建造妥当以后，梵心才带着众位师弟师妹们正式对外招收弟子，就这样一步步发展至如今。
可以说，灵月，是她的全部心血，亦是对众位长老而言的全部回忆。
“梵心师姐，您放心。我们相识如此多年，各人品性如何你也都清楚，无需多讲。
今日我就算战死在此！也定不会放任何人从我身边走过！”
靖泽咬牙立誓。
他大袖一挥，将法宝“天鹰灵剑”从口中吐出，持于掌心。
一旁的明镜师太和铁涸真人也是纷纷召出自己的法宝，一左一右护在梵心师太身侧。
“拜托了。”
梵心师太目光望向天边，口中喃喃。
……
金波峰上，牧莹和李渊博带着身后几十名弟子，将勾锁连桥一端团团围住。
在灵月十二峰内，除了白玉峰和望舒首峰，其余各峰皆有禁飞大阵守护，修为不到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是无法腾空而行的。
以此作为基础，各峰晨星们只需要带领弟子们将桥口守住，就可以让峰内安然无恙。
可惜，剑盟派往此峰的修士小队，竟有一名金丹期长老带队。
“牧师姐，我们怎么办！”
看到远处那金丹期修士正在准备着攻击大阵的剑诀，李渊博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低阶灵修而言，他们的灵术射程远远比不过金丹期修士淬炼的飞剑法宝的射程，一旦金波峰的大阵被破，敌人的筑基修士便可毫无阻碍地御剑飞来，而自己这一方将再无地利优势。
“先别慌！仅凭一名金丹期修士是很难突破大阵的！我们尽全力拖延时间吧。
掌门已事先将弟子们聚集到了六峰之内，只要撑到白玉峰的战斗结束，她就会来帮我们的。”
牧莹嘴上虽是在安慰众人，面上却也满是紧张。她又何尝不知，这一战，定然是凶多吉少呢？
可身为十二晨星之一，她没有退路。
“相信其他峰的各位也应该和我一样吧，
为了灵月，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大家。”
……
同一时间，素娥峰的一处偏僻角落里，
乔奈手持灵剑，目光阴冷地盯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女子。
此刻，剑盟的队伍早已通过勾锁连桥，将守备最为薄弱的素娥峰成功攻破。
素娥峰上，有一座用灵石雕铸的女仙雕像，名为“嫦娥像”。
在其附近，三十多名剑盟弟子与数十位灵月弟子斗在一起。
广场之上，剑气、灵术交错纵横，地上一片狼藉。
已经有数十具尸体倒下一动不动，整个山峰之间都弥漫着血腥味儿。
乔奈眼前之人，正是灵月派第七晨星——元秋雨。
这位护着师弟师妹们以一挡十的天骄，最后还是被自己击败，终于筋疲力竭了。
在她身后，站着自己的表妹，乔芮。
“小芮！快跟我下山吧！我跟你说过，这次的战争，你们没希望赢的！跟我走，还有一线生机！”
乔奈将目光跳过面前的晨星，对着她身后那身材娇小的女修急切喊道。
“表哥！我也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走，就算出了再大的事我也不会离开这儿！你还是自己回家吧，否则，真的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少女银牙紧咬，手中捏着早已褶皱不堪的灵符，表情再坚定不过。
不难看出，她也已是经历过一场血战。
“小芮！！！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还在固执些什么？！
真的没时间了！！！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别这样任性！！！”
乔奈急得抓心挠肝，他身为此次攻山的某个小队长，能暗中打点至此已经很不容易了，还好这次云剑来坐镇御天剑宗本部、丛心在看守玉钩矿洞，没人能来干扰他救自家妹妹，否则，要想像现在这样，在战场中和表妹见个面，绝对是难如登天！
“呼……乔师妹，你这又是何苦。我们素娥峰已经……已经沦陷了……”元秋雨虚弱道。
她正用手中细长的灵剑鞘拄着地面尽可能地回复着体力，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她已被乔奈击败。
虽然在他出手之前，自己已经消耗了过半的灵力，但最后还是，被他越过两个境界，彻底击败了。
这名面色阴翳的男修，其剑法之凌厉、剑术之娴熟，远超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
他身上的灵符、灵丹相比自己也是丝毫不少，可以看出，是那种既努力又有钱的富家子弟。
但这位乔姓男修，似乎并无杀害自己的意思。
能看得出来，他只是想把自己的表妹带离此处，为此，他特意支开了其他所有剑修，试图与乔芮面谈。
“固执？
哈哈，表哥。我知道你关心我。”
乔芮苍白一笑，道：
“从小我们俩就三观不合，你喜欢剑术，我喜欢灵法。所以我自己跑来了灵月，爹爹送你去了剑宗。
我本以为，只要离家出走，就可以不用再看到爷爷那张重男轻女的臭脸，也可以放下从小到大对表哥你的嫉恨；
我以为，只要在这桃源般美丽的门派中，只要能够养活自己、实现自己的价值，便可自由地追求喜欢的东西……
但今天，我的梦到底还是，
在你眼皮底下，破碎了。”
“表哥，你看看，你看看现在。”
乔芮指着四周躺在血泊里的同门、望向远处已开始燃起大火的山峰。
“你看看你们剑宗做下的事情。
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啊！！你看看你、到底是在一个怎么样的门派里成长！！！”
“小芮……你……”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对吧。”
乔芮娇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她用尽全部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如果你不离开！！
那么现在！！
这是我、最后一次！
叫你‘表哥’了！！！”
少女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向地面：
“我不会走，更不会背叛灵月！
——我是不会退缩的。”
话音未落，在乔奈的呆滞目光中，乔芮猛然冲向前方，护在了同样一脸震惊的元秋雨身前！
“灵月，由我来保护，
晨星师姐——
由我来保护！！！”
——
“木灵法·双叶藤！！！”
……
第九十四章 由我守护
眨眼间，绿色的灵力无声扩散开来。
只见两根带着尖锐细刺的叶子藤，蓦然从乔奈的脚下破土窜出，直接往他身上缠卷而去！
这是木灵法中黄阶上品的一招，威力完全不弱于“泅龙术”。中者一旦被那布满绿刺的藤蔓缠住，毫无疑问，将会在皮开肉绽的情形下被勒至窒息。
乔奈此刻身上是亮着护体术的。
但他的思绪，依然陷在表妹刚刚吼出来的那番话里，眼里布满了极度的震惊和自我怀疑。
原来，表妹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原来，我喜欢剑术，也有错吗。
从小，在家族堂亲中，他就对这唯一的表妹无微不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表妹。
然而，乔家的族长乔骞，为了家族未来的生计和发展，一直以来，将全部资源都投入在了小辈中最有天赋和出息的乔奈身上，对于更加出色的乔芮，却从未主动去了解过。
没错，在灵术上，乔芮的领悟力远超同龄修士，但乔家，却根本没有正式地检测过她的资质和根骨。
“女流之辈，将来嫁个有钱人就好了。家族资源有限，只能先照顾你的哥哥们了，这就是命哪。小芮，你可别记恨父亲啊。”
这是乔奈的舅舅曾对亲生女儿说出来的话。
只有乔奈知道，表妹其实早已在机缘巧合下，偷偷开始向某位灵月弟子请教关于修行的入门之事了。
果不其然，在神秘女修的帮助中，不出二年，表妹就选择了离家出走。她来到灵月，并且顺利地通过门派的入门考核。
当年的灵月不收取任何费用，入门门槛亦是非常的低。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推动下，乔芮终是逃离了令她感到窒息和绝望的家族，来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幻想乡。
乔奈印象深刻，在那以后，家族中对于她的事情，所持的态度居然是不闻不问！而他的舅舅、乔芮的生父，竟也是大失所望地表示“女子长大不中留”，并在那之后，更是将全部精力放到了乔芮其他的哥哥身上，一次都没有来灵月寻找过她。
这些年来，由于一直很担心表妹，乔奈几乎不间断地在和她书信来往。而他，也是乔芮唯一还保持着普通联系的乔家中人。
剑宗与灵月，牵系着这对兄妹早已脆弱不堪的亲情关系。
回想起这一切种种，乔奈心中憋闷无以言喻。
长辈的抉择，我身为小辈，又有何能力去改变呢？
难道，这就是周丰那家伙曾对我说过的，善恶循环、因果相报吗？
想来，我也确实做了不少的恶事啊。
双叶藤术捆上了身周的光罩，散发出“嘶嘶——”之音。
乔奈的土灵力在乔芮的木灵力束缚下，竟隐有开裂崩坏之势。
“小芮。如果、如果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件事的话，那么好。”
在她和元秋雨惊诧骇然的目光下，
乔奈撤去了护体术。
嗤嘶——
叶子藤条没了阻碍，瞬间缠上了他的身体。
剧痛传来，乔奈的肩膀、大腿、腰间、前胸，全部被带刺荆棘勒得死死，勾刺早已扎入了肉中。
“呃啊——！！！”
乔奈嘶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忍住那巨大的苦痛，沙哑道：
“家族的决定我……阻止不了，
但若这样能够让你放下心中芥蒂的话，表哥愿意……
用命去换。
小芮，这算是……我代替长辈……对你的补偿。”
“……表哥！！”
此刻，乔芮早已被他的举动吓得俏脸煞白。
藤蔓造成的那些血痕肉眼可见，她欲要收起灵法，但却来不及了。
她以为，表哥会和其他剑修一样，就算遇到的敌人是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谁想，他对自己的心意，竟是这般……
毫无保留。
是啊，家族的事情，他身为一个小辈，又能够怎么样呢。
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告诉长辈们，你们说的、做的都是错误的吗？
那不现实。
自己的愤怒，只不过是源于对不平等待遇的失望透顶罢了。乔奈他，在这一点上，并没有错。
“乔师兄！！”
却听两声惊叫响起，一侧，两名御天剑宗的弟子刚刚打扫完素娥峰的战场，一直寻到此处，才终于发现早已变成了血人的乔奈。
二人赶紧一左一右冲了过来，同时手持灵剑将他身上的荆棘藤蔓斩断。
“乔师兄，你没事吧！！我这就去帮你除掉这个贱人！”一名筑基修士暴怒地举起灵剑，望向乔芮，口中念念有词。
“不，阿光，她……是我表妹……求，你了。”
乔奈倒在另一位筑基剑修怀里，脸上满是鲜血，已然血肉模糊。但即便在如此情形下，却还是尽全力去握住了这名同门的胳膊，
用力地、用力地握紧。
“乔师兄……这……”
两名剑修对视一眼，皆是惊疑无比。
平日里，乔奈对待他二人还算不错的，在脱离了周丰和丛心的三人小队后，他们俩是乔奈新找的下手。但此时此刻，在战争当中，遇到这样的事，着实让他们很难做出决定。
对面的两名女修显然是灵力空空，没什么战斗力了。年轻的那名少女一直在哭，是乔师兄所说的表妹；而另一个明显是此峰晨星，放走的话……
“哎，阿光，咱撤吧。
战场这么大，少一个俩的没人知道。
你看她们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我们啊，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了。毕竟乔哥的命要紧，得赶紧回去找医修给他治疗。”
搂着乔奈的年轻男修劝了几句。
时间紧迫，名为阿光的男弟子在纠结下，果然还是点了点头，将飞剑收起。
二人一前一后，扛起乔奈，没留下任何言语地离去了。
盏茶时间过后，素娥峰的剑修弟子全部撤离此地，继续去攻向其他峰。
见暂时没了危机，乔芮如失去全身力气般颓坐在地上，无助地看向元秋雨，怔然道：
“师姐，我……我做的对吗……？”
元秋雨叹息一声，吃力地伸出手臂，拍了拍她的肩。
“乔师妹，你没错。
这一次，你是灵月的骄傲。
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我们都能够活下来，我一定会向掌门禀报的。”
“你，可是代表一峰，为了灵月的荣耀，救了我这名‘晨星’啊。”
“师姐……可我……我好难受！我好痛苦……我不懂、我不懂……人类和人类之间，为什么，要像这样，自相残杀呢。表哥他……”
“他啊，可能也不算做错了什么吧。
因为，
——这就是战争的模样啊。”
……
第九十五章 冰灵白雪（3K）
灵月派，白玉峰。
战斗已逐渐趋向白热化阶段，三大剑派的长老已经与靖泽等人战在了一起，灵月掌门梵心师太则是与剑宗宗主云啸天单独漂浮在高空之上，远离了下方被分割成无数块儿的小型战场。
战况对灵月而言极其不利。
虽不算是一边倒的情形，但仅肉眼可见的，就已经有不少山峰燃起了火光，这说明各峰大阵早已被破，面对剑盟的金丹期长老们，峰内弟子恐怕也都是凶多吉少。
故他二人之间这场战斗，胜负直接会影响到双方阵营里所有人的士气，实乃重中之重。
此刻，梵心师太脚踏祥云法器，手持一杆长尾拂尘，面色冷然地对着数十米外身着红袍的云啸天说道：
“云大宗主，早在你我刚刚步入元婴之时，老身就知，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呵呵，梵心，说这些又有何用？当年在中州的论道大会上老夫就觉得，你的那些疯言疯语，甚是可笑！
什么‘太古八大传承’？
哈哈，若真有这些东西，若真的强于剑法，那么你，又会使用其中哪一种呢？你的门人们，又为何从未在我剑宗弟子面前展露过呢？啊？看看下面的情况吧。”
云啸天傲然立于蓝天之上，捋着自己的长须，目光冷厉地盯着眼前老尼：
“灵月弟子已经死伤近半。你们的灵术，在我剑修面前，起到作用了吗？
如今，老夫不但将修为赶上了你，还培养出了潜力无限的剑来。不出多久，他便会成为大秦新一代的剑圣！
梵心，休要活在梦里了，醒醒吧，你口中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了！
灵术至高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今日，就让老夫见识见识，你口中的灵法，到底能否抵挡我的剑诀！！”
——
“御天剑意·一剑·化千丝！！！”
随着一声大喝传出，云啸天将大手往前一抬，凌厉的剑意却登时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外暴射而出！
只见一千道细若游尘的灰白剑锋渐渐化为实体，以迅雷之势从四面八方的刁钻角度猛然聚向梵心师太！
此乃“剑意化气”。
在天苍大陆上，剑修若将各大剑道中任意的基础剑诀修炼至一定程度，身体将会由内而外散发出专属于自己的剑意。
而在此基础上，若能更进一步，将剑意修到极致的话，就会像云啸天这样，彻底实现“剑意化气”——
即将剑意以实体形态凝现体外，真正做到“手中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当然，这还不是剑修的终点。据说天苍上曾出现过一脉剑宗隐门，其传人竟可将剑意形成领域，与灵术之中的“结界术”相差无几！
但那太过遥远，仅是“剑意化气”，就已将元婴中期修为以下的剑修全部淘汰了。
此刻，梵心师太安静地看着天边剑影，不慌不忙地用双手结了几道法印，口中喃喃道：
“二重·金火阵。”
霎时间，
金灵力，汇于左手；火灵力，聚在右手。只见她双掌合十，随后，两道亮芒倏地一闪！一道正方体的金红色灵力墙在她身周突兀地形成！
“这是什么灵术！”
下一息，云啸天只见自己的“千丝剑”狠狠地摩擦在那方罩之上，发出了电锯般极度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叮——滋滋滋——
可即便是在千剑穿插的攻势下，那非同一般的护体灵术却也只是轻微地晃了晃，看上去结实得很。
“此乃二重灵法，是我祖上于弥留之际开发出的‘融合灵术’。
此道传承至老身手中虽有些大材小用、无法发挥出其原初之力，但即便如此，仅凭你的剑诀，也难以突破这层防御。”
梵心师太语气平淡。
很明显，她的灵法不同于其他五行灵术。
在五行中，双灵根、三灵根的普通修士，是绝对无法直接将两招不同属性的灵术合在一起释放出来的，那么做极有可能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反应——
比如金火融化、水火蒸发、火木自燃、火土熄灭等。
可她却成功将金火两种属性通过特殊的手段，凝成一圈如此坚实的护体光罩，并成功将云啸天那些威力强度极大的剑丝全部防下，这已是相当的不可思议。
“融合灵术？”
云啸天双眼微眯，在心中对梵心师太的灵术造诣重新认识了一番。
他冷哼一声，将单手高举，手掌朝天：
“无非是两种五行法术的叠加罢了。但若想凭借此招来阻挡老夫的剑诀，以此来证明灵术强于剑术的话，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却见梵心师太也同时伸出手臂，缓缓说道：
“我从未说过，灵术，必然强于剑术。还请云大宗主不要断章取义。”
黄红两色的灵力瞬间在她手上凝聚，比之先前更加凝实的灵压扩散而出：
“——但灵术，
也绝不会弱于剑术！”
“二重灵法·金火刃！！”
“御天·千剑合！！！”
……
玉桂峰，黄字十一间门外。
一名身着晨星道服的清冷女修正神色紧张地，盯着眼前围着自己的五名筑基剑修。
在她身后，还有一位妖艳女子，正饶有兴趣地倚在门边，欣赏着玉桂峰上的这一幕幕。
弟子们死的死、伤的伤，就连独自镇守在藏星殿中的第六席长老璇玑子，刚刚也因为寡不敌众而惨然陨落了。
剑盟的人在疯狂地掠夺、杀戮；灵月的弟子们则在拼命守护，就算是死也要带走一两个敌人。无论哪一方，都损伤惨重。
“是久违的味道啊。”
蓝雨柔对着空气深深地嗅了一口。
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毫无阻碍地飘入她高挺漂亮的鼻中。
在这般刺激下，她有些心痒难耐地轻舔了舔自己那粉泽饱满的嘴唇，对眼前的白雪命令道：
“小雪，把这些天我教给你的，借这个机会，来实践一下吧。记得，要迅速哦。”
“好的，水莲姐。”
白雪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之色。
不久前，她一直在房间内的结界中跟随着蓝雨柔修习灵法，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种种惨象。
直到刚才，黄字十一间的门被敌人用飞剑狠狠劈开，她才从修炼当中回过神来，立刻冲出房间，见到了眼前一幕。
自家的门派，在被侵略；昔日的同门，在被残杀。掌门长老们，堵上了性命在拼死战斗；每座山峰的晨星们，想必也都在尽着自己最后的责任吧。
平日里一切静好的灵月派，竟被外敌攻上了山！
她知道，自己没时间震惊和愤怒。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般敌人，就算是第一次与人类修士进行死斗，白雪也断不会有任何顾虑可言。
她手中没有任何灵器，只是将单手横于胸前，轻轻地捏了一道法诀。
对方的五名修士见她开始施术，同时出动！
“御天剑·烈阳！”
“落日式！”“残焰扫！”
“冲剑式！”“平沙式！”
眨眼间，五道剑光从各个方向近身斩来！
却见白雪并无任何躲闪之意，而是目光冷然站在原地：
“冰灵法·白镜。”
咔啦——！！！
几下清脆空灵的声响同时在白雪的身周出现，一圈圈空色的冰灵力，从她纤瘦的体内猛地向外扩去！
就在五把灵剑突刺到距离她身体三尺之处时，层叠如玻璃般的反光护罩蓦地在她的身周凝成。
在那一瞬，几名剑修只觉手中武器似是坠入冰窟雪窖，再也无法轻易拔出，随后，又感受到一股凛冽至极的寒意顺着剑柄裹向自己的手臂！
反应快的其中三人立刻丢了手中灵剑并向后暴退而去，至于没来得及收手的两名修士——
他们的手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碎冰完全地封死。
“啊——！！”
寒冰顺着他二人的胳膊蔓向全身，数息之后，在惨叫和冰冻声中，两具身体，竟变成了一动不动的冰雕。
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白雪静静地向前迈出一步，右掌轻轻挥向冰雕的方向。
“碎落吧。”
她目光如水，根本没有回头去看哪怕一眼。
碦啦——
下一息，
两名修士的肉体随着冰块的碎裂，
化为了片片红色的晶莹，
堆落在地。
没有一滴鲜血从那寒冷的白冰中流出。
在冰灵力的笼罩下，
玉桂峰上原本的血腥味儿也变得淡化了不少。
“她……她是冰灵根！！她是第二晨星——白雪！！”
白发及腰、容貌冷艳、认真沉稳、冰清玉洁。
活下来的修士里终于有人认出了她。
在晨星当中，名头最大的便是这位来自大雪山宗的圣女了。当今天苍，身怀冰灵根的修士，屈指可数！
而冰灵根，又是被称作“小三奇”的异灵根当中最为稀有的一种，不但其法术威力远超水系灵法，甚至还能与各种其他属性的灵法产生强大的化学反应，比如雷电系。
“快、快走！”
三名剑修已经失去了武器，面对筑基期大圆满的白雪自然再无任何胜算。
几人无需考虑，转身便奔往藏星殿的方向，那里，有着剑盟的金丹期长老坐镇，只要金丹期长老来了，晨星再强，也掀不起什么巨浪。
然而，他们却似乎忘记了，白雪，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会放跑敌人的人。
只见她对着几人的背影抬起手臂，轮廓清晰的冰灵力再度汇聚于她的掌心——
冰冷低语似裁决前的祷告，认真眼神带着必杀决意：
“炽烈的恶，
就用冻结的心来偿还吧。”
“——冰灵法·通心雪！！”
……
第九十六章 是大师姐！（3.3K）
在三名剑修逃跑的路径上，一片上百坪的小型雪域凭空出现。
无法躲避，无法逃离。
白色的雪暴无差别地弥卷而来，
仅仅一息，便将几人埋没其中，再无声响。
“还不错哦。”
看着白雪素手一捏，将前方三个剑修化作雪人，一侧的蓝雨柔轻轻夸赞了句。
“水莲姐……”
首次杀人，白雪虽无呕吐眩晕之感，但身体却是在轻微地颤抖。
她从未想过自己所在的门派，会遇到这般令她完全无法接受的大劫大难。
那些恶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甚至在视线之内，就有一名剑盟长老，手里正抓着数本薄薄的秘籍册子，从藏星殿中匆匆走出。
“我……我要为姐妹们报仇。”
白雪重重地喘息着，
她的背影颤动得愈发剧烈，
随后，在蓝雨柔意外的目光中，
——径直走向了那名金丹期长老。
很快，对方就发现了那几具雪尸，并疑惑地看向一步步靠近过来的她。
“哦？想必你就是灵月第二晨星了。不错，不错，姿色不错。”
这是一名白眉鼠须的剑盟长老，他迅速从袖中抽出自己的飞剑，指向白雪：
“可惜，今日老子没时间陪你好好玩，不过你那是什么表情？急着送死吗？”
他有点不解，筑基期的灵修，居然主动向金丹期的剑修走过来，难道是疯了不成？
“去！”
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他右手屈指一弯，左手再向虚空一点，掌中的飞剑法宝立刻在“嗖”地一声中飞射出去，直取白雪首级。
白雪距离他仅有十丈。
却见她依然一步步迎了过来，甚至还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你们这些恶魔，不配称之为人。”
她一步、一步，迎着飞剑，径直走去！
“冬夜·霜闪华！”
就在飞剑即将触碰到她的一霎间，比之先前更加恐怖的冰行灵压，从她体内狂泄而出！
她的身影，竟化为一道白光，并以一种掣电般的速度，穿过飞剑，且对着那名长老暴射而去！
空气之中，温度骤降。
蓝雨柔静静地望着眼前一幕——
事情发生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
飞剑，失去了灵力的控制，颓落在地面。
那名长老的表情，
也定格在了见鬼般的难以置信上。
他的护体光罩竟似无物地被贯碎，
身体僵立在原地。
此刻，白雪的右臂已经怼进了他的腹部，没过了小臂。
一朵巨大的晶莹冰花，从他的后背处绽裂开来！！
她曼妙的身体前倾着，长发在身后飘动不已。
玉桂峰上，其他还在厮杀着的剑修和灵修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灵术剑诀，骇然地望了过来。
浑身是伤的高平执事亦是见证了这一幕：
没错，就在刚刚，灵月的第二晨星——白雪，在众人根本未看清状况的几息间，越境击杀了剑盟的金丹期长老。
若非亲眼所见，不会有人相信：擅长远距离施法的灵修，居然贴近了剑修的身体，像体修一样击杀了敌人。
而且刚刚的灵法，到底是什么？
藏星殿前，巨大的灵力负荷让白雪的身体晃了晃，向前坠去。
虽然冰系灵法在“小三奇”灵术中消耗的灵力最是节省，且在白雪妙到毫巅的操控下，几乎没有一丝浪费。
但即便如此，对于筑基大圆满修士的常规一万灵力值来说，也还是太过勉强了。
更何况，她还在超出身体负荷的前提下，使出了超出她能力的灵术——冬夜灵法。
别人可以不晓得，但蓝雨柔身为镜花圣使，又怎会认不出这“太古八大传承”之一呢？
只见蓝影一闪，白雪的身躯便被她抱到了怀里。
“水……水莲姐……”
白雪声音虚弱，眼皮重重地垂下，外界的嘈杂好似渐渐远离。
耳畔，只听到蓝雨柔那妖媚的声音：
“你已经很努力了，小雪。相信圣灵殿下若是见到此幕，也定会接纳你的。
剩下的，就交给姐姐吧。”
……
瑶镜崖前，一名女修手持长剑，拦在某处洞府门口。
在她身前，包围着二十余名剑修。
这里，是灵月派的面壁之地，也是某位晨星的洞府所在之处。
巨大的瀑布似银河般从峰顶坠落而下，砸落在洞府旁的水池里，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
“嘿嘿，看来这座瑶镜峰上的人，早就逃掉其他峰上去了啊。”
为首一名剑修目光赤裸地盯着眼前身材不错的女子，对身旁同门提议道：
“哥儿几个，咱们不如……？”
他丢给其他修士们一个眼色。
“哈哈，我同意。你们呢？”
另外一名剑修附和。
“成。该不会有人觉得她不好看吧？”
第三人问向其他修士。
三人成虎，其余的剑修就算有洁身自好之辈，在前辈们的串拢下却也难以拒绝，一时间，众人本就火热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盯向那名娇媚女子。
——
徐芸瑶手持玄武灵剑，神色无比凝重。
——
自从她卸下晨星一职后，便一直在此处清修，一次都未离开过这里。
本想带慕青种下的鬼枯藤种子安心修炼，再也不过问其他事情，可谁知就在数日前，她发现体内的种子竟然消失了！
换句话说，她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重新获得了自由。
到底是慕青提前就设计好的还是纯属偶然，她不清楚。
不过现在，自家的门派明显是遇到了大危机，她身为曾经的第三晨星，就算是死，也不会放任这群邪淫剑修越过瑶镜池半步！
大瀑布的水哗哗流淌，在池中溅起无数水花。
徐芸瑶右手握紧灵剑，脚下纹丝不动，剑尖直指敌人。
“看来今日，是要做好灵月人的觉悟了。”
“土灵法·层墙。”
她身周蓦然涌现出一团土黄色光罩，此乃土系灵法中比较高级的护体术，能够抵御普通灵剑数次斩击，而在她的灵剑侧方，也凝出了一面土色小盾，正是上品灵器“玄武剑”附带的凝灵效果。此剑自被慕青的灵法折断以后，她后来又特意去孤轮峰找铁涸师伯帮忙重新给修复好了。
为首剑修见此，哈哈一笑，当先拔出灵剑，对着身后大声命令道：
“记得别下杀手，弟兄们。给我上！！”
“是！！”
整齐的出鞘声响起，他身后二十余名修士同时拔剑，冲了出来。
但与正在其他峰战斗的剑修不同的是，他们并未使出什么剑诀，而是单纯地只想刺破她的手脚，让她失去抵抗能力，所以攻势并不凌厉。
徐芸瑶见有破绽，心知机不可失。
她立刻闪身侧到最前方的两人中间，一剑将其中一人的武器挑飞，另一只手对准第二人腰间，灵力飞速聚集：
“土灵法·突刺术！”
只听噗呲一声，一道土锥从她手心里凝成实体并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打入了那人的体内。
“啊——！”
那修士惨叫着后退数步，腹部鲜血汩汩直流。
其他剑修一看同门受伤，心说这还得了？连忙不再犹豫，纷纷下了狠手。
数不清的剑锋斩击在她的护罩上，徐芸瑶边守边退，体内灵力持续流失着。
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失去战力，被这些邪人击倒。
仅是走神了一小下，忽然间，对方那带头之人的灵剑，就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从斜下方猛地刺来！
呲沙——
这一剑的力道强横无比，几乎没有停留地捅穿了她的土灵护罩，并在她右肩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啊…”
火辣的感觉传来，一时间，徐芸瑶没能握得紧手中灵剑，只听“当啷”一声，她的玄武剑便被那男修格到一旁，下一秒，刀刃已经驾到了脖颈之上。
“嘿，有两下子啊，嗯？”
男修舔了舔嘴唇，目光肆无忌惮地扫向她的胸前，身后其他男弟子也纷纷涌上，等待着看队长的好戏。
“不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好好面对现实吧，哈哈！”
他伸出大手，撕向徐芸瑶的晨星道服。
徐芸瑶心如死灰。
“难道这就是命吗。”
她心下黯然。
从加入灵月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拼命地修炼，虽然天赋并不是很好，但还是依靠个人努力当上了晨星。
除了日常喜好男色之外，在办事能力这方面，她是优于常人的。可眼下的绝境让她心生了悔意，难道，好男之女终将会落得这般下场么？看着这群剑修丑陋的嘴脸，她顿觉一阵恶心之意从胃里传来。
她下定了决心。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双眼，准备主动将脖子向对方的剑刃上抹去之时，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极度悦耳的女声：
“何人胆敢扰这后山清宁？”
“谁？！谁！！！”
众剑修立刻重新拔出武器望向四方，为首男修更是一把将徐芸瑶推在草地上，果断起身，捏紧手中灵剑，眯着眼望向山洞内部。
如果他没听错，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出的。
然而下一息，如幻觉般的一幕发生了。
恍恍惚惚间，整个瑶镜崖的天空上，竟忽然响起了仙乐。
每个身在此处的人，无论是剑修还是灵修，耳中都纷纷听到了天籁般的琴音。
那是古琴与女子动人声线的交鸣，拂过耳畔，净了人心。
徐芸瑶单手拄在地上，怔怔地望向瀑布水帘内的洞府身处，呆滞了片刻，才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猛然惊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下一息，金丹期的庞大灵压从洞府内部冲天而起！
那是一股远远超过普通金丹期人类修士的灵压。
“王师兄，那里面好像……好像有高阶修士！”
一名剑修惊呼一声，众人赶紧将目光聚集而去。
只见洞口处，一道娉婷袅娜的女子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待得洞内的阴影散尽、阳光将她那完美的线条勾勒出来，顷刻之间，不知多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女之颜，怎一个美字了得？
精致的五官如完璧，高高的发髻将部分青丝挽起，三千黑长秀发垂落腰间。
她的瞳孔是罕见的妖红色，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无需刻意展露，便能从她的外貌上表露得淋漓尽致。
在她身后，斜斜地背着一把一人高的七弦琴。琴上流光闪动，样式古朴，显非凡物。
而最为关键的是，她所穿的道服，与其他所有灵月弟子完全不同——
那是一件樱粉色的摇曳长裙。
其上，
绣着极为显眼的一月三星。
……
第九十七章 水灵守护
“秦……秦师姐！！！”
见到那仙女下凡般的女子，徐芸瑶不顾肩上疼痛，用尽全力站起身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色！
“辛苦了，芸瑶。”
她的声线悦耳动听，如清水抚过人心。
只见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向这些剑修所在的位置。
“秦……？！难道你是……”
听到“秦”这个姓氏，为首男修竟面露骇然地倒退了数步！
“王师兄！她到底是什么人！”
身后弟子见状，均是有些慌张。
在大秦国，“秦”姓只能有一个。
因为其他姓“秦”的家族，都被秦皇派人解决掉了。
“你们他娘的傻吗？！她姓秦！她姓秦啊！！！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快撤！！！”
“王师兄”大叫一声，居然完全没有犹豫，转身便走！
众修这才陆续反应过来，有人惊叫道：“妈呀，是她！！快……快走！！”
“快撤！！！”
一时间，原本气焰嚣张的剑盟弟子，竟像遇到了老虎的猫一样，反向逃窜。
早在剑盟突袭灵月之前，云啸天就对四大剑派的修士们下达过一个最高级别的特殊指令：
“有个女人，若是见到了，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都万万不能动手！可以直接选择绕过她，或者撤退。”
因为，谁都知道，灵月派中，有这样一人：
仙姿佚貌，不近凡尘，不但高居晨星之首，同时，亦是秦皇独女！
她就是这里的首席大师姐——
秦诗音。
这位皇室大小姐，自小就展露出了惊人的灵术天赋，被秦皇亲自送到了灵月派进修！
她不但身具绝品圣灵根——空灵根，还有着惊人的琴技造诣，将音律之道修至化境，在十六岁时就已创下数十首传世古曲，可谓是秦皇的骄傲。
所以，攻打灵月可以，但若动了秦皇的独女，就意味着与整个秦国皇室作对。
而与秦国皇室作对，就必然意味着与七国仙盟作对！
那样的话，这次灭门之战，灭的就是自己家的门！！
云啸天当时是听了云剑来的情报，知道这位首席晨星正忙于突破金丹，一直都处于闭关修炼的状态，这才无甚顾忌地宣战。可谁能想到，她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关了？
只见秦诗音望着即将离去的众剑修，稍微用神识扫描了一下当前门内的情况。
然后，秀眉微蹙。
“原来，灵月竟已被外道妖人占据。”
与白雪不同，见惯了生死的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双目微闭，
手掌朝向众剑修逃离的方向，
轻轻将五指张开。
就像，在用心感悟着什么。
“留在这里吧。
——空灵法·阳春雪。”
无声，无形，也没有预兆。
空灵力，是看不见的。
但，在那些剑修的耳中，却出现了无数缕震裂之音！
铮——
一瞬间，二十余人的身体居然同时静滞在了原地，数息后，逐渐有人开始捂着自己的双耳，摇摇晃晃地胡乱冲撞，形如疯魔，仿佛中了诅咒。
徐芸瑶目瞪口呆地见到自家这位大师姐，面色平淡地继续走向人群，口中低语着：
“白云切。”
——
嘭——！！！
只听瑶镜崖下的瀑布池水爆发出一声炸响！一道无形的声场扩列开来，眨眼间便将那些混乱状态下的剑修笼罩。
下一息，
袍服割裂、鲜血飞溅。
就似被人用片刀活剐，
每个剑修的身上，
都同时出现了上百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伤口的创面呈细长的菱形，深入肉里。
二十几人耳冒清血，皮肤绽裂，在扑通扑通之声中，顺次倒地。
“嘶……秦、秦师姐……”
徐芸瑶骇然地看着眼前的恐怖场面，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大师姐。
刚刚进行完屠戮的秦诗音面色安然，语气平和：
“嗯，芸瑶。
跟我仔细讲讲，这段时间，灵月，发生的事吧。”
……
白玉峰天穹之上，云啸天与梵心师太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在经历过无数次二重灵术与高等剑诀的碰撞之后，胜负已经逐渐明朗。
“哈哈，梵心，你的二重灵法也不过如此啊！！依我看，都是些假把式！”
云啸天的道服上纤尘不染，而老尼身周的护体防御却已生出道道裂痕。
前者的剑诀剑招每一式都是实打实的杀招，威力强横至极，而后者的灵法大多是些防御、护体类的法术，偶尔几招带有攻击性质的灵术却全都被云啸天的“剑盾诀”给挡下。
不得不说，剑盟的领头之人，属实是实力惊人，这样下去，梵心毫无胜算。
“梵心啊梵心，灵月的底蕴，仅此而已吗？”
云啸天猖狂大笑，“想必，你那些娇弱弟子们，早就被我剑盟之众给屠尽了吧！哈哈哈哈！”
“云老贼，你休要妄想了。”
梵心师太轻吐口气，神色坚定：
“灵月，必不会在汝等这般肮脏行径下屈服。老身相信每个灵月之人，都有自己身为灵月派一员的傲骨！”
她虽坚定不移，但眼角间却流下了两行清泪。
这一战，无论如何，也已经葬送了太多条无辜弟子们的性命了，身为掌门，她感到很是无力。
“傲骨？”
云啸天面色一厉，嘶吼道：
“在这天苍之上，谁是谁非还不是拳头说了算？！
你的傲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又能值几个钱？！！
梵心，你总是在追求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给我去……”
“死吧”二字还未说完，正准备用出必杀技的云大宗主就见身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蓝色倩影。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名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妖艳女子。
她怀里还抱着一名昏睡过去的少女，此刻，她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
“你、你是何人？！”
云啸天双目微眯。
下方明明应该在激烈地打斗着才对，怎么自己眼前还能够窜出来一个如此绝色的女子？
有些诡异。
他大手一挥，将身周三十余把飞剑同时指向了她。
这是他自步入元婴以来便淬炼出的整套法宝——“御天剑阵”。
所谓剑阵，即将多把同系、或不同系但属性不相冲的灵剑炼制成一整套，在对敌之时可以同时使用的——“飞剑之阵”，
这种手段，威力比单独的飞剑强了不知多少倍，是高阶剑修早晚都要尝试的一条路。
就在他要试探一下那妖艳女子的时候，却见梵心师太满面激色地在半空之中跪了下来！
只见老尼口中喃喃，极度诚恳地求道：
“圣使大人，老身请求您，救救灵月吧！救救那些孩子们吧！！”
圣使大人？
她？
能救灵月？
云啸天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子。
只听她轻轻一笑，说道：
“梵心掌门不必如此。我既出现在这儿，就说明镜花宫要插手此事了。”
蓝雨柔左手抱着昏迷中的白雪，右手不紧不慢地从腰间纳玉中取出一把印花纸伞，将其缓缓撑开。
“镜花宫？！！”
云啸天心头一震！
这个门派，乍一听，毫无印象。
可恰恰就是因为毫无印象，
才让城府极深的云宗主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能让灵月掌门跪地请求的门派、现今并未在天苍大陆上露过面的门派，意味着什么？？？
身为一派宗主，正邪巨擘的名字他了若指掌，超一流门派、一流门派的名字他也是无一不晓，这“镜花宫”，更绝无可能是什么修仙世家或者二流三流，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
隐世门派！！
“你……你是隐门传人！！”
云啸天大惊失色，身形暴退而去！
只见水莲温柔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自顾自地接着他之前的话说道：
“或许灵月的傲骨在你面前确实不值几个钱。”
“所以我，也想让云宗主感受下，什么是‘绝对的实力’。
以及，真正的绝望。”
蓝雨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瞳孔中那寒芒一闪，
——和弥天漫地的恐怖灵压。
“这……这股灵压……”
云啸天登时面容扭曲地大叫道：
“你、你……你是化神期大能！！！！！”
蓝雨柔没有回答。
只是，天空之上，
乌云盘踞。
春日的午后，
忽然飘起了雨。
雨丝轻落，打湿在每一位剑盟修士的衣上。
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亦或是其他三大派的掌门，
没有一个人能躲避密麻的雨滴。
地上的众修抬起头，望向阴沉天空。
没人知道，暴雨将至。
云啸天浑身发颤。
走不了了。
身体，已经完全被一股潮湿水气锁定在了半空，
能做的，
就只有尽最后的全部神识和灵力，将剑阵护在自己身周，
并释放出剑盾之术聊以自保。
蓝雨柔那妖艳却不媚态的倾城仙颜上，流露出了一丝认真：
“看清楚了。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灵术。”
她的声音坚冷如冰，目光凝向天边阴霾，口中轻喃：
“让记忆，埋藏在雨中吧。”
——
【澜汐灵法·夏日沉溺】。
——
这一刻，
云啸天瞪大了眼，
梵心师太如见神迹。
灵月十二峰上所有的修士，
在骤雨之中，
看到了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雨水，
如长了眼睛般，
向所有敌人的所在之处，狂淹而去。
无数深蓝色的水团，把成百上千的剑盟之人，包裹在里。
深沉的不知名灵压缠缠绵绵，将整个灵月派笼罩在内。
那是水之上位——
超阶灵根——
“雨”灵根，所释放出的恐怖灵场。
云啸天的剑阵，在这般无解无形又无可躲避的海蓝色灵力中，
猝然崩塌。
每一把飞剑，
在发挥出全部威力的“澜汐灵法”当中，
都变得卷刃、软断下去，
原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剑锋，竟连带着剑柄，
在雨灵力的侵袭包裹下，
彻尽溶解！
而他的身体，亦是无法逃离这般结局。
时间仅过三息。
无数的蓝色水球炸裂开来，无数的人体却已消逝。
活下来的灵月弟子和长老们个个张口结舌，瞪大着眼睛如木桩般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血腥的战场，如幻梦般，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态势，瞬间被终结。
原来，那，才是真正的灵术吗？
“结束了。”
宁静天空之上，
蓝雨柔笑吟吟地回首看向呼吸巨促的梵心：
“白雪，我就带走了。”
……
【天苍历2021年，春雨绵绵，细物无声。剑盟入侵之众，于灵月十二峰，沉溺致死。】
……
第九十八章 邪魔首现
万里之外，西海中央。
陆灵秋站在“白大飞”的纸躯之上，一脸凝重地望着正前方的巨大漩涡。
“主人，这里的海水……怎会是黑色的？”身边的炎夜有些疑惑地问道。
从半日前开始，他们刚刚飞进这片海域的时候，就发现，海水的颜色由蔚蓝变成了墨绿，再到最后逐渐转为了黑色。
眼下一望无际的黑海，将午后本该日光十足的天空，也衬得无比阴暗。不仅如此，身前那巨大的漩涡，更为瘆人。
那是一道圆柱形状的巨大海龙卷，似是由于受到某种牵引，竟被硬生生挤压在一片真空的领域当中。
在外部，能够用肉眼看到，大漩涡的正中心，是形貌怪异的深海黑礁。而其正上方的天空，居然有一块儿星蓝色的孔洞！
“那……那是……”
见到此幕，陆灵秋震惊当场。
孔洞外部是无尽的黑色飓风，浓浓的墨色雾气不断地由外向内灌涌进来。
他虽不在结界内部，但却不难感受到，若是触碰到了那些空间风暴，修为低下的人类无疑会被瞬间撕裂成碎片。
“没错了，小夜。是天空的裂缝。”他声音低沉地回答道。
“什、什么？！‘天空裂缝’？”炎夜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一时间不禁有些茫然：
“是……天空的伤口吗？”
“嗯。”
脑中似乎浮现了无数片来自远古的回忆，但，却怎么也无法让他顺利回想起来。唯有那熟悉的晕眩感如约而至，阻挡了他想要继续探索过去的欲求。
“原来，天空也会受伤吗。”
炎夜怔怔地望着那驰魂夺魄的孔洞，从诞生之日到如今，她从未见到过这般令人心颤的景象。
“何止天空。”
陆灵秋神色有些黯然。
“一切伤害外物的行为，终会在这世上留下印记。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主人……”
感受到他的不安情绪，炎夜往他的身旁靠了靠。
顿时，一股温暖的气息将他笼罩在内。
舒适、平和，且让人安心。
那是千日草的香味，专属于她的味道。
“谢谢你，小夜。我没关系的。”
陆灵秋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是炽烈而又矜持的清甜淡香。
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将目光望向远处。
刚刚，在他的神识范围内，已经扫描到了数波修士的气息。这些人正在分批次、分先后地从各个方向往此处靠近。
灵月派和大雪山宗的四位长老也在其内。
显然，天夜广寒宫出世的消息，并非只有少部分人掌握。
陆灵秋眉头微皱。
回想起方晖对自己狮子大开口的情景，他冷哼一声，对这些灵月长老们的好感度再减三分。
“也不知水莲她那边怎么样了。”
“主人，这次的事情结束后，就要到‘花神祭’了。要把水莲叫回来吗？”
炎夜在他耳旁轻声问道。
“嗯，当然。久违的镜花宫专属节日，每个人都要到场。”
他将“白大飞”停靠在了距离漩涡领域不远不近的一个中立点后，一边观察着一边说道。
“哦，那……”
少女似要再说些什么，却感到有很多陌生气场从远处传来，便安静地站在主人身后，不再出声。
未过多久，最先一波流光从斜对角的方向飞射而来。观其外放出的灵压，竟然是五名元婴期中期的修士。
他们身着陆灵秋从未见过的虎皮道衣，露着臂膀，手持各色奇门法宝，脚下踩着的并非飞剑，而是木老虎模样的飞行法器。
随后，右后方向也同样出现了六七名戴着斗笠的修士。
他们身高八尺，肩宽膀大，体格一看就比普通的人类修士壮上许多，陆灵秋无需用神识去探便能判断出，这拨人是妖修。
而在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方晖等人也姗姗来迟，停留在很靠近大漩涡的西北方向。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女性修士、几名浑身黑衣黑帽的怪装人、一队背着竹篓的青衣弟子等，也纷纷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
原本只有海风呼啸的黑色死海之上，在半个时辰之内，竟出现了十余个高阶修士队伍！
奇怪的是，每个队伍之间，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太仔细地相互打量，而是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大漩涡之上。
此时，距离情报上所记载的洞府出世时间——四月初，还有七天。
一般来说，洞府出世，并不一定是准时准点儿的，尤其是某些上古甚至太古时期的大能洞府，就算出现十日以上的偏差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时——
一道幽光蓦然在那星蓝孔洞之中显现！
呼啦——
似是受到了某种吸力的牵引，浓黑如墨的雾气，滚滚涌向大漩涡，瞬间将本就要被灌满的领域内部彻底充盈！
下一刹——
却见一道巨大裂痕从那大漩涡领域的顶端边界线处，以极快的速度向下皲裂开来。
众修根本未及反应，便听“咔啦”一声，风暴夹杂着黑雾，在那原本坚实的领域内，彻底向四面八方翻涌而出！
轰——
“这、这是邪象！！！”
远处的方晖大叫一声，最先回过神来，想要赶紧提醒身边之人往反方向撤离，但他们，离那漩涡结界实在是太近了。
他们只来得及开出护体光罩，便在眨眼之间被黑雾吞没其中。
下一秒，令陆灵秋瞳孔一缩的场面出现了。
黑雾转瞬即逝，从他们的身周蔓延而过。几人仿佛只是被黑雾洗了个澡，从远处看，并无异样。
但是，在陆灵秋的高阶灵法——“天瞳术”中，却不难发现，他们身上原本的灵力，正在被一种新的、墨黑色的东西所腐蚀着。
方晖、玉蟾师太，及大雪山宗的两位长老，似人偶般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其余的几波高阶修士，也未能躲过黑雾眨眼间的弥漫，甚至有一缕浓雾，已经径直向陆灵秋的方向涌来。
“小夜，我们走！”
陆灵秋心知，以“白大飞”的飞行速度，断然无法躲避这般邪象。
他迅速大袖一挥，将它收入灵戒当中，随后与炎夜二人同时使出《花神真诀》中的天阶身法——移花步，
整个人的身体“嗖”地一声冲天而起，一个闪身便瞬移到了上方万米之处！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下方那浓雾居然似有灵智地拐了个弯，以毫不亚于陆灵秋的速度——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有些骇然，但，已经无暇思考了。
二人像其他修士那样，被黑雾包裹在内。
下一息，陆灵秋的眼前被黑色所充斥。
……
似在接受洗礼般，浑身上下传来了柔滑舒适的奇怪感觉。
——与先前脑中所猜测的痛苦和窒息感完全背道而驰。
“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过眼云烟，仅仅几个呼吸间，他便再次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他立刻用神识内探了一番，发现自己体内并无异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也确实给人一种沐浴了的感觉。
可当他看到身边的炎夜时——
心中不由登时一凉。
“小夜！”
只见，
少女的狐面面具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
是烫红色的脸颊，和黑红色的瞳孔。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及腰的姬发随风飘动，绝美容颜上，满是迷茫和空洞之色。
少女口中似在自语着什么，陆灵秋正要靠近，
却见她毫无征兆地从腕间念珠里，将“野良”长太刀握在了手上！
“……你……是……？”
在陆灵秋难以置信的表情下，她缓缓拔出长刀，
将刀锋，
指向了自己的主人。
……
第九十九章 天夜广寒
西海之上，一片寂然。
浓墨般的黑雾不断向远方散去，多名高阶修士如木偶般呆立原地。
陆灵秋看着眼前将太刀指向他的炎夜，心中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感觉迅速笼罩了全身。
“小夜，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凝视着少女，并未后退半步。
虽然炎夜在平时偶尔会记混一些小事，但只要是关于主人的事，无论大小，她都不会忘却。
他的生日、喜好、厌恶之事、平时习惯、睡眠生物钟、用过的灵法、说过的话……几乎每一样，她都深深记在心里，放得比自己的事还重要。
可现在，她的眼里却茫然之至，看上去竟似在努力回忆着眼前之人，好像真的完全记不清了一样，这让陆灵秋感到骇然。
很明显，记忆的混乱，是黑雾造成的。
只听下一秒，陆灵秋得到的回应是：
“大日·镰仓刀谱·一闪。”
炎夜原本认真软糯的声音在此刻，竟变得如沙绫那般机械而冰冷。
没有任何预兆地，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红线，猛然刮向陆灵秋！
“唉。”
一声轻叹响起。
半息之后，只听到清脆的“当啷”一声。
便见陆灵秋站在原地，伸出右手，
握住了她的刀锋。
少女怔然停留在他的身前，似是不解为何自己的身法会被识破。
“野良”长刀的刀身上漫着炽热火光，但在他的手心里，却如若无物。
“小夜，我再问你一遍。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灵秋的情绪逐渐开始变得不稳定。
“我……你……是……”
炎夜真赭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迟疑，不过马上，又被那黑色的雾气所霸占。
她木然地伸出另一只手，对着陆灵秋聚灵道：
“幽冥灵法·万……”
“火行·大封印术。”
无奈的声音传来，陆灵秋闪到她身后，轻轻揉了一下她的长发。
一道暖流注入体内，少女只觉全身一软，便再也无法将灵力汇聚，体内全部的火灵力竟似被咒印封住般，再也没办法操控丝毫，甚至，她连握住长太刀的力气都隐有些不足了。
“睡会儿吧。小夜。”
陆灵秋伸手将她手中太刀接过，直接收进灵戒当中。而少女的身体，也在摇摇晃晃中陷入昏迷。
他单手将她扛在肩上，感受着她轻盈的体重，心情复杂之至。
可未及他多思考，只见大漩涡上，包括方晖长老等人在内的其他所有高阶修士，在此时此刻，皆是眼中黑光一闪，望了过来。
“不妙啊。”
陆灵秋口中喃喃。
他虽不知自己为何对这些邪魔般的黑雾免疫，但目前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连修为早已达到蕴神期的自家灵使、火灵守护——“天妖”炎夜，都无法靠自身的抗性对此免疫。
而眼前这些元婴级别的高级修士，更是绝无幸免的可能了。
没几个人知道，在镜花宫的五行守护之中，除了新来的三代灵使慕青外，其余四人，皆是蕴神期天妖。
二十年前，是陆灵秋上一次苏醒的时间。
而在那之前的不知多少年里，
身为代理宫主的他，走遍大江南北、秘境深渊、各大隐门、无数绝地，一直、一直在寻找着某段回忆。
可无论如何，在又一次沉睡后，他却再也记不清，自己所寻之物，到底是什么。
只记得，身边多出的四位灵妖，是许多年间，自己最新带回来的二代灵使。
在这次苏醒后，记忆里缺失的孔洞更加庞大了，很多事情怎么也无法联系到一起去，就算问灵使们，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故他只好再次踏上寻忆之旅，并成功以记忆中不见了的“月亮”作为切入点，去灵月寻求线索。
现在追到此处，在这诡异的天空裂缝下，他万万未曾想过，自己竟会遭遇这般连化神级都无法抗衡的神秘力量。
眼见方晖、玉蟾等人纷纷从身上取出法宝，口中念念有词地朝这边看来，陆灵秋就觉甚为棘手。
若不动手，定会被围攻；若动手，面对这么多高阶修士，又难免使出超阶灵术。
那么做，会对这片本就伤痕累累的天空造成更大的伤害。
——
渡劫期大圆满修为的陆灵秋，并不想如此处理。
——
无数道流光闪过，飞剑、灵术、法宝、暗器、毒瘴、灵兽等，分别从数波高阶修士的队伍里向他集火而来。
他选择防御。
“三重·大无形·真灵护体术！”
陆灵秋单手一挥，身体之外，两圈无形的灵力光罩将他和炎夜包裹在内。算上自动释放的那一层，现在他的身周，存在着三道渡劫期护盾。
下一息，各色光华击打在了他的身上。
轰——！！
数十名高阶修士合力一击，换成常人来接，这是必死的局面。
可在他的护体灵法下，却连外皮一层灰都没能蹭掉。
他的三重灵法不同于梵心师太，后者是左右手同时施放出两种不同的灵术，而他，则是换了个极其高级的角度去应用——
即，将相同的超阶防御灵法在一瞬间，同时施放出三次。
在灵术天赋上，陆灵秋心知，自己得到过某种传承。
外人，无人能及。
就在他决定暂时撤离此地、先把小夜身上的问题解决之时，一侧，很久未被注意过的大漩涡与天空裂缝的中心部位，突然传出一声轰然巨响。
响动之下，所有高阶修士停下了手中攻势，目光空洞地望去。
陆灵秋也眯起双眼看向那边。
只见在天地之间，一座海市蜃楼般的浮空虚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那是一座宫殿。
巨大的圆顶、辉煌的外饰、宽敞的庭园，流光溢彩，华丽至极。
“这便是‘天夜广寒宫’吗？”
远远望去，只见在那宫殿中央，一扇约莫能有数十人之高的超大石门缓缓地向两侧敞开，而在其内，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暗光之下，那人仅仅迈出一步，便霍然出现在众修之间，其身形如同幻影，连陆灵秋都是一怔。
下一秒，当他看清那男子真实的模样之时，心中猝然掀起了惊涛巨浪。
若让他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只能是——
“活到至今见到的唯一能在颜值上与我不相上下的男性”。
与寻常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普通男子不同，那种只是优于常人的小帅，而此人，却是“无一处瑕疵的俊美”。
他身着黑色长衣、灰白色披风在海风下猎猎作响，不似人造的五官之上，神色肃然。
在他身周，散发出一种极夜般的深邃气质，与陆灵秋那永远无法被看穿的神秘感相比，竟毫不逊色，甚至略有些近似之处——
即强者的孤独感。
只见他凝视着天空裂缝，完全无视了身旁包括陆灵秋在内的所有高阶修士，只是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抬起了双臂。
“又到了偿还之时啊。”
他低声自语：
“神法·长夜晞！！！”
……
第一百章 她的存在
令人感到心灵震颤的一幕，发生了。
大漩涡处，死海之上的天空，忽然间变为了纯粹的黑色。
那并非是改变时间法则的大道，而是神法级别的“领域”。
那名俊美男子，将所有在场之人，框进了自己的领域。
无论是黑雾、天空裂缝、巨大漩涡，还是这方天地人，全部都一起，拉进了属于他的领域！
黑色浓郁。
这是片没有一丝星亮的黑暗世界。
除不远处正在散发着光华的俊美男子外，其他一切，仅凭肉眼的话，都无法得见。
呼——
时间仿佛停止了几息。
一、二、三。
在第四息，
“神法”之威，悍然降临！
只见领域之内，所有的黑色都如幕布般糅合在了一起，分为了与在场人数相同的几十个焦点，并以完全无法躲避的态势汇拢而去！
噌——！！！
陆灵秋只觉一道海潮般的、绝非灵力的神秘力量，无差别地打击在了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随着“嗙、嗙——！！！”的几声巨响和剧痛传来，他身周的三层“大无形真灵护体术”竟然寸寸碎裂！！！
这在他眼里，是断不可能发生的事！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身护体术的强力。
围绕在身周的，可是渡劫期的“超阶”防御法术啊。
巨大的眩晕感使陆灵秋僵直在原地，万幸的是，此招在耗尽最后一丝威能之时，成功将“神法”的冲击力弱化至无，正好与之相互抵消。
神法·长夜晞：以黑夜之力禁锢并抹除一切目标，天阶以下防御尽皆无效。
黑色散尽，他睁开双眼，看到了身周景象。
所有高阶修士，都在这领域之内，消失不见了。
没能留下一丝的痕迹。
“幕布”的背面，露出了灰白色的星空。
那名男子，正目露惊色地望了过来。
场内，仅剩下陆灵秋、昏迷的炎夜，与那俊美之人。
“你竟能在我的‘神法’下存活。”
男子意外地向这边飘来，感受着陆灵秋毫无保留的冲天灵压，奇道：
“莫非是近年来新生的‘半神’么？”
陆灵秋紧紧护着炎夜，整个身体剧烈颤动着。
“神法”二字，在他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何为“神法”？
在他看来，便是凌驾于五行与“太古八大传承”之上的、具有毁天灭地之威能的、与“仙法”齐名的——
禁阶灵术。
陆灵秋的表面修为乃“渡劫期大圆满”，这个境界还有两个不同的名字，就是“半神”和“半仙”。
在现世中不为人知的“大天苍历”里，自九千年前的隐门六圣陨落之后，整整沉浸了两千年，才在灵气复苏的黄金时代里诞生出新的“半神”。
而陆灵秋不知，这些新的半神，即为《杯月》一书中所载的，那六名将天地重新撕裂开来的顶阶存在。
在陆灵秋眼里，这些“半神”法力通天，却不懂为天下苍生着想，只知为一己私利而争斗，无所顾忌地施放着无数大威能法术毁天灭地，已经给整片大陆带来不可挽回的伤痕。
早在他读完《杯月》一书之时，就猜测到，此书所载，并非一个简单的故事，甚至它，大有可能是正史的一部分。
天下灵力为何逐年稀薄？
天道法则为何渐渐崩塌？
天地间修士为何修行愈发困难？
本可再生的各大矿脉又为何从某天开始变成了不可再生资源？
这一切，到底是谁干的？
万事有因，必有果。
若真有六神存在，那么罪魁祸首，必是其中之人！
陆灵秋的猜测，在现下这史诗级的会面中，成为了事实。
因为，眼前之人，
正是其一。
“吾乃夜枢，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俊美男子立于陆灵秋十丈身前，目光如寒冰般上下打量着他。
“夜枢……夜枢！想必，你就是，七千年前的六神之一，‘夜神’吧。”
陆灵秋缓缓抬眼，直视着面前这位摧毁了他三层超阶护体术的存在。
“哦？想不到，时隔多个世纪，竟还有人能认出吾的身份。”
夜枢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不过下一秒，当他终于看清了陆灵秋那无法被任何人复制的容貌时，
瞳孔猛然一缩！
这位神祗，竟如见到绝世凶兽般，露出了骇然震惊之色，
厉声大吼道：
“怎么可能！！！
你……你是……
陆、灵、秋！
‘邪神’——陆灵秋！！！”
……
这句话如同惊雷，不但被指认的陆灵秋如遭雷殛，呆立当场。就连说出此话的夜枢自己，也似是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你说什么……我是，‘邪神’？”
陆灵秋喃喃着这个充满了不祥的称号。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清夜湖的灭祖祭坛上摆着的灵像，与你这张脸一般无二！！！”
夜枢面容扭曲道：
“陆灵秋，你可还记得九千年前，隐门六圣讨伐天山孤城之时，你身边的那位到底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
陆灵秋双目微眯：
“我身边的那位……？你怎知孤城之事？”
“呵呵，‘我怎知’？？你莫不是在佯装失忆？这种低劣的行径，在我面前，毫无意义！”夜枢激动地吼道：
“也罢，那就让我将你的罪行，一一数来！！”他身周那已经无法用灵压来形容的力场，再度冲天而起。
“吾乃九千年前曾经存在过的六大隐门中，清夜湖一脉之传人！我虽与清夜湖之圣“祖夜真君”存活的时代相隔两千年，但在史料中，却早已将你所做邪行记载得清清楚楚！”
夜枢的话似从牙缝中恨恨挤出：
“当年，天空黯淡、邪象弥天，‘星圣’通过卜天大道算出，你躲在那天山孤城当中疗养，不过，寿元也仅剩三月！
我六大隐门立刻派出最强联军，在‘六圣’的带领下，杀上天山，寻到了你所在的位置！”
听到此处，陆灵秋心中剧颤！
“星圣”，是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且这些九千年前的历史，全都是他记忆之外的信息，没有一个字，是在他现有的记忆碎片中存在过的！
如果夜枢所说非虚，那就意味着，他的话，能够弥补自己脑中的一大块缺失的记忆！
陆灵秋按捺住极不稳定的情绪，继续倾听。
“可谁知，在那孤城之中，竟有一女子，拦住了我们六大隐门的联军。”
夜枢说到此处，面露纠结，仿似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般，缓缓道：
“清夜湖史料记载，此女凭借一己之力……
将六圣全部击残，并断了他们的飞升之机。”
“什么！！”
“这便是为何在灵气充盈的时代，整整两千年都未有新的半神诞生的原因！！”
夜枢大吼道：
“当年！！此女为你一人，悍然击退天苍上所有最强修士，祖夜问她为何如此不惜代价保护你，你猜她却怎说？！”
“哈！她竟说，‘因为他要带我见到月亮’、‘你们这些丑恶之人不会明白，也不会得见，比万花还要唯美之物’。”
“哈哈，月亮，月亮！！！真是可笑！！！！
讽刺的是，史册上载，这也正是为何‘怜星谷’在破灭多年之后，许多人将此派名字错记为‘怜月谷’的原因。
没有人见过她所谓的‘月亮’，可她却用神力震慑了所有人，并让世人相信，天边早晚会有‘月亮’出现。
甚至与我同期的晴月——原本的怜星谷传人，在渡劫成为半神后，却也自封为了‘月神’，取代了原本的‘星神’之名！
陆灵秋，你的一句承诺，让六大隐门迟迟两千年都未出新神！你的一句承诺，让‘太古八大传承’不知丢失了几分！！”
“那叫林柚木的女子，为了你那风中残烛般最后三个月生命，不惜付出一切，与天苍作对、与世间全部人类修士为敌！！！
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罪！！！”
……
第一百零一章 三大神法 （三更）
“林柚木……林柚木……”
陆灵秋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下。
一瞬间，恍佛听到“咔啦”一声破碎之音，
残缺的片片记忆，终于，浮现出了一部分。
没有画面，没有实感，仅有耳畔那琐碎遥远又空灵的低语。
……
“醒了吗？”
“啊……我在哪里…？”
“天山孤城。”
“孤城啊……”
“你叫什么名字。”
“陆灵秋。你呢？”
“林柚木。”
……
“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没有月亮呢。”
“月亮？”
“很美的，只会在黑夜出现的，能够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宝物。”
“比万花还要美吗？”
“比万花还要美。”
“真好啊。”
……
“柚木姐，为什么这么大的天城里，只有你一人呢？”
“现在，不是有两个人了么？”
……
“刚刚那是灵术吗？”
“嗯，你对灵术感兴趣？”
“如果能有可以把月亮造出来挂在天边的灵术就好了。”
“为什么？”
“那样就能让柚木姐每天都可以看到美丽的东西了。”
……
“咳、咳……咳咳，嗯呕——”
“灵秋……”
“柚木姐，我是不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不会的。”
……
“灵秋，你想学灵术么？”
“咳咳咳咳——想，可我……”
“所有灵术都是被创造出来的。说不定有一天，你真的可以把月亮造出来哦。”
“那……那好，我学。”
……
“灵秋，今天，我们来定下一个约定吧。”
“诶？……约定？”
“嗯。因为，我要走了哦。”
“！柚木姐，你要去哪儿？”
……
记忆戛然而止。
如断裂的唱片，崩然停滞。
三个月的回忆仿佛被深埋在海底，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陆灵秋想要继续去窥探，却再不能忆起分毫。
身体在止不住地发颤，对面的夜枢早已将手臂高举，已是在酝酿第二招神法。
“呵，哈哈！哈哈哈！你说，罪？我有罪？！”
陆灵秋形色癫狂：
“果然，《杯月》所载，全是史实。
看看这天地吧，夜枢。
看看这大海的颜色，
想想，你的神法、你修炼神法时那每一次灵爆、太古六圣开发出的每一式超阶法术、上古六神的那场终焉战争——
到底、到底让这片天空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虽记忆散尽，但我相信，柚木所做，绝对未错。”
在夜枢愕然的一瞬间，陆灵秋忽然伸出右臂，将手掌对着他狠狠一张！！
“这个世上，
不需要纯为杀戮而生的门派传承，
也不需要——
自私的神明！！！！
——春常灵法·亿！！！叶！！！！！”
在这一刹，
他的身上，爆发出一道肉眼完全可见的，若草色灵场。
——
粗大的圆环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无声地，向整个结界蔓延而去。
眨眼一线间，目光所及之处，皆化为了片片绿叶。
清香弥漫，充斥天间。
数以亿计的叶子漂浮在空中，滚滚形成一片绿海。
它们如有神智地将自身最尖锐的部位指向夜枢，
似幻梦般，涌葬而去。
“这……这是林柚木的灵术！！！”
夜枢大叫一声：
“果然、果然！！！祖上所传没错，这正是当年，林柚木使出的灵术！！！”
见到此幕，他面目狰狞地将双手托向黑夜，似在祭祀、似在祈祷，
他口中喃喃：
“或许、你说得不错。
或许、六圣六神确实不顾苍生，致使生灵涂炭，天开地裂。
但吾等，均已为此付出了代价。”
“今天，我不会输的。
毕竟，
祖上的仇，
只能，
由我来报！！！！”
“——神法·敬天歌！！！！！”
鎓——！！！
令陆灵秋呆滞当场的一幕发生了。
却见那漫天绿海之下，
一道赤黑色的无形声场，于整个结界中，轰然炸响！
那无数绿叶竟似受到了定身咒般，在这缥缈空灵的灵力场中登时静滞！！且在下一息，毫无征兆地绽成绿光、坠落成泥！！
呲——！！！！
九千九百九十九万灵力的法术，竟被夜枢一招击溃！！！
不仅如此，这道神法的余威还在无差别的攻击下将陆灵秋卷入了其中！
失去了“大无形·真灵护体术”的他，在将昏迷的炎夜护在怀里的状态下，全身上下“嘭”地一声，炸开了无数道血丝。
鲜血顺着他完美的肉体向外流淌而去，沾染了他的圣灵华服，也滴落在了怀中少女的脸上。
“空灵神法！！你竟还身怀空灵根！！”
陆灵秋没时间思考什么，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夜神”，早已并非数千年前的夜神。
“陆灵秋。”
夜枢缓缓向他走来，面上表情逐渐恢复了最初那般的平静与清冷：
“林柚木的春常灵法的确可以击败甚至瞬杀每位隐门六圣。
但我夜枢，却并非六圣那般的渡劫半神，
现在的我，
——已是真神！！！”
“什么……”
真神和半神的区别，如天与地之差距。
当年林柚木仅凭一己之力击退六名半神半仙，就是因为——
她是渡“大天劫”成功的真神。
陆灵秋粗重地喘息着，神法留在身上的剧痛丝毫不减。
“真神……难道你已经成功渡劫！你……你竟能成功渡劫！！！”
他几乎是厉吼出来：
“为何涂炭苍生之人，也能渡劫成神！！！！”
听到陆灵秋的话，夜枢的情绪再度狂躁起来：“陆灵秋！！你懂什么！！！现在这般狼狈的你，又知道些什么！！！”
“青溪死了，沐雨死了，可晴月，晴月她是无辜的……她和我明明只是想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但……
但她……
也在两千年前，为了阻止‘四漩结界’破裂，而被邪魔吞噬了！！！”
陆灵秋瞳孔一缩，他不知道青溪和沐雨是谁，但联想到夜枢口中的晴月身为“月神”，那么不难推测出，“青溪”很可能是风神的名字，“沐雨”则是雨神。
按夜枢所言，上古六神除他之外，能够确认的就已经陨落了三人。
却听他继续道：
“每隔两千年，我们四人便会在邪魔鬼雾下，战死一人。而今年，正是轮到我去进行这无谓的最后努力。
但，哪怕只能再撑两千年也好，陆灵秋，你知道吗？
两千年后，天苍，将变成人间地狱。”
“就在刚刚，‘四漩结界’已经破碎。
待我击杀了你，为祖上报过仇后，便会用命，去代清夜湖，代祖上，去偿还——
吾等欠下人间的债！！！！”
夜枢俊美的面孔扭曲至极：
“——神法·繁星落！！！！！”
……
第一百零二章 红线（第四更）
会死。
我会死。
看着天边向着自己急坠而来的那无数道银色流光，陆灵秋竟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已经明白，在真神面前，半神的灵法，几乎无用。
唯有真神级别的“太古八大传承”，才有一丝机会与夜枢的神法抗衡。
夜灵根、星灵根、空灵根。
身为天苍七千年来资质最高的存在，夜枢身怀三种超品圣灵根，无疑是六神中之最强。在上古的六神圣战中，他年纪轻轻，就已能和半只脚迈过真神门槛的青溪、沐雨打得不分上下。
在六神之中，最弱的月神——晴月，完全是在他的保护下才得以存活，换句话说，夜枢一直以来，都在以一敌二。
——以一人之力，阻挡着两名半神的可怖猛攻。
只听他癫狂的声音响彻结界：
“这就束手待毙了吗？看来你这‘邪神’之名，也不过如此！！！
陆灵秋，你可知道，九千年前，在你弥留的那三个月结束之后，六大隐门发生了什么？”
“血洗。知道吗？血洗！！！”
“被自称是‘镜花宫圣使’的几个女人，血洗！！！”
“六圣受到重创，隐门传人、长老，接连被暗杀！！！这些镜花宫的圣使，口口声声说‘为花神报仇’，
我想知道这‘花神’，除了那林柚木，还能有谁？！！！”
“陆灵秋，我虽不知当年已是风中残烛的你为何能活下来、为何能在九千年后的今天出现在我面前！
但我能确定的是，镜花宫，与你，脱不了干系！！！”
夜枢的冷笑回荡在耳畔：
“现在，若你再不拿出点儿真本事，那么这式神法，将会直接把你化作陨石下的飞灰！”
听着夜枢的咄咄言语，陆灵秋怔在原地。
无数繁星划落的轨迹，在他眼中似乎变得慢了下来。
花神——林柚木，
她，死了？
记忆中仅剩下碎片的柚木姐，
她口中的离开，
竟是，永别？
陆灵秋脑中嗡鸣一片，无数道声音似在炸响！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别这样……别这样！！！”
他顾不得眩晕与疼痛，疯狂地用尽一切神识去强制性地往那被封禁的回忆当中探索！
“啊——！！！！”
紧随而来的头痛欲裂让他身体剧颤。
虚汗混合着更多的血水从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如雨帘般向外流淌，他不想、不想面对那个结局。
那是他最不愿去接受的结局。
按夜枢所说，九千年前，在那谜一般的三个月结束之后，“镜花圣使”，出现了。
她们的目的，是为“花神”报仇。
而花神，只有可能是当世唯一真神——林柚木。
本来必死的自己，还活着；
本应该永生的她，却消失了。
那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他脑中的记忆碎片外，
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陆灵秋形同野兽，他嘶吼着，挣扎着，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是等待着他的，
是渐渐在视线里放大的——
无数陨石。
……
身体很沉，头也很昏。
耳边是嘈杂的呼啸之音，
主人的气息离得很近，
很安心。
半梦半醒中，
过往之事在炎夜脑中浮现。
——那是一片漆黑孤冷的深渊。
一只巨大的火鸟，在深渊底部，漫无目的地盘旋。
她麻木地飞啊飞，不会觉得寒冷，也不会觉得疲累。
没有光，没有终点，也没有希望。
身周是无尽的暗，耳边是尖锐的怨灵之音。
这里，是“无尽深渊”。
这里，是怨魂聚集之所。
自己被放逐到此处已经近五千年了。
五千年，是什么概念？
在时间法则中，它可以将绿洲变成沙漠；
可以让大陆化为岛屿、让山峰陷成峡谷；
亦可把永生之心侵蚀成废铁烂泥。
麻木，是炎夜唯一的感受。
视觉、嗅觉、触觉、味觉、听觉，
尽皆不见，尽化为无，
仅剩下近似永恒的麻木。
直到那一天，
她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比黑暗，还要浓郁的，暗色光。
那道光似在寻觅着什么，
最后，停在了自己身前。
与他相见的第一面，犹在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
“炎夜。”
这是五千年来她第一次与生命沟通。
在体味到这久违的感觉之时，
她有些惊讶。
惊讶于眼前人类身上所散发出的，
那毫不亚于自己的孤寂之感。
一个人类，为何，会带着这般迷茫和绝望，
来到无尽深渊这种死地找寻回忆呢。
“你不属于这里。”
他的声音平静且嘶哑，
但却能够感受到，
他在尽量让它变得有些温度。
“我没办法离开此地。”
“我带你走。”
“好。”
……
记忆如幻灯片般在脑中播放。
……
“小夜，从今天起，你就是镜花灵使了。你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帮我收集一些记忆碎片，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好，我会努力的。”
……
“主人，这把剑是送给我的吗？！谢谢您，我很喜欢！……诶？不是剑吗？”
……
“主人为什么不和我签订神魂契约呢？您救了我，我完全愿意的哦。诶？这就是契约令牌吗？
可是……精血并没有契约之效呀。”
……
“主人，您又带新的姐妹回来了吗？啊……她、她身上怎么全都是伤口……”
……
“主人，对不起，我这次……让您失望了。……诶？真……真的没关系吗？”
……
“主人，我突破了哦。我也可以，像金瑜那样，为你独挡一面了吗。”
……
“主人，我看到你最近，每天都在聆花台对着夜空发呆。还在想那件事吗。”
……
“主人，你很痛苦吧。”
……
“主人，为什么，明明你很难过，却还在努力的笑啊。你很难过的啊。”
……
“主人，你说过，‘遗忘是时间对生命的一种酷刑’。我无法理解，但……我想为你做些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主人、主人……”
……
“……主人！花铃姐，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啊！？”
……
……
“主人，您醒了！！这二十年……诶？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夜，我是小夜啊……！”
……
……
体内的封印术早已被夜枢的“神法·敬天歌”击碎，炎夜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漫天的繁星坠向自己的主人。
他看上去很绝望。
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有点咸，但却温热。
这就是主人的味道吗。
这些流星……
真美啊。
少女口中呢喃：
主人，我知道，
就算面对神祗，您也不会输的。
如果您死了，
那么我的存在，
还有什么意义呢。
身为守护，
难道不是要去守护最重要的人吗。
主人，我是您身体的一部分，
这次，请原谅我的任性。
——心中的那道墙，
就由我，来为您解开吧。
——
妖化·终形态。
“朱雀圣法·天血祭。”
——
陆灵秋只觉身上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暖意。
肩上一轻之后，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涌现在他的心底。
“不，不……”
这一刻，时间定格。
在无数繁星坠落之下，
一只通体散发出金红之光的巨型火烈鸟，如照亮黑夜的耀阳般，
张开能够遮挡住半边天空的双翼，
护在了陆灵秋的身前。
超脱等阶的炽烈灵压爆发而出，
在太阳的能量面前，
就连繁星，
也会被融化。
她的妖体华美如莲，
——在夜空之下燃烧、盛放。
“主人，你是我的光。”
“如果肉体可以不被时间腐化，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
“小夜！！！小夜！！！！！！！！”
……
第一百零三章 镜花天夜（五更，大章）
这是被历史铭记的一瞬。
……
天山孤城上，
正在打扫着洞府的花铃，
忽然身体一凝，
静滞在了原处。
……
花宫的某处丛林内，
沙绫蹲在地上，捧着小点心的双手微微一抖，
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之色。
……
六道万花迷灵大阵中，
一名金发双马尾的年轻少女刚刚将酒杯端到嘴边，
却突感知到什么似的怔了一下，
随后身体一颤，
直接将灵玉制成的杯盏捏爆。
……
灵月通往天山的路上，
蓝雨柔那诱人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一顿，
旋即满是震惊地望向西边的方向。
“怎么了，水莲姐？”跟在她身后的白雪讶异地问道。
“这不可能……朱雀她怎么会……”
……
西海之上，黑色的结界寸寸碎裂。
冲天的金红色光芒笼罩大地，遮蔽繁星，将真神的最强神法完全抵消。
在那火光中央，一名少女的身形，逐渐从烈鸟妖形态中显现而出，
最终，
燃烧着，
化为了一缕残相。
夜枢骇然望着陆灵秋身前那道耀目的金光，惊声叫道：
“朱雀圣兽！！！她竟是朱雀圣兽！！！！”
在《天苍神妖录》中，根据血脉的不同，关于妖兽的等阶有着极为详尽的划分。
而圣兽，即最接近神祗、且极有可能修成神祗的存在。
眼前的朱雀，乃五大圣兽之一。
她的血液，可以焚天灭地，亦可以燃烧自己拯救他人。
“圣法·天血祭”，是朱雀一族的破道之技，此法可以无视天道法则束缚，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将一切灵法炙烤成灰。
当然，现世上的朱雀，只有炎夜一人。
“陆灵秋，想不到你……”
未等夜枢再说什么，忽然之间，天下大变。
却见一股邪戾至极的气息从那即将散尽的金光背后，向整个死海范围外暴射而出！！
夜枢瞳孔一缩，身形竟猛地向后方闪退了一段距离！
他从未感受过，
这般近在眼前的，
真正邪力。
只见对面的陆灵秋，已经不再是“陆灵秋”了。
那是一具魔神般的巨大身体，约有十人之高，仿佛太古至邪之相！
他的眼、鼻、耳、口，皆被死灰色的上古符咒封锁着，而其乌光流转的身上，竟长满了脓疱般的可怖水泡，他的血是黑绿之色，正顺着之前绽开的伤口在汩汩流淌。
整个黑夜变成了死灰色。
陆灵秋一动不动，如鬼物般定在半空，
这般可怖的模样不禁让夜枢面露骇然，他厉声喝道：
“果然‘邪神’还是邪神，邪之容貌，邪之意志，就不会改变！！！
神法·清……”
嗵。
“噗嗬——！！！”
夜枢瞪大了双眼。
他只觉眼前一花，便发现，
自己的脖子，在万分之一秒内，
竟被那鬼物给一把锁住！
而对方另一只手，已然握紧了巨拳，砸进了他的腰间。
夜枢骇然地看着自己的内脏被他掏出，眼里满是不能置信。
“森罗鬼道·万魔噬心。”
陆灵秋腾出一只大手攥紧了他的脑袋，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啊——啊——！！！！”
夜枢那俊美的面孔上此刻满是恐惧和绝望，
他的脑中，浮现了他的挚爱
——晴月的身影。
“不……不——！！！不！！！！”
没人知道他到底看到了怎样的幻象，
这位真神，在陆灵秋的巨大魔体下，剧烈地抽搐着已经被贯透的身体，就算知道这是幻术，他也依然在用尽全部意念去抵抗着，去相信着最原初的自我。
但下一刻，他听到了真正能够摧毁他内心防线的魔音。
“夜枢。
现在的我，并非真正的陆灵秋。
因为他，早在七千年前，就已算是死过一次了。
你所见之我，正是当年他残留下来的一道拟态神识。”
“陆灵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看看这具身体，夜枢。”
——
“我的身上布满诅咒。”
——
“它们从何而来。”
——
“为何我会变成这般模样。”
——
“夜枢。想一想。”
——
“你清夜湖的史料里，绝不会记载的内容，我来告诉你。”
——
“知道吗，一万一千年前，是万法鼎盛的时代。”
——
“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六大隐门为了开创神法，不惜以天地之寿为代价，无限制进行神术实验。”
——
“当然，毫无意外地，万年前，天空裂了。”
——
“那时，这道伤口并不明显。六圣虽然默契地守口如瓶，撒下弥天大谎将此事压下，但他们忽略了——
时间，会让天空裂缝无止境地扩大。”
——
“九千年前，邪魔鬼雾弥漫世间，天下苍生哀鸿遍野。
那一年，天上的裂痕，
——是现在的万倍。”
——
“夜枢，你见过天外邪魔吗？”
——
“你见过，可以像我现在这般，能够轻易斩杀真神的‘天外邪魔’吗。”
——
“你知道当我看到‘天外邪魔’之时，心里的第一感受是什么吗？”
——
“不知道吧。
确实，很难想象。”
——
“那么你知道是谁、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能让那根本无法灭却的‘天外邪魔’变得无害；
又是谁、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将那万倍于现在的天空裂缝完好地补上！！！！！！”
——
“听好了，夜枢。”
——
“是曾经的我。”
——
“是你们口中的‘邪神’，陆灵秋！！！！！！”
“什……什……”
夜枢癫痫般剧烈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而更多的血却从他的嘴里向外喷流而去。
“呵呵呵呵，史料上会记载，我变成这般丑陋模样，是因为将天地间的邪魔鬼雾——
全部！！！全部吸到了自己体内吗！！！！！？？？”
——
“史料上会记载，我本已修成真神，却不能和心中挚爱长相厮守，反是为了天下苍生、给你这群自私自利的混蛋祖先们，用永生之代价！！！擦干了天空的眼泪吗！！！！？”
——
“成千万上亿的诅咒，汇聚在一人身上的感觉！！你体验过吗！！！？你体验过吗！！！！？？”
——
“你们这些伪圣、这些所谓的神，又到底！！！知道些什么！！！！？你说！！！你知道些什么！！！！！”
这些话让夜枢的眼球都快瞪出眼眶，他剧烈地狂颤着身体，张开着嘴，口中仅剩“嗬……嗬……”的咳血之音，身体亦是不能再活动半下。
“夜枢。”
“我虽承载着太古的记忆，却依然不能忆起天山之战那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段回忆，被某人封印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万万没想到！！！”
“在我沉睡之后，七千年前的终焉之战里，你们这群新生的愚蠢后辈，竟再一次！！竟再一次！！！
将这片受过伤害的苍空，毫无顾忌地撕裂！！！！！”
——
“难道祖上犯下的过错，就算已让世间变成炼狱，也不会有人警醒吗。
夜枢，在你们眼里，只要自己做到最强，其他人的性命，便不再是性命了吗。
你们对这方天空、这片土地、这广阔山海——！！！
难道！！
就没有一丝丝的感情、没有任何的留恋吗！！！！
你们当年！！！
到底！！！！
在争个什么！！！！！”
陆灵秋的话，让奄奄一息的夜枢不断地颤动着自己的身体。血淋淋的真相将他心中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对祖上和自家门派的全部记忆完全逆转。
可身为清夜湖唯一的传承者，他的立场，命中注定。
他无法发出声音，便只能用传音术：
“……陆灵秋。与你一战，我不后悔。”
“我和晴月早已隐约猜到，在天空裂开之后，会有‘邪魔鬼雾’入侵天苍。但我们……”
“我们已经尽力去阻止了。青溪和沐雨，他们也并非盲目开战。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些年来，我们四个带着忏悔之心，想方设法去阻止鬼雾对人间的侵袭。青溪开发出了至高领域——‘四漩结界’，
以寿命和修为为代价，将整个天空裂缝框了起来。”
“但他自身，却也只能作为阵眼，身死其中。”
“在最初的三千年，结界还能够勉强将这些邪雾镇压……但后来，每隔两千年，它就会在灵力耗尽中崩塌，天苍也就会随之面临着被邪魔蔓延的风险。
四千年前和两千年前，沐雨、晴月，相继耗尽自身修为，修补了‘四漩结界’的灵能，永远地消逝在了大阵中央。
而今年，也正是我，去履行这份宿命之时。”
“祖上犯下的错，我，未生当世……无力回天……
六神之战，我……是参与者……罪孽深重。
我辈拼尽全力，也无法弥补的过错，果然，还是只有你才能完成啊。
……陆灵秋，对不起。”
话音未落，夜枢竟似回光返照般，用尽全身神力，忽然挣脱了陆灵秋那看似无懈可击的束缚。
他俊美的面孔上虽已被鲜血和脏器污秽沾染得扭曲不堪，
但此时此刻，
他的神情却只剩下坚定和安宁。
“我会完成我的使命。”
“陆灵秋。
清夜传承，从此托付于你。”
“——未来，拜托了。”
他将双臂展开，拥抱黑夜。
“神法·未央明！！！！！”
在陆灵秋震惊的目光中，夜枢以黑夜之力，引爆了自己的身体。
乌——！！！
一道浓墨般的黑夜之光从他体内冲天而出，对准死海之上的那道裂缝，在海天之间轰然圈起了一道深黑色屏障！！！！
下一息，那些飘漫着的墨色浓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它聚拢其中，一如在之前的“四漩结界”中那般，被死死地禁锢在了充满夜之力的黑色结界里！
裂缝之下，巨大的圆柱状空间再一次地将天空裂缝完全锁住。
骇人的真神级灵压从结界内部向外波动而出，夜枢的身体，也如点点星火般，随风散尽。
天夜广寒宫那海市蜃楼般的镜像，忽然间，在陆灵秋的眼皮底下渐渐缩小。
最终，化为一道流光，射向他的手心。
——是巴掌大小的玩具城堡。
“看来你这小辈，也是做尽了觉悟啊。”
“陆灵秋”叹息一声。
他没有任何心情去研究这真神留下来的传承，反而是立刻，
将身上咒印全部撕扯开来。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作为“邪神”九千年前留下来的一道意识形态，他的时间有限，触发前提亦是极其苛刻。
若不遇到让原宿主失去理智的巨大情绪波动，他是无法被唤醒的。
甚至就连宿主遇到生命危机，他也无法主动跳出来护主。
唯有比死，还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才会让原本的“陆灵秋”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即，将“邪咒”形态苏醒。
之前慕青那次，他就已经“半邪化”了一次。仅仅是那样，就已经让天生邪象、白昼推移。
这具魔神样子的身体，上面汇集了无数道“邪魔鬼雾”留下来的诅咒，也正是这些诅咒，使得他现在的形态获得了一种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能力——
“灵无限”。
——无穷、无尽的灵力。
在天苍大陆上，无论修士还是妖修，每个存在、每个生命体，一旦踏入修行，就会产生自己的灵力上限。
以人为例便是：
炼气期大圆满——灵一千；筑基大圆满——灵一万；金丹期大圆满——灵十万；元婴期大圆满——灵百万；化神期大圆满——灵千万；渡劫期大圆满——灵亿。
在此基础上，慕青那般妖修，灵力是正常人类的二倍。当然，还有些极为特殊的存在，先天灵力充裕，在每个阶段的灵力值上限也会比常人强上不少。
但就算是一亿灵力，也是会有用尽的时候。
就连夜枢那般真神存在，也仅有十亿的灵力可以使用。
三大神法：“长夜晞”、“敬天歌”、“繁星落”，已然耗尽了他的大半灵力。
而最后的“结界神法·未央明”，则是以修为和肉身为代价，将一切潜能燃烧殆尽，才得以成功施展出来的。
现在，邪咒态的陆灵秋，在这几个呼吸之内，灵无限。
他要抓紧一切时间，去完成最后一件事。
“森罗万象·大黑暗天！！！”
嘭——！！！
他将巨大双掌一合！
一道令人恐惧的气机登时间以他为圆心，向天地海外扩散而去！
夜幕之下，
西海上的天空彻底变成沉黑色。
今夜，整个天苍比之以往，更加静寂。
……
万里之外，纯黑色的天上，一点星火，在陆灵秋的超阶结界术当中，向下坠落而去。
下个万分之一秒内，他的身影猝然消失。
……
刹那时间过后。
一片红色细长的翎羽，
从星宇之上划向人间。
它的正下方，是一片茫茫无际的黑色深渊。
这里，是万魂聚集之地，
这里，是封印不祥之所。
陆灵秋的魔躯穿破虚空，
——回现到这最原初之地。
黑光爆闪，
消耗的极量灵力加速了邪咒形态的流逝，
他渐渐幻回人形。
伤痕满布、鲜血淋漓的肉体，俊俏的脸。
他伸出双手。
颤抖着，
接住了那片灵羽。
下一秒，
长翎在他的掌心上，
如红莲般绽放——
“呼——”
她化作一名容貌绝美的姬发少女，
在黑夜与星辰的注视中，
轻轻，扑进了他的怀里。
……
【第一卷·镜花天夜·终】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首先，感谢每一位能读到此处的读者。
如各位所见，第一卷的故事讲完了。
以万年为纲的时间线索、记忆线索，终于解开了一部分。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篇无脑爽文。
更不是受众广大的无脑装逼文。
喜欢也好，不喜也罢，
无论如何，
相信看到此处的各位都能明白，
公羊，是有很多东西要传达的。
部分精读此书的读者会看出，
首卷最末显现出来的核心冲突，是环境保护。
2020年发生的事情，相信不用我多说什么，大家都懂。
这本书的内核虽然是仙侠后宫轻小说，
但其中有很多深刻的点，我还是会通过人物和剧情去传达出来的。
诚如某大神所说，现在的网文界，要想写太深的东西，就会失去大部分只看爽文的用户群体。
所以我选择放弃那部分群体，
并把每位能看到此处的读者、能读懂本书的人，
都视作宝藏。
有过来人说，身为作家，第一本真正意义上付出全部精力、心血去创作的作品，一定要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对此，公羊表示完全赞同，并正在用实际行动去做。
其实这部作品，从一开始，我就打算注入灵魂了。
封面的慕青原创立绘是我请日本留学的动漫专业的画师朋友通宵设计出来的，
本章说里的配音演员也是我自己掏钱去请的，并且花了大量时间去进行录音、修改。
如果说，一部作品，作者、声优和画师是灵魂、骨骼和肉体，
那么读者就相当于是慧眼伯乐、衣食父母。
想说，成绩，和在座的每一位读者家人们都是分不开的。
你们的每一次鼓励，每一笔打赏，每一次投票，公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是你们在让这本书一点点地在发光发热，
说实话，我每天至少能刷100遍作家助手，经常来给公羊投票的朋友们，你们的ID我早就背下来了（可不可怕）。
甚至像一些书友+一堆数字的ID，只要总来投票打赏，我都非常的有印象。每天看到这些，脑中就会自言自语，类似这样：“啊，710大哥又来支持我了。哎呀，468好久没来投票了，是不是有新欢了？764好像是新入坑的，真好啊……”
有些打赏了但是没加群的朋友，公羊真的好想私聊你进行一番疯狂的感谢啊，可惜没办法联系到，于是我在书评区建了感谢楼。这里再次贴出普通读者群号：870420977
最后，对于新来的各位，我长话短说吧：
1.公羊想写的故事，
是绝不会因为市场走向就屈服的。
2.在传达一些核心内容的同时，为了各位读者的综合体验，我是会不断想办法在正文里去发糖的。（小夜没死，后文高甜。）
3.我在简介中说过，本书不会悲剧，也在本章说里提过，本书不写NTR。
4.全订群【镜花宫】已创建，粉丝值2000以上即可加入，在此需要提前添加普通读者群《灵使养成计划》普群：870420977，找公羊截图粉丝值进行验证，之后我会拉您进来的。
目前（2021.4.15更新）：花铃番外《浴室》、水莲番外《补偿》已创作完成，凭依番外《血欲》正在创作中。
5.上架后的一切成绩均以订阅为主，这本书能够走多远，完全取决于均订数量。每一份全订对于本书而言都会是质的飞跃，都能够令作品获得更多的曝光度，也能让公羊更有信心、更顺利地去将故事写得更好。
很多养书的朋友，希望大家能够打开自动订阅，这是对本书最大的支持！
请认准官方正版网站：起点读书APP，起点中文网。
【写在最后】
《灵使养成计划》伴随着大家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挫折和风雨。
公羊的更新速度非常慢，因为在我眼里，质量绝对大于数量。
很多时候明明写了几千，却因为不满意，大量的删稿子重写。
这导致本就并不富裕的存稿变得雪上加霜。
由于上架后的成绩并不理想，是会饿死的那种不理想。导致我已经从全职变成了兼职。
不过我还是有梦想的。一旦有一天订阅能够足以让我不被饿死，我必然会辞掉工作再次专心码字写书。
唉。
在此，真诚希望喜欢本书的人能够订阅支持。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正版读者！感谢各位家人们！！你们的支持，是公羊前进的最大动力！！！
公羊拜谢！！！！！！！！
第一百零四章 涅槃生
《天苍神妖录》中记：
太古年间，祥瑞降临。
四大圣兽，诞于天苍，并称“四相”。
夫四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者也。
冬春之交，青龙显现；
春夏之交，朱雀飞天；
夏秋之交，白虎露头；
秋冬之交，玄武上升。
当是年，灵气爆发，万法鼎盛。
千百载后，六大隐门相继出世。
……
圣兽“朱雀”，亦名
——不死鸟。
九命、九忆，九重身。
自降世初，便飞往南离，坐镇一方，福佑山海。
然千年后，始魔降世。
捕青龙于东宫，猎白虎于西海，封朱雀于南渊，收玄武于北地。
后，四相崩塌。
……
这是一本最为详尽的、记载着天苍大陆上无数神兽、圣兽、灵妖的书籍，它完好地存在于陆灵秋的记忆当中，没有任何的破损。
身为镜花宫主，他知道每一位灵使的本体和来历。
炎夜，乃南离之火、不死圣鸟——
朱雀。
所谓“不死”，并非真正的死不了，而是说，她拥有着九条命。
每次在寿元修尽或是遇到生命危机之时，在感受到死亡的一瞬，
将会触发逆天圣法——
“涅槃生”。
在死亡的节点，重新降世，回到初次陨落的地点，继承前世的形貌、修为、灵法，
近乎完美地复活。
唯一的代价便是——灵魂变迁、失去全部前世之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有着至少九倍于当前修为的寿命，也是四相当中最容易修成真神的圣兽！
举例来说，炼气修士寿命百年，与常人差异不大；筑基修士寿二百；金丹修士寿五百；元婴修士寿千年；化神修士寿三千；渡劫修士寿五千；半神半仙寿万年；
真神则永生。
在此基础上，圣妖的寿命，是同阶人类修士寿命的二倍，即：
开智期二百、凝灵期四百、成丹期一千、化形期两千、蕴神期六千、渡劫期万年……
假设炎夜修于凝灵期就寿元用尽，那么她的下一世起步便是凝灵期。
假设她第二世修到了化形期，那么第三世她就是以妖尊的姿态出世，这种能够让修为叠加、类似滚雪球的恐怖接力，显然，能够让她更快地修成真神。
而可怕的是，事实上，她在第一世降临之初，就已经是化形期的存在了。
四相之中，没有修为低于妖尊的圣兽。
若非当年天开地裂、始魔降世，炎夜为守护南离，在无尽深渊中消耗掉自己第一条生命释放出“圣法·天血祭”，她现在或已成神。
事实证明，就连“原初始魔”那般存在，都并未能成功收服她，反而是直接使出大威能手段，将无尽深渊永久地封存住，这样，不死朱雀就只能永远徘徊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待她九命用尽，便会真正陨落。
——没人知道，当年近乎无敌的“始魔”，在不费吹灰之力地收服了青龙、白虎、玄武三相的前提下，却在南离之渊处，差点被她那式超脱天道的圣法烧死。
时光飞逝，第二世，炎夜生于无尽，落于无尽。
第三世，她在无尽轮回中，遇到了陆灵秋。
现今，眼前那目光茫然的少女，正是第四世重生的炎夜。
“小夜……小夜……”
再次将她的身体抱紧，陆灵秋已是哽咽无声。
“请问……你是……？”
少女未着片缕地无暇之躯被他满是鲜血的圣灵华服裹住，她的下巴垫在陆灵秋的肩上，俏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公主切的长发中散发出那熟悉的千日草香，乖巧顺从的模样也是依旧未变，只是，在她的记忆里，却再也没有了“陆灵秋”这个存在。
“森罗鬼道·分忆术。”
陆灵秋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指尖戳进自己的右侧太阳穴，使出了这招极邪之术。
却见一道透明丝液从他的太阳穴中被手指带出，其上点点微粒飘散于空。
在少女的注视下，
他将“指尖回忆”，
点在了她的额头。
此乃“分忆大法”。
与“搜魂大法”相反，此招属于鬼道极邪之术。
“搜魂”是不顾副作用而直接探索对方的记忆，中术者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分忆”则是将自己的记忆分出一部分注入到新宿主体内、改变灵魂成分。只有化神期以上修士才可使用。代价是——
自身修为根据施法对象的天道之力而掉落境界。
没有人愿意用这种法术。
这是一式对自己毫无益处的法术。
甚至连鬼修都不愿意去修炼这般自虐邪术。
而尝够了记忆散尽之苦的陆灵秋，
并不在意那些。
他只想让付出了全部的她，变回曾经的、永远都在自己身边的小夜。
——他要她前世的灵魂回归。
少女安静地看着眼前之人将忆丝点在自己额头，
下一息，
巨大的戾气从他身上冲天而去，
一道肉眼可见的彩团，
在夜空之上，
花火般绽放。
那半神级的灵压，
眨眼间，
骤降至了化神末期。
炎夜怔怔地望着那彩灵力凝成的花火，
无数画面如过眼云烟般涌现。
陆灵秋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她真赭色的瞳孔中，
亮起新芒。
“小夜，从今天起，你就是镜花灵使了。你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帮我收集一些记忆碎片，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好，我会努力的。”
“小夜，我相信你。我不需要神魂契约。”
“小夜，她们和你一样，经历过无法言喻的苦痛。所以，我想终结这种苦痛。”
“人世之恶，一言难尽。”
“不要这样说，小夜。你做得很好。”
“嗯，我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
“小夜，从今天起，我封你为‘情报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小夜，工作的时候，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到自己。”
“‘葬系结界术’，是我开发出的最失败的灵法体系。
并非不想教给你，而是它太过血腥，不适合纯粹的你。”
“小夜，又忘记我的嘱咐了吗？……不是工作，而是休息、休息。”
“小夜，最近我……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可以帮我记下一部分吗？”
“小夜。时间真是残酷的东西啊。你说是吗。”
“小夜，我要出趟远门。家里拜托你了。”
……
“主人……主人！！！”
巨大的灵压散尽，天边那美仑美奂的花火亦是随风而散，炎夜颤抖着身体，终于回想起前世关于他的全部。
“你怎么可以为我放弃成神的机会！！！”
少女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虚弱的陆灵秋用力扶起她的肩，直视着她：
“小夜，你被解雇了。”
“……诶？……诶？！！！”
少女大惊失色，却见陆灵秋魔怔般反复道：
“我不要你为我死。我不要你为我死！我不要你为我死……”
“主人，可我……我有九……”
“不！！！”
陆灵秋颤声打断：
“就算你有千命千身！！！我也不要、你们任何人！！！为我死！！！”
“很痛的吧……很痛苦吧……会很冷吧……”
他神志不清地喃喃道：
“小夜，回去给我放一千年的假吧。
你不再是‘情报使’了，不再是了。不再是了……”
“……好、好的，主人。”
炎夜伸出白皙的手臂，
抚上了他的面颊：
“那您……别再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