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掌柜的
平乐酒楼，人声鼎沸。
临近晌午，最热闹的时候。
一位衣着极其华贵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脚步轻快的走来，带着七八个身穿野兽皮衣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朋友，来到平乐酒楼。
“哟，这不是安老爷吗？”
平乐酒楼大门前，负责迎来送往老倌儿，冲着矮胖男子点头哈腰，热情无比。
“老倌儿，今个大爷带几位从北方过来的朋友，到我们安阳城最豪华最气派的酒楼，来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美味。”矮胖男子嘿嘿一笑道，一副大款土豪暴发户的架势。
“那要对不住安老爷了，酒楼马上要歇业了，不接客了。”老倌儿一脸歉意，陪笑道。
“歇业？这才刚才中午啊！”安老爷费解道。
“是这样的，刚接到上头的指令，待会儿郭公子要过来巡查，须得提前清场准备准备。实在不好意思啦。”老倌儿应道。
“郭公子？”安老爷眉头一皱，“莫非就是那位近来风头正劲的玉面小飞龙？”
“正是，正是。”
老倌儿笑着点点头，大拇指竖了起来，叹道：“郭公子已经是帮主指定的接班人，平乐帮未来的主人就是他了！”
安老爷抬了抬眉，脸上若有所思。
说话间，一个个客人从楼内往外走出来，果然是只出不进。
眼见此景，安老爷眼珠转了转，忽然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了老倌儿手里。
“这，安老爷不是我不想帮忙，酒楼真要歇业了。”老倌儿看了眼银票上的数额，瞳孔一缩但表情为难的说道。
“我不是要进酒楼，你听我说……”安老爷贴在老倌儿耳边嘀咕了一阵，弄得老倌儿表情一阵变幻。
“好吧，小老倌一定尽力而为。”老倌儿迟疑再三，但他低头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银票，想了又想后，点了下头，便动作麻利而迅速的把银票塞进袖口里。
……
下了马车，郭小刀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平乐酒楼。
确实豪华，确实气派。
“公子，里面请。”来到平乐酒楼大门外，孙师爷在前头领路，笑容可掬。
“欢迎公子莅临。”老倌儿也点头哈腰，无比恭敬。
郭小刀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走进门内，霎时！
“拜见公子！”
大厅内，包括跑堂伙计、厨子等数十号人，保持队列，整齐划一的齐刷刷跪倒成一片，像是排练过无数遍一样。
郭小刀目光一扫，视线忽然落在最前面一人身上。
这人身穿黑色儒袍，头戴逍遥巾，一副掌柜的打扮，跪在其他人前面，显得鹤立鸡群，尤为扎眼。
“二叔，是你吗？”
郭小刀差点没敢认，仔细打量了两眼，这才诧异的呼喊出来。
此人正是郭礼。
“小，小刀，是我。”郭礼抬起头来，表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嗓音都在打颤，脸红通通的。
“二叔，你快起来，我哪受得起。”郭小刀赶紧搀扶起郭礼。
“小刀啊，他们跟我说，你做了帮主的师弟，他们还说，你打败了马豪，就快要成为新帮主了，这是真的吗？”郭礼仿佛整个人的状态是懵逼的，梦游一般，显得有些稀里糊涂，此刻一见到郭小刀，忍不住突突突问了很多。
“二叔，我回头再仔细跟你说。哦，大家都别跪着了，起来吧。今天是我和二叔重逢的大好日子，人人有赏。”郭小刀微微一笑，冲其他人虚抬了下手，然后豪气冲天的说道。
随即，孙师爷就拿出一个钱袋子，里面全是散碎银两，最小的也有一两，见者有份的分发给众人。
“谢公子赏赐。”众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好事，无不是欣喜若狂，感激不尽。
郭小刀一派威严，高高在上的孙师爷居然舔着脸俯首帖耳。
郭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大脑都有些空白，心头更是五味杂陈。
“公子，里面坐吧。”孙师爷发完赏钱后，笑着指向一间厢房。
郭小刀牵住二叔的手。
孙师爷小跑过去打开厢房的门，郭小刀发现里面摆好了一桌酒菜，凉菜新鲜清香，热菜还冒着热气，显然准备得十分周到。
“二叔，坐。”郭小刀拉着郭礼坐下，孙师爷则退到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小刀，你……”郭礼看了又看郭小刀，还是一脸难以置信，感觉像是在做梦。
“二叔，你怎么成了平乐酒楼的掌柜的？”郭小刀倒了两杯酒。
“约莫三个月前，孙师爷忽然来到酒楼里，把我叫了过去，问我识不识字。我说识字，他就让吴掌柜的教我怎么管账，后来吴掌柜又教我怎么经营酒楼，最后吴掌柜把掌柜之位也交给我。”郭礼像是经历了一场奇幻之旅，自己描述起来都深感不可思议。
郭小刀心头透亮。
这应该是陈老大的意思，孙师爷一手操办的。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哪怕你身居高位，也不要什么事情都讲明白了。
比如郭礼一事，如果郭小刀请求陈老大照顾一下自己这个二叔，那不管陈老大做得多好，都是郭小刀的一个要求而已，这笔账算得清楚，人情也好还。
但郭小刀什么都没说，人家就把事情办得妥妥的，而且好的让你没话说，那这就是人情债了，而人情是还不完的。
当然，郭小刀之所以没有提过这些事，一方面是因为他忙于修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建树，在帮派里混，要有拿得出手的功劳才能让众人信服。
郭小刀本打算建立足够的威信之后，再提拔二叔的，没想到陈老大偷偷摸摸把这事给办了。
仔细想来，在这件事里，吴掌柜似乎成了一个牺牲品了。
“那个吴掌柜的，他去哪了？”郭小刀随口打听了下。
“吴掌柜的，他还在酒楼里，负责洗碗。”郭礼脸色古怪道。
“洗碗？这人是不是犯了什么过错？”郭小刀讶异不已，按理说，就算为了提拔郭礼，也不致于如此对待这个吴掌柜，除非这人有问题。
“我也不知道，孙师爷让吴掌柜的去洗碗，他就去洗了。小刀啊，吴掌柜这人其实很不错，待我不薄，你这么有本事，能不能跟孙师爷打个招呼，让他别罚吴掌柜的了。”郭礼迟疑了下，语气诚恳的说道。
“这事好办。孙师爷，你进来。”郭小刀放下筷子，朝门外唤了声。
第三十二章 一门好亲事
“公子，老奴在。”
孙师爷立刻推门进来。
“这个吴掌柜的，是怎么回事？”郭小刀漫不经心问道。
“公子，那人叫吴长贵，以前老奴看他有点脑子，也颇懂经商之道，便栽培他做了酒楼掌柜的。哪想到，这个吴长贵嘴巴不干净，竟敢公然非议公子您，老奴没把三刀六洞算是便宜他了，把他一直留在酒楼里洗碗，就是等着公子您来亲手处置这个管不住嘴的废物。”孙师爷一脸怒意说道。
闹了半天，吴掌柜出事竟然与郭小刀有关。
“公然非议我？”郭小刀露出玩味之色，以他此时的威名，竟然敢有人随意说他的坏话，还是公然说的，这事有点意思。
“老奴这就将吴长贵提来。”孙师爷转身而去，不一会儿，他真的提着一个人走来，摁在了地上。
“奴才吴长贵，叩见公子大人。”吴长贵额头贴地，跪的很彻底。
郭小刀仔细打量地方，身上穿得破烂，一脸油污，神情憔悴，遭了不少罪的样子。
“就是你，公然非议我？”郭小刀面无表情说道。
“奴才该死，奴才知罪。”吴长贵抬起头，边说边抽自己嘴巴子，打得那叫一个狠，啪啪啪，没几下嘴角就出血了。
“小刀，你看这。”郭礼面露不忍之色。
郭小刀淡淡瞥了眼吴长贵。
“你在这打脸给谁看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郭小刀看了一会好戏，方才缓缓说道。
吴长贵停下来，娓娓道来。
听罢，郭小刀和郭礼不禁对视了眼，整件事与其说是祸从口出，不如说是祸从天降，人生大起大落，就问你刺激不刺激？
“原来如此。”郭小刀微微一笑。
想必吴长贵惹祸之后，害怕哪天被位高权重的郭小刀给处置了，就拼了命讨好郭礼，把他一辈子打拼出来的成果都送给了郭礼，只求将功赎罪。
这点小心思，郭小刀一想就明白了，但郭礼似乎不明白其中的种种利害关系，甚至把吴长贵对他的优待，当成了一种恩情。
这大概就是小老百姓的心态吧，逆来顺受，容易原谅他人。
“公子，此事虽然是奴才的无心之失，但奴才罪无可恕，请重罚。”吴长贵一下下磕头，把地面磕得咣咣响，额头上很快绽放血花。
“二叔，你想要怎么处罚吴长贵？”郭小刀略一沉吟，转头问道。
“算了吧，你不生气就好。”郭礼连道。
“吴长贵，你听到了吗？”郭小刀斜了眼磕破头的吴长贵。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多谢郭掌柜说情之恩。”吴长贵身躯一颤，喜极而泣，做了那么多事，吃了那么多苦，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
“吴长贵，听孙师爷说，你有几分经商的本领，本帮向来不会埋没人才，以后你就留在我二叔身边帮忙吧。”郭小刀轻描淡写，一锤定音。
“多谢公子栽培，奴才一定尽心尽力辅佐郭掌柜的。”吴长贵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磕头。
这次算是吴长贵因祸得福了，以前他是跟着孙师爷混的，说到底后台不够硬，但以后只要绑在郭礼身边，不就等于成为了新帮主的嫡系了么？
“公子宽厚大量，令人钦佩。”孙师爷也拍马屁。
郭小刀挥挥手，孙师爷与吴长贵立刻退了下去。
叔侄两好吃好喝，其乐融融。
不多时，门外忽然传来老倌儿的声音：“公子，有位顾客从北方带来一朵天山雪莲，据说此物能增强武师的功力，想要送给您。”
“天山雪莲，增强功力？”郭小刀微微一眯眼，若有所思。
说起来，郭小刀这几天仔细查看了陈老大搜集来的药方，研究了下所谓的药补之法，发现，其中有几种特殊的药物，确实能有效的滋补武师的精血，尽管只是小幅提升，但聊胜于无嘛。
其中，有一个不错的药方，所使用的主药正是这天山雪莲。
但陈老大说，至少得是一百年份以上的天山雪莲，已经属于灵药范畴，往往被某些妖兽保护着，或被修行者采摘而去，凡俗之人根本没有机会得到。
“这位顾客是？”郭小刀问道。
“安阳城中的皮毛商，安南松，安老板。”老倌儿回道。
“孙师爷，你了解这人吗？”郭小刀沉吟了下，转向孙师爷。
“安南松是一个暴发户，所做的买卖就是贩卖私盐，把盐运往北方卖掉，再收购皮毛回来卖，以倒卖发家的。家里有三房妻妾，一个儿子四个女儿。”孙师爷脱口而出。
“这人有点门道嘛。老倌儿，让他来见我吧。”郭小刀点头道。
片刻后，一个衣着华贵的矮胖男子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脸上堆满笑容的小跑进来。
“安南松拜见郭公子。”矮胖男子作揖，一揖到底。
“安大老板，久仰大名。”郭小刀客气一声。
“公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笑纳。”安南松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把锦盒递了过来，打开来，顿时一股奇异的药香飘散开来。
锦盒中，躺着一朵冰雕般的花朵，只有巴掌大，状若莲花，花瓣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这是多少年份的天山雪莲？”郭小刀眼底一亮，却不动声色的淡淡问道。
“足足一百五十年份！”安南松连道。
“安老板，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先说来听听吧。”郭小刀心头一喜，依然不动声色，淡淡道。
“是这样的，我以前只是一个做小买卖的商贩，但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也赚了不少的家财，就被很多人盯上了，每天都要提防别人害我，于是我就一直想找到一个靠山罩着我，公子你武力超强，又是平乐帮未来之主，只要你在外面放句话，想必没有哪路英雄敢不卖您一个面子。”安南松舔着脸笑道。
“就这？”郭小刀还以为什么大事，敢情就是找他当保护伞的。
不过，郭小刀还是非常谨慎的。
“孙师爷，你觉得呢？”
“公子，威胁安老板的江湖势力，除开城中的一些小混混，还有北方的马贼，不过以公子的威名，那些马贼还不必放在眼里。”孙师爷提点道。
“那好，安老板以后可以放心做生意，出了事，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出手帮你摆平的。”郭小刀这才答应下来。
“多谢公子！”安南松大喜过望的样子。
忽然，郭小刀想到一件事，问道：“安老板，你女儿多大了？”
“大女儿、二女儿都已经出嫁了，三女儿年方二八，四女儿还小，只有十岁。”安南松心头一动，面露激动之色。
孙师爷也微微张开眼，有些意外。
郭小刀虽然只有十一岁，但他该不会想娶妻了吧！
第三十三章 新人笑旧人哭
不过郭小刀却是抬手指向了郭礼。
“安老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这是我二叔，现任平乐酒楼的掌柜的，老实又敦厚。”郭小刀笑容有点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哦，见过郭掌柜的。”安南松先是一怔，转头看了看郭礼，隐约明白了什么似的拱拱手。
郭礼也没笨到那个程度，听出了点意思，略显慌张的回了一礼。
“安老板，今天就这样吧。孙师爷，替我送送安老板。”郭小刀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送客了。
安南松见状，又是一怔，若有所思。
“安老板，这边请。”孙师爷则笑容满面道。
“有劳相送。”安南松对孙师爷客气一声，转身而去。
“小刀，你刚才是啥意思？”目送安南松离开，郭礼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意思。来，我们接着喝酒。”郭小刀微微一笑，拿起了酒壶。
……
天快黑了。
朱府大门前，朱花花时不时探出头来，翘首以盼的样子。
现在左邻右舍谁不知道，他的男人郭礼，飞黄腾达了！
甚至，可以用一飞冲天来形容。
郭礼突然间遇到了贵人，从一个微不足道的跑堂伙计，升升升，一跃成为大掌柜的，而且还是平乐酒楼的掌柜的。
这种平步青云的人生际遇，要不是真实发生在眼前，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大家看郭礼的目光，自然是大不相同了。
以前只是一个令人不齿的倒插门的，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玉面小飞龙的二叔！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街坊里的寡妇、少女，都在暗中打量郭礼呢，每次他出门或回家，总能碰巧遇见几个姑娘冲他目送秋波，前几日，住在三祥胡同的大媒婆，专门找过郭礼，要给他介绍一个小妾。
也难怪朱花花表现得如此露骨了，要知道，平时她对郭礼呼来喝去的，哪有现在这样上心。
不多时，郭礼一如往常走进巷口。
“郭二哥，你回来了。”
“郭掌柜的，又辛苦一天了，您劳累。”
“郭二哥，来我家坐坐呗。”
……
一路走过熟悉的小巷，邻居们都热情的打招呼，太热情了。
郭礼脸上挂着笑，不失礼貌的一一回应。
他感觉人生大不同了，因为他再也不用提着一坛剩菜回家了。
“回来啦。”
终于来到家门口，朱花花却是从里屋里迎了出来，打扮得端端庄庄，也不像以前那样端着高高的架势，总低看郭礼一头。
“花花，玉儿和琼儿呢？”郭礼以前没有时间陪孩子，心里总想着多弥补弥补。
“娃儿玩累了，刚睡下。”朱花花拉着郭礼坐下，给他揉揉肩，这种极致的享受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郭礼，他侄子……”朱花花欲言又止。
“哦，今天我终于见到小刀了，哎呀你不知道，小刀可威风了，就是那位孙师爷，在小刀面前，也是点头哈腰的。”郭礼笑得合不拢嘴，一脸与有荣焉。
“他侄子，有没有提起我？”朱花花一脸紧张和纠结，后悔了，真是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谁能想到，三个月前那个连一口真剑都没有的郭小刀，竟然如此有本事。
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怎么对待人家的，朱花花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真是一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啊！
正应了那句现世报：以前你对人家爱搭不理的，现在人家让你高攀不起！
“小刀他，没有提过你。花花你放心，小刀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怪你的。”郭礼感觉是这样。
朱花花愁眉不展，心里也只能安慰自己：但愿如此吧。
……
第二天。
郭礼一来到平乐酒楼，就被人迅速拔下衣服，换上了一身大红妆。
随后，他被稀里糊涂抬到马背上，又稀里糊涂招摇过市，一路来到安府。
“小婿郭礼，特来提亲！”孙师爷站在安府大门前，大声呦呵。
安南松出来相迎，十分热情，带着郭礼进入安府。
走着走着，郭礼忽然瞧见一个穿着白裙容貌皎洁的年轻少女，站在花园里，羞答答打量着他，娇羞的模样好似一朵鲜花，美极了。
“郭礼，我安家的女儿虽说不是名门贵胄，但也是大家闺秀，嫁给你可以，但我女儿绝不能做妾。只此一个条件，你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可以定下了。”安南松早有准备一样，有条不紊开出条件。
“没问题，这事公子特别交代过，令千金一定是正室了。”孙师爷满口答应。
就这样，郭礼与安府三小姐定亲了。
从始至终，郭礼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任人摆布了。
平乐帮在城中为郭礼购置一套大宅院，安南松也是土豪，陪嫁妆特别豪气。
这场婚礼自然办得格外豪华。
就在大婚这天，一个少年，双手倒背着，来到冷冷清清的朱府。
朱花花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她把家里的东西能砸烂的全砸烂了，遍地都是瓷器碎片，吓得龙凤胎和老太婆躲进屋子里不敢出来。
这会儿，朱花花瘫坐在地上，默默的抹眼泪，伤心的如同满地的碎片。
“二娘。”
忽然，朱花花猛地抬起头，就见到郭小刀从容不迫迈步进门。
“是你……”
朱花花身躯一颤，赶紧理了理头发，不想让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侄子，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朱花花站起身，带着哭腔擦着眼泪道。
“二叔迎娶安府的千金小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哪来的笑话？”郭小刀不咸不淡道。
“他侄子，二娘求求你，不要让郭礼娶那个女人好不好？我错了，是我小心眼，不该那样对你，我给你赔礼道歉，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让郭礼娶别的女人，好吗？”朱花花跪倒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二叔在你朱家受苦受累，我是看在眼里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二叔要是真不想娶安府那位千金小姐，谁也不能逼得了他，不是吗？”郭小刀嘴角一翘道。
朱花花无言以对。
“二娘，你现在该好好想想，二叔有了新欢之后，还会不会再要你。”郭小刀语气微冷道。
“他，他……”朱花花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二叔可能会休了你哦。”郭小刀把后半截话，给说了出来，吓得朱花花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他侄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啊，郭礼不会这样绝情的！”朱花花放声大哭起来。
“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以前你是怎么对我二叔的。”郭小刀哼了声，转身而去。
“他侄子，我错了，真的错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劝劝郭礼吧。”朱花花扑倒过来，捣蒜一样磕头不停。
“那两个孩子不是姓朱吗？”郭小刀不屑道。
“不不，孩子是郭礼的种，姓郭的。”朱花花连道。
“这还差不多，看在两个郭家孩子的份，我会劝劝二叔，过几日把你们接到他的大宅子里去。记住，你以后就是个妾侍，我二叔以后会有很多妾侍的。”郭小刀好好整治了一番朱花花，心里果然舒坦多了。
第三十四章 一身冷汗
太白剑经第四层进度：90/6个月
不觉间，炎炎夏日到了。
今天尤其热。
头顶上一轮烈日，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天热得发了狂，整个安阳城像是笼罩在蒸笼里，格外郁热且沉闷。
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所有的树木都没精打采地垂着头，没完没了的蝉鸣，让热得发狂的人，平添一份烦躁。
但在听雨阁的花园里，有个少年顶着毒烈的阳光，全神贯注的一遍接着一遍演练精妙至极的剑招，流畅华丽而强猛的动作，以及每一次舞动都掀起劲风的剑刃，无不彰显少年一身非同凡响的力量。
“公子在练剑，不见任何人。”
听雨阁大门外，巧巧拦住了一个人。
“吴长贵，难道你不知道公子勤奋之极，白天黑夜都在练功，要想见他，须得提前预约，得到公子的许可后，方才能在他享用午餐或晚餐时与他见面？”巧巧毫不客气的说道。
身为郭小刀的贴身侍女，她的威严早已非比寻常，纵然吴长贵是平乐帮的管事，近来在帮中左右逢源，她一样能压他一头。
不错，来者正是吴长贵。
这人平时不在总坛出入，而且这次也是急匆匆而来，自然被巧巧拦在了门外。
现在的听雨阁，是什么人都想进，却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得去的。
他吴长贵，只是平乐帮的一个管事而已，连香主都不是。
“巧儿姐，公子的二叔家里出了变故，我是真有紧急情况啊，有劳你去通报一声。”吴长贵也不敢得罪巧巧，点头哈腰央求道。
巧巧刚要说什么，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吴长贵身后传来。
“长贵，你在这吵什么？”说话之人，不是孙师爷是谁。
“哦，干爹。”吴长贵连忙行礼。
“孙师爷好。”巧巧也敛衽一礼，此时的她可没有自大到敢得罪孙师爷的地步。
“说，郭掌柜家里出了什么事？”孙师爷肃容问道。
“是这样的，小半个时辰前，郭府有个下人跑到酒楼里，告诉郭掌柜，他那个小妾朱花花，投井自尽了。”吴长贵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一脸焦急道。
“投井自尽，死了？！”巧巧一下瞪大了双眸。
孙师爷先是一怔，若有所思，但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
“可不是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就挺突然的。郭掌柜也吓得不轻，已经赶回去了，我这边赶紧来禀告公子，好让他知晓。”吴长贵摊开双手，连道。
“吴长贵，你跟我来一下。”孙师爷略默，转身而去。
吴长贵赶紧跟上。
二人来到一座凉亭里，四下里热乎乎的，不见一个人影。
“干爹，您有什么吩咐？”吴长贵眨巴着眼睛，低头笑问。
“长贵，你来这里通知公子，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郭掌柜吩咐你做的？”孙师爷面无表情问道。
“是我自己的主张，当时那情况，郭掌柜急得不行……”吴长贵愣了下，心头感觉有些不妙，小心仔细回答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长贵，公子这人，你觉得他除了练武，还有别的兴趣爱好吗？”孙师爷话锋一转问道。
“应该没有吧，公子之痴武，之勤奋，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吴长贵点头道。
“不错，公子每天都在苦修，日复一日，雷打不动，从不间断，几乎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所以啊，公子要是做了什么与武功无关的事情，便也不是随便做的。”孙师爷缓缓道。
“干爹，儿子愚笨，还请明示。”吴长贵目光闪烁，脸上全是疑惑之色。
“记得你对我提过，郭掌柜有次喝醉了，对你说过，朱花花曾经对待公子不甚好，有这事吧？就在郭掌柜迎娶安府三小姐那天，公子特意去了一趟朱府，见过朱花花。据说，朱花花自己恳求公子，让公子劝劝郭掌柜，把她也接进郭府里。”孙师爷提起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吴长贵左思右想，脸上渐渐变了颜色，大热天，竟然感到了一阵寒意袭遍全身。
“朱花花终究是个目光短浅的妇人，她一个旧人竟然胆敢住进新欢的爱巢，真当安家三小姐这个正室是吃素的？你仔细想想，要是大婚那天，公子没有去见朱花花，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郭府，也不会直接接触到安家三小姐？为什么公子非要在那天去见朱花花，并且帮助她呢？”孙师爷意味深长道。
吴长贵一身冷汗流了出来。
“长贵啊，我年纪也大了，应该干不了几年了，将来不出意外，你会接替我的位置。也就是说，你这辈子可能都要陪伴公子。干爹今个给你提个醒，别看公子还年少，心思深着呢。”孙师爷神色无比严肃，低声说道。
吴长贵悚然动容，深深受教。
……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郭小刀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功，身上全是臭烘烘黏糊糊的汗。
“公子，晚膳准备好了。”巧巧见状，连忙小跑过来，递过来一条湿润的毛巾。
“嗯。”郭小刀擦了擦脸，晚风习习，吹在脸上，凉快不少。
忽然，郭小刀注意到巧巧欲言又止的。
“巧儿姐，怎么了？”郭小刀柔声问道。
“公子，之前吴长贵管事来过一次，他说，郭府那边出了状况，公子二叔的小妾朱花花，投井自尽了。”巧巧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道。
“投井自尽？”郭小刀讶异了下。
“听说，朱花花偷窃了一枚金镯子，是安家三小姐的，人赃并获后羞愧难当，就投井自杀了。”巧巧轻轻叹道。
在她看来，一个女人要是嫁给了像郭礼这样有钱有地位的人，就能过上丰衣足食被人伺候着的好日子，干嘛要去偷窃，要去自杀啊？
郭小刀陷入沉吟。
没想到，朱花花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安排朱花花进入郭府，当然没安什么好心。
只要朱花花进了郭府，她与安家三小姐的矛盾就会变得尖锐，安家三小姐一定会给她穿小鞋，好好惩治她。
郭小刀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朱花花也体验一下，她曾经是怎么对待他的。
只是没想到，大婚这才过去三个月，朱花花就一命呜呼了。
“安家三小姐，也是够狠的，只怕二叔镇不住她。”郭小刀有些无语的摇摇头，不紧不慢吃了晚饭，然后方才前往郭府慰问。
……
PS：短小作者是写黑暗文混饭吃的，塑造的猪脚性格往往亦正亦邪，轻喷，轻喷。
第三十五章 进阶真气境
说是去慰问，其实郭小刀到了郭府之后，也没有与二叔或安家三小姐聊多久，说了几句节哀顺变而已，他倒是陪着那对可爱的龙凤胎玩了好一会，他们还小，不懂得什么叫死亡，两串冰糖葫芦就能哄得他们喜笑颜开。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郭小刀这样做是做给安家三小姐看的，在告诉她，或者在警告她：朱花花死就死了，但这两个孩子是郭家的种，我郭小刀罩着了，谁也不能对他们动歪心思。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传来消息，安家三小姐把两个孩子收在自己身边，表示要当亲生的养，甚至请来一位先生教他们读书，很是宠溺的样子。
夏去，秋来。
自马豪之后，安阳城一带这座江湖，风平浪静。
太白剑经第四层，终于进度圆满。
简单地说，这第四层功法，其实就是换血大法，武师将全身的血全部凝练成精血。
半年来，郭小刀边参悟功法边苦修，已然将身上九成血液转化为了精血，最后一成血液转化则难度较大，不能一蹴而就。
但郭小刀也不着急，他已经领悟透彻第四层所有窍门，懂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接下来只要坚持不懈修炼，慢工细磨，水滴石穿，总有成功的一天。
“我身上这最后一成血液，其中九成九的血液，可以一个月内完成转化，但最后最后一滴，只怕是千难万难。”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最后一点点永远是最难的，郭小刀也明白这个道理。
“好在，我得到了一朵天山雪莲，足足一百五十年份，应该能在那时派上用场。”郭小刀点点头，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向陈老大学习熬药炼药之法，以备将来之用。
与此同时，郭小刀调整了修炼计划，开始花大量的时间重点修炼另一门横练外功。
象甲功进度：9个月多/1.5年
这门象甲功参悟起来，不但晦涩难懂，而且修炼起来也是极其艰难，进步速度奇慢无比。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此功郭小刀已经练了将近十个月了，除开身体长得壮实一些，力气变得大了一些，似乎并没有其他效果。
“按照功法介绍，修炼象甲功淬炼肉身，分为两重境界，怪力、铜皮铁骨。第一阶段怪力，指的是拥有举鼎之力。”郭小刀多次尝试，力气是有的，但没有达到力能举鼎那么夸张的地步。
“或许是我修行日短吧，毕竟横练外功本就不同于内功，淬炼肉身是潜移默化的，而且我还在长身体。”郭小刀想想也就是释然了，沉住气修炼就是了，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
于是，一个月后！
封闭的房间里，一口青铜鼎前。
熄了火，打开鼎盖，顿时一股浓郁的药味伴随着白色蒸汽冉冉升起。
郭小刀闻着各种气味混杂的药香，紧盯着鼎内的乳白色的浓稠的汤液，谨慎的表情里浮现一丝喜色。
“按照药方的描述，汤药熬煮成乳白如牛奶一般，便是大功告成了。”郭小刀点点头，搬起青铜鼎倾倒出汤药，趁热一饮而尽。
随即，郭小刀就感应到一股滚烫的热流散发开来，扩散向四肢百骸。
“好猛的补药，大补啊！”
郭小刀深吸口气，断不迟疑的盘膝坐下，先是聚精会神，入定之后，立刻开始按部就班的运转太白剑经第四层功法。
此刻他的体内，只有一点点血液没有凝练为精血，像是冥顽不灵抵抗到底的反贼一般不肯屈服。
不过在天山雪莲的药力冲击下，这点血液也燃烧般沸腾起来，在功法的推波助澜下，升华、凝聚，最后毫无意外的转化为了精血。
郭小刀顿时心情大喜！
“不愧是一百五十年份的天山雪莲，果然功效奇佳。”
进阶成功！
真气境！
郭小刀成功踏入了武师传说中的第四境界！
“真气境，到底有多强？”郭小刀拔剑出鞘，稍微放出一丝剑气，豁然间，剑刃之上猛地浮现肉眼可见的光芒，淡淡的，微弱的，但肉眼确实可以看到的光芒，白色的光芒。
“剑气，有了颜色！”郭小刀横剑在身前，仔细看了看，剑刃寒光凛凛，裹挟着令人惊悸的锋锐气息。
“都说一剑光寒十九洲，难道这句话所形容的，就是发光的剑气！”郭小刀眼底一亮，一剑横扫向青铜鼎，剑身一闪而过。
青铜鼎浑然不动。
郭小刀先是一怔，走上前踢了一脚，咣当一声响，青铜鼎上半身跌落下来，露出平滑如镜的切口。
“切豆腐一般容易，好快的剑！”
郭小刀大喜过望，有此强大的剑威，破开盔甲也是小菜一碟，凡俗之人打造的防具，在他面前可以视若无物了。
紧接着，郭小刀灵机一动，抓住一张软薄的宣纸，剑气覆盖其上。
嗤！
柔软浅薄的宣纸猛地绷直，表面也隐隐闪动微弱的白光，在晦暗的屋里会看得更加清楚。
郭小刀二指夹住宣纸，往青铜鼎上划去，宣纸直挺挺的斜向一划而过，咣当一下，又是一角掉落下来，切口也是平滑无比。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气之力，飞花摘叶，皆可伤敌！”郭小刀一步进阶，实力强大到完全可以做到不依赖冷兵器的地步，随便捡起一根树枝或者几片树叶，就能伤人致命。
“现在的我，该不会已经站在了凡俗界的顶点，天下无敌了吧。”郭小刀啧啧不已，可惜没有一个好的对手验证一番。
进阶真气境这事，郭小刀谁也没有告诉，也很快就冷静下来，努力修炼象甲功。
出人意料的是，或许是进阶真气境的缘故，在此后的两个月里，郭小刀修炼象甲功突然开始进步飞快，身上的肌肉一点点变得结实紧致，力气也有了显著的成长。
就在这天，挺突然的，发生一桩影响无数人命运的大事。
打仗了！
而且是国战！
天越国与北凉国，爆发了全面战争。
安阳城隶书天越国，巧了，此城距离北凉国的边界只有四百里而已，安南松倒卖私盐卖到北方，就是卖到北凉国境内。
这个北凉国，它的疆域其实只有天越国的十分之一那么大，资源也匮乏，国力远不如天越国，但胜在兵强马壮，且民风尚武彪悍，尤其是骑兵之强，令人闻风丧胆。
两国本来相安无事已有六十余年，不知为何，北凉国忽然发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不到半个月就打到了安阳城外。
“安阳城不是云苍派罩着的吗？”
“修行界当真不插手凡俗界的战争？”
“北凉二十万兵马兵临城下，但安阳城的守军只有三万人，援军至少要等十日才能赶到，这城守得住吗？”
眼下安阳城人人自危，为了守城，有钱的要出钱，有人的要出人，各大帮派是江湖人士，只能选择出人，都要派出人手充当民兵参与守城，以补充兵力不足的硬伤。
平乐帮大殿内，众位香主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别看他们练过武，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支冷箭就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第三十六章 在野蛮面前，文明一无是处
“各位，稍安勿躁。”陈老大压了压手，大殿内迅速安静下来。
郭小刀也在场。
二人并肩而坐，众人也仰望着他们。
此次城中大规模组建五万民兵，不出意外的话，威望最高的陈老大板上钉钉会成为民兵总教头，玉面小飞龙郭小刀自然当仁不让居于次席。
正因此，二人此时的身份就不仅仅代表平乐帮了。
殿内，除开平乐帮的人，还有七八位外人，全是了解北凉国的商人，安南松赫然在列。
眼下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北凉国会突然发动国战，但事已至此，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
但要打仗，还要打胜仗，最好做到知己知彼。
“各位老板，你们都是经常在天越国和北凉国往返的商户，了解北凉国的风土人情，劳烦与我们仔细讲讲。”陈老大面带笑容，说话很客气，让安南松等人大感舒服。
“陈老大、公子，王某就起个头，抛砖引玉。”
一位胡须花白的王姓老者笑了笑，率先开口道：“北凉国，修行界和凡俗界全部在‘黑刹教’的统治下，百姓全部信奉教主‘黑刹真君’，全是虔诚又疯狂的信徒，以为黑刹真君死战为荣！
这个黑刹教，其实是凶名在外的魔道门派，道法诡谲，而且十分凶残好战，屡屡对外发动战争，侵略其他门派那是家常便饭。
换做别的修行门派产生纠纷，战争一般不会波及到凡俗界，但黑刹教不一样，要打就是举国之力，凡俗界也要卷入其中。
王某窃以为，嗯，虽然有很多道听途说的成分，但这次北凉国发动国战，十之八九也是黑刹教的授意，也就是说，真正的大战将在云苍派和黑刹教之间展开，我们这些凡俗只是被殃及到了而已。”
“一场国战，背后竟然有如此深层的原因。”王姓老者这番真知灼见，像是了解内幕一般，令众人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至于事实是否如此，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只要云苍派打败了黑刹教，凡俗界的战争也会随之结束，是吗？”郭小刀目光一闪，面不改色的问道。
“那是当然，毕竟安阳城是云苍派羽翼下的重城之一，只要黑刹教战败而退，北凉国的兵马就难成大事。”王姓老者捋着胡须点点头。
“既如此，在云苍派和黑刹教分出胜负之前，我们只怕是指望不上云苍派了。”郭小刀心头迅速明了。
然后他就发现，如果云苍派战败了，那不管他们是否能够守得住安阳城，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在黑刹教的干涉下，最后这座城一样无法避免被侵占的厄运。
“刚刚王老提到了黑刹教，令人豁然开朗，鄙人在这里就补充一些关于北凉兵马的消息。”
安南松似乎酝酿了下，也缓缓开口道：“众所周知，北凉铁骑甲天下。但你们可能不知道，北凉兵马最擅长的，其实是攻城略地。”
“哦，一支铁骑竟然擅长攻城？！”郭小刀等人闻言，不约而同起了兴趣。
“不错，这世间可能不存在北凉铁骑无法攻破的城池，只因为他们的攻城之法极其野蛮残酷。
鄙人曾经与一位北凉退伍老兵聊过，北凉铁骑是这样攻城的，首先大肆屠杀城外乡野的百姓、牲畜，再将大量的尸体丢弃到上游水道，也投入井中，彻底污染地下水。用不了多久，城中就会爆发瘟疫。
随后，在攻城之前，北凉铁骑会强迫俘虏在城前一箭之遥的地方，搭建比城头更高的土堡，然后在阵前放置数个锅炉，将那些无用的俘虏或死尸投入锅炉中，用锅炉熬炼出尸油。
这种尸油乃是北凉铁骑的秘密武器，装好尸油，用投石机投向城墙，或干脆投入城内，就会引发大火，而且由这种尸油引发的大火是很难用水扑灭的，甚至可以说几乎无法扑灭，只能任由大火四起。
在大火烧起来后，北凉的弓箭手就登上土堡，隔空放箭射杀淹没在大火中的守城士兵，一来二去，不费出灰之力就能造成大量的死伤，轻松击溃守城一方的士气，最终攻克城池只是时间问题。”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瘟疫，尸油，大火……
安南松这番话令人毛骨悚然，北凉铁骑的狠绝和毒辣，超乎想象。
但这还没完。
“更可怕的在后头，一旦北凉铁骑攻破了城门强闯而入，他们会允许士兵屠城三日，烧伤抢掠无恶不作，每座被北凉铁骑攻破的城池，所能幸存下来的人口，可能不到原来的三成。”安南松寒声道。
“什么，屠城三日？！”
众人脸色不禁变得难看起来。
郭小刀则不由得想到了一句名言：在野蛮面前，文明一无是处。
“欸，北凉铁骑来得太快，就算我们想要撤离也来不及了。”有人吓得不轻，想跑了。
“你想弃城而逃？你跑得过北凉铁骑吗？”其他人连翻白眼，没好气的道。
“各位，此次北凉国二十万强虏压境，来势汹汹，安阳城当真是危如累卵，此城若失，只怕城中数十万百姓将遇害，我等已然别无选择，只能死守到底了。”陈老大神色一肃，沉声道。
……
三日后，大战爆发！
陈老大和郭小刀率领一众民兵登上了东门城墙，这里也是北凉兵马重点进攻的城门，统兵大人也在此处坐镇指挥。
果不其然，北凉大军在城门外一箭之地修建了一座高高的土堡，比城门楼还要高出一层。
陈老大身穿一身盔甲，戴着头盔，身上防护得严严实实。
郭小刀这里则出了点状况。
他的身材不够，最小号的盔甲也显得大多了，穿不了，头盔一戴在脑袋上就盖住了眼睛。
没办法，郭小刀要了一面铁盾防身，近身战他不怕，就怕北凉铁骑可怕的弓箭手冷不丁偷袭。
日上三竿，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阵前，北凉兵卒摆开一口口大铁锅，下面点上熊熊柴火，然后把一个个俘虏、平头百姓，甚至老人和小孩，逐个推入烧得通红的铁锅，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上演了熬炼尸油的人间惨剧。
第三十七章 杀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
“哈哈哈……”
熬炼尸油时，北凉人马哄笑不断，似乎很好玩的样子。
与狠毒的北凉铁骑截然不同，安阳城守军久疏战阵，毕竟上次发生大战还是在六十余年前，大多数兵卒没有杀过人，甚至没有见过别人杀人或被杀，哪里受得了如此恐怖的画面。
许多人忍不住纷纷弯腰呕吐起来。
兵卒尚且如此不堪，更别提那些临时组建的民兵了，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颤，几个胆小的，直接吓尿吓昏。
恐惧的气氛弥漫开来！
仗还没有打起来，这边的士气已经深受打击。
眼见此景，郭小刀忍不住斜了眼统兵大人，发现这位非但没有做什么事情来鼓舞士气，反而一个劲的擦汗，擦着擦着，忽然一个转身，哇的一声，屁股朝外弯腰吐了。
“这仗还打个屁。”
郭小刀翻个白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步踏出，底气中足的喊道：“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一看，北凉铁骑到底有多么残暴、狠毒，然后好好想一想，如果安阳城被他们攻破了，大家会是个什么下场？想想你的父母，妻子，孩子！不想他们也死的，就给我死战到底！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功力浑厚，嗓门全开堪比狮吼，城墙上下的众人全部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众人的情绪莫名的被点燃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极度的恐惧下，反而激发了强烈的求生欲。
“死战到底！”
一个人举起长矛大喊出来，紧接着！
“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山呼海啸般，所有人都发出颤抖和愤怒的呐喊，声震四野！
士气彻底扭转！
“不愧是玉面小飞龙！好胆魄！”统兵大人怒赞了一声，大拇指高高竖起。
“师弟，好样的！”陈老大也是交口称赞。
郭小刀只是笑了笑。
“如果这城守不住，我要第一个逃走。”郭小刀在脑海中重新过滤了一遍预备的逃跑方案，确认没有疏漏后，这才把手放在剑柄上。
不多时，尸油熬炼出来了，北凉兵马立刻装备投石器，第一轮火攻开始！
郭小刀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一丝乌云都没有，一大团鬼绿色的火球在空中划过弧线，朝着城墙这边一砸而来。
轰！
第一个火球砸在了城墙下方，暗绿色的火焰瞬间爆裂开来，伴随着浓烈恶臭的黑烟，腾腾而上。
尽管这个火球没有砸到城墙上，可其威力仍然让人出了一身冷汗，但更可怕的则是火球爆炸开来后，散发出的火焰温度相当高，恶臭的浓烟也是无比呛人。
随即，北凉兵马发威了，十个火球一起发射而来，其中一个直接越过城墙，砸向了城中，有两个则砸在了城墙上。
刹那间，暗绿色熊熊大火一下扩散开来，不幸处在火焰范围内的兵卒，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是火，满地打滚。
“愣着干什么，快灭火！”
陈老大吼了声，附近的民兵当即每人扛起一个麻袋，争相冲向大火，然后解开袋口，倾倒出来大量的沙土。
哗啦啦……
滚滚沙土冲向大火，迅速掩埋掉了火焰。
正在肆意而疯狂燃烧的暗绿色火焰，竟然一下小了很多，有被逐渐扑灭之势。
眼见此幕，众人眼前一亮，无不大喜过望。
“公子，你的主意果然有用！”
“用沙土来灭尸火，这是公子想出来的妙招！”
“嘿嘿，我家公子不但武功高强，智谋也是超绝的！”
指挥台上，统兵大人、陈老大等人兴奋不已，赞不绝口。
“各位过奖了，这就是一个奇思怪想，我也不敢保证一定管用的。”郭小刀客气连连。
并不是他虚伪作假，搁在前世，很多人都知道可以用沙土灭火，效果往往比水更好，但对尸油燃烧的火，事先他也不知道，沙土能有多大效果，仅是一个没办法的办法而已，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饶是如此，依然有大量的浓烟弥漫开来，遮蔽了城墙，很多人被呛得剧烈咳嗽，眼睛止不住流泪，呼吸不畅。
嗖嗖嗖……
不容任何人喘息，土堡之上，冷箭如雨袭来。
“盾牌！盾牌！”陈老大等人也看不清楚状况，急声大喊。
城墙上也有弓箭手，但他们也被浓烟干扰，什么也做不了了。
就这样，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对面的投石器和箭雨终于停了下来。
城墙上的浓烟也被一阵大风吹走。
这时候，众人猛然发现，城墙下多出了许多登乘梯，北凉兵攀登而上，扑上了城墙。
“杀啊啊！”
一场短兵相接的厮杀就此爆发。
“不好，北凉兵杀上来了！”统兵大人见此，顿时慌得一笔，果然也是个没有实战经验的。
“师兄，你在这坐镇，我去帮忙。”郭小刀拿起铁盾，主动请缨。
“师弟，你千万小心，尤其要提防对面的冷箭。”陈老大叮嘱道。
“公子，我们也去。”八臂铁拳洪刚，连环八卦棍赵飞云，黑金刚张大魁，这三位香主也要出战。
“跟我走。”郭小刀招呼一声，下了城楼，来到城墙上。
噗！
一个全副武装的北凉兵砍死一个守城兵后，忽然发现了郭小刀，一步冲了过来。
铮然一声响，郭小刀拔剑出鞘，肩膀一晃从这个北凉兵身侧一错而过。
北凉兵向前冲出了几步，忽然双眼瞪大开来，丢掉武器，捂住了脖子。
鲜血疯狂从他的指缝间喷吐出来。
一剑封喉！
杀这些兵卒，还用不着动用精血之力，仅凭叠劲招数就能从容不迫杀之。
郭小刀在城墙上一路向前直冲，所过之处，遇到一个北凉兵就杀一个，遇见两个就杀一双，全部是一剑毙命。
没有人能在他的剑下活过一招！
跟在他后面的三位香主看得惊心动魄，也有点傻眼了，想找个北凉兵杀杀都没有机会。
东门城墙，北凉兵攀登上来的地方，战线差不多一千米长度，郭小刀一路杀到头，然后折返回去，接着杀了第二轮。
“五十七，五十八……九十六……一百三十五……”
杀疯了！
第三十八章 以牙还牙
嗖！
破空声急响，忽然一道劲风扑向郭小刀，冷幽幽的寒光就好像是来自黄泉地狱，慑心震魄，快逾闪电，可杀人于瞬间。
太突然了！
不过！
“冷箭？！”
郭小刀反应迅疾，快速侧身半蹲，同时左手一举，铁盾旋即斜罩在了头顶。
当的一声响！
一支冷箭在下个瞬间飞射而来，撞在铁盾上崩飞开来，掉落在不远处。
那是一支长度超过三尺的粗长铁箭，裹挟可怕的力量与速度，绝对能射穿厚度不够的盔甲，防不胜防，非常恐怖。
“北凉的强弓冷箭，名不虚传。”
郭小刀看了眼铁盾，上面竟然多出一个白色的凹痕。
好在，这面铁盾比较厚实，冷箭是无法射穿的。
视线从地上的冷箭收回来，郭小刀心下稍安，这时候，嗖嗖嗖！
接连有三支冷箭朝他这边射来！
当当当！
全部无比精准的射在了铁盾上。
如果郭小刀没有携带这面铁盾防身，可能就会有一两支铁箭贯穿他的身体。
郭小刀举起铁盾护住身体，铁盾很大，罩住了他的全身，短矮身材反而在这时有了好处。
“遭狙了！北凉人似乎注意到我了。”
郭小刀这边一路横推，杀了太多北凉兵，对面立刻还以颜色。
不过，考虑到城墙上有不少北凉兵，城墙下也有北凉兵正在攀爬上来，对面多半不可能在这种情况疯狂放箭，不然很容易误伤到自己人的。
“土堡之上，应该只有一到两名神射手在冲我射箭。”郭小刀微微一眯眼，捡起一根染血的长矛，若有所思。
“苦练了象甲功这么久，不知以我的膂力，能不能将这根长矛扔出一箭之地？”
郭小刀其实已经练出了几分“怪力”，只不过这怪力究竟有多大，倒是不曾仔细发挥过。
郭小刀一个就地翻身，移动到了墙垛之下，将铁盾固定在两个凹糟间，完全挡住了身体。
然后，他深吸口气，甩了甩右臂，抡起长矛，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投掷出去！
嗖！
长矛破空而去，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速度极快，尾端疯狂颤动，然后在郭小刀的注视下，越过土堡顶端，消失在了土堡的后方。
“哈，扔过头了！”
郭小刀又惊又喜，确实没想到修炼象甲功所带来的怪力竟是如此强猛！
“再来！”郭小刀精神大振，随即捡起另一根长矛，瞄准一下方向，抛掷而出。
嘭！
长矛落在了土堡之上。
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人，但过了半晌，对面没有冷箭射过来。
恰在此时，不远处有一个北凉兵爬上了城墙。
郭小刀提了口气，左手扯起铁盾，右手握剑，大步流星冲过去。
那个北凉兵刚爬上墙头，正要跳进墙上之际，一道短矮的声音从他的身前一掠而过。
砰的一声，北凉兵先是浑身一僵，然后在郭小刀身后一头栽倒在地，鲜血很快从脖子下绽放成一朵巨大的花朵。
杀！杀！杀！
郭小刀如入无人之境，砍瓜切菜，势不可挡，从南杀到了北，鲜血染红了他的短剑，脏污了他的铁盾，身上却几乎一滴血也没有。
“公子，快来啊！”
蓦然，有人惊恐的大叫出来。
郭小刀抬头翘望，其他地方已经没有北凉兵蜂拥而上的情况，战斗停止下来，只有中段一个点聚拢了很多人。
数十个守城兵和民兵正在围攻一个北凉兵。
郭小刀冲到近前，瞳孔不禁收缩了下。
那个北凉兵身材魁梧，身高到达了两米开外，脸上全是可怖的恶鬼刺青，左手抓握一把斩马大刀，右手抓着一条新鲜的断臂，举起来，伤口对准他的嘴，鲜血顺流而下。
汩汩汩……
北凉兵喉咙里发出渗人的吞咽声！
张大魁，洪刚，赵飞云，三位武艺不俗的香主将其围在中间，都是脸色万分凝重，眼睁睁看着魁梧北凉兵喝血，愣是不敢冒然进攻。
“公子，这人是北凉军先锋大将黑木扎，刀法无比威猛，力气更是大得惊人，已经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了。”一个来自平乐帮的民兵，又是惊恐又是咬牙切齿的样子。
就在此时，有两个守城兵按捺不住，挥刀扑向魁梧北凉兵。
谁料想，这个黑木扎左手一动，斩马大刀在他手上一个轮转，刺啦啦！
那两个守城兵就被拦腰斩断，肠子撒了一地都是。
顿时，世界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响。
“嘿嘿，刚才谁说自己力气大来着？”黑木扎随手扔掉断臂，满嘴是血的目光一扫。
被他野兽般的眸子这一看，围困他的包围圈豁然放大一圈。
黑木扎视线落在了张大魁身上。
“就是你说的吧，报上名来，我黑木扎不吃无名之辈。”黑木扎冷冷盯着张大魁。
“老子叫张大魁，江湖人称黑金刚。”张大魁惊怒不已，瞪着眼睛吼道。
“来，你的肉，味道应该不错。”黑木扎舔了下嘴边的血，露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笑容。
张大魁抡起狼牙棒就砸过去。
与此同时，洪刚与赵飞云对视一眼，二人一左一右冲出。
赵飞云绕到黑木扎身后，铁棍一卷而起，呼啸生风，砸向黑木扎左脸。
洪刚趁机身形一矮，捣出一记铁拳，直取黑木扎的腰眼。
而张大魁一跃而起，狼牙棒也劈头盖脸的一砸而下。
三人的配合相当默契，时机也把握住了。
“三打一啊，我喜欢！”
黑木扎哈哈大笑，斩马大刀左手换右手，在身周绕了圈，当的一声响，荡开了赵飞云的铁棍，顺势往上擎举，格挡下了狼牙棒。
几乎在同时，黑木扎身体前冲一小步，顺势一扭腰避开洪刚的拳头，并且左脚猛地一踹，脚掌印在了洪刚的胸口，将他踹得倒飞出去。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洪刚满地打滚，赵飞云握棍的手虎口发痛，张大魁的狼牙棒狠狠震颤，震得他双臂也跟着打颤，几乎握不住狼牙棒。
“你们天越人，全是小娘皮，就这点力气也配叫力气大？”黑木扎鄙夷的看了看张大魁，“不过你这身骨架很不错，适合用来熬大骨汤喝。”
张大魁头皮发麻。
“退下。”忽然，郭小刀走入了包围圈内，人群自动分开道路让他进入。
“公子。”张大魁不禁暗松口气，大嘴一歪，冷冷瞪了眼黑木扎，这才退后开来。
黑木扎愣了下，张大魁最后那个眼神，看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小畜生，你又是哪个？”黑木扎一瞪眼，上下打量郭小刀，表情反而有了几分凝重起来。
“一个死人不配知晓我的名号。”郭小刀横剑而立，淡淡说道。
“找死你！”黑木扎勃然大怒，斩马大刀迅疾无比轮转下劈。
郭小刀肩膀一晃，身影突兀的一分为三。
黑木扎脸上浮现错愕，不知所措的斩向了中间那个郭小刀，却一刀劈了空。
郭小刀从他身侧一错而过，微微泛着白光的短剑指向了前方。
他的身后，黑木扎的身体拦腰而断。
北凉先锋军，就此全军覆没。
“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打败了北凉先锋军！”
城墙之上，山呼海啸，沸腾一片。
“你们几个，准备十口大铁锅。”郭小刀忽然下了一道命令。
此时的他，俨然是众人眼中的战神，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很快，十口大铁锅搭建起来。
“点火烧锅，把北凉兵的尸体投入锅中，我们也熬炼尸油！”郭小刀下了一道令众人呼吸凝滞的命令。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要想打败野蛮，就要用更加野蛮的方式！
第三十九章 碧眼火蹄兽
对面的北凉人很快发现了城墙上的一幕。
可想而知，北凉人愤怒了，一个个破口大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天越人不甘示弱，骂人谁不会，一口唾沫喷回去。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怒不可遏的北凉人更加猛烈的攻城之势。
“别着急，等北凉兵冲到了城墙下，就把尸油泼下去，放火烧他们。”
郭小刀不紧不慢指挥众人。
你还别说，郭小刀这个办法立竿见影。
北凉人擅用尸油攻城，却不知道如何扑灭这种尸火。
于是，接下来数日，北凉兵一次次攻城全部被可怖的尸火挡了回去，即便发动强攻，不计死亡的攀上城墙，却会遭遇郭小刀这个杀神，可谓屡战屡败。
他们唯一的利器，便是土堡之上的弓箭手。
想象一下，一轮轮箭雨射过来，总能收割走一些生命，让人始终提心吊胆，极其打击士气的。
“我早就看这个土堡不爽了。”
郭小刀准备了足足五十根长矛，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后，揉了揉肩膀，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根接着一根，扔过去，扔过去，扔过去！
嘭！
长矛骤然从天而降，以惊人而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斜插在土堡的天台上，前端直接没入地板三寸深，尾端猛烈摇颤成一个圈。
一根根长矛来袭……
土堡之上的弓箭手大惊失色，有人不幸被扎中，顿时就是一个贯穿身体的致命伤。
就在郭小刀抛掷出第三十七根长矛时，或许是土堡临时搭建而成不太稳固的缘故，最上面一层豁然塌陷下去，砸得下面一层也摇摇欲坠。
一时间，大半个土堡无法使用了。
“神人啊！”
“公子当真是天神下凡啊！”
“哈哈，公子勇冠三军，以一己之力，吓尿了北凉人！”
眼见此幕，城墙上的众人欢欣鼓舞，爆发出热烈的喝彩。
“尸火不管用了，土堡也被公子拆了，强弓也废了大半。北凉人应该黔驴技穷了吧。”
楼顶之上，统兵大人看着郭小刀，脸上堆着谄笑说道，一副巴不得北凉人立刻就败走的妄想模样。
“城中情况如何？”郭小刀不答反问。
“这个，挨千刀的北凉人污染了地下水，相继有部分百姓染上了瘟疫，不过情况还不算太严重，但时间一久就不好说了。”统兵大人叹口气，回道。
“师弟放心，我们提前做足了准备，干净的粮食和饮水足够我们撑住一个月的。只要我们守住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陈老大笑道，在他眼里，北凉人可比瘟疫更加可怕。
“那，援军呢？”
郭小刀其实最关心这个，只要援军一天不到，北凉人应该就会持续攻打下去，没完没了。
“最快，要五日。”统兵大人迟疑了下，报了一个天数。
郭小刀了然，瞭望远处，眉头不禁皱了皱。
“土堡塌了，北凉人似乎没有重建的意思，这一天也不攻城了，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
北凉人围而不攻，静如一潭死水，这个举动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了。
转眼两天过去。
这两天，北凉人除了叫骂，完全没有攻城，但反而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似乎，北凉人在憋着一个大招，能够扭转战局一锤定音的大招。
同一刻，北凉军统帅营帐内。
“托哈大将军，‘碧眼火蹄兽’饲养不易，您当真要动用这头异兽？”一个豹眼环睛的壮汉，头发梳理成一根根麻花辫，神色焦躁的说道。
“本将军率领北凉铁骑一路奇袭，势若破竹，打得天越国一个措手不及，骤然兵临安阳城下，本该在三日内就拿下此城，再以此重城为根基，便可虎视整个天越国。不料，安阳城卧虎藏龙，抵抗顽强，如果我们不能在接下来两日内攻克，他们的援军便会到来，到那时，我们只能无功而返，愧对黑刹真君的期望！”托哈沉声道。
帐内众人闻言，无不是恼怒愁叹。
“大将军，可我们只有一头碧眼火蹄兽，而且此兽尚未成年，在此时用掉它，太暴殄天物了。”豹眼环睛的壮汉扼腕道。
“本将军自然知晓那头碧眼火蹄兽异常珍贵，但如果我们战败了，就算它再珍贵又有什么用呢？传本将军的令，放出碧眼火蹄兽，即刻攻城。”托哈大将军站起身来，满面威严的喝道。
片刻后。
城墙上一阵骚动。
“公子，你快看，北凉人有动静了。”一个兵卒大喊起来。
郭小刀，陈老大等人凭栏观望，就发现北凉军阵前，忽然分开一条道路，从尽头走来一头通体血红的独角巨牛。
这头汗血巨牛体长超过丈许，异常雄壮威武，两只大大的碧玉色牛眼里煞气森森，鼻子往外喷出白色蒸汽，蒸汽里似乎混杂一缕红色火焰。
“这是，妖兽？！”郭小刀眉梢一挑，吃惊道。
“这是什么怪物？”陈老大也没有见过这种异兽。
“咦，这不是碧眼火蹄兽吗？”至今一无是处的统兵大人出人意料的认出了异兽。
“碧眼火蹄兽是什么？”郭小刀连问。
“众所周知，妖兽是开了灵智的，不会屈服于凡俗之人，所以只有修行者能够收服妖兽为己用。但有那么几种妖兽，性情温和，而且饲养成本不太高，凡俗之人也可以豢养。这碧眼火蹄兽，就是其中一种。此兽平时极其温和，但只要发怒或者奔跑起来，四个蹄子就会冒出火焰，在火焰的加持下，速度变得极快，爆发出的冲撞之力，十分可怕……”
说着说着，统兵大人神色剧变，惊道：“不好，北凉人要用这头碧眼火蹄兽攻城！”
“就这么一头大红牛，撞得开城门？”张大魁干瞪眼，难以置信。
“看体型，这只是一头尚未成年的碧眼火蹄兽，但其冲撞之力一样不可小觑，城门只怕顶不住，要被撞开呀。”统兵大人急得满头大汗。
众人也跟着惊恐起来。
城门若开，将近二十万北凉兵马长驱直入，安阳城就彻底完了。
郭小刀眼神一阵闪烁。
碧眼火蹄兽若真是如此厉害，连城门都撞得开，那他也无能为力。
第四十章 退兵
“统兵大人，这碧眼火蹄兽可有什么弱点？”郭小刀没有失去冷静，略一思索就沉稳发问。
“弱点？让我想想，我上次见到这种异兽是在皇都的亲王府里，哦哦，记得有人说过，饲养未成年的碧眼火蹄兽须得格外小心，此兽一旦发狂，便会激发血脉之力，四蹄冒火，但未成年的碧眼火蹄兽尚不能控制自如，极有可能会将自己整个燃烧，化为飞灰的。”统兵大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话音才落，就见到那头碧眼火蹄兽狂奔而来，直冲向城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奔跑中，碧眼火蹄兽四个蹄子先是火星四溅，接着呼呼呼呼，果然冒出火焰，四团红艳艳的火焰前后交错奔腾，呜呜呜呜，红色火焰在风里顺着四条腿往上蔓延，倏忽间全身都冒火了。
着火的碧眼火蹄兽速度更快了，众目睽睽下，就像是一辆轰隆隆全速行驶的牛头战车，一个巨大的火球滚滚而行，势不可挡的奔向城门一撞而来
“放箭，射杀它！”郭小刀紧紧盯着迅速冲到百米外的火焰巨牛，大声一吼。
嗖嗖嗖……
霎时，城墙上箭雨如飞，很多箭矢射偏了，也有不少箭矢射中了。
但这些射中的箭矢，一触碰到那团巨大的火球，全被弹飞开来，无济于事。
轰！
整个东城门狠狠震动！
城墙上的人全部感到了脚下传来强烈的震感，甚至不少人身形猛地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郭小刀身形一掠，冲下了城楼，等他来到城墙的另一侧，恰好看到一团火焰从城门里强闯进来，在宽阔的走马大街上继续狂奔。
不过那团火焰跑着跑着，火势一点点减弱，速度也慢了下来。
减弱的火焰里，碧眼火蹄兽再次显露出身形，只不过此刻的碧眼火蹄兽，身上的血肉几乎烧光了，只剩下一个骨架子，像是恶灵骑士一样。
最后，骨架也在火焰里崩解溃散，化作灰烬飘散一空。
一头碧眼火蹄兽，就这样自焚而亡！
眼见此幕，郭小刀的表情一阵变幻，然后他就听到城外传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马蹄声。
断不迟疑，郭小刀快速冲到下面，就发现坚实的城门被撞得稀巴烂，露出一个大窟窿，原本镇守在城门里面的守城兵也是猝不及防，全被撞得横死当场，一地残破的身体。
郭小刀视线穿过城门，可以清楚看到北凉铁骑发起了冲锋，一匹匹战马在北凉兵的喊杀声中，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以北凉铁骑可怕的冲势，一旦闯进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堵上城门！”郭小刀环顾了下，转动来去的视线猛地落在一棵大树上。
走马大街两侧，栽种了很多大树，树龄超过五十年的比比皆是。
“所有人，跟我来。”
郭小刀提了口气，振臂一呼。
闻言，此刻正不知所措的陈老大等人还有守城兵，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全部跟上了郭小刀的步伐。
就见到郭小刀来到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下，扬起微微发光的短剑，斜向一划。
大树依然岿然不动。
但郭小刀已经冲向了另一颗大树，也是斜向递出一剑。
“难道？！”
陈老大脸色一变，来到大树前深深看了眼切痕，心头不禁涌现莫大的震撼。
陈老大拍了下大树。
喀喀喀……
大树斜倒下来，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横在走马大街上。
“你们快把大树抬过去堵住城门。”陈老大倒吸一口气，赶紧吩咐道。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合力抬起大树，横置在了城门内侧。
郭小刀一口气斩断了五棵大树。
众人也将五棵大树全部抬到了城门内侧，三颗在下，两颗在上，组成一道高度将近一米五有余的屏障。
就在这会儿，北凉铁骑已然冲过了一箭之地，来到了城门口。
一匹匹战马毫不停顿的，甚至加速冲刺，迅速通过了城门，从城门外侧到内侧，宽度只有十来米，以斩马此时的速度，就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于是！
冲在最前头的几匹斩马风驰电掣般一闯而入，浑然没有发现，也想不到，在城门内侧会有五颗大树组成的屏障。
嘭！嘭！嘭！
这次轮到北凉兵猝不及防了，战马一头撞在大树上，前面的战马刚撞上去，后面的战马紧随而至，追尾了！
一时间，人仰马翻！
马的嘶鸣，人的惨叫！
血肉横飞！
数十匹战马和北凉兵，将城门外侧到内侧这段空间，追尾式填满了！
“弓箭手准备，给我射！”郭小刀脸色有些苍白，却镇定自若的指挥着。
一排弓箭手当即开弓射箭，也无须瞄准什么，直接往城门里放箭就是了。
三轮箭雨放出去，城门里便彻底安静下来，战马和北凉兵全死了！
而城门之外，后面蜂拥而来的北凉铁骑发现了不对，急刹车停住了，亲眼目睹一场惨绝人寰的交通事故，以及后面的射杀场面。
北凉人眼睁睁看着，无力阻止。
就这样，北凉人牺牲一头碧眼火蹄兽好不容易才撞破的城门，竟然被自己人马的尸体彻底堵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托哈大将军目眦尽裂，难以置信，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别说是北凉人难以置信了，就是安阳城一众官兵也深感匪夷所思。
郭小刀一剑横斩三人合抱粗的大树，此等武力超乎想象，凡俗武师也能修炼到如此恐怖的地步？有人甚至怀疑郭小刀可能是修行者了。
“退兵啦！”
“北凉人退兵啦！”
眼见攻势连续失败，无望侵占安阳城，加上援军即将到来，托哈大将军心灰意冷，只好下令撤兵，狼狈败走。
安阳城却是一片沸腾！
郭小刀满眼疲惫，饶是他一身精血真气，如此拼命下，显然也吃不消。
不过他没有立刻休息，转身来到走马大街上，只见地上有一路蔓延向前的灰烬，赫然是碧眼火蹄兽燃烧后留下的骨灰。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当时确实有一道异常明亮的……”
蓦然，郭小刀眼底一亮，发现一小片只有树叶大小的骨头，通体赤红如玉，触手温热，表面晕散出淡淡的红光。
“这是碧眼火蹄兽的一片兽骨？”郭小刀感觉此物不凡，用一块布包裹起来收入怀里。
随即，他就感觉到怀里变得火热起来，这片小小的兽骨持续散发出热量，让人浑身暖洋洋的，无比舒坦。
第四十一章 江湖人，江湖事
数日后，天刚蒙蒙亮。
少年一觉自然醒，黑白分明的双眸一片清澈，整个人精神饱满，生龙活虎。
推开窗户。
外面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从屋檐滴落的水滴连成一串，晶莹如珍珠一般。
屋檐下有个燕窝，两只燕子躲在窝里，融融恰恰，时而啼鸣几声。
一切都是那么恬静。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在安阳城保卫战中一战扬名的郭小刀，此刻他的身体已经从剧烈消耗中恢复过来。
年轻就是好。
寻常武师在那种强度的消耗中，无不是精血大亏，须得修养数年之久才能重回巅峰。
但郭小刀只在两三天内就恢复了。
当然，这与郭小刀是真气境有关，全身都是精血，而且还能源源不断滋生出来。
年轻+修为高，这其实才是郭小刀最大的底牌。
“感觉还不错，可以回归正常的修炼了。”郭小刀感应了下身体，微微一笑。
而在郭小刀的身体恢复之际，安阳城这座雄城也在重新焕发生机，百姓又一次可以安居乐业，享受来之不易的太平。
与此同时，安阳城以一城之力逼退二十万北凉铁骑的消息也传开了，整个天越国为之震撼，赞誉之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但无论是安阳城还是天越国，依然有一根弦在紧绷着。
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
只要北凉兵马重整旗鼓，他们依然拥有可怕的战力。
别看安阳城胜了，仅仅不到十日的守城战，就死伤了三四千人之多呢，而北凉大军除开先锋部队全军覆灭，整体战力还在。
他们之所以无法攻克安阳城，所未预料的，或者所缺少的，只是像郭小刀这样一个战力超群的无双吕布罢了。
所有人都在等。
……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不觉间秋去冬来。
这期间，北凉国和天越国就处于微妙的对峙状态，北凉铁骑几乎每天都会派兵滋扰边界，但大规模进攻没有再发生。
安阳城也从战乱中彻底恢复过来，一片欣欣向荣，就在这天，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突然传来。
天越国与北凉国互派使者签订了休战协议，一场声势浩大的国战，就这样仓促而起，骤然终结。
“看来修行界的战争也结束了，云苍派与黑刹教不打了，国战也就自然终止了。
凡俗之人的命运就像是树上的叶子，随着修行界的大风摇摆不定，随时可能被吹落，零落成泥碾作尘，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奈……”
郭小刀听到消息后，却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莫名的情绪。
纵然他切身感受到自身的实力鹤立鸡群，可能已经成为古往今来江湖上第一高手也不定，但他内心总有一股不甘在蠢蠢欲动。
“我要修仙！”
这个强烈的念头让郭小刀心里有些发狂。
……
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满城银装素裹，煞是唯美。
听雨阁的花园中，地面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皑皑白雪中，却有一个三尺大的地方，没有任何雪花停留在此。
在那片小小的空地上，郭小刀袒露胸膛，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浑身的皮肤红的发烫，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立刻就蒸发为白气。
象甲功进度：1.5年/1.5年
特效：怪力、铜皮铁骨
“呼……”
郭小刀长吐一口浊气，缓缓收功。
随着他停止运功，发烫通红的肌肤很快冷却下来，奇妙的一幕出现了，他的皮肤的颜色随之变化，隐隐露出冷金属的铜色光辉。
此时的郭小刀，身体依然是少年，身高和体型都很正常，乍一看并没有任何奇异之处，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中有大不同！
“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刚猛无俦，力能举鼎。”郭小刀握了握拳头，感受到蓬勃的力量涌动不息，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嚷。
“巧儿姐，何人在外吵闹？”郭小刀语气淡淡道，以他的功力，声音清晰而迅速传到了大门那边。
巧巧一路小跑过来。
“公子，许卫林、吴大山几个人嚷着要见你。”巧巧敛衽一礼道。
“许卫林？”郭小刀不禁笑了，差点忘了，他还有个手下败将的师侄。
“公子，您专心修炼好了，不要理睬他们。许武师他们来找您，无非是想请您出战的。”巧巧连道。
自两国结束战争后，两国百姓讨论较多的话题，自然是打得最为凶残的安阳城保卫战。
郭小刀之名，被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的强大，也被描述成了绝世奇才，万夫莫敌，天下第一等等。
如此一来，北凉国的武师不爽了，争相闯入天越国，并且朝着安阳城蜂拥而入。
原因无他，郭小刀一战扬名，惊动了江湖武林，人称小霸王！北凉国的武师自然是不服的，浩浩荡荡前来挑战郭小刀。
而天越国也有无数盛名在外的武师，岂能容忍北凉国武师践踏这片江湖。
于是，天越国各地的武师闻讯赶来，也来到了安阳城中，一时间，安阳城聚集了成千上百的武林高手，各门各派粉墨登场。
江湖人，江湖事。
江湖人的事，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办。
战争结束了，江湖反而更加热闹了。
双方摆开了一个大大的擂台，公开比武厮杀，站着登台，躺着下去，不分出个生死决不罢休。
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有人在擂台上血斗，死伤者不下百余人，也随之涌现了一批后浪俊杰，一展绝技，借此名扬江湖。
而引爆两国武林高手展开擂台厮杀的郭小刀，却始终没有露面，仿佛不存在一般。
近日来，北凉国武师叫嚣不已，并且越来越不守规矩，其中一些人为了逼迫和挑衅郭小刀出战，开始滋扰平乐帮的生意。
“让许卫林他们进来吧。”郭小刀一心闭关练武，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老虎不发威，总会被某些人当成病猫的。
“吾等拜见师叔、公子。”许卫林、吴大山几人毕恭毕敬行礼。
“出了什么事？”郭小刀已经穿上了衣服，平淡道。
凛冬雪天，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衣，遮盖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香囊，里面装着一颗小小的兽骨。
“师叔，北凉国武师闯进平乐酒楼，打砸闹事，还把郭掌柜推翻在地，往他身上泼酒撒尿。”许卫林愤愤不平道。
……
票票有点少，短小作者求求。
第四十二章 木秀于林谁能摧之
“泼酒，撒尿，对我二叔？”郭小刀眉梢一挑，脸色冷了下来。
江湖人做事，讲究凡事留几分，对方竟然在平乐帮的地盘如斯撒野，羞辱行为令人发指，这番挑衅确实耐人寻味。
肇事者极有可能与他郭小刀是有私仇的。
“什么人干的？”郭小刀心绪百转，表面上依然冷静如常。
“他们自称来自北凉国川江边上的‘灰驼山庄’，个个野蛮粗暴，一言不合就动手打砸酒楼，欺负郭掌柜的，就是他们。”许卫林回道。
“灰驼山庄？”郭小刀不太了解北凉国的江湖势力，也是头一次听说。
这会儿，陈老大，孙师爷和吴长贵打外面进来。
“师弟息怒。”
陈老大走上前来，然后瞪了眼许卫林，脸上露出不满之色，看得许卫林立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师兄，你也听说了？”郭小刀道。
“冒犯你二叔的人，来历不简单。百余年前，北凉国出现一位武学奇才，练就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刀法，因为他在川江一带立足，因此江湖人敬称他为‘川江刀王’。
此人巅峰时期，闯荡北凉国，罕有敌手，后来孤身进入天越国，从北横行到南，打败一众江湖名宿，无人能敌，最后功成名就返回川江，兴建了灰驼山庄，号称北凉第一大庄。
不过，在川江刀王死后，他的子孙也很快死于江湖仇杀，灰驼山庄随之迅速衰败下去，但川江刀王的刀法却传承下来。
十多年前，有个叫巴尔达的北凉人，惊才艳艳，接过川江刀王的衣钵，不但练成了绝世刀法，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二代川江刀王。
巴尔达也当仁不让成为灰驼山庄的主人，呼朋唤友，与另外五个武艺高强的草莽结为兄弟，雄霸川江一带。
不过，巴尔达六人贪得无厌，作恶多端，罪行累累，因此有人称呼他们是‘川江六丑’，其中一丑已经死在了你的剑下，就是北凉铁骑的先锋大将黑木扎，也是六丑中最弱的一个。”陈老大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他们是来寻仇的。”郭小刀心头迅速明了。
“师弟，数月前你才经历一场大战，精血消耗定然不少，即便你还年轻，恢复的也快，但短时间内属实不宜再跟他人动手。你放心，我已经联络了几位江湖朋友约战巴尔达等五丑，为你二叔出一口恶气。”陈老大肃容道。
显然，陈老大无法想象到，郭小刀其实早就恢复了功力。
许卫林听了此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不禁讪讪一笑。
“师兄不必担心，我不会冲动的。”郭小刀没有解释什么。
听到郭小刀这样说，陈老大方才暗松口气，自己这个师弟是平乐帮的未来，不容有失。
陈老大不敢指点郭小刀武功，但他的人生经历丰富，老谋深算，自然在这方面不遗余力帮助郭小刀。
众人散去。
不一会儿，雪停了。
“刀刀，打雪仗，我们打雪仗吧。”一个大男孩闯进听雨阁，欢呼雀跃的，不是陈老大的儿子陈平凡是谁，一有空就跑来找郭小刀玩耍。
“好呀，小凡，看招。”郭小刀搓了一个雪球轻轻甩出，打得陈平凡满脸是雪。
陈平凡立刻还以颜色，郭小刀故意让他打到了，乐得大男孩哈哈大笑。
……
翌日！
一个大大的擂台摆在了平乐酒楼门前，楼上、街上人满为患，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
在哪挨了打，就在哪打回来。
面对川江五丑的挑衅，平乐帮做出强势回应，就在平乐酒楼前摆擂。
消息一传开，满城百姓躁动，无数人闻风而来，只想一睹为快。
“打死北凉人！打死北凉人！”一大早的，擂台前就聚拢了很多人，高声叫喊。
这些人都有亲人，儿子或兄弟，死在了安阳城保卫战中，对北凉人自然是恨之入骨。
不多时，陈老大携一众高手洒然来到擂台前。
另一边，川江五丑也大摇大摆走来，身边围着来自北凉国的众多高手。
双方隔着一座擂台对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没有什么废话要说，一个字，干就完事了。
雪后凛风呼啸，但空气里弥漫着肃杀的气氛，更加森寒。
突然！
“‘银蛇枪’费谦在此！巴尔达，还不出来受死！”
一个浓眉壮士扛着一柄银枪跃上擂台，沉声一喝，双眼里有一种摄人的杀气。
此人一出场便引起一片欢呼。
因为费谦出身名门，乃是赫赫威名的“枪王”费义合之子，此前他已经多次登台打擂，无一败绩，一手银蛇枪千变万化，高深莫测。
“大言不惭，就你也配与我们北凉刀王过招。”一个北凉武师出现在人群之外，只见他足尖一点，纵身越到众人的头顶，踩着一个个人头踏步向前，以极其嚣张的出场方式，落在了费谦的对面。
“我枪下不杀无名之辈，你是何人？”费谦眯了眯眼。
“小凉山，‘鬼头刀’尹西克。”北凉武师亮出了一把装饰了骷髅头的大刀。
北凉人擅使刀，许多武师都是用刀的高手。
“这个尹西克不是无名之辈，他的刀法诡谲多变，飘忽不定，在北凉江湖占有一席之地。”陈老大出声提醒道。
费谦怡然不惧，银枪一弹，如同一条窜飞出去的长蛇，立刻就与尹西克杀到一处。
“桂花糕，好吃的桂花糕，热乎乎的桂花糕。”
人群之外的街上，很多人正在聚拢而来，有个小摊贩趁机兜售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可惜大家都急着过去观战，没有人理睬他。
这时候，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走了过来。
“桂花糕，给我来一块。”
“好嘞。”小摊贩大喜，连忙递给了少年一块桂花糕。
“给你钱。”少年接过桂花糕，随手抛给了小摊贩一两碎银，不等对方找钱便自顾自向前走去。
“小伙子，我还没有找你钱呢？”小摊贩追了上来，忽然注意到，少年手里提着一把短剑。
“不用找了，赏你的。”少年微微一笑，忽然拔地而起。
小摊贩猛地仰起头，只看到一片衣角消失在了二楼的屋顶。
这个少年正是郭小刀。
他坐在了平乐酒楼的屋顶，边吃着桂花糕，边俯瞰下方的擂台。
噗！
费谦逮住机会，一枪捅进尹西克的胸膛，杀死了鬼头刀。
但费谦也不好过，胸前被尹西克砍了一刀，刀锋上淬了毒，脸色很快变得乌黑，吐出一口黑血，被人赶紧抬下去救治。
“居然用毒，北凉人当真是卑鄙无耻！”
“武师比斗，用毒伤人，算什么真本事？”
众人见此一幕，大怒不已，纷纷破口大骂。
“日泥先人奶奶的，这是生死之战，又没有规定不许用毒。”又一个北凉武师跳上了擂台，双手握着一把斩马大刀，狰狞冷笑道。
“老子叫塔木，灰驼山庄排行老三，哪个不怕死的上来跟我过过招。”北凉武师说这话时，掏了掏裤裆，举止猥琐下流，顿时惹怒了下方不少女子。
“我来！”
一个身材消瘦的剑客从陈老大身旁走出，迅速登上擂台，二话不说就拔剑出鞘，攻向了塔木。
刀剑无眼，塔木的斩马大刀势大力沉，剑客的长剑柔中带刚，打了数十个回合。
蓦然，剑客使出一招漂亮的回头望月，绝技妙极，一剑刺中了塔木的胸膛。
哪想到，当的一声响，长剑猛地弯折！
“你……”剑客先是一怔，就见到塔木森然一笑，斩马大刀迅疾下劈，这一刀可谓杀机重重，剑客根本躲避不及，面上顿时涌现惊骇之色。
众人也吓得闭上了眼。
塔木一刀劈下，却一刀落到地，劈空了。
肃杀而寒冷的空气里，忽然充满了桂花的芬芳。
塔木抬头一看，剑客被人拉开了数步，没有做他的刀下鬼。
“你是？”
塔木眼角抽了抽。
“师弟！”
“小霸王！”
世界在安静了须臾后，骤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郭小刀不紧不慢吃掉了最后一角桂花糕，然后抬头看了眼雄壮的塔木。
但就在下个刹那，塔木眼前一花，郭小刀徒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柄短剑贯穿了他的咽喉，剑尖刺破了喉咙，从后脖颈斜上刺出，滴着血。
“嗬嗬，嗬嗬嗬……”
塔木双眼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叫声，仿佛到死都不相信他会被郭小刀一剑秒杀。
咣当！
塔木倒下了去，胸前衣服破裂开来，从中掉出一块铁板。
剑客看了眼，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那一剑会突兀的弯折，原来塔木在怀里藏了铁板。
世界又一次变得安静，然后彻底沸腾！
见此情形，北凉武师一个个寒毛卓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郭小刀表情依然无比平静，眼神甚至有些空洞，仿佛藏着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寂寞和孤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谁能摧毁我？
第四十三章 所谓力量
过了片刻，北凉武师这边终于有了动静。
“嗐，好快的剑法。”
一个脸上刺字并雕青的黑衣大汉排众而出，此人一看便是曾经犯下滔天大罪，受过黥刑的江湖败类，面目可憎。
黥面大汉脚腕一扭，凌空旋转了三圈，却以极快的速度跃到半空中，最后落在了擂台一角的旗杆上。
众人顿时变色。
只见黥面大汉左腿蜷缩，右脚掌点在了旗杆的尖端之上，单脚而立，身形沉稳不动，犹如站在了一个针尖之上，可谓是显露出一手漂亮的让人无话可说的上乘轻功。
“咦，这不是游龙步吗？”
陈老大等人一眼认出黥面大汉的身法，纷纷面露诧异之色。
因为这“游龙步”乃是佛门七十二绝技之一，也是天越国玄业寺的不传之秘。
“此人一定是天越国的罪囚，逃到了北凉国，然后与灰驼山庄这群败类沆瀣一气。”陈老大断然道。
“阿弥陀佛！陈老大好眼力，你没有猜错，这位黥面施主本是玄业寺一名僧人，法号尘空，多年前，他不甘在佛门陪伴青灯，暗中偷学游龙步，并犯下了多起奸淫掳掠的恶事，早已被逐出玄业寺。”陈老大身旁有位白须高僧，正是玄业寺的住持，忽然神色一变，瞳孔紧缩的说道。
“老秃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我。”黥面大汉哈哈一笑。
“不错，老子就是尘空，承蒙巴尔达大哥不弃，收我做了灰驼山庄的五庄主。”
“什么，川江六丑，你就是那第五丑？没想到这些年你非但没有弃恶从善，反而变本加厉。”白须高僧为之愕然，也痛心疾首。
“干你屁事，天大地大，老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黥面大汉狞笑连连。
说罢，他不再理睬白须高僧，阴森森的目光盯上了郭小刀，杀意暴涨。
郭小刀手里的短剑，血还未干。
“来来来，跟老子比比是你的剑更快，还是老子的刀更快。”
黥面大汉忽然动了，从旗杆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的瞬间，拔刀出鞘，并且没有任何停顿的一冲向前，身法忽左忽右，蜿蜒如龙，让人捉摸不透。
众人只感觉眼前浮现一连串的残影。
那些残影延展开来，串联在一起，就好像是一条长龙在擂台上盘桓飞舞，根本无法捕捉到黥面大汉的真身。
郭小刀面不改色，忽然向左移开了半步。
唰！
一道刀影紧随而至般，刀气凌厉，却差了半步的斩在了郭小刀原来的位置。
黥面大汉一刀斩空，心头不禁暗惊，当即就想暴退开来，但一只手，神出鬼没的，不知在何时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游龙步么，不过如此。”郭小刀左手一个抓握，淡淡道。
黥面大汉大惊失色，持刀的手臂一震，气血之力爆发开来，试图震开郭小刀的手。
哪想到，一股超乎想象巨大的抓握之力，牢牢捏住黥面大汉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扭断了他的手腕骨头，痛得他五指一松。
当！
长刀掉落在地上。
郭小刀左手一个翻转，可怕的扭劲传递出去，黥面大汉左臂顿时剧烈扭曲，整个人跟着翻转倒地，强壮的身躯竟被郭小刀一只手就摁在了地上。
气血境武师，败在了象甲功的怪力之下。
“你，你，等等！”
黥面大汉惊骇欲绝，但下一刻，郭小刀的短剑就驾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抹！
噗！
黥面大汉脖子绽放血花，血水喷涌而出，洒了一地都是。
现场又是一阵骚动。
陈老大这边自然是欣喜若狂，众多看客在鲜血的刺激下也变得无比狂热，北凉武师那边就死气沉沉，惊恐纷纷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郭小刀杀人的方式都太过简单了，没有一招半式，没有叠劲爆发，也没有气血之力，却干净利落，好似踩死蚂蚁一般容易。
“哈哈，好功夫！”
忽然，一个白衣青年排众而出，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生的一副让人妒忌的好皮囊。
“在下满天星，灰驼山庄的四庄主，请小霸王赐教。”白衣青年登上台来，洒然一礼，笑容带着几分亲切。
陈老大等人一阵交头接耳，却没有给出任何提醒，显然他们并不了解这个四庄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目睹我连杀两人，你还敢上来，勇气可嘉。”郭小刀打量了下满天星，淡淡道。
“在下有个请求，还望小霸王能够应允……”
白衣青年笑了笑，语气谦卑，彬彬有礼，边说着，边低头拱手，作揖到底，然后缓慢的起身。
但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小盒子忽然从他的袖口里滑落出来。
满天星神色一沉，杀机毕露，猛地打开了小盒子。
刹那间，三十六枚毒针从盒内爆射而出。
“不好，那是暴雨梨花针！”
一种凶名赫赫的暗器，令人闻之色变，杀人于无形。
说时迟那时快，郭小刀眉梢一挑，短剑萦绕身前，剑气如潮，搅动风云滚滚，形成一个漩涡，将三十六枚毒针全部吸引过来，接着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牵引，反向打了回去。
嗖嗖嗖……
白衣青年浑身一僵，直挺挺倒了下去，三十六枚毒针扎在他的脸上、身上。
“啊，啊啊……”
毒针很快发作，痛得白衣青年满地打滚，身上很快浮现红色的鼓包，密密麻麻的，一张俊美的脸庞随之变成了癞蛤蟆脸，丑陋无比。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衣青年方才死去，暗算别人终害死了自己，也是死有余辜。
眼见此幕，陈老大等人全部松了口气。
在暴雨梨花针的偷袭下，郭小刀依然毫发无伤，这让北凉武师很绝望。
“我也差不多玩腻了，还有谁？”郭小刀目光一扫，眼中似乎有道光芒在闪烁，在渴求一个能让他痛快一战的对手。
终于，人群里一个戴斗笠的壮汉走了出来，虎背熊腰，手中那口斩马大刀重达八十八斤，走起来龙行虎步，让人侧目。
这人不紧不慢登上台，解下斗笠，露出一张留着络腮胡须桀骜不驯的面孔，脸上有三道深刻的疤痕，看起来狰狞毕露，十分凶恶渗人。
“巴尔达！”
“他就是灰驼山庄的主人，二代刀王巴尔达！”
人群里响起惊呼。
“小霸王，你的力量很强大，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高手了。”巴尔达裂开嘴，露出两排屎黄屎黄的牙齿，随意的挥了挥斩马大刀，刀气一放，便发出令人惊悸的尖啸。
见此，陈老大等人面色不禁凝重了几分，这个巴尔达的功力，果然雄浑，深不可测。
但，郭小刀眼中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之色。
“力量么，我和你对力量的理解，只怕是不同的。”郭小刀面不改色，平静的说道。
“哦，那你先试过我的刀再说。”巴尔达双手紧握斩马大刀，擎举起来，自上而下劈落。
轰！
斩马大刀劈在地上，一声巨响中，偌大的擂台被劈成两半，绽开一道半米宽的裂痕。
郭小刀脚下的擂台开始倾斜倒下，巴尔达一跃而起，凌空扑来。
此时的巴尔达占尽了地利优势。
“狂刀斩！”巴尔达大吼一声，依然是双手握刀，刀气雄浑，冲着郭小刀劈头盖脸砍来。
但郭小刀足尖一点，不可思议的，身形猛地蹿升到了更高处，也擎举起短剑一劈而下。
“所谓力量，是用来形容这种东西的。”郭小刀一剑落下。
巴尔达愕然变色，情急之下，迅速反举斩马大刀格挡，在郭小刀剑锋落下之前，做好了防御。
但突然间，一道白濛濛的剑气斩来，他就看到斩马大刀断成了两截，然后肩膀一凉。
大半个肩膀连带一条手臂以及手里半截斩马大刀，离体飞出！
巴达尔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凡俗武师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巴尔达摔倒在崩塌的擂台上，汩汩汩，鲜血迅速染红了地板。
第四十四章 极限
冬天在悄然退场，春天还未到来。
依旧有点寒冷的清风微微吹拂着，小草却急不可耐的从土里钻出来，长出新的叶子，一切都变得那么新鲜，绿意盎然。
千条万条的柔柳，也舒开了它们的黄绿的眼，衔泥的燕子从树梢间飞过，落入了寻常百姓家。
晨曦是美丽而柔和的。
朝霞满天，洒在听雨阁的花园里，草地已有了淡淡的绿意，栽种的梅花则开始凋零，一地落红。
四季轮回，生命无常，周而复始，不过是又一轮你方唱罢我登场。
“梅花盛开一度，独傲寒霜，却也止步于春风。”郭小刀轻轻一叹，发出一声莫名的感慨。
距离郭小刀上次离开听雨阁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安阳城中因为擂台比武掀起无数血雨腥风的日子也早已结束。
那段动荡的最终结果，便是平乐帮总坛大门上多出一块很大的横匾。
上面只有四个字，斗大的金字！
“天下第一！”
郭小刀出战那天，碾压群雄，北凉武师一败涂地，无一人可堪一战，就连能逼得郭小刀使出第二招的人都没有，输得太惨烈了，太绝望了！
当天，所有的北凉武师都灰不溜秋的离开了安阳城。
事实上，在此后数十年间，北凉武师再不敢随意闯入天越国闹事，就是因此这次的惨败，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巨大的心理阴影，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随后，天越国各门各派，心悦诚服，出于莫大的尊敬，每个门派都拿出了一两黄金，铸成了这四个金字，送给了郭小刀。
尽管郭小刀婉拒多次，但耐不住武林群雄热情，匾额最终还是悬挂了上去。
此后的日子，名震天下的郭小刀一如往常练武，坚持不辍修炼太白剑经和象甲功，边增强功力厚度，边强化横练之躯，每天进步一点点，每天都有所收获，也挺快乐的，也挺满足的。
但就在这几天，郭小刀感应到无论是功力还是身体强度，成长全部停滞了，就像是达到了某个极限，某个无法逾越的瓶颈。
“记得上次我将碎心拳修炼到极致，获得了一个成就以及奖励，从而强化功法，将碎心拳强化为混元碎心拳，不知这次……”
念及此处，郭小刀面露一丝期待，来到祠堂密室里，迅速翻开了两个兽皮卷轴，神情专注的研读起来。
看完一遍，又看完一遍……
数遍之后，郭小刀抬起头来，面带遗憾的放下了卷轴。
“可能是我还没有将这两门武功修炼到极致吧。”郭小刀转念一想，走出了密室。
在随后的小半个月里，郭小刀更加勤奋的苦练武功，但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进步，没有任何成长，前途无亮。
郭小刀又一次去密室，希望【读书】外挂能给他带来惊喜，结果却也是失望而归。
“难道我已经抵达了凡俗所能达到的极限？”
郭小刀心头一沉，左思右想后，眉梢忽然一挑，想起一个人来。
玄业寺，就在安阳城外的香山之上，每到逢年过节，前去焚香拜佛的人比肩接踵。
郭小刀没有兴师动众，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换了一身便装，便悄无声息离开平乐帮，在一个傍晚来到了香山古刹。
此刻，白须高僧正静坐禅房之中，面朝佛像，手掐佛珠，默诵经文。
“觉慧大师，晚辈叨扰了。”
突然，背后的窗户上倒映出一个剪影。
白须高僧眉梢一抖，转过头来，瞳孔不禁为之一缩，刚点燃的佛灯下，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一个少年。
“小霸王！”
白须高僧神色一变，连忙起身相迎。
“冒昧前来，请大师莫怪。”郭小刀缓缓坐下来，拱手道。
“小霸王亲临玄业寺，乃是本寺莫大的荣幸。”白须高僧面带笑容，非常客气，没有丝毫不满之色，就是有些意外罢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晚辈有话就直说了，上次大师在安阳城时，曾提到贵寺中有位修行者，晚辈想要求见一下这人，劳烦引荐。”郭小刀开门见山道。
“呀，小霸王有所不知，那位修行者其实就是老衲的师叔，法号明远，年事已高，隐居在敝寺的后院之中，早已不问江湖之事了。”白须高僧先是一怔，迟疑了片刻，略显歉意的说道。
“实不相瞒，晚辈不是因为江湖事才来叨扰明远大师的，而是想请教他几个关于修行的问题。”郭小刀沉着应道。
“这样的话……”白须高僧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老衲可以请求一下师叔，但师叔若是不想见你，那就……”
“明白，凡事讲究一个缘分，若无缘，绝不强求。”郭小刀连道。
白须高僧点点头，离开了禅房。
郭小刀安静等着。
“小霸王，这边请。师叔答应见你一面，不过，他老人家年老力衰，体力有限，谈话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时辰。”不多时，白须高僧折返回来，笑着叮嘱道。
郭小刀精神一振。
穿过一道拱形门，进入一个幽静雅致的竹苑。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竹屋一角，挂着一盏白灯笼，随风轻轻摇摆，淡白的光线照得屋檐下毫发毕现。
一张茶几，一个香炉，一个老僧。
袅袅熏烟中，老僧真的非常老了，皮肤干瘪如树皮，青色的血管高高鼓突，给人沉沉暮气命不久矣的感觉。
“晚辈郭小刀，拜见明远大师。”郭小刀行了一礼，大声道。
“年轻人不必如此大声，贫僧虽然老了，但耳朵一直很灵的。来，过来坐吧。”老僧露出慈和的笑容，伸手倒茶。
郭小刀讪讪一笑，坐到了老僧对面，刚要开口，老僧却摆了下手。
“你没有灵根，但你的习武天赋奇高，已经罕有敌手，饶是如此，你仍然不满足于现状，想要更进一步，是吗？”老僧仿佛猜透了郭小刀的心思一般，打断道。
“大师慧眼如炬。”郭小刀目光一闪，坦然的点点头。
“年轻人，你可知道修行者能够活多久？”老僧忽然问道。
“修为越高，活得就越久吧。”郭小刀想了下，含糊道。
“你这样说也不错，修行界有‘万年大劫’之说，意思是说，任凭你修为再高，只要没有渡劫成仙，你的寿元最多只有一万年。年轻人，修行者尚且有极限，你觉得凡俗会没有极限吗？”老僧徐徐道。
“大师是说，我已经到了极限，是吗？”郭小刀深吸口气道。
“不管你有没有达到极限，你终究只是一个凡俗，懂吗？贫僧在十岁那年，被检测出身怀灵根，却只是下品灵根，资质太差了，甚至没有一个修行门派愿意收我为徒，但贫僧内心躁动不已，一心渴望修行，于是背井离乡，成为一名散修，结果奔波劳碌了六十载，修为才堪堪练气二层，最终贫僧厌倦了，回头时，才发现父母亲人朋友全部不在了，孤零零无依无靠。直到这时，我才大彻大悟，就此遁入佛门，心灵终于获得宁静。”
老僧一脸追忆之色的感慨道：“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贫僧就放下执念，选择做个平凡人，或许早已娶妻生子，膝下儿孙满堂，安享人伦之乐。年轻人，贫僧劝你及早放下执念，不然你收获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后悔。”
第四十五章 灵根
语重心长，发人深省。
“执念么？”郭小刀略默，思索了些什么，表情一阵变幻。
“大师，凡俗武师有没有可能通过修炼武功，也获得修行者那般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追星拿月，甚至延年益寿，成仙得道？”郭小刀再三思量后，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呵呵。”
老僧闻言，却是忍不住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捋须道：“年轻人，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凡俗与修行者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请前辈赐教。”郭小刀一脸谦逊。
“凡俗与修行者都是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眼的，所没有的，恰恰是灵根。你知道什么是灵根吗？”老僧含笑道。
“我多次听人提及，灵根是一种修行资质，但具体是什么，却没有人能讲得清楚。”郭小刀连道。
“嗯，也难怪他们讲不清楚，毕竟你所能接触到的人都不是修行者，而真正的修仙者，也不会吃饱了撑的随意向凡俗之人透露修行界的事情。
灵根，简单地说，就是修行之根基。
打个比方，你看那些小草、大树和绿竹，深入泥土之下那部分便是树根，有无数的根须，可以汲取水分养分来供给它们自身的成长。
灵根相当于树根，一个身怀灵根的人，可以从这浩渺的虚空，无尽的大地间，汲取一种特殊的物质化为己用。
这种物质非同凡响，凡俗之人看不见摸不着，也感觉不到，更加无法汲取，名为‘灵气’！
修行者之所以强大，之所以长寿，就是因为我们可以汲取天地间的灵气不断壮大己身，将自身提升到更高的境界，最终打破虚空羽化飞升！”老僧娓娓道来。
“灵根！灵气！”郭小刀心头迅速明了。
归根到底，说白了，凡俗之所以不能修行，就是因为身上缺了一种硬件，就是这灵根！
“灵根，天生而来，有人有，有人没有，有人有好的灵根，有人只有差的灵根，不同人不同命，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老僧说着，忽然咳嗽起来，郭小刀赶紧把茶水端到他的面前。
“大师，人必须有灵根才能汲取灵气么？有没有一种方法，让凡俗之人也能汲取灵气？”郭小刀灵机一动问道。
“咳咳，年轻人，你这种想法固然奇妙，但如果这种方法真的存在，那岂不是早就遍地修行者了？你想想，那些强大的绵延千年的修行世家，他们的老祖宗可能是元婴老怪，但他们当中也有很多子孙是凡人，为什么元婴老怪不想办法赐予这些后辈子嗣灵根呢？不是不想，而是办不到，那是痴心妄想！”老僧断然道。
郭小刀心头一沉。
没有灵根就不能修行，俨然是修行界的一大铁律，就连那些元婴老怪都无法打破，遑论他一个凡俗。
“大师，不知你手上有没有修行功法？”郭小刀叹了口气后，仍然不死心的问道。
“修行功法？你来玄业寺，不求佛门七十二绝技，反倒是想求取一本你根本修炼不了的修行功法？”老僧讶异道。
“晚辈只想钻研一下修行功法，与凡俗武功对照对照，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让我变得更强一些。当然，晚辈不会白要大师的修行功法，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郭小刀斟酌着措辞道。
“贫僧这把年纪了，夫复何求？”老僧犹豫了片刻，起身走进竹屋里，没过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里多出一本比字典还厚的黑皮厚书。
封皮破破烂烂，上面写着四个苍劲大字：
紫府心经！
“这本《紫府心经》是贫僧花费不少心血才得来的，在修行界也是名气不小的炼气境功法，全书分为十二层，这只是上半部前六层的功法内容而已。”老僧爱惜的抚摸着书册，脸上的追忆之色多出了许多岁月的沧桑。
看得出来，为了参悟修行功法的玄妙，老僧曾经无数遍翻看紫府心经，这本书伴随他走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成为他最长久的朋友。
“年轻人，紫府心经对贫僧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你拿去吧。”老僧叹了口气，将厚书推了过来。
“多谢大师赐书。”郭小刀心头大喜，但表情郑重的接过来。
“贫僧乏了，施主请自便。”老僧咳嗽一声，气色暗淡了几分。
见状，郭小刀连忙起身，深深行了一礼，抱起紫府心经转身离去。
来到竹苑外，白须高僧等在门口。
“多谢大师为我引荐。一点香火钱，不成敬意。”郭小刀抖了下袖口，掉出两条小黄鱼，送给了白须高僧。
“阿弥陀佛。”白须高僧收下了。
随后，郭小刀迅速返回听雨阁，关起门来，满脸激动的翻开了紫府心经。
一个时辰后，郭小刀终于粗略看完一遍，看得头疼眼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不愧是修行功法，内容之晦涩深奥，超乎想象，郭小刀根本看不懂多少。
不过，他弄清楚了一件事，这本紫府心经确实只包含了前六层功法，每练成一层，修为就会提升一个小境界，最高可让人修炼到炼气六层。
而在六层功法之前，还有一个“入门篇章”，必须先修炼入门，才能正式开始第一层的修炼。
这入门篇章虽然也很难懂，但相对于后面的内容其实简单多了，饶是如此，郭小刀还是看得稀里糊涂的。
不过，郭小刀旋即深吸口气，沉下心来，全神贯注的研读起来。
“你苦心参悟紫府心经入门篇，你明悟了什么，入门篇悟性+1”
紫府心经入门篇进度：：1/100
伴随着奇妙的声音徒然在脑海中响起，郭小刀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脑海中突兀的浮现一两个灵光乍现的时刻，终于对紫府心经入门篇有了点滴的了解。
“入门篇：修炼者凝神静气，打开周身毛孔，悉心感受游离天地间的灵气，产生所谓的‘气感’，即为成功入门。”
原来，修炼这紫府心经入门篇，关键就在于“气感”二字，也就是感觉到灵气的存在，过不了这一关，就休要妄谈修行。
“仅仅是一个最简单的入门篇，就要参悟百日之久。”郭小刀可是真气境武师，天下武功到了他的手里，几乎看一遍功法就能学会了，却还是要花费三个多月才能悟透紫府心经的入门篇。
“能悟透的话，是不是也可以修炼呢？”念及此处，郭小刀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眼中露出无限的期待。
于是！
在随后的日子里，郭小刀废寝忘食的参悟紫府心经，苦读，苦读，还是苦读！
很快，他就发现修行功法与武功秘笈，其实有极大的不同。
比如，郭小刀练武的时候，可以一边参悟秘笈一边修炼，练错了也没有关系，有很多试错的机会，是一点点向前摸索的。
但修行功法，就好像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如果你有一点没有参悟透彻，那你就不能修炼顺畅，练错了后果往往是极其严重的。
因为“灵气”似乎是极其高等的能量物质，引入体内就必须炼化掌控，不然灵气在体内暴走或炸了，会死的很惨。
正因此，参悟修行功法，必须全部领悟之后才能开始修炼，还须得反复确认没有差错才行，不然就是在作死玩命。
郭小刀不着急，一百天而已。
于是！
百日一晃而过，紫府心经入门篇进度：：100/100
“原来只有这样做，才能打开周身毛孔。”郭小刀终于领悟到了全部窍门，自然马不停蹄开始修炼起来。
一个个毛孔打开！
一天天过去！
但，郭小刀嘴角的苦涩却一点点浓郁，别说灵气了，屁都没有感应到。
产生气感，彻底失败！
“果然，没有灵根的凡俗，休想修炼道法！”确认了这一点，郭小刀心头一阵恼怒。
某个瞬间，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孤岛，那个堆满骸骨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