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比危险更可怕的危险
天山外，夜空之上，一道黑色人影正御剑悬停于浓雾当中，俯望着视线尽头的一片绿林。
黑雾里，隐约传出那人的谈话声：
“师尊，不是说先找个地方安稳修行吗？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特意让我背您来此？”
飞剑缓缓下落，渐渐地，露出了青年的苍白面孔——
正是背着魔剑的丛心。
只见此刻的他面露不解，用余光看向身后魔剑，追问道：
“而且，此地，似乎就是那镜花宫的大本营吧。”
“不错，丛小子。本王考虑了下，中州离此不过半日路程，左右你我都是要寻处栖身之地，倒不如先来此处看看，权当是提前为日后的行动做些准备了。”
古修寅那尖锐嘶哑的声线此刻显得异常平静。
可丛心却是皱了皱眉，盯着脚下那片黑彩森林的目光中依旧带着些不安：
“师尊，这里多半会容易遇到巡逻的‘灵使’吧？若再发生不必要的战斗，我担心您体内所余之能不足以支撑到……”
丛心话说一半，却是瞳孔一缩，毫无征兆地顿停在半空，口中原本要讲的话也戛然而止！
——因为，随着与地面距离的逐渐拉近，他的视线之内，看到了某道熟悉的身影。
浅草色的长发、天使般的可爱容颜、精美的绿色长裙、延展至大腿根下方三寸处的半透光黑色薄丝……一切的一切，都让丛心再不能挪目哪怕一下。
而这时，古修寅亦是察觉到了他的这般变化，同时也立刻认出，那正唉声叹气地坐在黑彩森林中央处的漂亮女娃，正是自己徒儿心心念念的妖女——“慕青”。
初次看到慕青，古修寅暗暗在心中点了点头。
以往，它只能从徒儿的脑子里读出小鹿的画面影像，比起真人固然是要失真些许的……如今能看到活的，它也不难理解丛心到底为何会对她如此痴迷了。
毕竟，能让亲眼见到过“万世最美魔神”的它觉得“还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
此刻，感受着丛心那狂乱的心跳，古修寅提醒道：
“丛小子，此女修为已达蕴神，你现在心绪不宁，不要莽撞。”
话虽至此，却见丛心依旧是精神恍惚、面色呆滞，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畏惧担忧了，只是口中不停叨咕着：
“师尊、师尊……！我……我想下去见她！！”
“……”
古修寅内心轻叹一声。
它心知，现在，要想让徒弟掉头就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原本，自己只是想过来踩个点，摸清楚镜花宫入口的具体位置以及进入方式即可离去。
而现在，若是放任丛心直勾勾地下去，很可能会引起慕青的高度警惕，甚至有可能被她召来更多、更强的灵使来守护此地……
这样的话，即使自己目前的修为已恢复到渡劫境，也必定会在大概率发生的正面交锋当中损失海量“魔能”，导致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进行蕴养。
事实上，若是按部就班地找个地方继续指点丛心修炼，那么待他突破至化神以后，就可以带着他去西海的天空裂缝处直接进行“大业”的筹备，这样，自己就会距离恢复全盛时期更进一步。
魔剑心中清楚得很，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眼儿，冒着奇险去招惹镜花宫实属不该。
奈何提出来此处逛逛的是它自己，现下突然遇到了慕青、让本不愿意来的傻徒弟走不动路，这种情形完全属于意外、非它本意……
现下要是不让丛心过去，那么在以后的修炼路上，这小子必不会再全心全意了，甚至有可能怀恨在心。
考虑到这一层，古修寅即使心有不愿，也还是在徒儿的渴求下动摇了内心：
“行吧。
但丛心，你听好了。
你恋着人家，可那女娃却并不见得知道你是谁。稍后，很有可能出现一言不合就对你拔剑相向的景象。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本王会立刻在保证不伤她的前提下带你离去，以免引来镜花宫内的更多灵使。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是！师尊！徒儿不求别的，徒儿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万望师尊理解！我保证说完就走！！！今后，徒儿定将放下全部杂念，一心修魔！！！师尊，万谢！！！”
“唉。”
看着他那撕心裂肺到愿意交付一切的可怜模样，古修寅再次叹息一声。
“行吧。本王就满足你一回。”
身为过来人的它，虽早已看到结局，但却还是不忍跟徒儿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不断往他的体内灌注着部分魔能。
有些事情，需要人主动经历了才会成长。
……
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丛心在它的眼里已并非是最初那般，单纯的“用罢即可抛弃、甚至直接灭杀掉”的愚蠢蝼蚁了。
如今，在他那痴情到难以形容的扭曲程度下，古修寅隐隐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万千年前的影子。
虽然不愿承认，但能在人界遇到一个和自己脾性如此相像的人类，也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它已经真正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唯一真传，比起曾经那目光短浅的剑宗少主云剑来，古修寅对丛心可谓是掏出了真心。
——
“走吧。”
得到了师尊的允许，丛心背着魔剑，在下方小鹿的突然警觉中，缓缓降下。
——
……
与此同时，镜花天域洞府内部，一道靓丽的身影伴随着风花山大传送阵的嗡鸣，出现在了中央大厅的内部。
嗒、嗒、嗒。
脚步声回荡于此。
环望四周，这里除她以外空无一人。
先前，苍岚在被小鹿拒绝了道歉后，已经立刻选择上楼去找白雪、与她商量挽回之策去了。
这时，大厅顶部的华丽水晶吊灯已经熄灭，此处的光源，仅剩下四周墙壁上那些长久不灭的摇曳烛光。
感受着深夜的静谧安和，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心情舒缓。
没有主人在的夜里，与其辗转反侧，倒不如出来透透气。
“竟不是在骗我么。”
她自语着，看着手中某封星银色幻彩灵鹤上的内容。
不过，未及片刻，就见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般，毫无征兆地将目光转向了大厅正前处的“星影屏”上——
几息后，她眯起橙红色的邪异双眸，盯着其上的某个画面，停下了脚步。
……
……
第二八二章 小鹿的杀心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深夜擅闯天山？！”
只见黑曜石渊旁，慕青大为警觉地站起身来，凝眸望向眼前之人，娇声喝道：
“此处乃是镜花宫地界，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
开着主人私下教给自己的“天瞳术”，小鹿能够从落在正前方不远处的白面青年身上看得出，来者明显不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他背后那把黑鞘灵剑，此刻正将丝丝缕缕的诡异能源注入到其宿主体内，而那男子散发出来的灵压亦是阴森无比，乍一看去令人压抑窒息。
“慕、慕青……”
丛心刚一落地，便再不能按捺心中的激动，只是目光直愣愣地盯向眼前那心念许久的少女，僵在原处。
想要开口对她说些什么，却于这狂涛骇浪般的情绪波动之下难言一字，只是神情恍惚地感受着如梦般的场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年，整整一年。丛心为了这一天，付出的代价，自己早已无法算清。
只知那无数的日日夜夜，辗转难眠时，脑中浮现出的人儿，皆是眼前的她。
可是，她却完全将他遗忘——
“你到底是谁？你认得我？”
虽有过一面之缘，但现在的丛心早与去年初见时那般形象大不相同，慕青警惕而又带着些许疑惑地打量着已成阉人的丛心，不禁为对方能够叫出自己名字这件事感到非常费解。
之前在灵使会议里，夏怜星只提到关于“魔剑”的事，而对丛心单恋小鹿的内容只字未提。
毕竟猫猫觉得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类实在是没有提及的必要，所以就跳过了与之相关的全部，这导致慕青现下仅能通过其外表猜测出，此人似乎是那个“魔剑男”，但却不知他实际姓名为“丛心”。
见到少女并不记得自己，他心中一凉，目露失落之色。不过对此，丛心也早有心理准备，便急切说道：
“我……我是丛心！就是去年曾在……”
刚要提起发生在星落谷银晖林时的事，他却猛地想起，当时，自己正在和乔奈、周丰三人“绑架”人家，这似乎无论怎么想，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让对方记起自己的点。
念及此处，他目光一黯，没了办法。
原本他和她的相遇就并非什么善缘，本不该有交集的一生里出现了她的影子，这对丛心而言，不能算是幸运，只能算是煎熬。但他不想放弃。
正待他犹豫着不知自己该怎样介绍自己时，少女却是瞳孔一缩，脑中隐约浮现了去年的景象。
“呵呵，原来是你啊。”
只听她冷笑着，目光之中充满了嫌恶，“一年未见，想不到，人类当中的渣滓，也已经在鬼物的帮衬下变强了些许呢。”
她能够看出他身上的灵压已高达元婴，且无限贴近于化神境界。不过身为蕴神境的自己，在修为上稳压对方一头，倒也不是很怕。
“你……！”
被心上之人如此贬低蔑视，丛心心里一搐，就仿佛被扒开了昔日的伤口，并往上撒着厚厚的盐粒。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尽可能使自己保持冷静，解释道：
“当初我年少无知，盲目听从乔师兄的命令，是我不对。可自那以后……我，我对你就……再不能忘！我，我想……”
慕青：“？”
听着他这番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少女眉头紧锁，不觉别的，只觉恶心。
“你、对我，‘再不能忘’？”
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不懂，也不能理解。
只是在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逐渐变得寒冷且伴有杀意。
身为天鹿一脉的顶级天才、镜花宫现任三代祈灵使、木灵守护，慕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各方各面都不怎么样的、娘里娘气的、有过绑架少女污点的人类惦记至今！
这不禁让她在感到费解的同时，又极度的反胃。
现在，少女原本想让他立刻滚蛋的想法变了。
“呵，丛心是吧？”
只听她冷声说道：
“行。今天，只要你能在我手中扛下三招，我就满足你一个要求。”
她毫无征兆地提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交易。
丛心闻言一愣，本来有些绝望的目光中忽地闪过了一丝巨大的疑惑，旋即，在大脑确实理解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之后，狂喜道：
“此言当真？！”
“呵呵，”慕青不屑回答，只是转身走向黑彩森林的边界，轻飘飘道：
“跟我来。”
“好！！”
感受着少女那嫌恶至极的态度，他原本以为她会直接动手的，可谁想到，对方竟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机会”！这不禁让丛心先前的憋闷登时烟消云散，快步跟随了上去。
“难道，她是打算试探下我的实力吗？哈，那我可不能丢脸了。”
丛心这般想着，心中愈发有底。
反正有师尊守护，即使慕青修为高达蕴神，要想通过三招杀死自己也没那么容易。而只要自己不死，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按照约定提出“我想带你走”的要求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可他不知，少女此刻脑中所想，皆是“如何在不引起姐妹们注意的前提下做掉此人”。
根据慕青的考量，若在天山脚下动手，势必会引起镜花天域洞府内部的姐妹们的察觉。毕竟有“星影屏”在监视着，只要随便施放几招灵术，这里的巨大声响就会传到洞府里面。
而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好不容易跟主人修补好的关系，被丛心这种不三不四的外来人再给影响到。
可想而知，要是自己跟外人纠缠不清的画面被其她姐妹们看见、再不小心传开了……那么即使把丛心杀了，等到大家刨根问底时，事情也会变得很难解释……甚至还容易被她们胡乱猜测、抓住把柄。
所以，把他带到黑彩森林外部、无声无息地宰了他，于少女而言才是最佳方案。
……
二人一前一后往天山东方飘行着，慕青用神识瞟向身后，见丛心正面带喜色、一声不吭地跟着自己，不由嘴角处扬起一抹冷笑，心中鄙夷道：
“呵，精虫上脑的臭男人。一会儿，我就让你尝尝鬼枯藤在体内生根发芽的滋味。”
虽不知这男的到底是如何做到在一年之内就把修为从炼气提到元婴境界的，但她已经打定主意，今晚无论怎样，都必须要把这怪人给整死，免得夜长梦多、以后再发生些意外之类。
一路无话，夜色更深。
丛心胸有成竹，慕青杀意渐浓。
随着暗星推移、灰雾大起，
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莽撞徒弟的古修寅，不知为何，
心底没来由地滋生起了一丝不祥。
……
……
第二八三章 出手即秒杀。（4.8K超大二合一）
天山东部，荒海郊。
此地原名“中州海”，在数千年前，是一片围绕半个中州的大江。而今，随着时间的流逝，江域逐渐变为了滴水未余的深沟巨壑，就这样于恶劣的环境中，对外来者显露着无法抹去的创伤。
皲裂地表上，慕青停下脚步，缓缓浮上半空。
丛心则依然站在距她身前不远处的位置，手握七星剑，开好了护体魔罩，随时等候着她的出手。
“这里，应该不会被听到了。”
小鹿冷眼望向斜下方的他，心中这般想着。
“那么，就让我来看看，你特意到镜花宫寻我，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主动找死。”
庞大的灵压在无声扩散，凌驾于“木灵力”之上的某种灵能，让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感受到她那毫不掩饰的嫌恶之意，丛心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慕青，我知道你恨我、看不上我，觉得我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但今天，我要让你明白我的决心。
出手吧。”
“呵呵。”
回应他的，是少女冰冷的笑意，以及，
“黑森结界·巨松林！！！”
喀嗤嗤嗤——！！！
浩瀚的精粹灵能呈波纹状扩散而去——
巨响贯耳，草花苏醒；
荒野之上，万木丛生。
丛心骇然看见，如此生机殆尽的环境里，无数黑彩色的灵木竟似不需要源力般突兀地穿透地表、拔根而起！！！
“这……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首次得见少女动手，丛心未曾想过她的招式竟如此可怖，上来就是结界术！不由面上大惊失色，明显出乎所料。
黑色森林里，吱吱呀呀的枝叶声不绝于耳。入眼之处皆是形貌狰狞的巨大树精！灵力，在慕青的结界中变得运转缓慢。
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思考，只见最前方那棵高大林怪已然伸长了由大量枝条纠缠而成的手臂，以双掌合拍之势往丛心所在之处猛然握去！
能看得出，从这第一招开始，少女就已是铁了心想要他的命了。
“丛心，使‘尸魔幽闭法’，在‘邪风罩’中设三层防护。”
“是！！”
古修寅的声音准时传来，丛心立刻照做：
“三尸还幽，天合地闭！！！”
却见树精大手袭来的一瞬间，他的身周猝然爆出一股血腥黑雾！此雾带着尸体腐臭过后的恶心味道，在眨眼间将他包裹，看样子是极为高等的防御类邪法。
一息迅速流逝，只听“嗙啷！！！”一声！他所在之处灰尘大作、浓烟四起！
果不其然，按照约定，这第一招，丛心并未躲避，而是就此被那树精狠狠地拍了两掌！
万钧之力的伤害就这么实打实地作用在他身上，正常来说，就算一名元婴期修士开着护体灵术，遭这么一下的话，也必是罩碎人亡的下场。
可当烟尘散去之时，半空中的小鹿意外地看到，他竟毫发无损地立于原处，身上那恶臭的黑色雾罩也仅是产生了些许裂痕！
“这怎么可能？！”
慕青心中警觉更甚，自己蕴神期的修为本就压制元婴期的丛心，而“结界林精”的大力重击也不是开玩笑的，眼见他安然无恙，她玫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
根据“天瞳术”的反馈，可以看出丛心背后那把魔剑一直在往他的身体里注入着魔能，且那些魔能会让他身周散发出的灵压更浓、更深，想必，原因应该在此处了。
“慕青，我已吃下你的第一招。如你所说，若再抗下两式灵法，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希望到时你能兑现。”
依然被树精死死握在原地的丛心朗声道。
有魔剑指点，现在的他心底更稳了，他能看得出，少女已经开始乱了节奏，就算她使出的招数越来越强、比结界术还可怕，他也有信心在师尊的帮助下完美熬过去。
可对于他这番言语，慕青依旧是不屑一顾，回应的方式，也与之前一样——
“春常灵法·流光翡翠！！”
光华爆闪，绿意盛浓。
只见少女伸出月白玉臂，左手对着前方虚握，右手则是捏向某根无形之物。
在动作完成的一瞬，一把黑彩之色的、散发着骇人灵能的华美长弓凭空出现！
仅听“嘣”的一声响起！一道幽深彩光便带着无可回挡之势，霹雳般射向丛心的心脏！！
“……！！”
这一招，不用古修寅提醒，丛心也能感受出，一切的护体术在此箭矢之前皆为虚设，自己若是中了，必会暴毙当场！！
“师尊！怎么办！！”
“速使‘闪合法’。”
危机关头，古修寅的声音也变得冰寒了些许，省去了一切不必要的字眼。
“是！！”
再次得到师尊指引，丛心双手一合！立刻运转出全身邪能，默念法决：
“剑鬼承恩，尸形幻移！！！”
呼啦——！！！
嗖——！！
就见黑彩小箭穿过他的一瞬间，他身形一虚！且于下一秒渐渐凝实——
轰——！！！
丛心背后地表炸起爆鸣之音，而此刻，天上的慕青亦是妖瞳一缩，发现他竟是完美地通过瞬闪之法，将“流光翡翠”给回避掉了！
“不，不可能。”
小鹿暗自分析道：
“按理说，这种空间系身法应该只有飞鸟和渡劫以上的存在才能使用……不对，他身上的气息……”
此时此刻，慕青终于意识到，丛心身周隐散而出的黑色“魔气”，竟与自己体内曾经流淌过的“邪力”有着一丝相似的痕迹！
不同的是，主人的“邪力”精纯无比，而丛心的“邪力”散发着尸臭之味，就像被什么东西腐坏过后衍生出的变异灵能。
这也是为何小鹿先前不愿去仔细分析他的灵力成分的原因——
它太令人作呕了。
……
“慕青，我已接下你第二式灵法，再有一招，你就要履行你的诺言！否则，我会采取强硬手段，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地上的丛心言语里带着自信，面色虽已变得枯槁甚许，但却依然屹立原地，仿似胜券在握。
“呵，凭你也想威胁我？”
小鹿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而且她已看出，丛心根本就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扛下这两招的，若无魔剑，想必他会在树精的握力下当场被捏成肉饼。
另外，在他施放出第二招之后，他的脸色依稀有种回光返照的状态在里面，不仅嘴唇更白了，两颊也是再无血色，显然是在强撑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邪法负荷。
“看来是油尽灯枯了，那就一招拿下吧。”
她思索着，决定不再做任何保留，而是选择直接在对方强弩之末之际使出最强灵法。
只见小鹿将“春常弓”向天空一抛，并在长弓化为点点荧光自动收入灵戒之时，轻声道：
“妖化完全体·开。”
……
这一刹，丛心看到了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呼——！！！
能见天空之上、夜幕之下，她的身体被黑彩色耀光完全包容在内，荼蘼清香如炸开的花海，沁然全场；
星光洒落，少女头生黑彩色鹿角，下半身渐渐化为皙白鹿体，那皎月般的奶滑肌肤令人视线再不能移；
磅礴的灵压似海啸、似浪涛，夹带着无孔不入的香意席卷整个大地——
“这就是……你的真实模样吗。”
就在丛心双目失神地痴痴望着天上已将完全体彻底开出的小鹿之时，慕青动了。
“春常·万叶飞花！！！”
“彩绿连天碧，万花照夜明。”
在慕青带着必杀之意的最强灵法下，丛心感受着这早已超出化境的灵术威能，瞪着双眼，望向满目的黑彩汪洋，终于心生了恐惧之感。
“师尊救我！！！”
他知道，如果仅靠魔剑渡给自己的魔气来抵御这般早已超越“天阶”的灵法，那么下场将会是必死无疑。
慕青身为镜花宫现下修为最高、实力最强的三代灵使，屡次得获陆灵秋体内至纯邪力，又结合自身至木灵体将“木灵力”与“邪力”改化为当世顶阶“花邪源力”，于种种加成之下，早非常人所能对比。
而今，就算丛心有着魔剑帮衬，只要魔剑不主动出手，仅是靠输能和指导的话，此番丛心必死。
“唉。”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古修寅轻叹一声，连带着作为“魂匣”的剑鞘，从他背后噌然而起！
“鬼东西果然要出手了么。”
慕青毫不意外，正想再继续施放一式灵法用以阻挠魔剑，却突然在感受到对方的灵压之后，小脸一怔——
“？！”
“竟……竟是渡劫境魔物！！！”
犹记当时，夏怜星只道此魔剑修为“深不可测”……由于她自身境界仅在化形，故并不能看得出它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
现在，蕴神期的慕青自是能够一瞬意识到此魔真形的可怖修为！一时间，不由慌了手脚，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糟了……”
“天魔幻雾·一剑斩神。”
并不给小鹿思考的时间，只见一道墨如浓夜的黑光在魔剑的狠厉一劈下似鲸鳍般倒拔而出！！！
锃——！！！
嘭！！！
哗啦——
剧烈的爆响过后，片片彩叶凋落飘零。
弥漫整个夜空的黑彩之花，
就此，在这一斩下消弭殆尽。
“……”
此刻，慕青终于意识到了，丛心的势在必得并非虚妄。
正如自己想要将他必杀的决意，他的底牌，便是这修为已近“半神”，即将突破“大天劫”、超脱天道束缚成为“真神”的魔剑。
这是超脱少女能力范围的敌人。
虽不知下方那恶心阉人到底何德何能可受此等魔物的指点，但她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了了。
想到这里，一股悔意自心底滋生而起。
奈何花铃姐已经出门，就算是在天山底下与此魔交手，即使被苍岚和白雪她们听到了，面对这般存在，大家也是无力帮上什么忙的。
“万谢师尊！！！我就知道，有师尊在，扛下这几招绝无问题！！”
这时的丛心已经激动到难以自控，心中恨不得立刻就把小鹿给抱走了。虽然没按照事先规定、靠自己的能力扛下三招，但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他哪里还在乎那些？只等着她束手就擒亦或是被强硬抓走了。
“慕青，今天有我师尊在此，你就断了逃跑的念头吧。若是乖乖跟我走，师尊定不会伤你的。”
他面带亢奋之色，双脚缓缓离地，飞向她所在之处。
古修寅亦是没说什么，也没继续对小鹿发起攻击，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
“……”
这般局面令人绝望，但慕青可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挣扎。
“即使身陷险境，也要冷静判断。”
这是从沙绫前辈身上学到的品质，现在，少女苦着小脸，脑中正在飞速思考。
“最坏的结局是被魔剑抓走，被这恶心的男人得手。那样的话，不如去死。”
“最好的结局是在他们不经意间立刻出手，自我了断，这样即使主人会伤痛欲绝，却也好过对不起他。”
——与命相比，贞洁更重。
“……唉，要是再主动一些，早点把一切都献给主人就好了……”
“可恶，可恶……都怪《花神真诀》，都怪那什么花神，都怪林柚木！”
“呜……”
“主人……真的好舍不得你。不知道我走之后，你会不会暴怒、会不会悲伤，会不会像先前那样，失去理智到摧天毁地……”
脑中回忆着银晖林那日的画面，很多与他共处的时光涌上心头。
“……要是能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要是能让你看到我成长为大人的样子，让你看到我一直都在努力着……
——要是能再被你抱紧，被你揉着头发说可爱。
——要是能和你一起看到月亮，听你笑着对我讲月色多美。
“那该多好啊。”
……
……
闪过的画面如过眼云烟，现实的残冷亦如深潭满溺。
就在丛心接近身侧的最后数秒，少女闭上双眸，毫无征兆地伸出右手，将一支与“流光翡翠”一模一样的黑彩小箭握于掌心，
并戳向自己的喉咙。
……
“？！住手！！”
“嗬，雕虫小技。”
与丛心这种小年轻的不同，对于此种情形，活了上万年的古修寅显然是早有预料的。
只见它所在剑鞘当中突然迸发出四道锁链形状的黑枷，以比少女更快的速度迅速缠绕上她的胳臂，并刹那间将那黑彩小箭远远击飞！
“啊……！”
少女未及惊呼，便见自己两条手腕已被无形的魔雾绳索缠住，再也动弹不得。
微痛的感觉从腕上传来，只听魔剑那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嗬嗬，如此伎俩在本王面前是行不通的，你这丫头好自为之。”
此言落毕，被魔能制住行动的少女绝望更甚，眼泪就要从眼角夺眶而落。
“原来我，连这种程度的事都无法做到吗。”
无力感伴随着自怨自恨在膨胀发酵，
可未及她怎样难过，便听一侧正处于后怕状态下的丛心，口中之言戛然而止——
“不愧是师尊！徒儿回去之后定当全心修炼，不让您久……”
噗呲。
“？”
少女只觉腕上一松，随后掌心一热。
当她再度睁眼时，却见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陌生而又似曾见过的女子背影——
此女正拉着自己的小手，而其另一只掌中，似在托着一本悬浮着的、散发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能量的古籍。
至于那几道黑雾枷锁，竟已如废纸般，被霎那间斩落、消散了。
……
“何人！！”
古修寅最先反应过来，堪堪冷喝一声，却崩然感受到了一股比“不祥”更为“不祥”的太古灵能——
世界仿佛沉寂了一秒。
“……蒂安？！你、你怎么在……”
仅眨眼之间，古修寅就辨认出了这跨越了时空的、曾在万年以前才嗅到过的，
“极恶”的味道。
“魂匣”由于恐惧而在疯狂的颤动着，
强如魔剑这般存在，
此刻，竟也像是遇到了蛇蝎的小兽般闪退到了丛心背上，并毫不停留地在狂运着魔能，明显是打算施展些瞬移手段，欲要直接逃离此处！
可惜，在“她”的面前，二人并没有哪怕半息的机会。
没有任何停留，亦无冗杂动作。
只见她不带任何感情地望向丛心和魔剑，以冷若炼狱般声线沙哑道出几字——
“魇神法·梦碎冥间。”
……
……
第二八四章 她的留言
“念纹咒书”一页飘落，
恍惚之间，丛心窥探到了地狱一角——
眼前化为一片赤红，
灰色的雾似无尽咒诅，从四面八方埋葬而来。
其所至处，一切生机猝然突变。
犹被注入大量疫病，草木枯零灰败、鸟兽脱皮畸长。
想要大声呼救，却见就连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魔剑，也……
“呃啊——！！！！”
嘭——！！！
惨叫伴着一声巨响，他呆滞地瞅见，那作为“魂匣”的剑鞘，竟在这些可怖灰雾的涌杀下炸碎成片！！！
“师尊、师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可能！！！”
眼见魔剑的“容器”就此消亡，丛心脑中“轰”地一声，顿觉整方世界都塌了下来！
——“魂匣”，乃古修寅在西海一战后，花费数千年才蕴养而成的“体外宿主”。
它可以免去单独神念在未夺舍之前，以脆弱形态飘零在外时遇到意外的风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给神魄提供了一重保障。同时，也能在足够的时间条件下耐心地去选择合适的“宿主”，而非随意找个苗子胡乱培养。
当时，剑宗少主云剑来，便是古修寅修成体外“魂匣”后，于秦国地界选中的第一代“备用容器”。
而丛心，则是第二代。
此刻，失去了“魂匣”，就意味着古修寅失去了第一条命，且不得不将本体寄宿在新的“容器”之内。
而身边能用的，便只有丛心了。
“不、不……”
于漫漫灰雾中，丛心隐约能够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虽然还没培养完全、足以到达最佳的使用阶段，但魂匣尽碎的古修寅并没有多余的选择，要想活着离开此地，只能提前把神魄注进他的体内才有丝许希望。
就见那产生了裂痕的剑体上，一缕暗光猛然窜射而出！
它带着无可回避之势，穿透了灰雾的重重阻隔，径直怼进了尚在发呆的丛心心窝之处！
“嗷啊——！！”
灵魂出窍般的剧痛传到四肢百骸！感受着身体内部多出来的“一部分”，丛心惨呼一声，双臂抱头，目白欲裂，形似疯魔！
“师尊、师尊……！！”
“丛小子，不想死就别抵抗，速速把身体借本王一用！！！”
这时，古修寅躁怒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丛心微然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眼前局势——
要么与师尊同死，要么被师尊占据身体然后失去意识。
他并不傻，与其在奄奄一息的师尊面前争夺身体使用权，倒不如先配合它离开这片炼狱般的灰雾！！说不定，许久之后，师尊还有可能将身体的支配权还给自己！
念及此处，他放弃了体内神魂的剧烈挣扎，对自己大脑下达了锁闭指令。
呼喇——！
身体中的某处似是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当他再次睁眼时，那凝重老练的神态，早非原本年轻的他，而是变为了失去“魂匣”的它！
“蒂安！想不到你身为我界‘咒渊之首’，竟会来这人界屈居于镜花宫之下！！！”
古修寅向来沉稳冷静的声音此刻亦是变得骇怒无比，不过，它知道现在根本没时间去质问什么，在“她”的面前，能活着离开此处，就已是万幸万福了！
“天魔大法·幻景入瞑！！”
只见它毫不停留，直接透支神魄精华将双手一合！
呼啦——
大量尸雾从“丛心”体内暴射而出，一道诡异法阵突兀地现于他双脚之下，显然是要通过此招就此传离！
“呵。”
却见结界之外，那被称作“蒂安”的女子目露些许不屑，“仅是开启‘神界’，你就已经撑不住了么？古修寅。”
“你到底是如何回到巅峰期的，蒂安！这才不过数千年！！！难道你……”
“魇神法·万咒枷身。”
……
……
看着对面那被魔剑附体的“丛心”在一瞬间被灰雾埋没，
慕青张着小嘴，真正感受到了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怖。
这“恐怖”，包含着惊惧、不幸、执狂、扭曲、混乱、邪变、与灾降。
它们就这样，被“她”以神法，灌注进“丛心”和“古修寅”的体内，并让他们带着这些今生今世都无法被净化的“恐怖”传送而离，永世不得超生。
看似什么都没发生，看似什么都没出现，但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比“死亡”更为令人绝望和惊悚的结局。
“拉齐娜前辈……”
怔怔地凝望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前辈”，小鹿脑中闪过了“初代灵使”这几个字眼。
能清晰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是她微凉的体温。
——这是少女第二次见到拉齐娜。
犹记第一回，在中央大厅时，这位灰发遮面的大姐姐给人一种少言寡语、不擅交流的感觉，就好像已经与世隔绝许多年，对于现代社会一无所晓。
虽在主人的介绍下得知她是“初代”，但与给人以超强压迫力的花铃姐，和总是一脸玩味的、能瞬杀修士联军首领衣丰老怪的凭依姐相比，拉齐娜前辈似乎有些过于低调沉默了。
然而今天，就在刚刚……
“那到底是……”
若非亲眼所见，慕青绝不会相信，她以一式“神法”，轻描淡写地索走了“魔剑”苦修千年才凝得的第一条命。
那可是渡劫期的怪物啊……
原本不可一世的“近半神”级存在，在她的面前，竟如“蝼蚁”一般，出手即殒。
甚至，连逃，都要载上无尽的邪咒。
可想而知，要他们的命，对于拉齐娜来说，或许太过简单无趣了。
“蒂安”是谁？古修寅又是什么来头？丛心是否还活着？中了那些咒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
大量的问题萦绕脑中，慕青凝视着眼前的她，神情恍惚。
“回去吧。”
只听拉齐娜淡淡说了句，便松开了小鹿的手，当先走在前面。
“啊……”
她立刻回过神来，落在地面并紧跟在她身后，开口道：
“拉齐娜前辈，今天……真的很感谢你！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
“嗯。”
似乎对这些道谢之言没什么兴趣，拉齐娜只是短促地应了一声，随后就在小鹿想要挽留的目光中，借着星光，消失于此地了。
“欸？！”
明明还有一大堆问题想要问，可是，拉齐娜好像并不喜欢与主人之外的人交流。
诧异当中，慕青忽然发现，在对方消失之处，竟有一张被展开了的星银色小纸鹤缓缓飘落而下。
“……是走得太匆忙了吗？”
她赶紧上前，将拉齐娜遗落之物接在手里，并好奇地用目光往上扫去。
就见星夜之下，一行优雅美丽的小字，在“神时之力”的灵源附着中熠熠生辉
“我出行数日。照顾好她们。”
……
……
第二八五章 无法被净化的过去。
秦国，大佛寺。
天色将明。
幽深暗夜里，一名身着黑白双色精美长裙的女子，遥望着被灰雾遮蔽的星空，轻声自语：
“看来，她履行了最基本的义务。”
嗒、嗒、嗒、嗒……
纯黑色高跟制服鞋踩过空无一人的寺庙，花铃停下修长唯美的双腿，无声立于天雄宝殿正前。
“姐姐，你怎么能相信那家伙？！就算提前把我叫醒，也总比冒着风险把主人的小宝贝儿们托付给她要好吧？”
体内突兀地传来略显焦急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凭依。
“想清楚，”花铃声音淡漠，
“我并非‘相信’拉齐娜，只是，单纯的认可她的实力。仅此而已。”
“可……！”
凭依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面无表情地打断：
“别忘了，小时候你每次被她教训，都是哭着来找我拉偏架的。”
“……姐姐！说这些干什么……？！还有！你…你可从来没帮过我！哼！”
能从妹妹那急促的声音中听得出，这件事于她而言甚是羞耻。
“是啊，你要我帮你‘杀掉她’，可我记得每次都是你先动的手。”
“……”
“三番五次去招惹位居榜首的通缉犯、追着人家不放，这种事，也只有你能干得出了。”
“我……！我只是在给新法术做实验！那是邪法修行！不是故意去挨揍……”
“哦。”
“……”
罕见地吃了瘪以后，凭依放弃了狡辩，只是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安静了许多。
花铃则是继续走向黑暗深处，循着白雪口中的“妖魔”留下的丝许痕迹，一步步深入寺庙后方。
自打凭依成功帮她救出主人之后，她对妹妹的态度就转变了不少。
姐妹俩不再像以前那般，一方费尽心思挖苦挑逗、试图引起对方注意；而另一方则是选择无视和冷暴力了。
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成了偶尔能够正常交谈，甚至还会聊些过去话题的程度……
曾由于凭依不顾约定“霸占主人”带来的隔阂，已在她通过行动来证明的尽力挽回下平缓了甚许。
对此，即使不能将心中委屈全部抹除，花铃也依然按照先前约定，真的“原谅”了她。
这让凭依觉得非常不易，并很珍惜目前与姐姐的这层关系。
她知道，姐姐的性格，是“表”与“里”完全相反的。
所谓的“约定”，也只不过是通过一种形式，来给自己个台阶下，以此来缓和这段关系罢了。
经历此番，她对姐姐变得更是仰慕和崇拜、一时间，不禁浮想联翩：
“……能够一直存在于姐姐的体内，真是太幸福了。毕竟，就连主人都不能经常进来呢……”
“？”
感知到她的想法，花铃身形猛然一顿。
“凭依，出来。”
“啊……别激动、别激动！姐姐，不要总是一副随时都可能取人性命的样子，你知道的，主人他喜欢身娇体柔易推倒的类型，你总是这么吓人，在‘战争’中是很不利的！……再说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想想而已！”
在花铃越发不善的目光中，凭依胡乱解释了一通，随后不知跟谁学的，立刻熟练地转移了话题：
“那个，这次前来查找‘它们’的痕迹，也没什么收获吧？”
由于刚苏醒不久，所以她并不知花铃的进度，只能从周边环境里看出，这里早已人去庙空，完全不像是有活物存在的样子。
“嗯。”
花铃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应了声后，继续往前深入。
她的神识早已将整个大佛寺笼罩。
从到达此处的第一刻起，就能感应出，这里的僧人已经全部沦为尸骸——
没有血肉，仅剩下白骨的尸骸。
走向寺庙后院深林的目的，也是想观察一下这些被所谓“妖魔”留下的痕迹。
“是‘那边’的气息。”
如幻觉般浮现在神识感知的地点，她将目光投向眼前一片泛着点点红迹的土壤之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处是大佛寺的后山祭坛，用于给逝去的僧人们提供一处清净自然的安葬之所。
如今，墓碑翻倒，地表泛红，枯骨零落，剑杵折断。
能够看得出，僧众们死前都曾拼了命地挣扎过。
可惜，在“它”的面前，这点修为的人类，完全不可能逃出生天。
用神念观测到外界这般惨象，凭依忍不住问道：
“姐姐，难道自‘她’以后，还有从那边降临此世的存在？”
她的声音充满不解：
“当初的‘入口’，不是被人类与妖修中最强的那几个家伙给堵住了吗？怎么还能……”
话未说完，却听花铃轻轻摇首道：
“时隔数千年，结界或许早已失效。”
她顿了顿，面露沉吟：
“主人上次从西海归来，带回一件空间法器，似与这些小辈有关。”
“嗯？”
凭依闻言一怔，随口追问了句：
“那姐姐怎么没拿来研究一下？”
“……”
由于平时故意气她气习惯了，导致凭依现在已经可以无意识地说出令花铃非常不爽的话语。
“你有病么？我何时会擅自去碰主人的东西？”
花铃十分无奈，并且已经不打算再搭理她了。
“呃，不是，姐姐，你听我说……”
凭依百口莫辩，而花铃也“关闭”了与她的聊天频道，完全屏蔽了她的声音，自顾自地开始观测起此地的异变来。
……
事实上，西海一事以后，陆灵秋并未将自己所闻的全部过程对灵使们全盘托出。
除了亲身参与了半场战役的炎夜之外，关于夜神、关于天空裂缝、关于“邪魔”，了解最深的也无非就是花铃等初代灵使了。
可她们并不清楚，夜枢已将全部传承托付给主人，同时也不知道，夜神的遗言里，将“古修寅”的存在和“六神圣战”之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按照现代人的说法，白雪口中的“妖魔”，其实如“邪魔”一样，并非源于此界，而应当算作“天外之物”。
既是“天外之物”，当然源于“天苍以外”。
天苍大陆作为人与妖共同主宰的、虽然并立但却能够维持特定平衡的位面，面对生活环境更加恶劣、成长过程凶残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它们”，当然不是对手。
可要想避过“外来者”的窥探，真就没有任何办法吗？
显然不是。
如果天空之上并无裂缝，那么此界就不存在能够连通其它位面的“入口”，同时也就意味着，天苍是绝对安全的。
毕竟，即使是真神，也容易湮灭在“宇宙级”的空间风暴当中。
但眼下……
花铃走到身边一处散落的白骨堆前，感受着其中相比其它残骸要更深一些的执念，将目光定格在地面遗落的小小木牌上。
“虚睿”二字刻于其上，想来是死者生前的佛号。
袍裟落地，深埋于泥。
肉骨残魂，一滴不剩。
“果然是它们。”
此地残留的尸臭气息尚未散尽，花铃面带嫌恶地皱了皱眉，似要将自己从这些肮脏味道中摘除般，瞬闪到了百米之外的上空，并接连对着自己施放了好几遍超阶净化术。
裙子明明很干净，身上的夕颜花香也沁人依旧，
但她就是在不断地、不断地用过量的“神识之力”、用“花灵力”转化而成的“水灵力”、甚至用无比珍贵的“幻月神力”，在一遍又一遍地洗涤着自身，一遍、又一遍……
就像在逃避着什么一样。
“姐姐……”
体内的凭依默默观察着她的一切，并在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
……
……
第二八六章 酒醒之后
当陆灵秋在锦月楼的顶层包间里再度苏醒之时，眼前的景象吓了他一跳——
只见房间内部一片狼藉，沾满红迹的被子掉落于地，自己身上不着片缕，空气当中充斥着放纵过后的味道。
一侧的金发萝莉，正以双臂抱膝的姿势瑟缩在床角，瞳孔失去焦距。
陆灵秋定睛一看，只见她的身上红一块儿青一块儿，金色长发早已凌乱的披散下来，裙袜亦是被撕扯开线，小小的身子上满是被蹂虐过后的残痕。
就像被谁狠狠的欺侮了般，能够明显看得出，金瑜的心理和身体都已受到了无法被抹灭的伤害，这不禁让看到此景的他感到大为骇然！
“怎么了金瑜？！这……发生了什么？！”
陆灵秋赶紧凑到她身边，扶起她娇小的身子。
当少女虚弱地抬起头与他对视的时候，他能隐约感觉到一股不复曾经了的疏远感和距离感。
“……”
她并未说话，只是无力地摇了摇首，并将有些发肿的小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身子往后缩了缩。
就仿佛在躲避什么恶魔之类——
他让她不敢靠近。
“这……？”
此刻的陆灵秋一脸懵然，他只记得自己在她的灌酒下喝多了、喝醉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回头望向大门，能见这间套房内是上了锁的，根本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再转首看向窗帘，可以看到外面已经阳光高照，显然是过了一整……
“不，不对。难道……”
陆灵秋略观天象，瞬间发现，这哪里是过了一夜？
骇然当中，不由惊呼出声：
“金瑜，我……我竟睡了三天三夜？！！”
“……”
少女依旧没有出声。
只是从那顺着手臂滴落在床单上的透明液体当中，可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无以言述的委屈。
“金瑜……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是这样，陆灵秋就越急。可是他也能从眼下场景中看得出，现在的金瑜，并不想理自己。
再问，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念及于此，他从灵戒“黑忆”当中取出一套给灵使们准备的备用睡裙，递向了她。
这次，她没有拒绝。
就见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滴，抿着小嘴，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默默地将鹅黄色连衣裙套在了自己那依旧在发红的身上。
这般画面看得陆灵秋心都要碎了，不禁猛地联想到了什么，赶紧又问：
“金瑜，我是不是在喝断片之后，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在他脑中，可能导致眼下情况的，无非只有一种。
那就是自己大力欺负了她。
然而，印象里，曾经那么多次与她共饮，没有任何一次是出现过此类情形的。
按理说，自己的酒品应当算是非常不错，就算喝醉了也只会倒头就睡，不可能像有些人那般狂躁易怒、动手动脚，甚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果不其然，只见金瑜将小裙子穿好以后，依旧摇了摇头，并首次对他开口，弱声说道：
“不怪主人。不是主人的错。”
“欸…？”
这一下，陆灵秋更懵了。
“金瑜，那到底……”
“主人别问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并不想说太多，只是黯然道：
“我们走吧。”
“……”
自家的灵使受到了如此伤害，自己明明就在她身边，却无法为她做些什么，这不禁让陆灵秋感到无比难受。
待得自己也穿好衣服之后，陆灵秋再度靠近了她，并伸出双臂，想要将她搂入怀中聊以安慰。然而金瑜仍是摇了摇头，并将身子一侧，堪堪避开了他的手。
“主人，我自己可以走。”
她这般说着，用小手撑起床沿就要起身。
可刚做出些动作，便在下半身传来的某种撕裂般剧痛下身体一歪，直直倒向地面。
“啊…”
“金瑜！”
陆灵秋立刻冲闪到她身边，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讲……但你这样不理我、无视我，这让我真的、真的很痛苦。”
他再也无法忍耐这般氛围，而此刻，紧紧贴靠着他胸膛的金发萝莉，双眼亦是再度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唉。”
见状，陆灵秋也不追问了，只是把她抱紧，并径直走向屋外。
他打算去问问锦月楼掌柜韩昴星，这三天三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嘎吱——
噔噔噔……
陆灵秋以最快的速度开门、走到厅外，并穿过顶层套房，来到楼梯前。
整个过程，金瑜只是缩着微微发抖的身子、闭着双眸，就这样任由他抱着，也不说话。
“……”
当他走到五楼之时，终于见到了锦月楼的侍者们。
“啊呀，老爷！陆宫主他出来了！他和金灵使一起下来了！”
有侍从迅速跑向楼下禀告。
“哦、哦！来了！陆宫主、金灵使，稍等！”
韩昴星快步奔行的声音从正下方传来。
陆灵秋眉头一皱，环顾了下四周。
只见这五楼里面，除了个别侍者以外，依然空空如也，显然是还没开业的状态。
这意味着，为了他和金瑜二人的清净，偌大的店铺竟特意为此停业了三天。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是让他有些心里过意不去。
未及数息，韩昴星那健硕的身形就来到了他二人眼前。
“陆宫主，金……嘶！”
当他看到金瑜那被狠狠欺负了的那副模样时，整个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珠，满是不能置信之色……
“啊这，陆宫主呀，金灵使这是……呃，您们这……发生了什么事啊？”
大汉脱口而出，随后又猛然意识到，有些事儿不该问，万一这是她和陆灵秋之间的某种情趣……
那自己可就真的是多嘴了。
不由后悔道：“哎呀，如果陆宫主不方便的话，就当咱没说……实在抱歉。”
有了被金瑜教训过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可谓是将谨言慎行放到了第一位。
但陆灵秋却是着急得很：
“无妨。我倒想问问韩掌柜的，为何我二人在这歇息几日，她的身上就出现了如此多的伤痕？
这三天三夜，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
听了这话，韩昴星登时脸上一白，吓得赶紧举起双手，颤抖道：
“不是，陆宫主，这……冤枉呀！！咱们锦月楼全楼的人都守在楼下，根本就没人打扰到您二位的呀！我们……是真的不清楚！！”
心中更是无比纳闷：难道他竟如此厉害，宿醉之后都失去意识了、还能反把金灵使给……？？？
……
……
第二八七章 幼萝控
一路无话。
此前，陆灵秋并未责问韩昴星什么，而是在看出对方也一脸不知详情的样子之后，直接带着金发萝莉离开了。
从西凉城出来以后，由于金瑜双腿无力、根本走不动路，所以他只好把她背在背上，亲自驾驶飞剑法器御空前行。
二人前进的速度也不得不因此变慢许多。
期间，他试图主动找她谈，想要拐弯抹角地打探这几日内发生的事，但每次都在她的缄默下无奈告终。
无法走进她内心世界的现状，让他很是揪心。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飞剑之上，陆灵秋眉头紧拧，暗下定意：
“我必须想想办法。”
在他的印象里，金瑜并非是那种会无故胡闹、喜欢作人的性格。恰恰相反，她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嬉皮笑脸、不太正经，但却情商极高，从不会惹人不开心，甚至还会敏锐地捕捉到氛围中的一切细节，并且很懂得安慰她人。
如今，性格开朗向上的她重新回到了消极绝望的状态，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即，能够让她一直保持快乐的“某个东西”，彻底伤了她的心。
而很明显，这个关键点，就是自己。
陆灵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想清此间因果——
自己作为能够让她重新振作起精神、面对生活的唯一希望，在这三天里，做出了让她失望的事情。要想补救，只能从源头开始一点点拆解。
如此难题摆在面前，不知其因，不知其程，只得其果。
但这却并不能让他选择直接放弃。
“如果连灵使们的情绪都照顾不好，我还有何资格担当这镜花宫主？”
心中这般想着，他的身形猛然一滞，并略略调整了个方向，驾驶着灵剑急转直下。
“主人？”
感受到目的地的变化，默默跨坐在他脖颈上的金发萝莉不解问道：
“要去哪里？”
他的答案令她诧异——
“带你散心。”
“……？”
金瑜小脸一凝，皱眉道：
“我不需要散心。”
她知道，自己和他在西凉城耽搁三天已算奢侈，若再拖延下去，水莲和小绫她们的状态就会更加不妙，眼下还是尽快把正事做了比较好。
可陆灵秋却并未搭茬，只是载着她继续往西海上突然出现的某处凡人村镇飞去。
这次为了避人耳目，他给自己和金瑜施加了初级灵法——“隐灵术”，将身上气息和修为降至了最低。
同时，还用低阶幻术——“改容法”，将自己二人的天人般颜值给弱化了不少，变得暂时不再那么耀目、以至于走到哪儿都回头率百分百了。
此等小技巧虽然门槛很低，但在修仙界中却很少有人使用。毕竟大家都巴不得想要变得更漂亮些，哪里会因担心自己“太过俊美惹眼”而故意用这些降低颜值的障眼法？即使要伪装身份，也只需戴个面纱斗笠就行了，完全不必如此。
不过陆灵秋只想安静地带着金瑜享受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惬意时光，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扰，故他也未选择回到修仙者居多的西凉城，而是来到了位于西海岸不远处的一片从没来过的海岛上。
这里人影罕至，街道干净无垢、民房整齐排列，炊烟袅袅，一派祥和。
在刻意的隐蔽身形下，他带着金瑜无声落于村镇门口不远处，二人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金瑜，放松心情。我们走吧。”
既然先前在西凉城的回忆如此令人不愉，那么就应当将醉酒过后的那三日完全抛却，陪着她重新开始。
另外，陆灵秋已经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再也不能喝酒了。
“……”
不等她回答什么，他已将她背在身后，就像领着妹妹前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般，一步步迈向村镇之内。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村口大石上刻印着的“宁雷镇”三个小字。
虽然名字有点古怪，但陆灵秋并未在意，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
镇口街道的两旁分别是杂货铺和纪念品商店，店主们的年纪普遍偏大，基本都是爷爷奶奶辈的老年人。
与预想当中并不相同，见有外人来到镇子里，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们并未感到任何意外，而是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没有丝毫的波动。
见此情形，陆灵秋更觉轻松，便背着金瑜继续往前走去。
“主人，为什么选这样的地方？”
平平无奇的村子，平平无奇的海岛，平平无奇的景色，平平无奇的凡人。
金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仅凭这些就想让她在心底里原谅他的话，那显然不现实。
“等晚上就知道了。”
只听陆灵秋淡淡说道。
“？”
金瑜闻言又是一怔，心说“主人醉”的效力早都过去了，他该不会真的还意犹未尽吧。
转念一想，又心下黯然：
主人果然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本以为是玩笑，但他最初说的馋我身子果然是真的。
唉，已经这样子了，就算再被他怎么摆弄也都无所谓了。
罢了，随他去吧。
……
胡思乱想中，忽听前方传来一道糯糯的稚嫩声线：
“大哥哥，小姐姐，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嘛？”
“啊，是的。”陆灵秋回答道。
“嘿嘿，是活的外乡人！”
“……？”
这时，金瑜也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向斜下方。
只见主人身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名可爱女童，她看上去仅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头儿不高，穿着朴素的碎花长裙，有着一头显眼的深紫色中长发。
她的发型是非常少见的侧马尾，上方留长，于紫长直中部用皮套绑了个松垮的结，随意地将系好的单马尾搭在右肩前，丝软的发质令人羡慕。
小女孩儿虽然年幼，但却很懂事似的，能和大人无障碍地交流：
“太好啦，我这就去告诉爹爹，村子里来了客人。”
“……等下，小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只是找个地方歇脚，呆不了多久的。另外，你爹爹是？”
陆灵秋并不想引人注意，明明街上的那些行人都根本不在意外来者的，为何这小女孩儿就直勾勾地跑了过来，还称呼自己为“客人”？
重重疑问中，只听小女孩儿略微组织了下语言，认真说道：
“啊，忘记自我介绍啦。我叫雷茵茵，今年十二岁，喜欢的东西是大哥哥这样英俊帅气的男性。”
“……？”
在陆灵秋感到无比迷惑的目光中，她自顾自地接着道：
“然后，我爹爹是‘宁雷镇’的镇长。他虽然有时候很奇怪，但人还是很好的！爹爹曾嘱咐过茵茵，如果看到有好看的小姑娘来此，务必要第一时间跑回去告诉他，嗯，就类似这位漂亮姐姐这种！”
女孩儿伸出小手指了指金瑜，补充道：
“因为他说他最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了！”
“？？”
“所以呀，大哥哥，你和漂亮姐姐在这里等我一小下噢，我这就回去叫爹爹来招待你们。”
说罢，根本不等他再问什么，雷茵茵快速转身跑向了镇子最后方的某处书阁。
……
……
第二八八章 一日约会
陆灵秋当然不会等小女孩儿回来。
看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他立马就背着金瑜往另外的方向走了。
笑话，自己明明有重要的事要做，怎可能愿意被女孩儿口中所形容的猥琐大叔束缚住手脚？
而且，这名为“雷茵茵”的小姑娘显然也不太正常。
在隐匿了修为并施展了“改容术”的前提下，还能被她判定为帅哥，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这村子里没几个男的，要么就是她也是修仙者。
很明显，从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上来看，这里的年轻人虽然很少，但还是有一些的。要说阴盛阳衰肯定是不至于了。
另外，她也明确地表达出了金瑜很漂亮，这说明她有可能看穿了“改容术”。
陆灵秋思索着：
“改容术”等阶极低无比，只需炼气中期的修为便可使用“灵瞳术”看穿，与“万灵归隐术”这种天阶藏息秘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所以出现刚刚那种情况并非不可能。
可这明明是个凡人城镇，怎会有年纪如此小的修仙者藏于其中？
难道现在的修仙者已经多到遍地都是了吗？
陆灵秋不清楚，但他隐约能够猜到，那位“爱好萝莉”的镇长大叔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时值八月中旬，他本打算借着美好夜色，安静的、认认真真的跟金瑜说会儿话，要是被外人牵扯住精力打扰到，可就不太好了。
“主人，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正思考间，耳畔传来她的声音。
陆灵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轻轻地矮下身子，将她从自己背上缓缓放下。
“感觉好点了吗？”
他问道。
“嗯。”
双脚着地的一刻，金瑜咬紧牙齿，轻“嘶”了一小下，随后尝试着迈出脚步，勉强忍着依然明显的撕裂感，一点点往前挪动。
就算没好，也要忍住。
否则，一直趴在他身上，会变得对他恨不起来的。
少女撅了撅嘴，表情尽可能做到冷漠。
“……”
陆灵秋能看得出她的逞强，便自然地将自己的大手递了过去。
她瞄了一眼，条件反射般伸出小手想要牵住他，可动作进行到一半后，却又猛然想起不能这样，自己明明是在生气来着……
遂欲中止动作，想要将手收回。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在她犹疑不决的一瞬间，他主动握住了她。
“唔。”
温度从掌心传来，让她隐隐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主人的温柔还在，可自己，却没能把握住真实，将最宝贵的东西展现给清醒的他。
这种深入骨髓的遗憾和后悔，于她而言，实在难以用苍白言语来形容。
“唉……”
失落的情绪在发酵，很快就被陆灵秋察觉到了。
“金瑜，今天，什么都不要想，放松心态，做自己就好。”
“……嗯。”
她不再一声不吭。
……
牵着她的小手，陆灵秋二人漫步于静谧街道之上。
宁雷镇给人的感觉与西凉城、南天城等处不同，这里位于西海中央，环岛皆水，放眼望去，碧海蓝天，融为一线。
除却岛中央这介乎于村与镇之间的人类生活区外，北部的平坦地貌上还有着一片已被开垦过后的土地，肉眼可见其上种植着灵谷灵草的禾苗，阡陌纵横、方方整整，令人乍一望去甚感舒适。
街道两侧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小镇之内人虽不多，但生活气息却异常浓厚，颇有些乡下自给自足的慢节奏感——
“卖凉月糖喽，香酥可口的凉月糖——”
“冰糖葫芦，三钱一串，五钱两串~”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尝尝宁雷镇的特产——‘紫酥泉’吧，小伙子，看你是生面孔呀，买一壶吗？”
……
说来也怪，上次和小夜一起从中州前往西海之时，明明走的是相同的路线，可陆灵秋却对此岛并无任何印象。
也不知是急于赶路还是怎么，此地给他的感觉就像凭空生出般，有一丝奇怪。
不过那些并不重要，此刻，他摒却杂念，带着金瑜停步于某个摊位之前。
“嘿，小哥，打算给伴侣买份凉月糖吗？”
摊主是一位皮肤黝黑的青壮年男子，笑起时会露出一口白牙。眼见陆灵秋拉着金瑜到此，他仅是稍微一打量，便直接这般说道。
“哈？！”
听到“伴侣”这种称呼，未等陆灵秋说什么，便见金瑜眉头一挑，欲要纠正一二。
可正要开口，却惊奇地发现，身旁的他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来两份。要这种。”
他指着摊位展品区的小鱼形状糖果说道。
“好嘞！您稍等。”
“……”
见摊主转身去制糖，双颊逐渐由苍白变得红润的少女不着痕迹地白了陆灵秋一眼，并狠狠掐了下他的手心。
他只是温和笑笑，任由她大力施为。
“哼，区区口上功夫，休想让我原谅你……”
金瑜这般想道。
……
片刻后。
“糖来喽！”
壮年男子很快回过身来，并一手举着一根现制的凉月糖棒递向二人：
“一共八钱，客官拿好~”
“嗯。”
陆灵秋从灵戒中摸出一把凡人之间用于交易的铜板，准确地数出八枚以后，交给了摊主。
随后接过糖果，和金瑜一人一根。
这“凉月糖”，乃是此地特产。其颜色棕黄，穿于竹签之上，有点类似于凝固了的焦糖。
它可以被捏成各种形状，手法好的摊主甚至可以用工具在上面雕刻出各种各样的“艺术品”，陆灵秋精挑细选的“小金鱼形凉月糖”便是其中一种。
将糖果从他手里接过，少女抿着小嘴看着眼前可可爱爱的小小鱼，恍惚中有种“我吃我自己”的感觉。
“走吧。”
付完钱，陆灵秋重新牵起她的小手，打算带她去下一个摊位逛逛。
可金发萝莉却纹丝不动。
他回过头，见她正面露不解之色地皱着眉，神色间似有疑问。
果不其然，就听她忽然对摊主问道：
“你为何会觉得我和这人是伴侣关系？”
在金瑜心里，抛却“改容术”不谈，自己和主人仅是走在街上，在最萌身高差之下就会给人一种兄妹甚至是父女的错觉……眼前的凡人怎么能如此笃定地认为他们是情侣？
对于此事，她很在意。
而听到这个问题，那皮肤黝黑的青年摊主只是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了然之色，笑着反问道：
“仙子如此漂亮可爱，这位兄台又是天人之姿，您二位在我等凡民眼里当然是天作之合，我又怎会猜错？”
……他也能看得出我们身上带有修为？
金瑜闻言一怔。
未等开口，又听摊主补充道：
“何况，他在看你的眼神当中充满宠溺之色，就仿佛无论你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会去照做一样。
这种神态，我只从陷入热恋的男女中见到过。
乱世浮尘，真情难留。
仙子还是好好珍惜吧。”
……
……
第二八九章 不存在的月光。
糖衣入口即化，甜意直抵人心。
小口小口地舔食着手中的“凉月糖”，被他牵着手走在他身后，金瑜心情复杂。
回想着之前摊主的话，再偷眼望向主人，看着他用心而又享受地品尝“金鱼糖”的模样，她心中纠结更甚。
“难道真的全是我的错吗？”
心里这般想着，她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如果说自己先前承受的那些伤痛只能归结于灵光一闪下的任性、而与他全无关联的话，那也实在是太过让人委屈了。
确实，她也知道主人当时不是故意的，是无意识的。边缘试探的人是自己，暗中下药的是自己，撩起他欲望的是自己。
可……被他狠狠夺走全部的也是自己。
若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自己在他的心里又到底算是什么？
主动送上门的可口甜品吗？
感受到她的不安，陆灵秋紧了紧她的手心：
“金瑜，我们到了。”
“唔？”
她抬眼望向正前方。
只见身前是一间装潢朴素的店铺，柜台旁的立牌之上刻印着“量丝阁”几个娟秀小字，看来是一家裁缝店。
“主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有些不解。
“之前我……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制服和袜子。所以打算再买些必需品，待会儿去客栈休息时重新为你做一套新的。”
陆灵秋目光看向她身上相对单薄的连衣睡裙，认真说道。
“哼。亏你还记得。”
提及此事，金瑜小脸一僵，轻咬着下唇别过头去，随后，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粉红粉红，明显是脑中联想到了某些不堪的画面。
陆灵秋则尴尬地回过身，迎上了女店主“我懂我懂”的目光。
“哎呀，想不到这位小哥居然懂得制衣之道！请问您是想买些针线工具呢、还是布匹丝绸？”
柜台前的中年女性笑着指了指身后摆成一排的衣架：
“我们家现成的裙装也是不错的哦。”
“啊，裙装就不必了。只需针线包和一些上品丝绸即可，要黑色的。”
“好嘞。”
女店主瞄了眼陆灵秋，又打量了下金瑜，随后，在转身去取货品的时候，小声发出了“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注重情趣”的感叹。
盏茶功夫过后。
成功拿到必需品，他带着她继续去往下一个地点。
考虑到金瑜的身体尚未恢复，故他也没有带她逛太久，只是将步行街走完，在品尝过几种小吃、买了几样当地特产后，便去了此镇唯一的客栈。
“宁雷客栈”仅有三层——
一楼是人数寥寥的用餐大堂，二楼上去以后转圈皆是客房，三楼则是空旷的观景平台。
此处规模虽不比“锦月楼”气派豪华，但却胜在清净自然、让人毫无拘束感，非常适合想要跟她深度交流一番的他。
交过银钱、开好房间、领到了房门钥匙以后，两人在几道异样目光的注视下来到楼上。
“金瑜，你饿不饿？”
“不饿。”
“那好。待会儿你先睡一觉休息休息，我把事做完以后就叫你起来。”
进入房间后，陆灵秋关上房门，对她说道。
“可我不困。”
却见她走到床边，脱下鞋子，动作轻柔地坐到了干净整洁的床沿上。
“主人想做就做吧。”
“……嗯。”
也不知是暗示还是什么，只见金发萝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侧倒在了被子上，目光无神地斜斜望着天花板，两腿间的隙景若隐若现。
“……”
看到这一幕，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首，在歉疚中默默取出织造台，将之摆在房间空旷处正对着少女。
时至黄昏。
夕阳的余晖从窗口倾洒而进，一缕金线照耀在她的白嫩小腿处，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向身体上方移动——
就像在展示着一件绝美传世的艺术品。
如此景象令他灵感迸发，只见他迅速从灵戒中拿出图纸，对照着她静止的模样，以指为笔、灵力为墨，动作极快地在上面勾勒着某些线条。
而她，亦是不知何时转过头来，安静地望向不远处的他。
主人认真时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沉迷。
可惜，再也、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吧。
能陪自己来极西已是千载难逢的不易。
本应是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段旅程，却在肆意妄为之下变成了最坏的回忆。
如果没发生那样的事，如果和他的关系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如果能够重来一次……
是不是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明明近在眼前，却被真切的距离感包裹到窒息了呢？
……
“唉。”
少女心中轻叹。
转念想到同期的姐妹们、想到她们经年累月的忍耐与分享，她又忽觉是自己恶有恶报。
“小夜子对于性事一窍不通，虽愿为主人献出生命，却从未想过霸占主人，一次都没有。”
“水莲爱他爱到深沉，即使刻骨铭心，也依然只是选择作为一个倾听者，为他排解压力与忧愁。”
“绫儿为了不让他担心，就算心怀依赖，却也甘愿忍受孤独，总是一人默默蹲在河边玩耍……啊，她的玩耍，似乎也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而我为了占有他，费尽心思筹谋此局，却从未告诉他关于‘秘境入口早已无法记清’了的事实……或许在浪费一些时日后，知道了真相的他会对我更加失望。也或许我的境遇，便是因贪婪这份感情而必然会得来的报应罢。”
“可能，身为二代灵使，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心中的沮丧如海潮般扩散，鼻尖的酸楚泛着苦涩。
为了不让眼泪掉出来被他发现，少女抿紧小嘴，合上了双眸。
“算了。退出吧。”
“从今往后，和他保持距离，不再黏人、不再靠近、不再对他表达爱慕思恋。”
“回去以后，闭关自省，学会沉默，除却任务以外不再与他产生任何关联。”
“或许未来孤寂难忍，也或许生活重归黑暗，真到了最后的话——”
“就留下一封信，告别他，告别镜花，带着深埋于心底的珍贵回忆，对炽爱道别，对这个世界道别吧。”
……
“主人，真的对不起。胆小的我只会逃避啊。
我不敢再奢求你的爱，不敢再去占用其她姐妹们的真诚。
这样糟糕的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我欺骗了你，将自己的错怪罪于你，将莫须有的责任强加于你，都是我不好，真的，对不起。”
……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将复杂交错的思绪冲散，让身心和精神皆已疲惫不堪的她彻底昏睡过去。
这一觉，十分漫长。
梦境里是他失望的目光，是他和她们快乐的时光，是身前所隔黑暗对面那缕再也触碰不到的辉光。
身后是深灰色的幕布，如骤雨降临前的阴霾天空；
一如初遇那天的梦景，只可惜故事最后不会再有他出现。
下一幕是破碎的雷鸣，是万钧天雷击落在自己身上的极致痛楚；
银色的雷很美，比金雷要美。
可，黑色的雷更美。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已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金瑜，你又哭了。”
隐约中，脸颊上传来被温暖大手轻柔抚摸过的擦拭感。
“如果带着眼泪进入梦乡的话，醒来以后是会变傻的哦。”
“你这么可爱，这么聪明，变傻了可怎么办？我就只能养你一辈子了吧。”
“不过，也蛮好的。毕竟，本来我就是想养你一辈子的。”
“这次啊，遇到了不明事件，其实我……很慌。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不知道你到底具体遭受到了怎样严重的伤害。
我……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想着道歉是没意义的，因为我知道那并不能让时间倒流，就如人之‘苦痛’烙印于身、不会被看似能够净化一切的时间抹去。”
“可事情做了，就要负责。毕竟我是男人，是镜花宫主，是要努力祛除大家身上苦痛枷锁之人。
这样的我，若是为你带来新的苦痛、又转而逃避，那我还有何资格去面对天下人之苦，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其她灵使们呢？”
“所以啊，我想清楚了。”
“既然不能得到原谅，那就争取让你安心。”
“金瑜，我知道你现在或许恨我。”
“但我不会离开你。”
“曾经的我不够成熟，直至小夜一事以后才彻底看清你们的真心。身为宫主，如此迟钝实属不该。”
“但现在，我不会再逃避了。”
……
身体微微一紧，随后传来温暖的感觉，仿似被人轻轻抱起，充满了久违的安全感。
呼吸间尽是主人身上的味道，少女皱了皱眉，总觉梦里的声音也是如此的真实贴耳。
“金瑜，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有很多节日。”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中秋节呀，是和重要的人一起赏月、饮酒、看花灯、吃月饼的日子。”
“它寓意团圆、美满，思念，和陪伴。”
“可惜啊，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月亮。
所以我想，等到将所有威胁处理好以后，为大家创造一个月亮。
这样，就能够陪着喜欢的人，一起去欣赏最美的景色了。”
“金瑜。到那时，我可以每年都和你一起赏月吗。”
……
……
第二九零章 和好如初，更深一步
有时，美梦过后的甜意会令人不想醒来。
——担心清醒之后的失去。
……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从下午到深夜。
放纵般睡到天昏地暗，畏惧着不愿面对的现实，害怕未来不可避免的步步远离。
安全感在梦的最后明明是满溢的，可临近幻想结束，却又会跌落为零。
潜意识里并不想那么做，可事已至此，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他真的能像梦里那般对自己说出近乎表白的话吗？
清醒的主人，不现实的吧。
“唉。”
……
直到，睁开双眼，看到了正凝视着自己的他。
星光洒落，夜色深沉。
观景台上，晚风轻盈绕过耳畔，浮动起黑金色裙摆飘扬。
眼前是他与华丽星空，怀抱温暖如午后柠檬树下的影绰斜阳。
身上的睡裙不知何时已被换去，身边场景也不再是狭小房间内了。
少女缓缓收紧瞳孔，隐约有种梦还未散的不真实感。
静夜之下，陆灵秋紧抱着金瑜，身着一袭纯色黑衣，猎动作响。
少女那套新“灵使制服”，亦是美得有些虚幻。
纯黑作为底色的百褶裙下，金色镶纹于黯夜中取代星光。
鲤鱼跃动、水浪波浮，每一针都似凝聚着心血与灵魂，将他与她的结缘缝成具象。
“……？！”
脑中出现了些许的短路，少女有些恍惚地伸出小手，捏了捏自己弹软的右颊。
“唔，疼。”
目中焦距重凝，她忽然意识到，刚刚的梦……
似乎是真的。
……等等。
怎么会是真的？
“主人？？”
巨大的疑惑中，就见陆灵秋俯下身子，以极致轻柔的力度，将嘴唇贴印在了她的额上。
“！”
“金瑜，对不起。”
他的声音在耳旁传来，虽然真诚，却明显有些不安夹杂其内，似在担心她依然不会接受这份道歉。
此时此刻，少女终于意识到，梦里的那些言语，果然是真实的。
数秒流过，她并未给出什么答复，只是直视着他双目道：
“主人，我想再听一遍。”
“……好。”
他点了点头：
“金瑜，对不起。”
“不是这个。”
“嗯？”
他怔了怔，尔后终于反应过来，她想听的可能并非道歉，便试探着说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
出乎意料地，只见少女“嗯”了一声，并扬起小脸继续问道：
“还有呢？”
找到正确方向，他思索片刻，不再犹疑：
“我会和你一起赏月。”
“嗯！还有！”
“我不会离开你。”
“还有还有！”
“……没了呀。”
“不，就有！”
“我想想……”
“快点快点！”
“……我最喜欢金瑜了。”
“嗯嗯，继续！”
“金瑜是最最可爱的。”
“~”
“我会永远好好对你。”
“非常好！”……
……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她才终于满足地对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哼，这次看在主人全部回答正确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了哦。”
“啊？真的？！”
再次看到她开心的模样，陆灵秋神色恍惚，有些不能相信。
原来，她想听的，只是承诺和甜言蜜语吗？
他思索着。
不过转念一想就又明白过来，其实少女所需，是真诚的态度，以及某种无迹无形的“安全感”。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将先前发生的那些黑色回忆暂时抛却，不再处于患得患失与逃避悔恨的状态，至于之后会怎样，显然还要看自己今天的表现。
果不其然，就见她眼珠一转，眸子里闪过狡黠之色，说道：
“不过，我虽然原谅你了，但主人对我做过的事情非常‘不可饶恕’！这是不能改变的！”
“啊……这个……”
不等他说什么，她就抓住机会将话锋一转：
“所以啊，主人必须要再答应我一个要求、以此作为补偿，才能证明你是真心悔过！”
他一听，几乎没有犹豫：
“行。无论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就是。”
“哼，这还差不多！”
金瑜心满意足地笑了下：“那先容我想想，稍后再告诉你。”
“好。”
这下，看来问题基本是解决了。
盏茶过后，在她的眼神示意里，陆灵秋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
少女双脚落地，第一时间便是低头打量起了自己的新裙装——
精美的黑金色连衣裙裙摆仅及大腿根部，长度和自己曾经的灵使制服一般无二。漂亮的锦鲤纹线沿着裙边栩栩如生，上方的纯黑底色亦是质感十足。
值得注意的是，双膝之上的崭新过膝袜，厚度竟比之前的要更薄一些！美好肉色隐现其中，晃眼至极！而且，裙底的亵裤也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与裙装配套的款式……！
“嗯？！！”
发现了这些异常，金瑜狠狠斜了陆灵秋一眼，嘀咕道：“变态主人果然还是问题很大，竟敢未经人家允许就擅自换衣服……简直胆大包天。”
在他尴尬的目光中，她“痛斥”几句，之后却又大方地摇了摇首，意有所指道：
“罢啦，反正某人可怕起来六亲不认，如同恐兽，简直是邪欲化身、令人刮目相看……如今这点儿便宜，占了就占了吧。”
“呃……”
听到她这番话，陆灵秋讪然地小声问道：
“金瑜啊……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对你施加了怎样的暴行啊……”
虽然不想让她回忆，不过此事着实让他无比好奇。
按理来说，宿醉过后的自己哪里会有什么“攻击性”？
只是喝了个酒，所谓“恐兽”和“邪欲化身”什么的，也太……
“你还敢问！”
“……”
金瑜明显完全不想回顾先前的事，就见她走到他身前近处，轻哼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已经想好了。”
“欸？”
“关于主人要做的事。”
闻言，他目光一凝，点头道：
“你说。”
“嗯。我要……”
只见少女踮起脚尖，将小脸凑向了他的耳边，仿佛接下来的内容很是私密。
陆灵秋见状，亦是配合地俯下身来，侧过耳朵认真地迎向她。
数息后。
本以为是非常复杂的要求，结果，她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登时面露惊色、赶紧摇头：
“不行、不行……金瑜，先前我已那般对你了，怎能再……”
“哎呀！这次不一样的啦！你不是说无论什么都会答应我的吗？难道主人要食言吗？”
“可……可是这种事……”
看他这般犹豫，少女毫不迟疑，立刻使出杀招——
就见她将小脸一垮，目光无比失落地看向地面：
“原来主人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喜欢我什么的，也一定都是假的吧。”
“……”
“我知道了，既然主人不喜欢我，那我走就好了。”
“……等等！”
知道是无解之局，陆灵秋没有办法，只能深吸一口气，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接受了她的要求：
“行……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便是。”
“嘻嘻！这才是勉强合格的主人嘛！”
少女终于展颜一笑：
“走，跟我进屋！”
……
同一时间，客栈楼底不远处。
夜色弥漫。
遥望着二人手牵手走进房间的画面，一名紫发小女孩睁大眼眸，歪头对着身边的大人问道：
“爹爹，他们好甜蜜呀，我什么时候才能体验到那种感觉呢？”
“茵茵，早恋是不好的。”
“可是爹爹，我喜欢好看的男子。”
“……”
“就像你喜欢幼女一样。”
“……不要乱讲。”
“没有乱讲，我是随你的。”
“……”
“所以啊，爹爹这么厉害，帮我把他抓住好不好呀？”
……
……
第二九一章 旖旎梦醒
一夜旖旎雨露甘，两指温柔入梦难。
当鸡鸣响起、新日高挂，镇子里的早市准点儿开放时，房中二人才刚刚入睡不久。
按照金瑜的要求，陆灵秋忙碌一夜，终是幸不辱命，完美地达成了所谓的“重来体验”。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少女的遗憾已被补满。
而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那炽烈又主动的给予。
……
相拥直至午时，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
“少侠，您在吗？楼下有客人求见！”
能从声线辨别出，说话之人应该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房间之内，睡得香甜的两人终于有了反应。
“唔……”
只见少女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拱了拱，而这般动作也使得深度睡眠中的陆灵秋一点点苏醒，并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的她美眸紧闭、睫毛长长，可爱粉嫩的小脸上挂着满足的浅笑。
闻得声响，她只是翻了个身，便抱着被子继续安稳地睡了。
陆灵秋蹑手蹑脚地把她松开，并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又回头将被子掖紧、确认那从窗外无声袭来的初秋冷风并不会使萝莉受寒后，这才走向门边。
数息后。
嘎吱——
“有什么事吗？”
将锁打开、推开了房门，他皱眉打量着身前等候多时了的客栈掌柜，面露不解。
毕竟，他不认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海岛上，有谁会特意前来找自己。
“哎呀，少侠，刚起吗？实在是抱歉。”
那掌柜的偷眼往里瞧了下，立刻从屋内暧昧的氛围中判断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他并无办法，只好说道：
“那个……咱们镇的镇长来了，他想见你一面，又不好直接上楼，所以才叫我来捎个话……”
“镇长？”
陆灵秋闻言，脑中依稀回忆起昨日刚来此地时，好像确实有人提到过这么个存在。
“哦……行，我知道了。等会儿就下去。”
“那好！多有打扰，少侠勿怪啊。”
二人没有多余寒暄，掌柜的得到答复，只是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便匆匆转身往楼下走去。
陆灵秋也并未直接跟上，反而是将门一关，径直回到床边。
“主人……谁呀？”
被刚刚的说话声吵醒的金瑜已是睡眼惺忪地揉着眼角坐起身来。
此刻，她肩上的裙带滑落至胳臂，被子也堪堪遮住几处敏感部位，大片大片的雪肤暴露在外，明显对他毫不防备——
完全是一副乖巧顺从的娇妻模样。
看着她双颊上尚未散去的粉晕、联想到昨夜那令人难忘的风花，陆灵秋心痒难耐地挪开目光，并将少女的一双黑色过膝袜从床边的圆凳上拾起递过去，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说是镇长，但我猜多半是之前那小女孩儿提到过的奇怪男子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去见。”
按照他的猜测，通常来说，被素不相识的人找上门来，要么是有求于自己，要么就是心怀叵测。
在这陌生的镇子里，即使那所谓的镇长是个位阶还算可以的修仙者，却也依然不配求见身为天下第一隐门门主的他。
更何况，陆灵秋也不想与外人有任何牵连。
听完主人的话，金瑜可可爱爱地“哦~”了一声，尔后脑中最先浮现的是昨日那小女孩的身影。思索数息，她忽然笑眯眯提议道：
“既然主人不想和这些不必要的人扯上关系，那……我们直接从那边飞走、继续赶路就是啦。”
她指了指阳台的方向，并毫无顾忌地将被子掀开：
“我这就穿衣服，主人稍等一下哦。”
“……嗯，好。”
陆灵秋别过头去，在她有些小得意的目光下走向阳台一侧，并努力使自己的思绪从昨晚的画面里脱出。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
片刻过后，楼下，大堂正门外。
望着天边疾飞而去的陆灵秋和金瑜二人，雷茵茵立刻拽住了身旁男子的袖子，着急道：
“爹爹！他们要跑啦！快想办法留住他们！千万不能放走那个大哥哥！哎呀，别傻愣着了！”
“……”
就见那中年男子满脸的无奈之色，摇首叹道：
“茵茵，暴力也是不好的……”
“可这不是你主动想见的人嘛！快点呀！萝莉给你，大哥哥归我！”
“……”
男子拗不过闺女，便只好“嗐”了一声，口中嘟囔着：
“本来想柔和一点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话毕，对着陆灵秋离去的方向大袖一甩——
下一息，天地色变。
……
轰隆隆——！！！
“？？？”
“怎么回事？！”
天空之上，正和金瑜共同御剑而行的陆灵秋猛地操使飞剑停了下来，双目微眯地盯着四周汹涌袭来的滚滚雷云！
“刚刚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天气，怎么会突然间起了雷暴？”
就见周围方圆百里，入眼之处尽是乌黑。
雷鸣如黑暗中潜伏着的巨兽，它们低吼着、盯视着，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扑将而来的压抑感。
此刻，金瑜小脸一沉，目光直视着正前方的某个雷压异常处，对着身旁的他说道：
“主人小心。这些雷暴并非自然气象，而是人为。”
她下意识地迈出一步，护在了他身前。
“人为？”
陆灵秋心头一凛。
他知道金瑜所言绝非毫无根据，毕竟她的灵根就是当世最为顶阶的变异“天雷灵根”。面对这些雷暴，几乎仅需一眼，便可判断出它们的来源和种类。
对于她的判断，他是绝对相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胆敢使出雷法拦截自己？
拦截当代最强隐门——“镜花宫”的宫主和灵使？
面对这般情况，陆灵秋有些无语。
虽然从对方能够使出眼前“领域”级别的能力可以判断出，来者修为必然高达化神以上，但仅凭这种程度的话，要想打劫，恐怕还是选错人了。
“金瑜，你不必出手。”
陆灵秋将少女拉向身后：
“让我来。”
“诶？可我是‘守护使’，怎么可以……”
“你同时也是于我而言的重要之人。”
“！”
他的话登时让她俏脸一红。
一时间，少女心里泛着甜意，双颊上的两朵红晕肉眼可见。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执着，而是顺从地退到了他身后。毕竟这样的主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照做。
“啊，这个，二位不必紧张，辉某没有恶意，放轻松、放轻松。”
正戒备间，突见正前方的云团里漫步出一人！此人凌空踏虚，仿似闲庭信步般走向陆灵秋和金瑜所在方向。
“？！”
明明是神识笼罩的范围内，却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的气机！
“你是何人！”
陆灵秋骇然使出“天瞳术”，凝眸打量起几十米外的中年男子——
只见对方身着长衫、容貌寻常。虽身形高大、下巴上留着短短的小胡子，但却并不邋遢、反而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
再细瞧一眼，可见他腰间挂着一盏金色酒杯，手上拿着本金皮书卷，脸上也印着几道无法被岁月抹去的疤痕。
更为显眼的是，他的发型是非常利落的寸头，并且是金银相间之色。
由于发丝不短，所以当风袭来时，会将他的头发往后方吹去，仿佛根根都是倒立着的霹雳，极有个性。
总而言之，此人除了看不出修为的深浅之外，给陆灵秋的第一印象就是——
一个讲究的怪大叔。
“哈哈，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镜花宫主——陆灵秋、陆宫主吧？”
大叔尽可能面带善意地一点点靠近，并语气自然地打着招呼。
依旧处于警惕当中的陆灵秋刚想点头跟他交涉几句，便见身后原本答应了不出手的少女不知为何、极为突兀地冲了出来、并对着那人狠狠一指！
“苍雷结界·引天雷暴！！！”
“……金瑜？！”
……
……
第二九二章 为她出手 （3.2K）
哐——！！！
九天之上，万雷汇聚。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无数银弧就这样从各个角度以光速砸向漂浮在不远处的那个奇怪大叔，而与此同时，金瑜的传音也出现在陆灵秋的耳畔——
“主人！之前我跟你提到过的猥琐家伙，就是这个人！！”
“啊？？！”
陆灵秋瞳孔一缩，面色登时阴沉下来：“当真？！”
“嗯！”
在少女无比确切的回复中，只见眼前那人已被雷光彻底淹没。
早在第一眼看到此人时，金瑜就觉得有些眼熟。奈何时间已久，她实在是记不清对方的模样了。
但放眼天下，能将纯粹雷法修到如此程度的人，除了自己和主人，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怪大叔了。金瑜聪慧无比，不难通过这一点回想起对方的具体身份。
呲啦——！！！滋滋滋——
此刻，剧烈的灵爆炸在结界内部。不知何时，她的“苍雷结界”早已铺展而开，将天空原本的阴云给覆盖了住。
若比雷法，当年她年幼无知，敌不过怪大叔情有可原。但如今，少女已修成“天道神雷”，若有必要，她不介意让对方尝尝被天道惩戒的滋味！
“哎哟！误会、误会！都说了是误会！！小金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
在少女和陆灵秋诧异的目光中，只见前方的雷鸣迅速隐去，而那怪大叔竟然看似毫发无损般端着“酒杯”立在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
看着他手中那散发着点点明光的精致小盏，金瑜这才猛然想起，寻常雷法在他面前是不顶用的！
因为他那杯盏能吸收全部的雷系灵源，实乃天下绝无仅有之至宝！
“可恶，你这怪人竟还没把这小酒杯丢掉！”
眼见变异过后的黑色雷灵力无效，少女气乎乎地没了办法。
看来，要想打败他，只能试着用“天道神雷”了。
可在主人没遇到致命危险的前提下，施展“圣法”这种行为，实在有待商榷。
毕竟，施法完毕后会再度面临长期的虚弱状态，大大不利于此次的旅程。更何况主人也肯定是不会允许的。
“唉……”
就听大叔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声，似是对金瑜的脑回路难以理解，“谁会把传家至宝给丢了啊？”
他说着，竟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将杯中盛满的“雷电”一饮而尽！！
咕噜——
雷电顺着喉咙流入他的胃里，就见他以“干杯”的速率很快将那些雷灵力喝入腹中，喝完还不忘赞了句：
“哈，好酒！”
“你！！！”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金瑜。
“可恶，我要弄死你。我今天必须弄死你！”
自己用苦修而来的灵力召唤出的雷霆被对方给喝了，即使大叔只是觉得不喝浪费，可在她眼里，这也算是赤裸裸的挑衅！
就在金发萝莉再欲出手之时，身旁的陆灵秋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拦住了她。
她诧异转过头来，发现自家主人早已变得面色阴沉，杀意尽显。
“我来。”
“……”
感受到比自己还要多出无数倍的怒气，金瑜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不敢说话，只是鼓了鼓腮帮，默默点了下头，以一脸做错事了的表情退到他身后。
见状，对面的大叔立刻表明立场：
“那个，陆宫主，辉某找你，仅是想跟你聊聊正事，这涉及到天苍大陆上的未来和……”
他话未说完，突然感受到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机出现！不及多想，便赶紧凭直觉突兀一闪，眨眼间瞬移到了身后数米之处！
果不其然，就见他原本所在位置上的天空，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点燃了般，莫名着起了黑色的火焰！
“这是……！”
正觉奇怪中，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只见陆灵秋再度抬起手臂，对着他所在之处将五指一张！
“春常·亿叶！！”
……
这一刹，陆灵秋身上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若草色灵场。粗大的圆环以他和金瑜所在之处为中心，无声地向整个领域蔓延而去！
呼啦——！！！
电光石火间，视线之内，尽皆化为片片绿叶。清香之意弥漫天间，那是数以亿计的叶子漂浮在空中所带来的生命气息。
只见它们有如具备灵智般地将尖锐部位指向怪大叔，并于陆灵秋大手一挥之下，向着敌人涌葬而去。
“哎哎哎！！陆宫主，有话好说！停一下，停……”
怪大叔面露慌张无比之色，仿似束手无策了般左右四顾，像是在寻找着逃跑的路线。
然而……
“啊——！！！”
在陆灵秋的用力一握下，他的声音立时被淹没在绿海当中。
“耶！主人，太棒了！轻松拿下！”
眼见局面已稳，身侧的萝莉不由发出庆贺的声音。
她舔了舔嘴唇，急不可耐地提议道：
“嘿嘿，一会儿咱们去把他身上的宝贝拿走吧！那个小杯子一定很值钱！”
“金瑜，先等等。”
陆灵秋出言制止了她。
萝莉回首一看，只见自家主人依然眉头紧拧，还在凝聚着灵力准备释放下一式超阶灵法，显然是并不觉得仅凭此术就能将那怪大叔击杀。
“噢……好。”
看明白情况之后，她吐了吐舌头，很快缩回到他身后。
在陆灵秋眼里，参考之前金瑜与对方过招的场景，不难判断出，敌人的修为至少已经达到渡劫期以上，理论上与自己旗鼓相当。
而这样的对手，往往不会很拉胯。
要说被一招太古八大传承之一的灵法就给直接击杀了，那他也不配拥有“腰间杯盏”那般能够克制一切雷法的宝物了。
毕竟，身怀巨宝只会死的更早。这是修仙界亘古不变的规律。
“唉，真拿你们没办法……”
果不其然，无数绿叶的埋没中，怪大叔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既然陆宫主一定要动手，那辉某也就正好感受下，当今天下最强隐门领头人的实力吧。”
呲呲呲呲——！！
雷音响起，下一息，他所在之处的绿叶猛然往四周炸开！！
“通雷劫阵！！”
嘭！！！
当怪大叔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陆灵秋二人眼前时，他的身上已是亮起了一层金光耀目的护体灵罩。
这灵罩十分刺眼，且“滋啦”之声不绝于耳！
仅从那如真雷般环绕着的爆裂灵能中就能分辨出，这不可能是寻常等阶的防御灵术。至少也得达到了天阶级别，与“大无形·真灵护体术”不分上下。
“呵。”
见春常灵法不起作用，雷法又对他无效，陆灵秋索性放弃了使用“五行三奇”灵术的念头，转而将双臂高举，做出拥抱蓝天的姿态。
这般熟悉的起手式，让那刚刚吃下一招太古八大传承灵法的怪大叔心中忽现一丝不安。
“这是……”
感受到突变的气候和爆涨的灵压，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目光也愈发凝重起来。
一息、两息、三息。
“神法——”
“长夜晞！！！”
……
哧啦——！！！
天地骤暗，黑夜降临。
幕布般的“夜灵力”取代了金瑜的“苍雷结界”，并以无法回避之势从所有角度无差别地卷向对面男子。
“？！！！……你怎会夜枢那小子的神法！！！！”
惊叫从远处传来。
这下，一直以来都看似慌张实则毫无危机感的怪大叔，真正意义上的被吓了一跳。
“通雷神遁·界须弥！！”
他没有时间再说什么，而是迅速于身前结出了无比复杂的法印，并在那些“黑夜之炎”卷涌过来的一瞬，突然化为了一缕银光，如“渐隐术”般消失在了陆灵秋的眼前！
縱——！！！
大量的“夜灵力”将他所在之处彻底引燃，灵爆遍满，天漆如墨！
然而奇怪的是，那怪大叔的气息，居然就这么没了！
这不禁让陆灵秋面色一沉，心生疑惑。
理论上来说，“神法·长夜晞”完全无视这种同位面的障眼法，一切目标皆会在此无差别的打击下化为飞灰！就算是高阶的身法、位移术式，也很难在此结界展开后像奚飞鸟那般遁出领域。
另外，刚刚听到那人能准确道出“夜枢”之名，施法完毕的陆灵秋亦是眉头一皱，感到有些不解。
“夜神之名，少有人知。为何他却能通过这式神法如此准确地道出其源？”
“他自称‘辉某’，然而天下百姓，哪有人姓这个的？就算是妖族，也很少会以这个字作为姓氏吧？”
“确实。”
身旁的金瑜点了点头：
“当年遇到这人时，他说自己是雷法天下第一的‘一介武人’，我只道他吹嘘夸大，把他当做江湖神棍……不过现在想想，能在主人手中接下两招，好像实力确实还可以……”
二人正疑惑间，忽见怪大叔原本所在的方向再度亮起一丝银华，尔后，那空间仿似出现了裂痕般，出现了一条细长缝隙。
就听他的声音再度从中传来——
“辉某并非姓‘辉’。”
在陆灵秋和金瑜戒备更深的目光里，怪大叔的身影从银色裂缝中一步迈出——
此刻的他，上半身的衣服早已被“夜之力”烧毁，露出了胸膛处的华丽纹身。
就像在身体上刻印了上千道雷霆般，那肌肉虬结的身体上，遍布金银雷光。
“陆宫主，我本天地霆雷之一缕，无姓无名。
我非人非妖，亦非邪魔。”
他身周散发出神祇之息，一步步走向陆灵秋：
“所谓‘辉光’，也不过是挚友耀阳为纪念与我二人之间羁绊，临时起意赠予的美称罢了。”
……
……
第二九三章 花神领域
“辉光……耀阳……”
陆灵秋将此名字重复了数遍，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脑中浮现出一段文字——
“吾等在西海之上酣战数月无果，心知如此下去必不是长久之计，遂我与晴月联合将耀阳封印。
此后，青溪和沐雨迅速联手，对抗我等二人。辉光见状不妙，竟带领族人直接撤离……”
这段话记载于夜神留给自己的遗书当中，陆灵秋对此记忆犹新！
除却夜枢所言，天晓真君的《杯月》一书中也曾提到过关于“六神圣战”一事，只不过没有具体将他们几人的名字详细道出。
这下，就不难解释为何眼前之人拥有如此神力了——
因为他正是曾率领地渊族人开辟大秘境、退出了六神之战的，实力绝顶的和平主义者——雷神本人。
正待陆灵秋重新打量起眼前人、想要与他重新交涉之时，却听辉光正色道：
“看来，夜枢那小子果然做出了大胆的选择。”
他将手指绞紧转腕、活动了一下肩膀脖颈，浑身上下发出了喀吱喀吱的声音：
“也好，那就让辉某认真感受下，陆宫主到底有无资格承下这份大任吧。”
“金瑜，退后。”
在明确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并了解了他的来意以后，陆灵秋不得不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来面对即将到来的“考验”。
“嗯……主人小心。”
金瑜也依稀猜到了辉光的确切情况，心知主人接下来需要全力以赴，便对他点了点头，主动飞往结界外部进行观战。
“那么，陆宫主，小心了。”
耐心等待她出去以后，辉光将身周灵能激发到极致。
——半神级灵压登时扩散而出。
“？”
感受到他的状态，陆灵秋不由再度一怔，心中奇怪更甚。
按理说，几千年时间过去，雷神的修为就算进展得再慢，也大概率该从渡劫末期突破至真神了，毕竟夜枢都已经后来居上、成功修神。
辉光作为当年六神中实力与风神青溪不分伯仲的狠人，怎么可能迟迟无法突破？
带着疑问，他亦是将自身气息提至最高，并将双手一合：
“多重·大无形·真灵护体术！”
呼嗤——！！！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
修为重回渡劫的陆灵秋并不留手，现在的他，身上灵力比之曾经要更加纯粹、更加浓郁。
毕竟渡劫两次之人，就像在某个境界中又巩固了一遍，无论是灵力槽的容量还是灵力纯度，都要比先前增强甚许。
更何况，在与慕青进行“共修”的过程当中，他的灵源也得到了升华转化，已经并非同日可语。
“陆宫主这护体术不简单啊。那么，辉某可要出手了。”
盯视着陆灵秋的几层透明护盾，辉光在话毕的一瞬，身形猝然消失！
“地渊·通界雷压拳！！！”
忽——！！
剧烈的破空之声响起！银色弧线仿佛在天上划出了一道漫长火星——
刺啦刺啦——
漫无边际的、带着亿钧之力的拳影从四面八方狠狠砸向陆灵秋所在之处，仅仅一息，便把他身上的真灵护体捶打得满是凹痕！！
“嗙嗙嗙嘭嗵嗵嗵嗵……！！”
乓——
最外层的护体灵罩瞬间破碎！
呯！！
又一层灵罩直接炸开，完全无法撑得住哪怕一息！
“主人！！”
领域外部的金瑜骇然看向场内，捂着小嘴担忧不已。她根本没想到，认真起来的辉光竟如此生猛，哪里是曾经跟自己对决时那般水准？？
一时间，不由再度心生要出手的想法，正犹豫着，忽听陆灵秋的声音从漫天拳影中传出——
“花神域·开！！！”
……
当少女再度回过神时，眼前的景象已是完全改变！
犹记这里原本阳光明媚的午后，最初在她的出手下变成了雷域；
尔后，又由于陆灵秋施展出的“神法·长夜晞”使得雷域变成黑夜；
现下，那黑色幕布又已尽数褪去，再次重回午后——
只是这午后，已被无尽的生机所环绕。
就像天边凭空浮现了一座温室森林，
万花齐放，香满天间。
无法计数的各色灵花在椭圆形的巨大领域中盛开、绽放！
它们形貌各异、属性各异、散发出的灵压亦是完全不同，早已超脱了金、木、水、火、土、冰、风、雷的“五行三奇”之常规区分。
紫罗兰电光闪现、彼岸花血意蔓延；
夕颜香缥缈天地、荼蘼根黑彩妖艳。
光与暗、空与影、圣与邪、正与恶，
黑夜星辰、黎明日晖——
“六道万花，幻梦永恒。”
……
在二次渡劫以后，陆灵秋首次将自己所掌握的最强领域施展而出——
“花神域”，乃林柚木传与他的至高结界术。
当今天下，除花神本人和他以外，无人能修。
就连暗中将主人大部分能力都复制拆解、彻底研究过的花铃，亦是由于为自身植入的花灵根跟主人体内的某些成分尚有偏差，导致无法顺利掌握这般达到人类极限的领域。
此由天地间至纯“花灵力”构成的空间内，包罗万象，几乎涵盖一切天苍大陆上出现过的属性。
它可以通过宿主的意念来构成各种幻象，并将这些“幻象”具现化，凝成实体。
“幻象”可以是灵法阵法，可以是武器防具，可以是天气环境，亦可以是结界中的结界——
只要灵力供给足够，一切皆可在其中呈现。
比如陆灵秋一合间便知辉光已将体术炼至极致，就可以通过花神领域幻出大片限制类灵法和召唤物来把对方死死克制住。
当然，这只是以他目前的修为能够做到的极限。要想达到花神领域口诀当中“幻梦永恒”的“归一”境界，必须修炼至真神才可。
在此之前的西海一战与极北一战，他甚至没有充足的灵力去将此道的基本式顺利施放出来……
前者是由于体内灵力被某人榨干，有心无力；
后者则是因掉落了境界，无法施放。
但此刻不同。
只见那万花幻成的各式灵能，仿似有着自己的神智般，它们化作成百上千种高阶灵法，或“追踪神芒”、或“重土层墙”、或“零度冰霜”、或“天棘化生”——
一道又一道针对性的术式很快将辉光的真形照出，并防下了他的全部攻击，甚至还限制住了他的移动空间，完全锁死了他的全部进攻路线。
“这……竟真是花神传承！！！”
此刻的辉光面露惊色，面对如此无解的完美结界术，按正常情况来讲，他没有任何办法将之破除。
但好在他能看出陆灵秋的修为目前仅在渡劫初期，距离半神还差了两个小境界，所以要想击败他也不是不可能，只需要耗尽他体内现有的灵力即可。
念及此处，他大笑一声，夸赞道：
“陆宫主。辉某今日能够得见如此华丽神技，当真是意外之喜，再无遗憾。”
语气当中，尽显武人那崇尚一切强者的欣赏之意：
“早年间，隐门六圣被林柚木以雷霆手段击败以后，我等后辈皆从前人手中得到了‘包庇邪神’、‘断绝人类薪火传承’之历史信息，不过辉某当初就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
“我不相信众口相传，我只相信亲眼所见。”
在陆灵秋明显动容了的表情当中，辉光于结界万法中央再度缓缓飘起——
“难得尽兴，今日，就让我在人生最末任性起舞，将‘通雷’一脉传承，向你这位被夜枢认可过的‘邪神’展露一遭吧。”
“什……？！”陆灵秋瞳孔骤缩。
可未来得及问些什么，便见辉光身周的气息如回光返照般突然暴涨了一个层次——
“神法·煌雷天诏真言咒！！！”
……
……
第二九四章 终极考验（5.2K超大二合一）
雷界天降，狂云叠啸。
看着身周花海突然被更大圈层的领域包裹进去，陆灵秋终于感到了一丝棘手。
这是一片独立于天地之外的新空间——
它由灰色雷云构成，其内弧光闪动、风暴翻涌。
无数霹雳有如长了眼睛，以比之“花神域”更大的灵能强压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确实，要想破除“花神域”，在里面通过技巧来层层瓦解是不现实的，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以体量更大的灵力总值形成的新结界对之进行领域级别的冲击。
而雷神辉光，恰恰捕捉到了陆灵秋现下最明显的、不算是弱点的弱点——
修为未及真神。
……
轰——！！！！
……
白华刺目，花海消逝。
剧烈的领域对撞，使得天空之上炸开了无数道空间裂缝——
“这……这不可能……”
陆灵秋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些缓缓愈合的空间场，骇目不已。
他的身上未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
在他眼里，比“花神域”被破掉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是——
眼前那些可以恢复的空间，意味着雷神所使神法乃是“可再生灵源”。
……
“陆宫主。”
此刻，辉光的身形已经消失，但低沉的嗓音却依然回荡于此：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在此之前，我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调查了你的身份、你的履历，以及近百年来，镜花灵使所做的，所有轰动天苍的大事。”
在陆灵秋双目微眯中，辉光声音平静：
“——正因如此，我才萌生了定要见见你的念头。”
……
“从你步入西凉城开始，我就已提前在此设下此‘岛’。
事实上，这片海域，即是我之‘通雷空界’的一方。
而我‘通雷’一脉，也并非常见的金雷与磁雷。
其真实源力，乃是雷电形成一瞬所产生的‘冲击之力’。
换句话说，即由冲击波衍生而成的、足以短暂撕破空间的自然之力。”
“通雷？”
陆灵秋心头一凛，看向远处这些随时有可能爆轰而下的乌黑雷云，面露疑惑。
按理来说，修为不到真神的程度，是很难施展出如此灵力规模的神法的，除非像自己一样，曾经就已修成过真神，尔后掉落了境界成为半神，才有几率勉强施放出来“削弱版”的神法。
但辉光这种，类似于“直接召唤一片域外天地”的空间级神法结界，显然不是仅靠庞大的灵力总值就能成功使出来的。
“你这些……也是可再生灵源？”
陆灵秋直接将重点道出。
“不错。”
只听辉光解释道：
“雷法虽号称太古八行中破坏力最强，但辉某的理念和夜枢那小子相近——
我们都不愿让这片天空被毁。”
“……”
在陆灵秋静滞的目光当中，他继续道：
“先前你所见之人，除茵茵外，皆是雷灵所生的幻象。”
“而我，则可以将这些幻象视为领域来控制，就如你的‘花神域’一样。”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当中又忽显失落：
“陆宫主，在我动用‘通雷真言’对你进行最终测试之前，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够知晓。”
“你说。”
对怪大叔印象产生改观了的陆灵秋将体内正汇聚着的灵能稍微一缓，点了点头。
放眼望去，能够直观的看到，此界内部阴云密布、雷鸣翻滚，地面上皆是荒沟野壑，矮倒群山。
这里草木枯败，鸟兽无存，与“花神域”里的盎然生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环境十分令人压抑。
只听雷神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事实上，辉某早在几千年前便可升神。”
“……”
“但可惜天时不利，我不得不将这唯一一次机会留给了我地渊一脉族人以及……
耀阳。”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徐不缓地将陆灵秋心中最在意的那部分内容缓缓道来：
“想必你已知道，天元前五千年，那场终焉之战里，吾等六神于此地会面，去争夺所谓的‘祈天神珠’。”
闻言，陆灵秋目色一凝，全神倾听。
然而很快，他就听到了与原本猜想截然相反的讯息——
“辉某前来参与，本意是想阻止挚友耀阳那对力量的无尽渴望。”
“什么？！”
……
“多年以来，他的心性由于‘憎恨’的扩张而变得愈发扭曲。
‘祈天神珠’乃是他势在必得之物，而我，则不想让他就此堕入魔道。”
说到此处，辉光轻叹：
“奈何半神之间斗法激烈程度难以形容，其过程中局势走向亦非我能控制。”
“晴月那丫头对夜枢早有恋慕之心，去争夺宝珠亦是为了能求得一份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获取的爱。
夜小子乃是百世不遇之天骄，心中只有传承与修行。为了复仇，他会选择隔绝任何外来干扰，当然完全无法察觉到晴月的心意。
直到，她放下月神的身段儿，主动对他提出联合——”
……
“陆宫主，如你所见，这片空间，即是耀阳在被他二人联合封印后，我不得不创造出来的、护他圣躯安然退走的大秘境。”
“……”
“当年我半步真神，修成‘通雷真咒’，可开裂天地，创造须弥。
我本打算借此神法，将地渊族人和耀阳安顿好、不再插手外界之事，让夜枢他们四人自己处理后面的一切杂芜、承担大道为天苍带来不可避免的伤害过后的那份责任。”
“奈何如此逆天之道，需要付出的代价于我而言亦是很难承受——”
“一旦施展，我便需要花费千年以上的时间来蕴养调理，并且要燃损大量寿元。
甚至，若我之身出现任何意外，这片天地便也会随我一同化为飞灰……”
听到此处，陆灵秋眉头大皱。
他再度打量了一遍这方末日般的空间，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陆宫主，想必以你的才思，应当一眼就看得出，辉某时日无多了吧。”
“……”
“我活了几千年，耗费巨量寿元建立此界，为的就是能让被封印的挚友安全度过余生、能让我之族人远离烽火硝烟。”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哑，语调中充满无奈：
“没想到，几十年前，耀阳走了。”
“？”
陆灵秋神色间闪过一丝惊意。
“嗯，他靠自己的精神力解开了日渐薄弱的封印，从这里逃了出去。”
辉光心情无比沉重，艰难补充道：
“并顺手，屠杀了几乎所有的地渊族人。”
“为什么？”
陆灵秋眉头大皱：“他为何会……”
“我阻挠了他的升神大计，他对我心怀仇恨自不为过。可我地渊族人是无辜的，大家被他以太阳精火烧死、燃尽，尔后，他又以阴险手段将修为本在他之上的我击成重伤……
地渊族人，除我之外，无一人存活。”
“……”
“当时，失去了升神之机的我心灰意冷。我背负着逝去族人的怨念，日夜做着噩梦，聆听着他们的痛责谩骂，只能靠编织幻象来勉强麻痹自己，以此苟活。
在此期间，我考虑了很多。
可我不知像耀阳那样原本正义勇武的人，到底因何性情大变，变得如此嗜血、渴望力量；
我亦不知放弃升神之机、开辟雷界将他救回到底是对是错；
我不知地渊一脉传承到底该怎么延续；
我也不知自己到底还能为这片苍空做些什么。
直到我于多年前黯然出世，得知了天下的变化——”
“那年我无意间于大海深处发现了小金瑜，我发现她身怀元磁雷体，修习雷法的资质冠绝天下，故心生欲要收她为徒、将地渊一脉全部传承托付于她的想法……”
说到此处，辉光的声音顿了顿：
“可她年纪虽小，却有着自己的理想，完全不愿受制于人。”
“她想成为妖神，想找到心中最……”
结界外，同样侧耳倾听着的金发萝莉听到话题提及自己，赶紧指着这边的方向大喊了声：
“你这家伙，不许说我的事！”
陆灵秋回首望去，见她满脸通红，显然是不愿被辉光将自己儿时的小秘密说出来，不过即使不说，以他对她的了解，也能将她的心愿猜得八九不离十。
“好吧，不过辉某当然要恭喜她，终于得偿所愿、找到了‘心中之人’。”
“……”
在陆灵秋若有所思当中，辉光继续讲述道：
“当时我与她打赌，用同等修为与她比拼雷法，谁知原本半只脚迈进真神境地的我居然跟她打得有来有回……无奈下我只好使出‘盛雷杯盏’，侥幸赢得胜利。
后来，她说我耍赖，拒不认账。辉某也并非强人所难之辈，便就此放她离去了。
我不知她最后选择了加入镜花宫，陆宫主，对于此事，我要先向你道个歉。”
他语气诚恳，完全不似作假。
在了解这般隐秘历史后，陆灵秋也当然不会介怀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你没有欺负过她就好。毕竟之前那个小女孩形容过……”
他将目光望向很远处守在地面上、一脸担忧之色地看着这边的雷茵茵，欲言又止。
“啊，其实茵茵她，便是我于数年前寻得的，小金瑜的替代者了。”
辉光的话令陆灵秋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金瑜的‘替代者’？”
“嗯。”
辉光黯然道：
“自古以来，地渊一脉一直代表着天苍大陆上最强的雷法传承，若是在我这里断绝，实在会令辉某死难瞑目。
所以，我不得不继续寻找能够承载这份传承的顶级天才。”
他顿了顿：
“茵茵的本体乃是太古圣禽——‘雷音鸟’的幼鸟，是我在这几年间打探贵宫消息时偶然遇到的妖族天骄。
她与我定下约定，若我能帮她寻到可以繁衍后代的‘妖侣’，她便同意将我毕生所学代为传承下去，故我二人之间暂以父女相称，实则是平等的共利关系。”
“这次将你留住，一个是辉某想要对你进行‘最终考验’，另外一个就是……呃，茵茵她，觉得陆宫主‘人不错’……”
“……”
说到这里，陆灵秋才终于捋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由于信息量实在太大，他立刻明智地选择了先偷看下身后，在发现金瑜的小脸儿逐渐阴沉下来以后，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将另一些问题道出：
“咳，辉光兄，那你先前所说‘通雷真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你又从何得知我‘邪神’的身份？”
他清楚，仅凭所谓的走访调查，是不可能轻易地认出他的邪神之身的。
辉光口中能如此笃定，就说明他为了这次会面，必然是早已准备得十分充分才对。
“嗯。我自打将伤养好、从秘境出来以后，第一时间便是去了西海，去寻找当年他们几位半神留下的蛛丝马迹。”
辉光沉声道：
“可当我去了那，才发现，当初的西海早已不是西海，天苍的天空上，亦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裂缝之下，那道灵压狂涌的结界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的样子从青变蓝、再由蓝变白，仿佛对应着辉某印象当中的三位故人之能。”
“……”
“我心中好奇，想要靠近一窥究竟。
而这时，夜枢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从‘天夜广寒宫’出来，并见了我一面。”
“……原来如此。”
陆灵秋能够推测出，他们见面的时间应是自己前往西海与夜枢决斗之前。
果听辉光又道：
“当时，我瞧夜枢那小子竟真的成功升神，吓得不轻。
本以为他是打算寻仇，却见他只是来邀请我去天夜广寒宫坐坐，还跟我讲了许多涉及到天苍未来之大事。”
“那次，他跟我详述了关于四神之战，以及‘邪魔’的事情。辉某听罢，深感震撼。”
“毕竟青溪、沐雨，和晴月，也都算是辉某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故人，得知他们纷纷为守护天苍赴死，即使是出于对责任的偿还，我也实在是……心痛难忍。”
“夜枢说，三位在临行前，已将三大神族全部的希望都托付给了他，希望他能将这些承载着无数人类知识精华的碎片流传下去……
可他自己，竟也打算为稳固那道结界而慷慨赴死了。”
说到此处，辉光情绪复杂：
“遥想我一代半神，这辈子比夜枢那小子多活了几千年，却不及他一半儿的魄力！”
“此子因丧妻之痛修成神道，却又能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放弃永生、追随亡妻而去！如此气魄与担当，辉某，实在佩服。”
……
“时过境迁，我加快了寻找继承人的进度，因为，我也想做些什么。”
“而就在不久前，我听闻了‘镜花出世’的消息。”
辉光的声音似在回顾久远往事——
“灵使出现、天生异象、仙盟联军灭亡、镜花成为天下第一隐门……等等事件，让辉某对陆宫主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
直到西海一役，我于高空中的雷云里观战了全程——”
“……！！”
听到此处，陆灵秋骇然无比。
要知道，当时他与夜枢的一战无比凶险，小夜为了救他燃去一命，而他自己也在那之后开启了邪咒完全体，理智全无！
可在这样的大前提下，陆灵秋竟从始至终都未能发现有人观战！
如果雷神欲要对他不利，其实完全可以在那时找到最佳机会对他一击必杀……
思虑当中，只听辉光的声音再度传来：
“当时，我听到了你对夜枢说的话，也见证了他的陨落。
虽不知他对你说了什么，但我万万没能想到，那孩子竟会如此冒险，真的将清夜湖的传承、神法，连带着三神族的希望，通过藏于‘天夜广寒’的方式，尽数寄托在你的身上。”
“刚刚当你使出‘神法·长夜晞’之时，我就已经看清了，他的选择。”
话及此处，天边雷云开始翻滚剧烈！
隆隆……
“所以，我不得不再于此处、趁着我化为点点雷荧飘零之前，最后一次验证下陆宫主的决心。
这，也算是辉某能为已故的几位友人设下的，最后一重保障了。”
“……”
听到这里，陆灵秋终于明白了这份考验所含的巨大意义。
——天苍仍处于危机之中，而雷神此举，亦是想在圆寂前，再确定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合格的、被夜枢所认准的“天选之人”。
若能通过此关，想必后面的许多问题，都可以从他口中问出。
“好。”
理清脑中思绪，陆灵秋很快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打算正面迎接即将到来的考验！
而辉光也再次开口提醒：
“陆宫主。吾之‘通雷真言咒’，乃辉某穷尽半生才艰难凝练出的一缕能够净化天下恶念的‘真雷精华’。”
“此雷需得通雷结界触发，而其威能，则是根据中术者心中邪念多寡来定。”
“‘邪念多寡’？”
陆灵秋瞳孔一缩。
精通开发灵法的他，从未听过威能如此弹性的灵术。甚至，连往这个方向去思考，都未曾有过。
雷神的话，无异于为他打开了一扇新领域的大门。
“不错。”
只听辉光解释道：
“你身为‘邪神’，若是心中至邪至恶，那便会理所当然地在此道下遭受到‘千倍于渡劫’级别的真雷打击。”
“千倍……”
“反之，你若是当真心系天下苍生，对力量、权力、财富的私欲完全处于被通雷认可的小范围内——
那么，‘真言咒’将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这……”
“换句话说，‘通雷真言’具备独一无二的灵智，它极度客观，且不含任何冗余情感，它只会对邪恶的目标进行抹杀净化，对于心怀大善之人，则并无威能。”
在陆灵秋无比震撼的神色中，辉光的声音一顿，沉默了三息，最终问道：
“陆宫主，你可准备好承下此招？”
……
……
第二九五章 十二岁的天才涩女（4K大章二合一）
陆灵秋首次得见无声的“雷”。
当万道光华汇聚一点、当天空中那已经耀目到近乎纯白的光线化作流光飞向他时，整片天地都仿似寂静了一秒。
面对“通雷真言咒”，他并未选择释放任何防御灵法——
而是就这样，撤去了“大无形真灵护体术”、撤去了结界，静静地悬浮于天，凝目等待着考验的到来。
……
雷光很暖。
没有想象中的爆裂与麻痹，没有本该出现的灵能冲击。
它就像一缕神识化作的圣光，照透自己，对着自己的灵魂成分以及埋藏于心底的人格进行着无比细致的扫描分析——
陆灵秋闭上双目用心感受，数息过后，他发现身上任何的痛感都没有。
而这种情况，亦是让在他不远处早已显现了身形的辉光感到无比骇然——
“这怎么可能……？”
他十分不解：
“人类，怎会做到连一点私欲都没有？！难道是我的神术出了问题？”
正惊疑间，忽然看见陆灵秋身体的正上方如蒸汽般冒出了一小团升腾的云雾，这些云雾呈椭圆形雷云状，并且五颜六色，似乎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只见辉光立刻屏息凝神，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上：
“白色代表本能欲望。食色性也，陆宫主显然处于标准范畴之内。”
“红色代表对力量的渴望，嗯……亦是处于合理阶段，对毁天灭地之类的神法似乎毫无兴趣。”
“绿色代表友情……看来，你对友情的需求偏低，是因为在这世间难以寻得知己吗？”
“金色……高等需求。陆宫主的精神需求似乎很大，到底是在寻求着什么呢？”
辉光喃喃声不断，而在此时，又见一大团黑雾从陆灵秋体内绽放而出！
嘭——！！
一声巨响中，黑雾盖过了之前的彩团，并一点点将它们吞并在内。
“？！这……这是……”
他瞳孔一缩，尔后，满眼的不能置信之色——
他心里明白，在“通雷真言咒”中，黑色，乃是代表“终极需求”。
它虽与本能欲望有着相似之处，但其间最大的区别便是——
本能意味着个体；终极需求，则代表群体。
换句话讲，本能的欲望，大多是自私的（比如食欲、亲情、友情、报复欲、生理舒适感等……）
而终极欲望，则通常无私——（如道德、牺牲、信仰等……）
很明显，陆灵秋体内的终极需求大过个体需求，并能将自己的私欲渐渐吞并，就可说明——
他有着某种宏愿。
可以判断出，这种宏愿，是正向的，是非邪恶的。
他在为此不断努力着。
与此同时，他也在为了某个群体而进行行动。
——这群体，或许是一部分人，也或许是天下苍生。
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妖邪大军，或者是邪魔鬼怪。那样的话，“通雷真言咒”就会降下“真言雷雳”，去对他的身体进行“净化”级别的打击。
盏茶功夫一晃而过，天边彩团渐渐散去，黑雾亦是逐渐趋于消失。
陆灵秋依然紧闭着双眼，耐心等待着体内那道特殊的咒雷结束探索。
而这时，早已急不可耐的金瑜却嗖地一声破空而至，指着辉光的鼻子大声说道：
“喂！你的测试应该结束了吧？！能不能快点儿把那雷球从我家主人体内撤出去？！我忍你很久了！”
身为镜花宫“大守护使”，她完全不能接受主人的身体被不明的外物进行注入。
即使是所谓的“灵魂检查”也不行。
按她的逻辑思考，谁知道这所谓雷神说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突然就检查主人的身体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吧？
“连我都没这般深入检查过主人的身体，你一个陌生大叔，凭什么？”
她并未经历过西海那次的事，所以对六神的情况不甚了解，只对辉光记了不少仇。若非主人亲口命令，她早就忍不住再次出手了。
“小金瑜，稍等，稍等……这就好了。”
此刻的辉光面露无奈，他虽已通过“真言咒”将陆灵秋的真实情况窥探得十之八九，不过在他内心里，依然对于“人类可以无私到如此程度”表示怀疑。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再来验证一下“用于验证的工具”——
即“通雷真言咒”本身。
“小金瑜，你愿意再帮辉某测试一下这咒法的效力吗？”
只见辉光大手一挥，将陆灵秋体内的那缕浓缩白芒眨眼间召回：
“我还需要做个测试才能敲定最终结果，如果你……”
少女一听，小脸之上登时露出极为不屑和无语的表情，直接打断道：
“辉什么的，你在做梦吧？我凭什么帮你测试这玩意儿？
还有啊，你自己的雷法，连自己都不能确定它的效果吗？还是说，这就是传闻中‘雷神’的实力？？”
“……”
被她这么一怼，辉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场面顿时略显尴尬。
此刻，在测试完毕后，陆灵秋也已经睁开了双眼。
他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金瑜身边，对她使了个眼色，欲要让她少说几句……
可萝莉似乎对怪大叔非常有成见，完全不买账。
“哼，主人，我是不可能让他当做试验品的。你看这人，长得就不老实！雷法也不是什么正经雷法。对了，话说你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快让我检查下。”
她凑到他身边，伸出小手在他身上大把大把地摸了个遍。
陆灵秋无奈，只好转首看向另一边：
“咳……辉光兄，不知我的考验结果到底如何？刚刚的雷咒，我是未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
他如实将体感道来。
“嗯，不瞒你说，陆宫主的情况，辉某也是生平仅见。”
只听辉光皱眉说道：“而这也恰恰有些让我怀疑，是不是法术在施放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得到刚刚那般结果，又被金瑜那么一说，就连雷神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
这时，只见远处海岛地表上的某道身影忽然于背后生出两道紫色幻翼，她化为一道炫目长虹，刹那间便闪行到了几人面前——
“爹爹，我来帮你测试吧。”
说话的人是雷茵茵。
“这……”
感受到体量庞大而又精纯无比的灵压，陆灵秋二人同时将目光汇聚在紫发小女孩的身上。
此刻的她，虽是人身，但身后那轮廓锐利华美的翅膀，却是让几人难以挪目。
“这就是雷音鸟的‘绝影幻翼’吗？”
金瑜目露惊色，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小女孩儿的本体神通的名字。
“哼，”
令她意外的是，此刻正打算接受测试的雷茵茵听到这话，忽然停下了身子，转首看向金瑜。
且在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着敌意——
“你就是镜花宫的‘雷灵使’？”
“？”
金瑜歪了歪头，没有回应。
虽然镜花宫只有“金灵守护”、而不设“雷灵使”之位，不过她的眼神里已经将“是啊，你想怎么的？”这段信息很好的传达了出去。
“呃，你们……”
陆灵秋能感受到，空气中不知为何充满了火药味儿。
却见雷茵茵伸出白嫩小手，指了指自己尚在发育中的胸脯：
“我，十二岁，蕴神期。”
金瑜：“……你想表达什么？”
“呵呵。”
就见小女孩儿露出了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嗤笑，尔后高傲地将头颅转向陆灵秋，瞬间换上了个天真无邪的表情，柔声问道：
“大哥哥，无论怎么看，都是我更适合这‘雷灵使’的位置吧？”
“……”
小女孩儿口气极大，而很明显，这份狂妄的资本，便是她那确实如妖孽般的修行资质。
听懂她的意思的陆灵秋有些无语，正打算说些“镜花宫招收灵使并不只看修行天赋”之类的话回绝她，却见金瑜已经被气得有些无法忍耐了：
“小丫头，你是不是想提前渡个劫？用不用姐姐帮你洗个天雷澡？”
“啊呀，好可怕喔！大姐姐可真是好厉害好厉害呢！对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这么凶巴巴的，以后一定会被大哥哥讨厌的吧？”
“你……！”
小女孩儿三言两语中尽显挑拨感情的深厚功底，这一下，倒把金瑜气得浑身发抖了。
“嗐！茵茵啊，你怎么能这样跟客人说话？”
一直插不上口的辉光终于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打了个圆场，说道：
“咱们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你若想和陆宫主深入研究一些什么，稍后回岛上喝茶详谈便是。切记不可再无礼了啊！”
“嘁……”
不良少女般的雷茵茵白了金瑜一眼，随后勉为其难地来到辉光的正前方，等待着被“通雷真言咒”扫描身体。
“可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主人，我好想撕了她呀！”
此时被陆灵秋护在身后挽住了胳膊的金发萝莉已然忍无可忍，不过眼见小女孩就要被雷神的“测试系”神法验查身体，她不由又按捺住了先前的冲动，恶狠狠地诅咒道：
“哼，这么毒舌的小姑娘肯定不干不净！等着被电死吧你！”
“冷静、冷静……”
陆灵秋无奈地将她抱紧。这一幕被小女孩儿用余光看在眼里，不着痕迹地撅了撅小嘴。
“好了，那么，茵茵，做好准备。”
辉光的声音适时传来。
“嗯。”
……
“通雷真言咒·散！”
只见辉光将先前给陆灵秋施咒所余的最后一点白芒招至掌中，并将其一点点隔空推入到小女孩儿的体内——
忽——！！！
无声的雷光融入她的身体。
一息、两息、三息……
嘭——！！！
与所有人预想得都不太一样，就见雷茵茵的身周猛然炸裂出超大一团桃粉色的云雾！
而这云雾当中充满了“呲啦呲啦”的声响，竟真的电得小女孩儿不断颤抖抽搐！
“啊……哈啊——！”
她的身周逐渐生出一道又一道的雷暴！这些雷暴疯狂地击打在她娇小的身体之上！！
轰隆隆——！！！！
不仅如此，天边那些阴霾中，亦似有巨龙即将苏醒，风暴云不断凝聚！！！
“这……怎么会这样……”
很明显，若是再过几息，“通雷真言”很可能真的降下神诏雷，将她直接湮灭！！
“唔——啊啊啊啊——！！！”
幼女痛苦的惨叫吓得辉光赶紧将大手一招，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了灵法！
此刻，陆灵秋也是面露诧然，似是完全没想到这招灵术真的具备伤害……
而一侧的金瑜则是幸灾乐祸着：
“好耶！！！主人，我就说吧！！她不干净！这样还想加入镜花宫？！做梦吧！！”
“呃……”
对此，他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按理来说，雷茵茵能有自信去面对此等考验，就说明她对自身的善恶值有着充足的信心，否则这种容易出现生命危险的灵魂测验，谁会贸然去参加啊？
而通过刚刚的结果，不难看出，她所受的伤害局限在一个区间里，并非直接遭受“抹杀”。
恰好她又是顶级的幻雷灵根，虽遭打击，却不会因此出现被雷暴重伤的情况，与辉光口中那“灵魂被直接净化”的程度更是相距甚远……
这说明，她体内只是某个部分超出了“通雷咒”的标准，才导致的这般情况发生。
只不过，那粉色雾气……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陆灵秋对此深感好奇。
这时，被真雷电得昏厥过去的小女孩儿已被辉光施展“浮游雷罩”包裹了起来，而他的表情，亦是有些精彩——
那是混杂着无奈和“居然还能这样？”的表情。
“……那个，辉兄？”
陆灵秋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请问，这种桃子一样的粉色，是代表什么欲望啊？”
从先前自己的试炼中，他已知道这每种颜色都代表着一种欲望、需求，而自己的彩团里，除了黑色的“终极欲望”基数过大以外，其它的都没超标。
至于这粉的，他不知道是什么。
“啊，这个啊……”
只见怪大叔挠了挠后脑勺，显然很是为难地犹豫了片刻，仿佛不知到底当不当讲……
“这个……”
在陆灵秋和金瑜睁大眼睛、带着好奇的目光一眼不眨地等待当中，他没得办法，终于头疼地公布了答案：
“……是色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