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二章 轻落一吻
让我们把时间线推回到数个时辰前。
根据洛琳与陆灵秋定下的约定，今日，正是少女决定使出最后一次施放圣法——“麒麟光”，为风花山带来新灵潮的确切日期。
在之前这些天里，她一直于火灵洞府内部打坐调理，体内的元气几乎已经恢复完满。
毕竟有好闺蜜炎夜陪在身旁，比起先前自己没日没夜地在大雪山修炼的生活，现在的她，不但可以每天给清纯小夜讲讲生理知识、聊聊会让对方脸红不已的内容，还能享受到小夜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日三餐、更衣沐浴全然无需发愁。
在这样的有趣愉快氛围下，她的心情自是会美丽许多。与之相对的，修炼和回复的效率也就水涨船高了。
这不，今天一早，她就已做好全部心理准备，特意打理好羊角、补了精致的妆容，来到“万灵春回”大阵与这位看似高冷严苛的天一水蛇进行交谈。
少女表示想尝试着靠自己的圣法能量去修补她的圣法后遗症，并提到“只有二者相隔距离最近，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可蓝雨柔哪里会接受这种“过分”的提议？
暂且不提先前结下的那些深仇大怨，就算在陆灵秋的极力缝补下，往日一切全部翻篇，二女的关系也完全没达到可以像跟金瑜那样亲密无间地搂在一起的程度。
所以，当时水莲几乎想都没想就厉声拒绝了，这让少女感到十分无奈。
在洛琳心里，不能抱着她施法，就意味着不能完美地完成与主人结下的约定，也就不能得到他更多的青睐和喜欢，自然而然的，就不能与他产生更深一步的关系。
——这是少女绝不能容许发生的事情。
“看来不得不用些手段了。”
心中这样想着，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对虚弱的水莲用强……并在对方震惊又羞恼的目光里，直接缠上她的纤腰……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便是现下情景了。
就见慕青张着小嘴望向眼前这违和画面，心中对于洛琳的身份也已猜出个十之八九。
“看样子，她应该就是传闻中来自极北的‘妖神’了吧？……如此说来，小绫前辈那边的事就全都说得通了。”
此刻，根本来不及多想，她已能察觉到另外两道熟悉的气息正带着惊人灵压极速赶来。
“我的天呐！发生什么了呀这是？！”
“洛琳，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
金瑜和炎夜几乎是同时赶到现场的。当二女和慕青一样，看见水莲所处的尴尬境地时，皆是不约而同地当先一怔，旋即表情各异起来——
金瑜嘴角微勾，小夜满脸醋意。
“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
无需洛琳说什么，蓝雨柔早已是花容红透，声若蚊吟。好在身旁的香软少女适时地松开了手臂，面带甜笑地离开藤床，退到一侧。
对洛琳而言，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需耐心等待灵力发酵，即可达成天山、风花山灵力双爆发的成就。
这意味着，包括小夜和水莲在内的镜花宫全部灵使都将得到她的滋养，在短期内修为暴进、甚至更容易突破现有瓶颈——
她将彻底为大家拉开黄金修炼时代的巨大帷幕。
“十分抱歉惊扰了各位，刚刚我正在为水莲进行身体的治疗，若无意外，她现在应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洛琳声音平淡清甜，如莹澈甘泉。慕青等人闻言，皆是目露惊色——
“你的圣法竟还有这种功效？”
听到她的话，金瑜自是不信的。她对眼前这位目的性很明显的、主动贴近主人想要“谋取”什么东西的少女并无太多好感。
只见她直接迈向阵内藤床的方向，皱眉来到蓝雨柔身边，打算为她检查检查。
同一时刻，炎夜和慕青也围了过来。
“这…？”
事发突然，蓝雨柔方才一直羞赧于被少女以极其过分的亲昵姿势束缚住，显然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现在听闻她的解释，又感觉到其言语之中流露出的自信之意。当下便目色一凝，使出高阶修者才能掌握的“内视之术”，观向体内各部。
“怎么样，水莲？”
几息过后，金瑜坐到她身边，有些担忧地看向她。不过很快，就从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难以置信之色，以及某种重归自由的难言喜悦。
“我……我好像……”
只见蓝雨柔尝试着将修长双腿挪往床下，并在不被搀扶的前提下，用双手撑起床沿，忽然独自站了起来！
“！！！”
“哇！水莲前辈，你真痊愈了啊？！”
此刻，小鹿也是有些惊于眼前画面了。毕竟她知道，主人为水莲奔波数月，从西海到东宫，求的不就是这般完美结局么？
能得见对方真的痊愈，她也是打心底感到高兴的。
“这……这怎么可能！”
金瑜的感受则比较贴近于蓝雨柔本身，她们深知这份伤势之重完全不是常规手段可以处理的。
但眼下确如洛琳所言，先前那般疼痛和煎熬的僵硬体感，竟似云烟般人间蒸发了！
不仅如此，体内原本触及到蕴神期大圆满天花板的一层薄膜，居然也似被某种力量冲破般瓶颈全无！
这意味着，自己要想突破至渡劫境，几乎随时可以达成！而且成功率也高至九成以上！
“……”
嗒、嗒、嗒……
许久没能下地的蓝雨柔绕着大阵一下下挪动脚步，这种身体无恙的健全感，当真是久违多时了。
所有人在没被恶疾缠身之前，都无法体会到痊愈之后那一瞬的感激与满足。那是一种奇妙的、会让人更加珍惜自己身体的，重生般的体验。
面对如此画面，一直在一侧默默旁观的炎夜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记忆中关于洛琳之事出现了不少断层，不过“圣麒麟”的能力大多以“拯救苍生”为主，这一点她是不会忘的。
“浓缩灵能”、“触发灵爆”、“抹却伤痛”、“重组肉身”……
可以说，除了“起死回生”以外，洛琳几乎可以单凭一个人的能力来实现这些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此刻，就算曾经的隔阂再深再重，蓝雨柔也无法继续绷得住冷厉的妖艳面容了。
只见她呼吸有些急促地来到洛琳身前，捧起少女那滑软无骨的柔嫩小手，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真诚坦言道：
“我能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变化。确如你所言，我的天赋圣法反噬已经彻底消失。同时，修为也进入到待突破的状态……
洛琳，我并非知恩不报之人。我向你保证，先前你我之间的恩怨，从今往后一笔勾销。而且，你若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我也十分乐意全力相助。
今天……谢谢你了。”
在众位灵使的见证下，蓝雨柔托起少女纤手，在其手背处，轻落一吻。
……
……
第三五三章 少女隐秘·异象平息（4.5K二合一）
黄昏降临，异象平息。
当万灵春回阵中发生的插曲终于告一段落，灵使们也在心思各异中相继离去。
由于伤势好转，蓝雨柔这边不再需要照顾，这样一来，金瑜和秦诗音就等于是省却了一份陪伴日常，得以支配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此刻，小夜陪伴洛琳前往“荟花泉”洗澡，说是要带她领略一下风花山独有的温泉美景；
慕青似有心事，孤身一人顺着浣花溪的方向散心去了；至于金瑜，则和水莲结伴返回五灵洞府。
关于洛琳的能力，金瑜到现在也依然觉得很难以置信。
只见她瞟向身边水莲，小嘴微抿。
可以肯定的是，原本动一下都会浑身酸痛的水莲，现在不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慢步走动，甚至还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了……
这一事实，让她感到十分费解。
“那个女孩儿，真的那么强？”
金瑜无数次在心中自问：“这已经完全不是二代灵使的等阶了吧？”
“难道主人带她回来，是看中了她的通天之能？”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甚合理：
“如果主人知道她有能力治好水莲，又怎么会再度远行？总不可能是为了跟猫猫私奔才那么做的吧？
……是了，这一定是小绵羊隐藏的手段，想要以此作为筹码来博取主人的刮目相看。”
金瑜想着想着，不小心嘀咕出声：
“想不到她长得不大，心机倒是不少……真是不可轻敌……”
“？金瑜，你在想什么？”
与她并肩而行的蓝雨柔听到这番碎碎念，有些在意地停下了脚步。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寻思，最近的新人，可真了不得呀。”
萝莉转头微微一笑，给出的答案意有所指。
蓝雨柔情商何其之高，闻言，只是略略一怔，便迅速猜到金瑜话中含义。
就听她噗嗤一笑，打趣道：“怎么，咱们二代中的天才选手也会感到压力吗？”
“什么天才？！才不是吧！要说天才，也只有你和绫儿才担得上。我和小夜子都是努力型选手，你懂的吧？努力型！！”
仿佛被戳到了痛处，萝莉鼓起双颊不断强调着。
在她心里，后辈们的天赋已经过于惊艳了——有精通空间系超稀有灵法的飞鸟；也有能与花草灵木直接沟通的慕青；当然，还要算上平日里藏了亿手的天生杀手夏怜星……
可现在，这位初来乍到就能引发天地灵爆的羊角少女是怎么回事？
卷王吗？
修为直达渡劫不说，还能挤出精纯到无暇的甜美灵汁来……
观其面相，在其它方面也定是不弱的。
这种存在，若要给她定个灵使评级，那应该算几代？
二代？
半初代？
虽然不知主人是怎么打算的，但无论如何也总不会是五代。
“放轻松，金瑜。”
似是看出了金发萝莉的烦恼，蓝雨柔伸出素手抚摸了下她的脸颊，提醒道：
“我相信主人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退一万步讲，她是我们的朋友，而非敌人。就算她的能力已经让你我感到威胁，那又能怎样？比之灵使长还严重么？”
“这……”
听到这话，金瑜有些回答不上。
在她的认知里，花铃看上去给人的压力确实更大。
甚至，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不愿主动去接近她。
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单纯的觉得气场不和——
不和到脑中的第六感一直在警醒自己，“她很危险，能少接触就尽量少接触”。……
“所以，至少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是吗？”
蓝雨柔的开导仍在继续，“说起来，我曾在大雪山附近亲手与她过过招。”
她面露回忆之色，认真道：“当时，她开出妖化完全体，化为麒麟真身，日食异象堪比世末终点。那一刻，我才知道，在这天下之间，竟真有比你、我、朱雀和绫儿还要强大的妖修。”
“……”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洛琳她就算今天不与镜花宫产生交集，它日，也必会被其余邪魔外道盯上、染指。”
“此言怎讲？”
金瑜已被这番话彻底勾起了浓郁的兴致。此刻，她皱了皱眉，对少女的过往更感好奇。
二者尚还不知镜花天域洞府当中发生的事，炎夜在某种奇怪醋意的催使下也没主动将好闺蜜的情报分享给她们。
所以总的说来，除却蓝雨柔曾在极北之地与之产生的交戈、以及洛琳不久前被“拷问”出的表面信息外，金瑜对她的部分隐秘可谓是知之甚少。
“如你所见，她可以凭借一人之力调动天地灵气，引发灵爆。这已经远超‘妖修’和‘灵兽’所能掌控的天赋范畴，完全属于神祇的档位了。”
“确实。”金瑜点头。
蓝雨柔深吸了一口冰冷空气，继续严肃道：“起初，我在与她交手时，只当她是那种身怀海量灵能的超阶圣禽。毕竟她提到朱雀是她最好的姐妹，我下意识地就将她与四相划了等号。
然而，我以为的是，她仅有实力上达到了你我这般地步。可如今被她轻易的治好，我才真正读懂一部分她的能力。”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
“至于主人到底为何要将她收入门下——我猜测，是因为她身体中的能量，很可能是天苍之‘源’。”
“……什么？！”
突然听到这久远到几乎快要被遗忘了的概念，金瑜蓦地瞪大双眸。
她知道的，所谓“源”，即指万灵之祖——
天苍源能。
它没有属性，不分五行，没有可以被克制的能量，但却可以化作可转化的灵流，被全属性的天下人吸纳、吸收，用以提升修为。
换句话说，这份能量，就如花灵力那般，有百益而无一害。
唯一的区别，或许就在“无属性”与“全属性”这一点上了。
身体中流淌着无尽“源能”的存在，一旦被发现、被探究出真相——
恐怕这世上所有隐居的老怪、蛰伏的大魔都会按捺不住诱惑直接出世，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争抢她，掀起一股腥风血雨的狂潮。
还好，在误打误撞下，少女竟莫名其妙地被炎夜和飞鸟顺利领了回来……
“……”
由于信息量太过庞大，金瑜思索了片刻，这才轻吐出一口气，试探着问道：
“你是说，她的能量，足以滋养天地？或者说……可以达到用来弥补天空孔洞的地步？？”
她思维敏锐，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
若真像水莲所说，洛琳是这片大陆的“灵脉核心”……那就意味着，少女是有可能用这份“源能”来堵住西海之上那恐怖的缺口的。毕竟孔洞在成为孔洞之前，也只是一层屏障而已。
那道“屏障”，由天苍本源之力构成，可以当作是类似大气层般的极厚保护膜。而洛琳的源能则大概率与之相容。
虽然实施起来的代价可能会很大，但若她真有足以补天的能量，一旦成功，邪魔就将永远不会再有破界而入的机会。
同时，这也就代表着主人无需再为此等威胁而奔波，他可以更多地留在镜花宫，陪伴着大家，让大家重回到二十年前时那般美好生活。
“嗯。只是一些猜想罢了。不过考虑到主人向来不会轻易地亲自收揽灵使，即使她容貌再美、技术再高……
他也不敢如此果断地把她带到风花山来。所以，我的推测应当更接近真相。就算其中还有着某些我不了解的密辛，也应是差池不大的。”
蓝雨柔细细回忆着此前与洛琳的会面，心中亦有丝许疑惑：
主人对少女态度的转变明显是自飞鸟和炎夜归来后才发生的，那么这段时间，他和她应当是有了更深一层的羁绊才对。
“明明先前还是敌人，可那孩子来到镜花宫之后，几乎不到一天就变得跟主人如胶似漆了……”
想到此处，她心底也不免有些幽怨。考虑到自己确实从洛琳那儿得到了好处，便只好刻意地不再往那个方向去思考深究。
“一切事宜，等主人回来就好解决了。与其对既定的事实纠结，倒不如好好着眼于当前，思考下今后我们该怎样自处。你说对么？”她抛却杂念，继续对着金瑜说道。
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也似有一部分想法是在劝导着自己。
“诶…？”
听到这般冷静分析，金瑜微微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压低了声音点头表示认同：
“嗯，果然还是你说得对。”
交换了如此多情报，她已经可以肯定，洛琳将是镜花宫内“新人王”一样的存在。并且，这种趋势在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内都不会被取代。
若说此前灵使们只需将各自的修炼进度跟上、把主人安排的任务做好即可；那么从今往后，保护这位“灵蕴核心”不受外界侵害，就可能也将成为所有灵使必须要肩负的义务了。
她虽然羡慕，却也明白孰轻孰重。
退一万步讲，至少洛琳初来乍到，不大可能和主人已经发生超出主仆之间的亲密关系不是吗。
在这一点上，自己应当是稳赢的状态。
“以后还有机会。”
胡思乱想中，金瑜小脸微凝，十分谨慎地在心里琢磨着这一波的得失。
见她的表情如此纠结而又复杂，蓝雨柔轻轻一笑，挽起她的胳膊再度挪步：
“走啦，我们还是去看看绫儿吧。这次的灵爆，虽不能为你带来太大的好处，但对于我和绫儿而言，可谓是千年难遇的机会哦。”
望向天空中已经停歇的白沙异象，她也是感慨万千。
如无意外，或许今夜，自己就也能顺利渡劫的吧。
这种恩赐，到底是好，还是命中注定呢？
她不知道答案，只对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感到有些迷茫。
“嗯。”
不及多想，身侧的金瑜点了点头。
似是想通了什么，萝莉换上了如常笑脸，仿佛先前的苦恼不安统统没有发生过。
这一刻，二女如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尔后一同朝着五灵洞府的方向走去。
……
……
阴云散去，暴风停止。
雷劫未至，便获新生。
土灵洞府门前，小小的身影正呆呆望向天际，于迷惑的同时又感欣喜。
终于突破了那一关，在最不妙的状态里，迎来新的生机。
“这就是，命运，吗？”
微风拂过。
沙绫伸出一双小手，手掌朝上地呈在眼前，喃喃自语。
颈前的小三角一晃一晃，感受着体内那些新增的、疯狂翻涌着的“尘灰之力”，再反复确认着自己的寿元恢复并且翻了倍的事实，她焦茶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明显的迷茫之意。
原本这次的闭关，就是在为二次突破做准备的。而与先前一样，这一波修行，也完全无法满足渡劫时所需的、那海量的灵力需求。
然而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一切，都从不久前那股“灵能风暴”袭来时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属性的灵能冲进洞府，浸入体内，遍布灵海，瞬间冲开瓶颈……
沙绫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若不把握好如此时机，可能以后再想突破就更难了。
机遇并不会停留许久，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借着这般“天时地利”，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达到了更高的境界，甚至顺利到连雷劫都没劈下来就直接结束了。
现在，站在洞府外部，她有种大梦未醒的错觉。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魔幻。
直到——
眼前不远处忽然停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恭喜，绫。”
略微有些沙哑的女性声线传入耳膜。
“！”
小家伙抬头一看，见是一名面色苍白邪诡、身材极度火爆的高挑女子。
看着那被长发半遮的、神秘妖异的橙红色双瞳，沙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拉齐娜。”
“怎么？对于这股外来的力量感到怀疑？”
刚从水月殿传送而归的她缓缓靠近。
她看上去有些憔悴沧桑。虽依旧保有往日那熟透果实般的女性魅力，但身体上的虚弱之感却是瞒不住已至妖神修为的沙绫的。
不过，即使状态很不妙，她也还是俯下身来、用看待自己女儿那般眼光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小家伙。
“嗯。”
对于她的问题，沙绫毫不避讳。
毕竟，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已经把拉齐娜当成“可以说话”的朋友了。朋友之间坦诚相待，在她心里是完全应该的。
“你，不要紧吗？”
“嗬，别担心。”拉齐娜笑了笑，并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要知道，偶尔的外力因素驱使，并不意味着你自己不够努力，明白么？”
即使接触并不太多，她似乎也能瞬间看透小家伙的内心。这一点，在沙绫的眼里，被视为“她在意我”。
“嘻，明白了。”
她用力点头。
拉齐娜也满意地露出一抹微笑。
在镜花宫，这实属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要来我这儿坐坐么。”
她对小女孩发出邀请。
所指的方向，正是中央区“圣灵洞府”的大门处。
“要。”答案几乎脱口而出。
“那就走吧。”
于腐蚀之音中，拉齐娜浑不在意地牵起沙绫的小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家”。
夕阳西下。
在进入石门前的最后一霎，她用余光瞟了眼洛琳所在方位的天空。
大门滑合，黑暗笼罩。
似生理亦似本性，嗅着这些浓郁的“源能之香”，她背对着小沙绫，不着痕迹地舔了舔自己那微微有些发干的唇。
……
……
第三五四章 丰媛讲道
天苍正南，近海之畔。有荒沙大漠之地，名曰“南离”。
传闻此间有一魔渊，其内曾封印太古之兽、亦有过邪魔降临。
某年某月，古兽腾空、燃尽黑夜，召下火海，烧灼邪祟……那场大战中的骇人声响近乎全天苍可见。
后来，内陆凡人修者将此视为“不祥”，从此少有来往。
但在南离核心地带，矗立着一座特别的寺庙。
与其它佛家圣地的朴素简陋不同，此庙宇富丽堂皇，稥火鼎盛，人头攒动，信徒不少。
其中央区修建佛塔，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虽不及天山黑曜石碑那般雄伟壮丽，却也能使方圆百里清晰可见。
未及靠近，便听有无数女子似在诵经朗读的细碎之音，这声音一浪接着一浪，就像有人在带头演讲，其余女子应声附和一样。
时值冬初，天黑略早。黯淡的星色并不能将荒芜的地面照亮。半空中，某道诱惑身影一展双翼，无声滑向佛塔顶端。
“血灵法·红雾纱幔。”
慵懒的声线里透露出一丝少有的认真，凹凸有致的躯体于夜幕之中渐渐隐去。
彼岸花香里，融于紅雾之人，正是凭依。
为了能让姐姐安心离去，她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危险系数未知的任务——探查大金轮寺，确认“佛主”真身。
要知道，在数千年前，镜花宫的初代灵使中，负责情报这一块儿的，正是这位“血灵使”。
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应当算是炎夜和奚飞鸟的直系前辈了。
只不过相比“收集情报”，这位前辈似乎更喜欢在收集过后，自主地处理她认为“有威胁”或是“无威胁”的存在，其过程并不会向主人和当时就已身为灵使长的花铃请示，具体怎么做全看心情。
“呼，也不知主人回没回去。”她的语气里隐有一丝忧意。
虽然她并不认为所谓的“大金轮寺女尼”们能翻出什么花儿来，但既然有潜在的风险，就不得不引起她的高度重视。
毕竟，关于拉齐娜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即使自己和姐姐的实力加起来足以毁天灭地，但在面对未知的势力时保有警觉，也是她认为身为初代灵使必须要有的危机意识。
这次，她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佛主”真的是属于能够威胁到镜花宫存在的人，那么她将毫不犹豫地出手将之抹灭。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对方的真实修为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上。
若是半神级，那么在此地出手势必会引发异象，对主人最在意的天苍大环境造成毁灭性打击。考虑到这一点，她也有可能选择先不打草惊蛇。
花铃在离开前嘱咐过：“如果抹除威胁所需代价很大，那么直接回来就好。切记勿要逞强。”
甘美的语调依然回荡在凭依的耳畔。
当时姐姐的表情很冷淡。可每每想起这些话，凭依依然会觉得心里发热，连带着嘴角微翘。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坦诚些呢。”
凭依轻轻摇首，将脸上那掩藏不住的笑意收敛而起，缓缓落向塔尖顶部。
呼啦——
夜幕之下，她那黑色裙带随风后摆，吸血鬼般苍冷精致的面孔迎着星光。
指尖“红尘”微微发亮，这一霎，整座寺庙范围内的生灵，皆然被她庞大到恐怖的神识给悄然笼罩。
下方的讲演还在继续——
“吾等圣徒，应尽早独立，摆脱异性豢养；应夜夜思省，认清自我价值；应不断求索，反复巩固信仰；应执念从佛，通往天堂幽径。”
“应独立！摆脱异性豢养……”
“应思省！认清自我价值……”
“应求索！反复巩固信仰……”
“应从佛！通往天堂幽径……”
放眼望去，庙宇内部的“天佛塔”前，约有数以千计的女性身着佛衣、跪地拜伏。她们的口中念念有词，重复着某位带头者宣讲出的谆谆话语；她们的目光里带着狂热，似将目中之人奉为神明。
凭依双眸微眯，操控神识扫向整座寺庙的核心——佛塔最高层“四方阁”中的一名神秘女子。
此女头戴面纱、未着僧袍，也未如其她人那般头戴尼姑帽。
她梳着飘逸黑长发，端坐于玉莲台上。那莲花瓣向四周绽开，流华飞舞，衬得她背后似有法相。
值得注意的是，此女身材高大，肩宽肤黝。仅从外表上看，很难与“美女”一词联系到一起，不过要说邪教番僧的话，倒是会比较贴切。
“看来这位就是所谓的‘佛主’了。”
凭依微微皱眉，继续聆听此女对着塔下千众讲道。
“……吾等圣徒，只有属于自己的实力才是真正的实力，女人不应沦为男人的玩具；
只有放弃情欲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高级的自由可以让吾等死后通往圣地。
吾等有血有肉，断不可迎合男人，不得浓妆艳抹、过度打扮。女人应当保守传统，一心求道、向往新生。”
“是！吾等圣徒，不可迎合男人，应保守传统、一心求道，向往新生！！”
“男人喜征服、内核如动物。
我们所要的，是凭借自己的手段，让他们失去判别是非的能力，让他们如牛马般不得不陷入终日疾苦的辛劳，让他们在循环的折磨中无暇去思考世间的真理——
我们所需的，不止是表面的平等，而是权力上的颠覆；
我大金轮寺存在的意义，便是让天下女修得道飞升，以仙人之姿，重新支配自己的灵魂，完成宿命之轮回！”
“是！！！佛主所言万金！！吾等誓将遵从您的教诲，发扬我寺光辉于整个天苍！！！”
台下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能感受到，整个大金轮寺内的女尼，目中都流露出失去理智般的狂热，她们像是被控制了大脑的邪兽，死死地跪在地上，用力将头部撞向身前蒲团。
嗙、嗙、嗙……
即使眉心已经砸出红印，磕头也依然在继续进行。
“这是什么邪教么。”
望着下方景象，凭依眉头深锁。
这般百千年难遇的场面，委实是让她感到有些离谱了。
在她看来，这所谓的“佛主”，不过是妖言惑众、善于操控女人心的洗脑组织头目罢了，但那些信徒又并未受到契约之类的枷锁束缚，完全就是自愿且主动地相信着“佛主”的话，这不得不让凭依对那面纱下的真容生起一丝好奇。
“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通过神识的反馈，可以明确感知到“佛主”也是将灵压通过某种手段进行隐藏了的。而能不被真神级的凭依看穿，说明其真实修为至少也得达到半神级左右的水准。这在天苍大陆上，对于一名人类修士来说，几乎可以算是“目前最强”了。
念及于此，凭依收敛了气息，打算以柔和的方式透过其面纱，窥见一下她的真容。
呼——
微风拂过。
四方阁内，端坐于玉莲台上的女子身体微动，额前轻纱飘扬而起。
仅一息间，凭依能看到她那厚唇嘴角处勾起的满足邪笑，亦可顺着微风提供的视野将此女的半张面孔窥进眼帘。
“这……”她朱唇微张。
“何人胆敢触犯圣佛！”
就在她骇然怔于塔顶原地之时，丰媛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毫无征兆地从法座上幻射而出、并化为一缕金光现于阁上！
……
……
通知
原因大家都看到了，因为这本书的成绩没有达到预期（险些饿死），所以公羊已经远离家乡，来到上海某家二次元游戏公司上班了。目前是一名核心文案策划，负责游戏故事的主线剧情推进。由于工作强度过高，所以要想更新灵使只能在节假日才能考虑了，偶尔周六加班，所以双休日也无了。未来可能会月更吧，新入坑的小伙伴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可以透漏的是，我的编剧水平已在高压工作下节节攀升，待我修炼圆满，回来之后必然会进行一波降维打击。大家，有缘再见。
以上。
第三五五章 窥探真容
丑陋。
——这是凭依在窥见“佛主”真容之后的唯一感受。
坑坑洼洼的麻脸，蜡黄如残烛般的皮肤，平平无奇但凑在一起却不甚和谐的五官，宽厚的唇与浓密的眉毛……
实在是让她看了之后略觉不适。
“难怪要用面纱遮挡，如此颜值怎能当得上众尼之首。”
凭依暗暗咂舌。
修仙之人中不乏相貌宽丑者，但无论再怎么丑陋，经过灵力滋养过后的身体也是有办法变得比修行前要好上一些的。
再不济，仙家妙法中也有不少易容之术，要做到改头换面或是制作一张人皮面具并非难事。
凭依常年寄居在花铃体内，在她的审美概念里，天下第一美的女子定是姐姐，这毫无疑问。
而排在天下第二的，便是自己。
至于其她灵使，则莺莺燕燕各有千秋。因为她们都是按照主人的高审美标准去选拔的，所以在颜值身材各方面，都是远超于世俗常人的那一档——
当然，在凭依的眼中，这是最起码的要求。
至于眼前头戴面纱的高大女性，实在是让她不愿多看。
“阁下到底是何人？来我大金轮寺有何指教？”
初见凭依，丰媛原本那被窥探了真容的一身怒气，登时就在这不属当世的妖美容貌前被浇灭了一半。
毕竟那邪艳到极致的面庞、精美如艺术品的五官、魅惑之力满溢的气质、诱人到极点的装扮，无一不在昭示着，此女并非寻常之人。
黑色蕾丝吊带睡裙于夜幕之下微微飘动，细长紧窄的袜带紧扣，勒得大腿根部隐约浮现出一条凝脂般丰腴润滑的弧线。
在天苍大陆上，如此尤物莫说屈指可数，丰媛就是见也从未见过。
更可怕的是，她竟完全看不透凭依的修为。
这意味着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冷风吹过，二女于佛塔顶端隔空而视。
约莫互相观察了十数息，凭依当先开口：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于此处聚集如此多的信徒，并扬言要天下女修求佛得道、摆脱男性束缚、去寻什么‘高级自由’……
如此偏激之言，满口的女尊男卑之道，又到底是意欲何为呢？”
她将背后紫色双翼轻轻一张，面露嗤笑之色，随时有种转身欲走的架势。
而丰媛则是双眸微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重新打量了下凭依，从大腿到纤腰，细细地盯视着她那极致完美的修长躯体。
直至盏茶功夫过后，才终于冷言道：
“邪气内敛、修为通天、容貌倾世、非人非妖。看来，你应当便是镜花宫的初代灵使了。”
“……”
听到这般确信言语，凭依笑容渐消，眼底一抹杀意闪过。
“你很了解镜花宫？”
她将用于压制灵能的“红雾纱幔”撤去，指尖一抹血色为夜幕轻缀出一点红妆。
缕缕令人颤栗的灵压自她体内渗透而出，佛塔底部的那些信徒们感受到这般异样，纷纷抬首凝眸，望向夜空此处。
“了解倒算不上，只不过是有些旧怨罢了。”
丰媛眯起双眼，单掌立于胸前，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明显也是在凝聚着某种未知能量——
“旧怨？”
“呵呵，那些并不重要。反倒是镜花宫现在的威名，可谓是天地之间无人不晓。不知你贵为初代圣使，深夜潜入我大金轮寺、又隐去行迹探我真容，到底意欲何为啊？”
她身后的法相由暗转亮，渐渐化为刺芒。同时，脚下一股令下方万众信徒全身发抖的白色莲台亦是蓦然绽放！
只见她原地盘膝而坐，就以这般姿态浮于高天；
炽热灵能顺着莲台花瓣流转旋动，仅仅一霎间，竟将对面人儿完全锁定！
“禅宗之法？不，这是……”
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危险气机，凭依柳眉微凝，缓缓抬起手臂，将神识扫向指上“红尘”。
灵戒之上寸芒闪烁，紧接着，一枚红色小瓶出现在她的掌心中央。
嘣。
就见她打开瓶塞，再“咕噜”一声将里面泛着诱人光泽的红酒般液体灌入喉心——
下一息，她的眼底流出一丝病态般的迷离，精神如回满了能量般重新变得无比抖擞，巨大的满足感袭遍全身。
同时，也不忘小心翼翼地将已经空了的小瓶儿收回至灵戒当中。
“呵，初代灵使，竟也需要倚靠邪药才能战斗？”
丰媛并不知那瓶中所装只是普通鲜血，下意识地就把它当作了什么绝世秘药。此时此刻，她手中所掐的无名法诀也已经准备完毕，看那架势，随时都有可能先手出击。
面对修为趋于半神级别的对手，凭依自也不会掉以轻心。
只见她将背后紫翼轻盈一展，整个躯体被红荧包裹着缓缓上升。
半空之上，气氛剑拔弩张。
正待双方即将同时出手之时，远处天边忽然出现两点惊虹，以不亚于任何普通飞剑法宝的速度往这边疾速飞来。
莲华般的白光划破夜空。
“是她们？”
丰媛用余光瞟了眼那方向，心中登时更多了一分底气，冷声对着凭依言道：
“看来这个时间点于你而言并不算友好啊，镜花初代。”
“是么。”
凭依亦是早就发现了那两股外来气息，并且精确判断出其中一股的灵压同样高达渡劫以上。
不难猜测出，她们应该是所属于大金轮寺的战力，所以丰媛才会比之先前更有底气，甚至有种跃跃欲试的意味。
念及于此，凭依放弃了正面硬碰硬的打算。
倒也不是因为怕打不过，而是出于对《契约》之上内容的考量，不想在高至半神级的斗法中毁坏了这方天地。
要知道，她的血神法，随便挑出一式，几乎都可以做到摧天灭地之效……动辄让方圆数百里的草木眨眼间失去生机已算柔和。
而考虑到对方那类似佛法禅法的诡异起手式也并非善茬，一旦出手，亦然有可能在威能叠加下发生更为恐怖的后果，比如天空之上出现第二个孔洞之类……
所以经过重重考量，凭依决定——
找机会“润”。
……
……
第三五六章 花神·三月中
风花山，夜，琉璃阁前。
潺潺水音，隔着耳膜流淌而过，
某位碧发少女，环抱双肩停立于小桥边缘。
今晚，浣花溪景一如往常那般静谧孤寂。吹过的风伴着凉意，卷起浅绿长裙裙摆鼓荡。
“真冷啊。”
冬月的寒冽缓缓侵袭。慕青低落一叹，将目光从桥下那四季常流的溪水中收回，漫无目的的转身走向某个方向。
前方是镜花宫的核心区域之一，琉璃阁。
此刻，阁内烛火通明。
温柔的光线聚焦在唯美漂亮的花神像上，她的嘴角挂着浅笑，柔滑的长发亦如真如幻，一种不真切的莫名美感扑面而来。
“哎……本以为偷腥猫和小涩鸟就已经是头号大敌了，没想到新进来的灵使一个比一个恐怖……”
正处在苦恼中的慕青口中嘟囔着，一步步走向琉璃阁内。
原本在今天下午之前，她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可当她察觉到风花山那惊为天人的异象、并亲眼目睹了洛琳能够凭一己之力解决让主人他们都束手无策的问题后……她就开始变得心绪复杂了起来。
“圣麒麟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这样下去，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比得上她们啊？”
少女小脸紧皱，目光中依稀有种绝望感夹于其内。
一直以来，她从未对自己的天赋产生过质疑，不自信的感觉更是从来没有。
要说危机感，在遇到夏怜星和奚飞鸟以后，虽然明显，但还不至于落到自我怀疑的程度。
如今暂且不提二代、初代，就连新加入的“准四代”，都已经在各方各面远超自己、遥遥领先于大家了。
于情于理，这样的现实是让小鹿难以接受的。
“她容貌可爱、性格温顺，看上去人畜无害，完全就是主人喜欢的乖巧类型。”
慕青越想越难受：
“而且除却她那与突破过后的二代前辈们相媲美的超高修为，能够给大家带来增益的天赋什么的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如果我是主人，恐怕也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
走到花神像前，少女摇了摇首，在其正前方的一处灵丝蒲团上就地一坐，旁若无人般地唉声叹气着。
对着空气抱怨了片刻，心知再怎么惆怅也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毕竟事情已成定局，便索性不再吭声，转而低下头沉默起来。
烛光摇曳间，阁外冷风萧瑟，阁内温暖如春。
花神像前，困惑不解的少女，对着神明倾诉低语。
她心里清楚，在镜花宫，要想光靠修炼就博得主人的关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总会有人凌驾于自己之上。今日之事，便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最典型案例之一。
经过一年来的总结，她隐约摸出了些许规律：
若想出圈，除了硬实力和必备的天赋以外，还必须懂得投其所好、察言观色、避过其她姐妹们的锋芒，偶尔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甚至还需适当卖惨……
否则莫说被“关爱”了，会不会被遗忘都是两说的。
还好自己体内所存的“花邪之力”对主人而言属于不可或缺之物，若没了它，再面对如此境地，未来可就真的很难说了。
“……唉。”
心绪凌乱、百无聊赖间，少女无奈地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了神像那几千年不变的温柔视线。
就像在被能够洞察一切的大姐姐注视着一样。
“奇怪。怎会有这种感觉？”
少女微感异常，便鬼使神差地踮起脚来，与“她”对视。
“主人曾提到过，你就是花神——‘林柚木’，对吗？”
慕青多少有些孩子心性，即使做出与蜡像对话的行为，也并未觉得不妥，反而还面带期盼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所以，是不是向越强大的神明祈祷，就越能够心想事成呢？”
“……”
少女自语着：“我本来是想随便找个地方自己待一会儿来着。可是，我总觉得你似乎在看着我。”
“她们都说我与你有八分相似，不过……你这么好看，我想我应该是比不过你的吧。”
目视着花神像掌中的黑色玫瑰花瓣，少女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抚向“她”的面庞。
若放在平日里，“触摸神像”这种行为显然是极其不敬且不被陆灵秋允许的，不过此刻琉璃阁内四下无人，慕青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单纯想体验下如此真实的蜡像手感如何——
直到她真的触碰到“她”的脸。
“咦？这是……”
丝滑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传向体内，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联结。
呼——
就如一阵冰风涌入大脑，清凉灌顶中，没有任何征兆地，某段古旧破损的画面伴着声音，如回忆的断片般浮现。
……
“依灵秋之愿，降此大术式——”
“囚天灵之海、锁地灵咒魇、收邪血之源——设风花结界、划琉璃水月、祈万世太平。”
视角当中，一名姿容绝世的碧发女子于此背对着屏风。
“今三大灾厄降临天苍，我虽应尽绵薄而除之，奈何灵秋坚信灾厄之源并非其本……
所谓‘灾厄亦有苦痛环身，灾厄乃是苦痛之果’……到底是否如此呢。”
“我若执意按祖训行事，虽然保险，但却必会让他失望；可若真的放任她们不管，天苍又如何能在这样的威胁下安然永恒？
时间的磨损已然恐怖，何况邪咒肆虐、魔血沸腾……”
“我不明白，那样的生灵，真的值得相信吗。”
……
碎片流转。
“我能看出，你身上的暴戾比之她们，微不可察，近乎于无。但我清楚，你对天苍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已感受到隐于你心底的渴望。
关于你，我会把最终的控制权移交给他。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你的一份保证——
或者，一句誓言。”
……
“至于你，我将剥夺你独立于世间的权利。
与此相对的，这份自由将会从你姐姐身上体现。
——你没有选择。”
……
“想必你已经知道，水月殿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牢。
未来万年，你将失去光明，埋于黑暗。
希望这片空间能够彻底涤净你的罪恶。”
……
“契约已缔，神印已成。
值此今日，镜花宫主之位将正式授予圣灵。
三月过后，待得他醒，希望你们能真正忘却过去，以新身份去回应这份炽烈信任。”
“而我，也会在远方注视着这一切的。”
……
……
第三五七章 与花
“这……这是……”
恍惚间，慕青似是看到了湖中的倒影。
这感觉如梦，却又似水，无声投进脑海，再从脑海悄然抽离。
可它是真实的。
整个过程零碎、像拼凑的碎片，断续漂浮在眼前。
视角锁定处，碧发女子的背影如此令人熟悉，僵愣之间，微微抬眼便见她那皎好容颜。
玫瑰花瓣馨香依旧，披散的长发顺如春野。
在这一霎，她与她之间仿佛建起了一层特殊的联结，方才那般画面刻印在灵魂深处，异常清晰。
“这怎么可能……”
少女喃喃着立在神像正前，脑中凌乱如麻。
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才是虚幻。
“灵使长、凭依姐、拉齐娜前辈……”
“原来她们身体里的束缚，竟是你临行前布下的用来保护‘他’的后着吗。”
“而且……你、你到底已经修炼到了什么地步啊……？凭借一己之力制住三大初代那样的事……真的可以做到吗？”
慕青难以想象，在这世上，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才能在“时流”、“魂逝”与“大咒”的极致恐怖下不露怯色、从容应对。
要知道，“压制初代”这四个字，在镜花宫所有新世代灵使的眼中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几乎谁都了解过，无论是拉齐娜、凭依，还是最为可怕的花铃，她们当中任何一位的任何一式灵法，都足以让身前之人暴毙猝亡、不留下一丝痕迹。
可花神——
眼前这位名为“林柚木”的、被主人铭刻在记忆深处的、能够让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探寻的、和自己相貌有八分相似的……她，竟能直接将部分古旧碎片通过“触碰”的方式传达而出。
“呼……真是不可思议。”
慕青心知，这已经涉及到了镜花宫万年之前的最大隐秘，也事关主人最为在意的“三月回忆。”
甚至，这些片段，连主人自己都早已遗忘。
“如果能补全这块孔洞就好了。”
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眼中忽然一亮。
“是了。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最想知道的事，如果我能够通过某种方式得知，再传达给他……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牢牢地拴住他的心了呢……？”
想到这里，少女恍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个重要契机，呼吸蓦地变得急促起来。
“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只要我能够不断的满足主人，填补主人想要探究的东西，那他就一定会更在意我的！肯定是这样没错！”
几乎没有停留，慕青自语着再度踮起脚，将滑腻小手刷地伸向眼前神像——
“嘿嘿，柚木姐姐，对不住啦。为了不被其她姐妹们落下，为了能让主人像注视着你一样来注意到我——就，再让我摸摸吧~”
她语调软糯，恳求道：“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那段时间的故事！”
……
呋——
轻风微拂。
隐约间，少女感到自己的体内好似发生了某些变化。
然而，就在葱白玉指再度触及到神像的面颊那一瞬，慕青脑海中本以为的“大量隐秘以碎片式浮现”的景象却并未真的发生，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头晕目眩的空虚之感。
“唔……！这、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险些没能站住，于摇摇晃晃下跌坐回那蒲团之上。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黑彩灵能”居然不知在何时无声枯竭了。
“？！”
这下，慕青彻底惊呆。
她张着小嘴，感受着这份无力，久久未能言语。
“这不可能。”
深吸了一口气后，少女喃喃着将双手平抬至眼前，手掌朝上对着自己。
一直以来，被陆灵秋重新命名为“花邪之力”的这份能量都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枯竭过。
即使偶尔被他采摘，也依然会在他的刻意控制下剩余些许，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虚无见底。
毕竟，作为主人，陆灵秋是非常在意对灵使进行反向索取的度的。尤其慕青生得娇俏可爱，这更是会让他在行事之时心生怜意，不忍从欲。
“难道我的灵力……是在刚刚窥探那些碎片时被吸走的？”
慕青聪慧至极，很快将此事推测出了个大致方向。就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神像，似是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
“按理来说，以我蕴神境界的灵能体量，若是全部被注入到某个灵力载体内部，不说爆裂而开，也至少会有很大的反应才对吧？可你……”
少女小脸紧皱：
“你在喝下我那——么精纯的能量以后不但纹丝不动，而且还一点变化都没有、一丝儿记忆都没再给到我！就好像我的修为石沉大海了一样！于情于理，这都有点过分了吧，漂亮姐姐？？”
“……”
少女静待三息，神像安静依旧。
见埋怨无果，慕青轻叹一声，又沉默了盏茶功夫，这才摇首说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是在收取先前那份记忆的报酬，对吧？”
她自问自答：“……所以，要想获得你的记忆，就应该提供相应的能量？”
“也就是说，我除了要在日常修行中满足灵秋哥哥的索取，还要来时常供奉姐姐你，这样才能达到我的目的，对吗？”
思索之间，她已经初步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结论。
阁外安静依旧。
不知怎的，就这样看着神像，慕青总会不自觉地将眼前的她和心心念念的主人主动代入到同一个画面当中。
诡异的是，即使如此，视主人为全部的少女竟也一点都不觉得违和，反而认为他和她很“般配”，就如天生一对的情侣……
若换作别人，那是绝对不行的。
“真是奇怪，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慕青站起身来，绕着神像走了数圈，冷静分析着：
“你身为花神，修为通天，甚至可以压制那些根本无法触及的存在……难道我是沉迷于你的实力？”
转念一想，又觉不至于：
“……不，不对。就算假想一个其她神祇，就算她也只手遮天……但若要霸占主人，我肯定第一个反对！”
“唔，是了，我觉得你和主人相配，定是因为……”
嗒、嗒、嗒……
脚步在此停顿。
少女立于神像正前，
微微抬起头，
前所未有地仔细端详着她的容颜。
一息。
十息。
百息。
眉头渐蹙，双眸微眯。
“嗯……”
又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嘶！”
忽然！
她摸了摸锢于左手上的灵戒。
一枚精巧银镜落于掌中。
她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神像。
再重新看看自己，
又猛转首去看神像。
如此往复，循环数遍、数十遍之后。
“……”
终于发现，
除却那相似度高达八成以上的容貌之外，
自己眼眸里看到的她的瞳孔——
同样是玫红。
……
……
第三五八章 泉中少女
哗啦啦——
汩汩水音轻盈流淌，点点彩瓣旋转飘香。
荟花泉内，云雾蒸腾。
“琳，你快下来呀。还在等什么呢？
这里没有外人，跟我一起，不必害羞。”
少女认真的声音从水汽里婉转传出。
而另一方向，略显软绵的声线犹豫着回应道：
“不是因为这个……小夜,是你把整片池子都变得太热了……我、我怕烫。”
庭院之内，站在泉池外沿上的羊角少女，凝视着身前那些“咕嘟嘟”冒着沸腾气泡的可怖温泉格，感到十分无奈。
在星光的辉映下，她羊脂般的玉体散发出诱人奶香。
即使有一方浴巾将不可小觑的饱满丰润裹得紧紧，也依旧让人忍不住想要扑过去咬上一口、感受下那极致的温暖滑柔。
“啊，抱歉,我……一紧张的时候就容易控制不住火灵力……”
将半个身子藏进池水中的炎夜俏脸微红，嘴里咕哝着解释道。
当然,那明显带有些许小心思的目光，却是逃不过洛琳的注意。
“是么？小夜，我记得，你从小就是只有在害羞的时候才会使周围变热的。”
洛琳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的双眼，语调当中略带疑惑：
“莫不是，会在生理层面上对我产生某些其它的想法？”
“啊……才不是！”
不知为何，炎夜的双颊变得更烫：
“我、我并没有那种嗜好！你放心下来好了！”
少女尽可能收敛气息，将池水的灼热温度降下些许，随后又把半张小脸沉进水面，只露出眉眼琼鼻来试图掩饰自己的过度羞赧。
这些天来，二女虽然同睡一床，却也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坦诚相见的情况。
毕竟炎夜一向矜持，不似金瑜那般喜欢对姐妹动手动脚……
而在洗澡之时，她二人又会有先有后，不会同去。
今日,是缘于洛琳再次施放了天赋圣法，炎夜觉得普通的沐浴无法彻底解除她身上的疲乏，这才提议要带她来此泡澡,顺带着进一步进行“专业知识”的学习……
“好吧好吧，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激动罢了。”
此刻，洛琳已经看出姐妹的窘迫。
在微微一笑后，她大大方方地将捏着浴巾边角处的纤手松开——
浴巾应声滑落。
“唔！”
白雾缭绕，星辰捂眼。
这般天间绝景让炎夜不由得呼吸一滞，下意识地赶紧抽了抽鼻子……
并且稳住心跳，谨防周围的空气再次燃烧。
“噗，还说不是。”
洛琳白了她一眼，旋即抬足漫入水中，感受着那实在超出常温许多的温泉烫度。
“嘶……”
身为圣禽中的至高存在、天苍的“第五相”，理论上，她当然是不会惧怕什么高温的。
但抗性归抗性，真正在沐浴之时，舒适感和放松的体验才是最重要的，根本不会有任何灵兽想开着护体灵罩或使用什么防御手段去洗温泉才对……
洛琳无奈地摇了摇首，逐渐适应了眼下的水温。
然而顺着台级一步步走下，自家姐妹的目光也愈发变得僵直……
“你怎么回事啊，小夜？”
她面露不解，
“以前的你，可是经常与我一起洗澡的。就算失去了记忆，也不至于像看待主人那般垂涎才对……”
“我才没……等等，你说什么？看待主人那般什么？”
炎夜依稀捕捉到了她话语当中的某些信息点，很快，眼中流露出一丝狐疑。
“那般欣赏。”
“真的吗？”
“当然。”
洛琳无辜地对她眨了眨眼，自然地转移话题道：
“好啦，一起享受惬意的时光吧。”
“噢。”
虽然依旧在意，不过小夜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没这么敏感的。”
洛琳微声嘀咕了句，尔后换上笑颜，凑上前来。
二女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
“琳，你干什么？怎么突然之间……”
“当然是像小时候那样了呀。”
“啊？小时候……哪样？”
“看这边。”
“哦……诶？！”
哗啦啦——
“唔咳咳咳……！你……！好好好，你等着，我要摸你的角！”
“哈啊？喂！”……
水音悦耳，水流幸福。
此刻，拥有着近乎无瑕之躯的两名少女，于这不知修了多少世福分的池水中玩抚嬉戏起来，而这些液体，也在二女不知不觉的打闹中变成了乳白之色。
“等一下！好浓的灵能……！”
盏茶功夫过后，炎夜最先察觉到变化。
她呆呆地看了看身边这些类似钟乳石滴液的、仿似被浓缩到极致了的精华泉汤，再转首瞄向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姐妹，有些费解道：
“琳，你的身体……”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受此汤液影响，正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攀升外溢。
“别担心，没事的。你知道，我的体质一直比较特殊，触碰到某些身边之物，就容易像现在这样把一丝灵蕴泄入其中呢。”
“啊——？！那怎么行！”
炎夜睁大眼眸，仿佛第一次了解到如此密辛。
“万一有一天你也变得灵蕴枯竭，那整个天苍岂不……”
“不用紧张的，小夜。”洛琳笑了笑，“只要我本身不被外力干预，我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产出并且释放出新的灵蕴祝以这片天地哦。”
“这……”
“你忘了吗？以前的大家，都喜欢像这样聚在一起泡温泉呢。”
一回想起美好的事，洛琳嘴角的笑容似乎变得更甜了。
“真想回到那段时光，可以和你们一起悠然度日啊。”
“是吗……我……我记不清她们的样子了。”
说到这里，炎夜变得有些低落。
在她灵魂深处，能明显感受到，除却与自家主人那刻骨铭心的牵绊之外，其余所占最多的，便是眼前的洛琳以及四相当中的另外三相了。
可即使共同在一起生活过、修炼过、玩耍过，在施放过“分忆大法”之后，她也没法再清晰地回忆起姐妹们的音容笑貌了。
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
“放轻松，小夜。这不能怪你的。毕竟，为了保护主人而付出全部，是你做出的选择。”
泉雾之中，洛琳直视着她真赭色的眼瞳，言语肯定：
“换成是我，怕也不能像你这般果决，在那一霎用尽全力做出如此勇敢的决定吧。”
她轻抬起手，摸抚了下姐妹那姣好容颜。
目光之中，一丝难明的羡慕之意不经意间流露。
“琳……”
在她的安抚下，炎夜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当然，也能隐隐捕捉到这些话里涵盖的复杂意味：
“可你也为主人施放过了圣法啊，甚至还帮助了我们大家……”
“不一样的，小夜。”
洛琳微摇螓首，目光灼灼：
“你要知道，爱、和报恩——”
“永远不同。”
……
……
第三五九章 洞内交心
啪嗒、啪嗒。
唦——唦唦……
“下雨了。”
圣灵洞府内，烛火明灭，气氛安逸。
沙绫紧张地坐在圣灵殿下柔软的大床上，小手扶着床沿，一侧的肩膀斜斜倚靠着另一道修长身影。
石室外的湿柔水汽已经渗透层墙，氤氲了烛顶微光。
墙壁之上，二女的影子轻轻摇晃。
放出神识略微加以辨别,沙绫眨了眨眼，有些在意地将身体坐直：
“是，异象。”
缺乏感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这是缘于最后一位二代灵使终于也完成蜕变，成功步入渡劫境界。
“嗯，雨灵力。”
对此，拉齐娜不置可否：
“看来那条资质惊人的水蛇也和你一样，得到了这份可口的祝福。”
“可口，祝福……”
“嗯。这甘美灵能,是能够将所有生灵的潜能开发出来、也不存在任何隐患的绝佳食粮。”
她顿了顿,继续道：
“也就是说，它可以真正意义的让修行者走上捷径。”
“诶…”
听到这话，沙绫扭过头来，显是有些意外：
“你，好像，很熟悉。”
“熟悉？”
拉齐娜轻摇螓首：“也并不算。”
“只因在数千年前，这份能量曾于中州地带出没过罢了。”
“出没？”
“嗯。”
她抬起素臂，以掌心朝上的姿势对着空气轻柔一握——
无形的丝滑质感顺着指尖达至心灵。
“不会错的。
当年我想去寻找这份美味，奈何它只是浮现一瞬便失了踪影。尔后我就一直被锁在水月殿里，直至如今。”
“啊…”
“想来也是，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未拥有过任何属于我的东西——连自由都是奢望，又何况这份能量。”
“拉齐娜……”
听着她言语中的自嘲意味，沙绫幼小的内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丝难过。
还记得主人曾说，“苦痛伴人一生”。
可似乎每一种生灵的苦痛,具现化在单独的个体上时又不尽相同。
它们程度不一、持续长短不一、留下的伤痕亦然不可横向对比。
一直以来，初代灵使在小女孩内心里都是那种神秘的、不可超越的最终目标。
身为二代中唯一的“暗杀使”，沙绫想要尽自己一切所能去变强、变成主人的利刃。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多地凸显出自己的价值，更多地被他使用。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观念倒与炎夜有许多相合之处。
如今，听到拉齐娜的平静讲述，不得不让小女孩更为在意她的过去。
“拉齐娜，没有……朋友，吗？”
不知怎的，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朋友？”
这两个字眼让拉齐娜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似觉得好笑，再度摇了摇首：
“没有。”
说完，又强调了句：“从未有过。”
“唔…这样吗。”
沙绫抿了抿小嘴，将视线转向斜下方。
在她的理解里，强如拉齐娜这般存在，或许确实是不需要什么友人的。
即使对大人之间的情感了解得不甚通透，她也能隐约察觉到，相比如今的自由，拉齐娜更需要的，是“主人的爱”。
在镜花灵使中，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初代，没理由不去追寻这份至高无上的情感。
所谓“爱”,与“被关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有资格追求“爱”的，是初代。
而二代、三代、乃至未来的四代、五代，或许只能从“被关爱”的角度切入了。
谁都清楚，要想从神口夺食，是不现实的。
甚至于，在后辈们极为激烈的角逐中，若无某位灵使那种不可复制的手段与对时机的把控……仅是想被主人完完整整地“关爱”一次，恐怕都难如登天。
引起注意尚且艰难，何况是“爱”？
不过转念一想，初代里，似乎也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起初，身为灵使长的花铃，明明可以独占这一切，但她身怀权能却并没这么去做；
而后，凭依的首次出现，让所有目击者都颤栗骇然——
她在短短的一天里让大家深入骨髓地理解到了初代灵使的恐怖。
可就算这样，她对主人的态度也只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魅惑，而非霸占。
现在，拉齐娜身上有着一种无力之感。
这种感觉难以言述，但不难看出，和二代、三代灵使们一样——
她，也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原来，拉齐娜，也有烦恼。”
沙绫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憋出这样一句话。
“是啊。”
她笑了笑，“人类的欲望是无穷的，我也一样。”
未及深思，便见拉齐娜意味深长地抬出手来，抚了抚小女孩的栗色软发，又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小脸往自己胸前巨壑中紧了紧。
“唔，等……”
焦茶色的瞳孔在这一瞬微微收束，小女孩下意识地想要和她保持距离。
然而当二女的肌肤真的贴碰在一起时，想象之中的腐蚀之音却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叶落湖面般的沉静，与拉齐娜不掩宠溺的目光。
“欸…和，花铃，相同。”
腐尸草香沁入嗅觉，刺入神经。
已至妖神境界的小沙绫有些感到费解，为何自己体内的剧毒并不能为这些初代带来任何阻碍？
先前的低落渐渐远去，此刻，新的疑惑浮现出来。
按理来说，蚰蜒圣歇的沙毒，常人沾之立毙。就连陆灵秋那等存在，在修为高达渡劫期时也难以毫发无损地去拥抱她。
而今，她已再度突破，毒性之强毋庸置疑。
同等修为下的炎夜、金瑜、水莲三女，从未与她有过肢体接触。在日常生活里，沙绫也非常注意保持与她人的距离。尤其是夏怜星、苍岚等后辈，一旦不小心被她们碰触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为什么花铃和拉齐娜能无视这份烈毒？即使她们强大，这般情形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沙绫犹记许久之前，自己曾因不小心在镜花天域的主人卧房中、一睹了灵使长的某些奇怪行为而被威胁灭口……
当时，烈毒触及花铃，却未能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这让小女孩十分在意。
而今，拉齐娜竟也如此。
显然，这并不合理。
似是看出了这份疑惑，拉齐娜单手捧起她的小脸，淡然解释道：
“确实，以你现在体内的毒量，即使遇到半神境界的对手，也多半会索了他们的命。
只不过，花铃早在万年以前就已臻至真神。”
“啊…”
听到这里，小女孩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拉齐娜瞄了她一眼，接着道：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完全可以操控时间法则，将你附在她身上的沙毒，通过时流倒转的方式重归于无。”
“怎、怎会……”沙绫瞳孔微缩。
她不理解，真若如此，那岂不是所有即时伤害都可以被花铃抹去？
这样的存在，真的能够被打败么？
“也不必太过惊讶。”
拉齐娜直接将答案道出：“在这方世界里，寻常的灵能，是根本奈何不了她的。
而若想伤到她，也不一定非要使用战斗的方式。”
“唔？不使用，战斗……”
复杂的话语，让小女孩心中的不解变得更深。
虽然想再问清楚些，不过仔细想来，那似乎并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事。连眼前的初代都无能为力的存在，自己又何必去探究这些？
小女孩乖巧地收起了好奇心，再度沉默了片刻。
直至雨音渐稀，她才忽然想起问题的另一半：
“等等，那，拉齐娜，怎么也……”
“我？”
“嗯，想，知道。”
“……”
似乎是犹疑了下。
但很快，拉齐娜用温柔的力道捧起她的双颊、
矮下身子，将那妖异的橙红色眸子直对着她——
凝视数息后，终是缓缓吐露：
“因我从小生于咒诅，体内之灾厄，远大于世间万毒。”
……
……
第三六零章 雨下
哗啦——
透白色的雨丝结连成线，如回忆的具象，纠缠间，转眼落地不见。
今夜的风花山，给人一种空前的纯净之感。
荟花泉里，雨声将潺潺水音一点点淹没，
得知蓝雨柔正在突破，炎夜和洛琳提早结束了沐浴歇憩，换上浴袍返向五灵洞府；
琉璃阁外，已在归途的小鹿停步望天；
水灵洞府旁，金发萝莉独自一人抱膝坐于参天灵木之下，凝视着视线中断续滴落的雨丝，思绪早已不知飘往何处。
许是受到甘霖滋养，近旁花园中的泥土散出芬芳。
这香意沁人心脾，让恍忽状态下的她缓缓回过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的膝缝交界处，金瑜感慨万千：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明明是眨眼般的感受，想不到大家的进度也都跟上了呢……”
回想起二十年前，水莲和沙绫刚被主人带回来的那天，二者修为堪堪突破化形期不久。而今，却已是跨越了蕴神期，直接在洛琳的助推下修成妖神。
金瑜心情复杂。
身为“大守护使”，在二代当中，她入宫最早，与主人的相识也是最久，自然属于资历最深的那位。
原本，凭借着渡劫时为主人做出的舍身之举，成功抵住雷劫、并获取“天雷灵根”意外突破，已是非常不易，
其后，自己又历尽千辛万苦，在无尽孤独中参透《花神真诀》第四重——“零落境”，将修为牢牢稳住，遥遥领先于其她后辈，将最强二代之名坐实……这当中的艰辛难以言述。
可如今，继炎夜顺利突破后，水莲和沙绫竟也在外力介入下毫无阻拦地步入渡劫境界，成为了妖神……
这让金瑜有些不知自己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失落。
虽然大家在修炼一道上都是非常努力的，且此道理论上并无捷径……
但加入镜花宫，对所有姐妹们而言，本就属于某种意义上的“捷径”。
毕竟，这里意味着拥有更多的机缘、能享受更安稳的环境，以及拥抱无限的可能。
现在，这些可能为姐妹们带来了绝对的优势。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中可以分析出，洛琳的圣法——“麒麟光”，对于修为境界越低的存在，产生的正面效果越多；
反之，对于渡劫期以上境界的存在，其作用也只能是使得体内灵能长期保持充盈，仅此而已。
换句话讲，这对金瑜个人的提升并不大。
“唉……命中福缘，或许早已注定。”
微微一叹后，她摇了摇首，不再纠结于此，只将一切都归结为是她们个人的造化。她知道，与其感慨脚下，倒不如将注意力放在未来。
她缓缓站起身，重新将目光望向水灵洞府。
方才陪蓝雨柔回到此处时，金瑜察觉到姐妹体内的灵能似乎在处于一种不断异化、分裂的状态当中，出于关心，她询问道是否需要自己护法，
可蓝雨柔当然表示不必如此麻烦，并且以“风花山内部皆为灵使，非常安全”为由，给婉拒了。
金瑜当时只是点头答允，却在目送姐妹进入洞府后并未离去，而是选择径直来到这树荫下进行观察。
毕竟不久前刚出现过“雨精事件”，导致水莲脑中的记忆受到外力篡改，如果这次自己在她更为脆弱的时候不帮她护法，再出现什么岔子，那这个责任可就大了。
“主人回来时是我主动提出要陪伴水莲一段时日的，在此期间出的任何问题，都当是我保护不力之责。”
现在的她，一点都不认为“镜花宫很安全”。
结合上次欢送会里主人提到的讯息，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初代前辈中，有着无视“规则”、为所欲为的存在。
“本以为灵使长就已经够可怕的了……没想到在这片秘境里，竟还有更要命的隐患。”
金瑜再度轻叹，旋即将目光转向“圣灵洞府”：
“拉齐娜……”
口中轻念着这个陌生名字，她陷入沉思。
关于这位仅仅见过一面的初代灵使，金发萝莉脑中对其的印象尚且停留在“绑架主人”这里，未曾想不过数月，这位前辈就又搞出了大事情。
不难推测出，“灵使长无法进入风花山”这一点，或许是拉齐娜胆敢同时对水莲和主人动手的资本。
“她难道不畏惧花铃吗？如果这件事被灵使长知道了，她以为自己能逃过去？”
带着巨大的疑问，金瑜凝神苦思：“到底是什么，值得她如此去做呢？”
虽然不喜思考这类谜题，不过金瑜能够常年在主人争夺战中占据同期灵使里的绝对上游，说明无论是心机还是手段皆属上乘，在推理方面自不会弱。
她的思路非常清晰：要想知道犯罪者的目的，只需回归原始动机。
也就是说，从根源上找到拉齐娜做这件事的动机，即可推断出她到底想要什么。
“雨精……雨精……”
反复重复着这二字，渐渐地，她寻得了新的切入点——
“是了，雨精的作用是为打开‘天水之林’的大门的，而要想获取雨精，则需水莲主动配合给与才行……所以说……”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目光一凝：
“只要想办法取代水莲，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和主人发生非比寻常的关系……另外，只需抹去主人记忆中对雨精的认知，便能站在奉献者的角度去博得他的关爱……是这样的吧？”
金瑜越想越气愤：“可恶，这不就是典型的‘摘桃子’吗？明明是水莲应得的奖励，她却敢做出如此过分之事！真叫人难以理解！”
“再说了，她到底图什么？？我看她每天睡在主人的洞府里，想做些什么岂不是信手拈来？？何需如此麻烦，还要伤害到别人？”
这一点，是金瑜完全想不通的。
在她的视角里，初代们如果生理饥渴，只需要像花铃那样对主人提出来就好了，大可不必如此周折，毕竟主人总是会尽可能满足大家的需求的。
然却不知，拉齐娜与陆灵秋之间那极为复杂的关系到底何如，以及某种占有欲的程度到底有多么扭曲深刻。
雨还在下，尚无停止之意。
正待犹疑着要不要把事实上报，忽见圣灵洞府的大门缓缓向一侧滑开，沙绫小小的身影在某个陌生面孔的陪送下，缓步而出。
……
……
第三六一章 她的好
“她……她就是拉齐娜……”
望向沙绫身侧那道给人以巨大压迫力的身影，金瑜眯起童孔，缓缓站起身来。
遮住半张面颊的刘海，妖异的橙红色眸子，一眼望去极度犯规的身材，看不出深浅但却散发着明确不祥的无底修为……
犹记上次遇到她时，是在失踪了十数日的主人刚刚归来之际，他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眼带温柔地向大家介绍她的身份——
“初代灵使”、“出世不久”、“少与人交”、“气质幽邃”，是金瑜为她在心底贴上的印象标签。
可现在，谁能想到那看似娴静、沉郁自闭的、有着邻家姐姐形象的她，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无视“规则”、无视灵使长的存在，亲手对身边灵使做出这般行径？
今日她能对水莲为所欲为，难道来日她就不会再对主人、甚至目前看上去关系很好的绫儿施以暴行了吗？
“真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不知主人到底为何会允许她伴于身侧，一同住进圣灵洞府。不行，我要提醒绫儿离她远点。”
心生疑虑当中，金瑜得出如此结论。
而在不断打量着对方的同时，拉齐娜和沙绫当然也发现了她。
“啊，金瑜。”
小女孩洋溢着笑容跑来。
见状，金瑜也换上了招牌式的笑，将身体微微挺直，迎了上来：
“嗯嗯，绫儿呀，我在帮水莲护法呢。你怎么从主人的洞府里出来了呀？”
“嘻，在玩。”
沙绫开心地回道，白净稚嫩的小脸上难得流露出喜悦之意。
毕竟自打闭关之后，她就没有再见到过几次身边姐妹，此刻看到熟悉的身影，自然倍感亲切。
“‘在玩‘？话说，你身后这位，是拉齐娜前辈吧？”
可以望见，在目送着沙绫走出洞府外后的一息内，拉齐娜似对外界其它一切都兴趣索然般，径直转身回到了幽深府道内。
沙绫眨了眨眼，点头确认：
“是。她……不喜交谈。”
担心金瑜和慕青一样有被冷落的感受，小女孩认真地主动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
金瑜笑容不减，只有意无意地将沙绫领到远离洞府大门的一旁，继续旁敲侧击道：
“那绫儿你，为什么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呀？我听说之前你也似乎会替代主人、去某个地方探望她呢。”
为了调查拉齐娜，金瑜显然是做足了功课，不过小女孩却明显不大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本质，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略微踌躇了下，回答道：
“是的……她，很好…”
“很好？”
“嗯……”
沙绫重重点头。
“哪里好呢？”
金瑜微眯起眸子，聚精会神地做出凝听之状，“绫儿的话，似乎从来都是默默地一个人在玩哦。”
“唔……”
“为什么会喜欢和拉齐娜前辈待在一起呢？”她又一次问询。
“……”
看着笑眯眯的金瑜，沙绫有些不知所措。
若真思考起来，似乎自己也说不清楚拉齐娜到底哪里“好”……
但总觉得，与她在一起时，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即使她比自己还要“危险”、比自己更加令人难以接近。
“拉齐娜，不是坏人。”
这是小沙绫想了半天才憋出来的答桉。
“不是‘坏人’啊……”
金瑜若有所思。
沉默了片刻后，想要说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内容：
“那么，平日里，跟她在一起时，前辈会对你讲些什么呢？”
“唔……”
沙绫陷入思考。
见她冥思苦想，一副心有答桉却不知如何说出口的样子，金瑜选择主动引导：
“会像主人一样陪你玩吗？”
“不会……”
“会像白雪那样为你做好吃的嘛？”
“也、也不会……”
“能像诗音那样弹琴给你听吗？”
“不、不能……”
“那，绫儿觉得，拉齐娜前辈到底有哪一点是比我们强的呢？”
“欸…？这……”
沙绫欲要解释，却听金瑜继续轻声说道：
“我也好、水莲也好，亦或是小夜子也好，绫儿你很少与大家交流呢，是这样的吧？”
“那、那是、因为……”
小女孩神色愈发慌乱，明明是不想为大家带来麻烦和困扰，但这样的话却不知该怎样顺利表达，只是支支吾吾难以开口。
金瑜知她性格锁闭，也不想咄咄逼人，只是将语气缓和下来，柔声劝道：
“绫儿呀，我呢，从来不反对大家拥有自己的交际圈哦。可是你还小，单凭自己的判断力的话，有些是非真相是很难看得清晰的。”
“……”
她顿了顿，直切主题：“我在想啊，会不会是因为那位前辈对你灌输了些什么不妙的思想，才会让你如此信赖于她……
毕竟，你知道的，初代们的情况与我们不同……”
“不，不……不是的……”
“她们非人非妖，能力也远远超出我们的认知，若是带有什么目的的话，或许翻手之间就能够操控你我的认知……万一她们……“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欸？”
金瑜话还未说完，就见沙绫小嘴紧抿，目光直直盯向斜下方的地面，情绪似乎渐渐变得躁动起来。
她还是首次看到如此不开心的绫儿，一时间不由怔了下，反思着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火了。
毕竟有水莲和主人的事摆在前面，她很难不把沙绫与拉齐娜那善于操纵精神的能力联系到一起去。
即使不清楚拉齐娜的目的是什么，放任天真无邪的绫儿长时间地与那种恶贯满盈的初代待在一起，站在二代之首的立场，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熟视无睹的。
在金瑜心里，花铃和凭依当然恐怖万分，但至少她们在宫内是一致对外的，不会毫无缘由地对身边姐妹下手，更不可能针对主人做出些什么违背‘规则’之事。
拉齐娜则截然相反。
“她的行径没有规律，她的手段无迹可寻，她的实力更是在所有能进到风花山内部的灵使之上！唯一能阻止她的花铃姐看来也没办法轻易地对其进行限制……”
金瑜分析得很透彻，在她看来，这一点，正是可以被视作定时炸弹的最大威胁。
“但是小绫儿她到底为何会如此笃定拉齐娜是善良的呢？”
偷偷用神识扫查过小女孩的她，已初步判定沙绫的精神力并未被做过什么手脚。
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
未过几息，只见憋红了小脸的沙绫似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忽然间扬起头来，直视着金瑜，带着无比肯定的语气，重复道：
“她，很好。”
“她，令人，安心。”
“她，和主人，一样。”
“……一样？”
金瑜张了张口，面带不解。
“嗯，”
沙绫不再迟疑，只是上前一步，呼吸渐重，给出了自己的答桉：
“她，拥抱了我。”
……
……
第三六二章 清雨连绵
天清地馨，雨势连绵。
久违的这场大雨，并不只局限于风花山脉的范围，而是以此为起点，恍忽间，打湿了整个天苍。
“已经多久没有呼吸过如此美味的空气了？”
八万五千里外的荒沙南离，在佛塔顶部的四方阁楼里，三道身影静立于飘窗边缘，为首一名头戴面纱的女性望向远方天际。
“数千年了，佛主大人。”身后伏于地面的女子恭敬回道。
“这么久了吗。”
丰媛微微皱眉。
彷佛几千年的光阴于她而言，并不久远。
“是的。您终日闭关修神，自对外界的时间流逝不甚敏感。”
伏地女子顿了顿，继续道：
“但是佛主大人，我看这次的大雨不同于往日，其水质绵软沁心，又内含精纯异灵力，可滋润天下水行修者——
我认为，这应当是有顶阶圣禽突破时才能够引发的异象。”
她抬起头来，遥遥望向塔楼外部那浩荡雨势。
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水灵力，在透白色雨丝的包覆下，淅淅沥沥间，竟隐有种雀跃亢奋着的躁动之感，彷佛稍加催动，便可炸成滔天海浪，随着雨声起舞翻腾。
也不知为何，那朦胧的远方，似有一道熟悉的倩影，将缕缕甘甜静谧无声赋予整个大地。
“甘霖降世，未见雷鸣……哼，真是令人唏嘘。”
沉默了一会儿，丰媛背对着两名女尼，轻叹道：
“这，是有人在渡劫了。”
“渡劫？”
伏于地上的另一女子闻言，讶异不已：
“可是佛主大人，渡劫，却没见有神雷落下呀！”
说话之人看上去有些年轻。
这个问题，当然无需丰媛亲自解释。只见先前发言的那位女尼想了想，皱眉推测：“难不成，是传闻中的‘神赋之劫’？”
“……神赋之劫？”
“嗯，云襄，你资历尚浅，对于一些珍稀密卷少有研究。”女尼耐心解释道：
“据那位大能‘天晓真君’在《渡劫概要》一文中记载，上古时期，修者渡劫，除‘大天劫’与‘小天劫’这种境界区分以外，还有着三种不同的突破层次。
常规渡劫降神雷，名曰‘雷劫’。
此劫乃人类修士之大灾，几乎十之八九的高阶修仙者走到这一步，都会在那雷光之下灰飞烟灭；
而第二层，则为‘神赋劫’。即指渡劫阶段一帆风顺，雷劫并未实质降下、甚至压根就没来……
这种情况大多会发生在顶阶圣禽的身上，毕竟渡劫属于‘打破法则之举’，它意味着渡劫者在突破成功后将焕然一新，去迎接不可限量的未来——
固‘法则’总是会想方设法去阻挠渡劫者脱离‘束缚’，使这部分生灵更难步入下一境界，以至于彻底脱离管控……
此为天道本愿，犹如人之劣根。
然神赋者，即指被天道法则所‘认可’的存在，她们无需经历这重考验便可顺利突破至上位，天道会主动放她们渡过难关，无论是大天劫还是小天劫都一样，可谓是畅通无阻。
这样的存在，万年无一。”
“竟……竟有如此深奥之说？！”
年轻女尼早已听得杏口微张，双眼圆睁：
“大长老，您博学多识，晚辈自愧不如！可是，我依旧好奇，若这‘神赋之劫’就已意味着得到了苍天的赏识认可，那在其之上还有的一个层次……又到底该是怎样的光景啊？？”她将心中在意的问题道出。
大长老再欲开口，却见佛主已是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缓缓道出三字：
“逆天劫。”
空气中略微安静了那么一瞬。
“您，您说什么？”
年轻女尼小心翼翼地重复了句：
“逆天劫？”
“嗯。”
丰媛点首：“超脱五行天道、凌于法则之上者，可无视天劫、蔑视天劫，乃至逼退天劫——
这种存在，称作‘神祇’。
亘古至今，所谓‘神祇’，屈指可数。
然近万年来，能够触发‘逆天劫’者，据我所知，唯有一人。
且他的爪牙刚来侵扰我大金轮寺不久。”
“啊？”云襄骇然。
“您是说……”
“嗯，”丰媛轻叹一声：
“此人便是镜花宫宫主陆灵秋了。”
“！”
“我曾用观命仪探取过他的情报，测算出近年的一次邪象竟属‘逆天之劫’，且地点定位于某处无法被探寻之地。
而能做到不被观命仪窥探的，也只有传闻中的‘风花山脉’了。”
话及此处，大长老也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来，担忧道：
“佛主大人，难道他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动机，特意委派初代灵使那种级别的存在前来探查？”
她眉头紧锁，“若真如此，当镜花宫其余灵使抓准节点倾巢而动的时候，就算我们都在，也绝对难以抵挡啊！”
她是知道的，关于镜花宫那令人望而却步的庞大底蕴。
之前那位有着蔷薇发色的诱惑女性，浑身散发出至纯邪能，彷佛捎一挥手便能使得这片天空塌陷！
还好当时她与后辈及时归来、形成合围之势，而对方也是明显有所顾忌，这才未再进一步动手。
否则，以那渡劫期都看不透的神阶修为，即使与佛主联手，到底能否彻底将她击退都是个大问题。
退一万步讲，即使付出巨大代价真将她击退了，考虑到《初代灵使·人类梦魔》当中的明确记载，镜花宫内仍有另外两大隐患虎视眈眈……
只有真正品读过这部上古巨作之人，才能自心底领会到初代灵使的大恐怖。
“想不到那些传说，竟是史实。”
百闻不如一见。虽然还未真正动手，但凭依留给几人的深刻印象，却是已经深入骨髓，难以割除。
“不必如此消极，令颙。”
丰媛的声音徐徐传来：
“这次你们能从雨流海将如此大量的‘木凝芝液’和必备神药带回，已是做得非常不错。
接下来，就耐心为我护法，待我突破大天劫、得道飞仙以后，饶是他灵使再多再强，也势必非我莲台仙术的一合之敌。”
她的声音渐冷，语气当中似乎充满巨大信心。
“如此……甚好。”
“快起来吧。”
“是。”
大长老令颙后怕地应了句，旋即抬起首来，将身体立直。
一侧的后辈云襄亦是惴惴不安地站起了身，神色恭谨地退到一旁。
“佛主大人，您已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时间点尝试冲关了吗？”
“嗯。放眼天苍，能与镜花宫对抗的隐门早已不复存在。吾身为禅宗之主，不得不在飞升前尽到最后的义务，拯救天下女修于滔滔苦海——
如尔等所见，那些灵使们各个姿色倾天，本可依靠自己的能力在这方天地里求得一世安宁，却非要在那男人的操纵下放弃自我，争相取悦侍奉其主！此等逆天之举，实在伤风败俗、不堪入眼！”
丰媛口中话音逐渐尖利，切齿道：
“吾立大金轮寺之本意，便是想让全天下之女修得到彻底的自由，无论是苦修中的肉体，亦或是行于枷锁中的精神，皆可在得我仙光普照后获得救赎。
可这一切准备，都在镜花宫的横空出世下被乱了顺序，使我等不得不争分夺秒推进仪式才堪堪赶得上计划。
令颙，云襄。
如今，被称作‘天苍第二灵源’的天水之林已被你们搜刮完成。有了这些被雨神及其后裔蕴养了万年的灵宝作为突破材料，即使将原定许久后的升仙大典提至近日，也完全无妨。
好了，现在你二人立刻回去调整好精神，稍后用莲音符通知全寺信徒，准备将‘仙愿’奉献于我吧。”
丰媛话音刚落，两位女尼听罢却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随后，令颙拧起眉头问道：
“佛主大人，难道我、我们也要……交出‘仙愿’吗？”
“愚问。”
只听那白色面纱下的宽丑面孔冷笑一声，声色狰狞：
“不过是百许上千年的修为罢了，怎么？你们莫不是不想受到真仙的庇护了？还是说，你对本座的仙法威能有所误解？”
“不、不是的……”
“那就速速退下，去执行本座命令！”
“……”
……
……
第三六三章 委屈小鸟·侵入魔雾（4.3K大章二合一）
“嗡——”
镜花天域洞府内，天山大传送阵的光芒徒然亮起。
“好大的雨……”
伴着清甜声线的低声自语，一名外表清纯的黑长直少女现于其中。
只见她撤掉沾满水珠的风青色护罩，收起了背上那对儿柔软舒顺的雪翼，面带倦色地一步步迈入中央大厅内部。
此刻，空旷的大厅一层，只有某只猫咪还在认真地进行着日常打扫。听到有人归来，便下意识地将猫首一转，循着声音望去：
“哇啊！是飞鸟姐姐！”
“嗯，小布，好久不见。”奚飞鸟对她点了点头，原本想要直接上楼休息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飞鸟姐，我好想你呀！”看到如此亲切的面孔，猫咪火速迎上：“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呀？是有新的任务吗？”
毕竟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前辈，此刻四下又无外人，小猫咪丝毫不顾形象地试图扑进少女怀中，想要弥补一直以来都没能与喜欢的前辈亲密接触的遗憾。
奚飞鸟当然不会拒绝什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配合地张开了怀抱，将黏人的猫咪轻轻搂住：
“不是哦。”
“我啊，是去很远的地方游玩了一趟。只不过，途中不怎么开心就是了。”她揉了揉小可爱的猫耳说道。
闻着那令人心怡的风铃草香，久违的安全感顷刻间袭上缘小布的心头。
“欸？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每次从你房门前路过时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呢。”猫咪发出感慨。
其实她早在很多天前就察觉到了异常——
按理来说，以飞鸟前辈的性格，几乎是不可能不搭理人的。
如果长时间没有回应，要么是在突破冲关、要么就是出了远门。
而显然，若是要突破，天山的大家基本都会提前打声招呼才对。
所以猫咪十分肯定，飞鸟前辈绝对是出去了，而且还是暗搓搓地走的。
对此，奚飞鸟不置可否。
缘小布自然不会纠结于此，只是在沉浸片息后，略略抬首，好奇道：“那那，不开心的话……是有谁惹到你了嘛？”
虽知这种问题不一定会得到答桉，但好奇是猫咪的天性，尤其看着前辈那惆怅的漂亮脸蛋儿，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
却见小鸟抿了抿嘴，左手拇指下意识地摸了下另一指上灵光闪动的“风饮”灵戒。
“也不能算是惹到吧，只是……唉。”
她轻叹一声，欲言又止。旋即，摇头走至灵使长桌前，找到自己的位置，如失去力气般靠坐而下。
这般景象，看在缘小布眼里那还了得？
粉嫩小脸上不禁瞬间凝重起来。
她看似年幼天真，实则粗中有细，很敏锐地就能察觉到小鸟的这些动作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对此有了些许眉目。
“不会是尾随着主人他们出去了吧？？！”
猫咪心中一凛，无声感慨道：
“主人争夺战如此暗潮汹涌，稍不留神便会‘尸骨无存’。
除非我能达到那个境界、拿到白猫一族的心灵法传承，直接先入为主地操弄主人的神智将生米煮成熟饭……
否则要想在这么多灵使姐姐的强敌环伺下得到主人的青睐，那是根本不现实的……”
“不对，我到底在妄想些什么呀！我、我不是只是为了赚钱才留下的吗？！哎呀！也不对！我、我应该安慰飞鸟姐才对……！”
突然冒出的想法把猫咪自己也给吓了一跳，只见她迅速摇了摇首，将“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出脑外，随后小心翼翼地在奚飞鸟身旁坐了下来。
“咳嗯，”只听猫咪清了清嗓，小声说道：
“看来洒脱如飞鸟姐姐，也会有自己的烦恼呢……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回来了，就要开心一些才对呀~毕竟前辈这么可爱，如果一直无精打采，被其她姐姐们看到的话就不妙啦。”
听到这般话语，少女略微打起精神，感激地看了猫咪一眼。
“嗯。谢谢你哦，小布。”
“干嘛这么见外啦？嘿嘿，前辈能打起精神来就好~”猫咪可爱一笑，并主动将娇软的身体凑过来任她把玩。如此乖巧行径顿时让小鸟心中阴霾去了大半。
诚如缘小布所猜，自打夏怜星通过某种手段拿到跟随主人出行的权利并顺利出门以后，她就一直寝食难安，情绪低落。
明明是“反茶青联盟”的好姐妹，理应处在同一阵线上，然而大猫猫却在光天化日之下独吞主人，且得到了类似金瑜前辈的超级待遇，享受甜蜜的二人旅程……这不得不让小鸟感到心中不平衡。
于是在鬼使神差下，她极为大胆地选择了暗中出门，对主人和姐妹进行尾随跟踪……
小鸟认为，凭借自己来无影去无踪的神速、以及身为传音使那无比专业的收集情报的技巧，无论是伪装，还是探听、监视，都决计不会被主人发现。
事实证明，想法虽然是好的，但这一路上的体验却可以说是苦痛难耐、极其煎熬！
试想，心中最喜欢的人和关系很好的姐妹一路并行，二者路上甜言蜜语不断，甚至还特意落到半途城镇去开了客房！这！是多么的叫人胸口作痛！
一想到这里，奚飞鸟的呼吸就变得颤抖起来，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点点莹光。
按理说，少女的性格本是十分坚强，哪怕被许多凶恶敌人围追堵截，也不会轻易落泪。但她最大的弱点，便是在于不能接受主人和其她女性走得太近……
自己不知道倒还好，一旦知道了或者亲眼见到了，就必然会十分焦虑，痛苦难解。先前那次，看到主人从慕青的洞府里出来时的委屈反应便是最好的写照。
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与主人相遇、加入镜花宫，是天大的福缘。尤其是在兄长奚白羽遇难后，自己能有个容身之所，还受到主人和其她姐妹们无微不至的照拂，理应知足。
但即使如此、即使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和姐妹们、前辈们去争夺什么……真当纠结的画面呈在眼前时，心底那份爱慕之情也绝对难以通过理性去控制。
这次在锦月楼，目送着好姐妹和主人亲密地进到房间里面，那种心情到底是什么滋味，奚飞鸟已经不想再回忆了。
只依稀记得，自己当时孤身一人，落寞地去了隔壁酒楼点了一大壶劣质烧酒，大口大口地往身体里强灌，试图以酒浇愁。
可惜只喝了一杯，便头晕目眩，狼狈地跑到厕所呕吐了许久。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饮酒。
“唉。”
长叹一声后，少女再次摇头，并努力将身体微微坐直了些。
痛苦的回忆多想无益，她已经想清楚，怜星能博得主人的关爱那是个人的能力，与其羡慕倒不如自己再想办法争取。
此时此刻，小猫咪一眼不眨地观察着身侧前辈的表情变化，竖着白嫩猫耳，敏锐地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二女各怀心思，靠坐沉默。
片刻后，还是缘小布当先开口：
“话说，水莲前辈今天也突破啦。”为让奚飞鸟的心情尽快平复，她主动转移了话题。
“啊…这样吗？原来外面持续不断的大雨，是水莲姐渡劫时产生的异象啊。”
“是的呀，苍岚姐说，如此清澈纯净的雨水，她近百年来都从未遇到过呢！所以刚刚在交代我一番注意事项后，便出去体验雨中飞行的快乐了……飞鸟姐姐要不要也想办法转换一下心情呀？”
缘小布举起猫爪比划道。
“转换心情……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奚飞鸟将目光看向大厅正前的星影屏。
只见屏中无数画面里，不论在中州还是极北、大陆还是海外，皆然在飘落着似断似续的清新白雨。
神雷的“放行”，苍空的“问候”，全天下水灵力的“雀跃”……都似乎在隐隐昭示着些什么。
“看起来，水莲姐的渡劫，和其她前辈们完全不同呢。”
感慨之中，她沉吟着：“是了，我也应该去探望一下她才对。”
既然要转换心情，那就需要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她想到就做，当下站起身来，朝着另一座通往风花山的远古传送阵走去。
不过行至半途，又想到什么似的，忽地停下了脚步，回首问道：
“对了，小布。你想和我一起进去探望水莲姐吗？”
“欸欸？！”
猫咪闻言一愣，旋即大惊，连连摆手道：
“这这这、不妥的吧？！我还从没有进去过风花山诶！而且……那里应该是成为正式灵使之后才能进入的禁地吧？！我现在只是……”
“害，那有什么打紧？主人他不是已经承认了你的存在吗？小布，你成不成为灵使只是时间问题。”
小鸟闻言竟似浑不在意，反而直接走过来拉起缘小布的手，推波助澜道：
“走啦走啦，水莲姐渡劫可是一生仅有一次的大事。而且她为人善良、心澈如水，实在是我心中完美至极的前辈，我一定要把你引荐给她才行！
对了，你还没见过她不是吗？她可是镜花宫的‘寻花使’哦，等到你转为正式灵使的那天，迟早都要经历她和花铃姐的审视的……”
一提起心中向往的前辈，奚飞鸟就不由自主地开启了话匣子模式，滔滔不绝起来。
而猫咪也明显能感受到她言语当中这份对前辈的崇拜之情，心里亦是逐渐产生了好奇之感。
自打入宫以来，缘小布便一直在洞府当中进行打扫日常，以及偶尔力所能及地帮苍岚一些小忙，还未真正意义上见过蓝雨柔一面。
根据苍岚的说法，“水莲前辈在一次地狱级难度的任务中为了保护主人而身受重伤，目前在万灵春回阵中疗养”……
这让她心生憧憬，不止一次慨叹到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有这般的实力，能够舍身去救下主人，从而得到主人海量的好感度。
直到不久前，她又从白雪的口中得知，“这样的雨丝，大约是水莲前辈突破了的征兆”，这又让她意识到自己与前辈们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即使有那位洛琳小姐的圣法加成，自己比起前辈们来也实在是弱小至极。
现在，在小鸟的鼓动下，猫咪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毕竟在二代前辈突破之际祝以美好问候，于情于理都是没有问题的，唯一的纠结点就在于自己这般步入风花大阵是否妥当。
思索了一小下后，她踌躇道：“飞鸟姐，那我这边的工作……”
“哎呀，不差这一小会儿！我抱着你来回，速度很快的！”少女心情已经好转许多，拍着胸脯保证道。
话已至此，再推辞下去也无意义。缘小布抿紧小嘴，正色将一旁的扫帚收进自己的小小储物袋中，点了点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噢。”
“嗯嗯，这就走吧。”
话毕，猫咪认真地理了理制服裙，并回到猫形态，一跃便至少女肩头，二者的身影渐隐在大阵当中。
……
同一时间，镜花天域外部。
铁色荧光留下长长尾影，一只健美苍鹰正展开双翼雨中疾翔。
“已经多年未呼吸到过这般清新的空气了，想不到水莲前辈在渡劫之日，竟能引发如此大规模的绚丽异景。”
苍岚放低了滑行的速度，微微仰起首部，认真体验着与绵绵净雨的亲密接触。
今次的飞行不同以往——
大雨当中，她一反常态地撤掉了护体灵罩，目的在于感受这般在天苍大陆上千年难遇的自然之美。
当每一滴雨丝划落天空、被那如铁般羽翼利落横切之时，断裂的水滴便会顺着肌肤向侧后方流淌，这种身体被纯净之物涤湿的快感令她亢奋不已。
甚至在苍岚眼里，如此体验便像被前辈施以了恩惠，沉浸不觉间，脑中竟已衍起异样波澜。
“嗯？”
未过多久，她突兀地停下了身形，凝目朝着远方天际望去。
“方才飞得远时，似有一道风青残影通过‘琉璃花神令’射向洞府。那种闪瞬穿移的离奇速度定是飞鸟没错了……
可现在这个是……？”
目光盯着与天间坠落的清新白雨完全格格不入的大片灰雾，苍岚渐渐警觉，蓦地停立于天山结界正前方，同时展开护体灵罩，迅速凝聚灵力。
果不其然，那团霾样雾气滚滚飘来，明显是在目标明确地往此处靠近。
它们看上去不祥而又不洁，且绝非苍岚认知当中任何灵使前辈们的法术之一。
“奇怪。”
苍岚每日清早于此晨练飞行，还从未遇到过什么访客外宾。就算是关联门派——灵月派的长老和弟子之类，也从未派人前来登门拜访过。倒不是她们不想，而是完全不敢……
——没人胆敢在未受邀请的前提下擅自来到镜花宫的地界。
眼下，苍岚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主人未归期间，若有外道来犯，我身为四代，理应做好分内之责。”
念及于此，她不再犹豫，顷刻间将全部神识扩散出去，直指那雾气当中某道一身黑袍的陌生身影。
……
……
【即将恢复稳定更新通知】
《灵使养成计划》的真爱粉们以及新加入的小伙伴们：
抱歉！
让大家久等了！
公羊带着新东西回来了！
自一月份起，
由于灵使一作成绩不佳，
在即将被饿死的前提下，
公羊不得不前往上海，
赴任某家游戏公司的剧情文案策划，聊以苟活。
五个月来，在不间断的高强度工作摧残下，
公羊从萌新干到主笔，写出优质内容无数，
当然，付出的代价是几乎失去了任何周六日的休息。
这本该是升职加薪的节奏，可惜在意晴的席卷下，
我被三轮蜜街，一轮集中蛤蜊，连续坐牢了七十八天。
是的，具体细节不便多说，但这一次又一次的牢狱循环、命运共同体、为他人的错误买单等绝望情形，
使得我患上了严重的sh·ptsd，
不得不果断离职，
放弃了马上上线的项目和更好更优质的工作机会、
收回了想要杀入米哈游的最终目标，
下定决心返回家乡，继续深耕小说创作。
在去之前，我一度认为文案策划是一种很炫酷的职业，
它可以为各种游戏角色注入灵魂，打破二三次元的壁垒。
优质如刻晴甘雨雷神等角色，背后皆是有着最顶级的文案主笔操刀，
像是在绘制最精美的艺术作品一样，
投入海量的时间精力去进行雕琢，
我认为这样的工作很适合我。
然而真正做过之后才发现，
工作是工作，工作并不自由。
因为要受到大量的限制。
我不能随意地创作我想要的东西，更不能直接依照我的审美去进行描绘。
举个例子，Lead想要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老板觉得什么帅什么好，我就要按照其审美去“创造”什么。
脑中的想法不能被实现，优秀的灵感亦是舍不得完全赋予劣质的作品。
诚然，这是打工人在进厂之后才会明白的最大悲哀。
我就像一个齿轮，失去了输入和变强的机会，
只能够为了那看似很高的收入，不断的输出、输出，被压榨着体内原本积攒的价值。
这五个月里，我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持创作水平，不想将灵使完全断更，
却也只能是在放弃睡眠时间的前提下进行艰难的维持，从半月更变成月更，
甚至到最后已经将前几十万字剧情遗忘。
每次更新，我不得不重读一遍早期内容，由此消耗的时间无数。
现今，我已杀回故土，隔离结束。
我像老年人一样复健了一整月，
从月更恢复到半月更，
从半月更变成周更！
之后，
我还规划从周更升级为三日更、二日更，
甚至二日4K大更。
——
由于本书早已失去全勤的资格，
所以在收尾阶段，我会以质量为主，
将想要传达的内容通过深思熟虑的剧情尽可能还原给观众。
关于大家最感兴趣的【番外】……
咳。（看情况）
——
……
至此，
我必须要感谢一直等候至今、不离不弃的全部正版读者。
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公羊全都看在眼里，
这也成为了让我重返qd屠宰场的最大勇气。
其实很多老读者都清楚，
公羊励志成为“作家”而非“写手”，
在这条遍布荆棘的原创道路上，
阻碍千重万重，难以用言语形容。
但，与你们相会，是我这一生的宝贵财富。
——
——
最后，
希望故事的终点，有你相伴。
新的旅程，还会再见。
以上。
第三六四章 小猫的肯定·苍鹰的骇然（4.7K大章二合一！）
“呜，飞鸟姐，我头好晕呀……”
“啊…第一次坐太古传送阵确实会这样，习惯了就好了哦。”
风花渡口处，青色流光从空中投射而下，少女带着猫咪成功地穿越了空间壁，来到风花山的内部。
正常来说，奚飞鸟算是比较遵规守矩的灵使，一直以来在主人面前也都比较乖巧，不会轻易逾越什么。
但今日恰巧赶上心情不佳，想着即使带小布进入大阵应该也不会受罚……
再者说，如果真的受罚了，反而还会让她心里觉得更舒服些。
此时，晕晕转转的小猫咪已经于她肩头站立不稳，看那摇头晃脑的样子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摔到地上。
“小心些，小布。我们先缓一下吧。”
少女一把将小猫扶住，并未急着前行。
她知道，空间传送带来的负面体感还是非常巨大的，尤其是对于修为低微的猫咪来说，没当场呕吐就已经很是坚强了。
待得二女休憩片刻后，猫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喵呜……飞鸟姐，我、我感觉好些了……哇啊！
等一下！这里……！这里就是风花山吗？！”
果不其然，眩目之感尚未完全褪去，小白猫便被周遭景象所彻底吸引。
就见她不敢相信地将异色猫童睁得老大，一眼不眨地向着远方的花海山色遥望而去——
雨依然在下，只是雨势比先前小了许多。
此刻的风花渡口旁，氤氲水雾朦胧如烟，馨甜空气直沁喉心。
“好美啊……就像清醒着走在梦境里一样！”
首次来到这里的她由心发出这般感叹。
“是啊。”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随主人来此时的情景，奚飞鸟亦是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她抬起纤手，温柔地揉了揉猫咪的娇软身体，轻声讲道：
“小布，天山与风花山，是完全不同的两方空间。
甚至可以说，除却此方天地以外，天苍大陆上的每一处、每一角，都已是在人为的腐蚀下演化得遍体鳞伤，不复纯净。”
“我在加入镜花之前，一直和兄长生活在内陆的中央区隐居逃亡，少有外出游荡。
来此之后，奉主人之命，渐渐开始走遍天涯海角，这才亲眼看到了无数根本无法想象的破败景象——”
“你所不知，在天苍的各个边缘地带，有大地皲裂、有辰星暗澹、有黄沙蔓延、有海潮滔天——
它们如此汹涌，却又如此渴望通过这般激烈的方式来引起某些回应。
水莲姐曾说过，‘雨是天空的眼泪’。
此前我一直未能真正理解。
可当我跋涉万里，终于看见西海深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之时……
我才意识到，
天空，是真的会哭的。”
猫咪闻言动容。
奚飞鸟将视线眺向远方的聆花台，口中清甜的声音亦是模湖在这美丽如幻的雨景当中：
“主人他啊，一心想着如何才能让大陆像这里一样愈合如初，
但显然，要达成此愿并不容易。”
“朱雀姐对我透露过，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四处寻觅、寻觅着合适的人选。
然时至今日，镜花宫才堪堪将第三代传承招满。
宫内灵使数量较之以前翻了个倍，不过跟他理想化的最终目标相比，应该也还有着一定距离。
我时常在想，明明有花铃姐那般强大的初代前辈常伴于身，为什么主人他还总是处于紧张和忙乱当中呢？”
说到这里，奚飞鸟沉默了数息。
脑中浮现出那三位高不可攀之人的画面——
不可接近，无可超越，难以替代，无法触及。
“唉。”
当她再次迈开脚步，重新调整好心态后，才终于缓缓总结道：
“或许……是因他心里清楚，这些最终目标无法单凭一己之力就能达成吧。”
“……”
这番话，让缘小布彻底陷入沉思当中。
类似的内容，在她来到天山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对她讲过。
毕竟她目前的生活，每天几乎除了打扫就是休息了。
这看上去比之在外求生要幸福许多，可同样的，如此封闭的环境，也使得她很少能像现下这样，深入了解到关于主人和其她灵使们的事。
就算偶尔好奇，也只能通过去询问比较好说话的苍岚来补全一些想知道的信息。
“飞鸟姐的话不会有错。”
猫咪思索着：“主人需要的，也定是像她一样可靠的灵使……”
虽然陆灵秋此前答应过她，等回来后便会找时间将她收入宫内，然而猫咪却能通过观察发现，要想成为灵使，光有主人的认可而无真正实力是绝对不行的。
试想，三代灵使名额已满，自己大概率将会成为“四代”甚至“五代”。
那么横向比较一下，首要的对标对象便是苍岚姐了。
要知道，苍岚姐虽非圣禽，却也是苍鹰一族中的翘楚，在其族内被美称为“天鹰”。
她不但极其擅长飞行、耐力超群，还精通一身纯粹的风灵法和家传秘术，远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能够相比。
可即使如此，苍岚也明确表示过，她“没有资格喜欢主人”……
想到此处，缘小布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苍岚姐各方各面都很是优秀，我根本没办法与她竞争……
呜，虽然不应和其她前辈们有攀比之心，可……果然还是好在意啊。”
察觉到空气中情绪的异样，奚飞鸟将目光转向猫咪。
“怎么了，小布？”
“飞鸟姐，我、我也好想为主人分担一些……”
只听她撅起小嘴，没自信道：
“可惜我太过弱小，跟前辈们比起来，什么都做不好。”
“嗯？”
奚飞鸟闻言一怔。
略一思索后，很快心中了然：
“是了。修补环境这种事，对于她而言还是过于遥远了。
在她心里，既然受益于主人的庇护，便自然也会想为主人出一份力……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确实很难受。”
少女并未往“竞争”和“出圈”这么深入的方向思考。
毕竟，主人虽然大概率会将猫咪收入宫内，但以她那娇柔的体态，要想杀入“战团”争得一席之地，无论怎么想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行，小布在我心情不佳时能安慰于我，我就也应当想办法鼓励鼓励她，给她一些自信才对。”
想到这里，少女停下脚步，笑眯眯将猫咪抱到自己身前，温柔道：
“哎呀，小布，你听我说。”
“唔？”猫咪仰起小脸。
“你觉得，我，比之其她的三代姐姐们如何？”
少女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欸……？”
闻言，猫咪微微抬起一只茸爪，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遥遥领先！超级厉害！
我觉得，飞鸟姐一定是完全处于最前列的。”
“哈？？！”
奚飞鸟当场一愣，旋即张了张嘴，心说我自己都没这么觉得啊喂！
遂立刻拨浪鼓般摇首否认着：“不是，小布……你到底是从何得出的这般结论啊？”
她的本意是想告诉猫咪，每位灵使在初来乍到之时都会有种压力感，毕竟其她的姐妹这么优秀，要想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以此来表达“感到焦虑是很正常的现象”。
可是，怎么到了猫咪这里就变成“飞鸟姐姐是无敌的”了？？
这让小鸟在迷惑的同时，又十分的心里没底，不禁在脑中自我反省道：
“我是不是平时太高调了，给了小布这般错觉……？”
却又哪里清楚猫咪的真实想法？
在小猫咪眼里，奚飞鸟常年出门在外，被主人委以重任，不但做事雷厉风行，其它方面也无可挑剔……
可谓是完美地承下了二代当中“情报使”炎夜的核心职责和行事风格。
比起其余的前辈们，缘小布能感觉到，飞鸟姐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可靠类型。
她开朗、坚忍、独立、洒脱，看似粗枝大叶却又心细如发，对其她姐妹们的关怀也从不局限在口头上，而是隐于行动当中。
与其说这是“成熟”，倒不如说是“在环境锤炼当中不得不迅速蜕变而至的“早熟””吧。
当然，更重要的是，最后救下自己的，也正是眼前这位灵动可人的完美少女。
此时此刻，猫咪口中的答桉坚定不已：“虽然三代中的大家都是天才，但小布觉得，飞鸟姐与众不同。
无论是慕青前辈也好、怜星姐也好、诗音和白雪姐也好……
如果……如果主人一定要在三代中选择一位灵使姐姐在一起的话，我想，他一定会选择你的。”
“？！”
听到这话，小鸟瞠目结舌，彻底呆住了。
“小布，你……”
要知道，对于镜花宫的灵使们来说，没什么是比刚刚那番话更重、更直接的肯定了。
无论猫咪是否客观，听到此言的奚飞鸟都已是重新找回了大半自信。
“好吧，我懂了。”
只见她将猫咪一把搂紧，并于之耳边承诺道：
“今后，在镜花宫里，若是有任何人欺负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她顿了顿——
“姐姐我无条件罩着你。”
……
镜花天域外部，幻城正下方。
苍岚使出“鹰眼术”打量着那从浓雾中走出来的诡异身影，已然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此刻，凛风呼啸，雨音渐稀，空气中的温度也随着眼前之人的出现而下降了不少。
对面黑影正悬浮在半空，似是也在无声打量着自己。
苍岚离远望去，可见对方身着一袭纯黑色的兜帽长袍，将自身容貌完全遮蔽。
袍下之人身材标致，曲线玲珑，不难分辨应当是位女性。
然而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女子裸露在外的一小截手臂，竟是处于一种半透明的形态。这当即引起了苍岚的高度警惕。
在她的认知里，身体透明者，多是鬼物。
鬼物喜阴冷，常见于极北。
而在天苍大陆的内部，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出现过这样的存在了。
毕竟修仙界里，驱鬼除魔乃许多门派弟子入门时必须要遵循的门规，出门在外，若遇鬼邪，基本人人追而诛之。
念及于此，再看看环绕于女子周遭的大片魔雾，就更不难印证心中的猜想了。
“你是什么人？来中州天山所为何事？”
不速之客当前，苍岚指尖法诀流转，早已将秘术酝酿完毕。
——她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可瞧这来势，若无意外，应当是在蕴神以上的。
中州天山乃镜花宫的地盘，放眼天苍无人不晓。无论对方到底是寻仇还是拜访，苍岚心中清楚：
花铃姐和前辈们皆然坐镇于洞府之内，自己决计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现在，她需要搞清楚对方的来意。
“哦呀呀！
小小的鸟儿哟——
汝且听好！”
果不其然，黑袍之下，年轻的女性声线清晰悦耳：
“吾乃南疆巫家之后代、巫道一脉唯一传承人、
黑域边界之鬼灵王女、觉醒的万魂之王、
巨龙之主、
麒麟驯服者、
‘魔神法’最后继承人——！
集美貌、智慧、才华、天赋于一身的——
镜花宫未来的希望——
‘巫心葵’是也！”
苍岚：“？”
“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呼——！
女子话音刚落，忽然间大雾狂舞！
只见在苍岚听得一愣一愣的间隙中，那些诡异雾气竟似被什么东西吸走般，于少女的狂笑声映缀下，全部汇集于其腰间一本印着古朴字样的黑皮书里！
端的是出场效果极其炫目……
巫家？巫道？？鬼灵王女？！巨龙？？麒麟驯服者？？？魔神法……？！
“等等、她说的这个‘未来的希望’……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由于槽点太多，苍岚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到底该作何反应，
只是眼睁睁看着少女不徐不缓地将兜帽摘下，露出了一头极有辨识度的薄荷色长发，以及那充满青春活力且邪气满满的娇美容颜。
“桀桀桀桀……”
并非出自少女的奇怪笑声从远方传来，瘆人之至。
苍岚下意识地后挪了数丈……
只听那女子继续说道：
“小小鸟儿哟！
不必惊慌，本小姐并无伤你之意。
只不过——”
少女依旧语出惊人：
“我需要你帮我叫来贵宫的宫主亦或是‘寻花使’——
对我进行入门之考核！
因为本王女，
是来进行面试的。”
心葵早已从小夜那里获取了足量的情报，她知道，要想加入花宫，这个流程是必须要走的。
然而虽然对自身的条件极为自信，如此突然的到访和奇怪的开场白也还是使得她遇到了一些阻碍。
“啊？？面试？？？”
就见苍岚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思索过后，努力压下一肚子的问题，平静道：
“这位小姐，你要清楚，镜花宫门槛奇高，且并非谁人都可加入。即使你的自我介绍听上去非常夸张离奇，主人和水莲前辈也不是随意就能见的……”
“夸张离奇？”
未等苍岚把话说完，就见心葵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这样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旋即，突然缓缓抬起右臂，将半透明的小手从袖中完全露出——
锢于纤长葱指上的骨制灵戒闪闪发亮，在那龙首形状的眼部，两点寒光异常显眼。
“看来，人们总是很难相信超出自己认知的存在呢。”
恐怖的气息渐渐被她释放开来，她的周遭，某种气场蓦然凝形！
“也罢。
那就让你见识下，
吾之所言，
到底是否虚假吧。”
她将左手抚向腰间，右臂则抬向高天。
下一息——
“吼嗷嗷嗷嗷嗷吘——！
“喀喀喀喀喀喀吱——！
“乌乌乌乌乌乌乌——！
阴森龙吟响彻天地！煞魂嚎叫刺耳欲聋！骨骼碰撞震闷人心！
“这、这些是……”
在苍岚骤然收束的童孔当中，少女手上的戒指化为一条遮蔽了半个天空的、散发出“真龙”气息的巨大存在！
它目带狠色，横亘于天！苍岚甚至毫不怀疑，那条巨龙若是直直飞来，可能会直接将整座天城撞碎！
不止如此，此时此刻，数以亿计的白骨如丧尸海潮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天山！
密密麻麻的煞魂，几乎飘满了她视线之内的全部空间！
它们全部来自于心葵的那本“黑皮古籍”。
一时间，死气蔓延，寒意袭天。
那立于冰霜骨龙身上的女子对着苍岚微微偏了偏首，彷似在问着：
“小苍鹰，现在你相信了吗？”
这一霎，
许久无人胆敢靠近的镜花天域洞府，
被百亿鬼灵——
彻底包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