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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是反派全文阅读

作者:妙月公子     村姑是反派txt下载     村姑是反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旧屋秘密

    阮老去陈伯家里面叙话的功夫,阮天禄凑到又在发呆的阮小路旁边,从袖口里面掏出一个叠起来的纸张,有点神秘的问道:

    “小路,你猜猜看这是什么?”

    阮小路随便看了一眼:“什么呀?一张纸而已……”

    阮天禄将纸张打开,那上面满是字迹,已经有些发黄了,应该是放了不少年的,就跟那些书本一样。

    “是……是爷爷房间收拾到的,好像是不小心遗漏的……”

    阮小路看了看上面的字,撇嘴道:“可能是爷爷以前抄书的时候留下的吧,爷爷也曾经是读书人呢,有什么奇怪的?”

    阮天禄开始一字一句的念起上面的字:“张家有女,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两人都能大概感觉到这诗词描写的是什么意思,阮小路想了想,开玩笑的说道:“这个形容女子啊……爷爷当然也年轻过啊,不然,哪里来的你啊!阮~天~禄~”

    阮天禄思考的重点却在别处,他又问道:“你读的那些书,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爷爷给我的呀!”

    “那帮爷爷收拾房间的时候可有见过那些书?”

    阮小路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之前也有问过爷爷,只是并没有得到答案……

    阮天禄说道:“那你没有好奇过爷爷那些东西都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吗?”

    “这个……”她蹙了蹙眉头,对阮天禄说道:“你很好奇吗?”

    他点了点头:“是有一些呢……”

    阮小路看着他有些特别的眼神,挑眉道:“所以……你想干嘛?”

    阮天禄一勾唇角:“想不想……找找看?”

    阮小路瘪嘴道:“你是想找爷爷的收拾吧!”

    “就是看看而已,不要被发现不就好了?”

    阮小路当然没有想过去翻找爷爷的东西,只是好像真没有注意过,不过阮天禄现在在旁边撺掇,又看到那么一首藏放起来的诗词,说一点也不好奇那是假的。

    不过她眯起眼睛看着阮天禄:“……爷爷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感觉家里进了狼呢!”

    阮天禄笑了笑:“这样啊,那就算咯,就当不知道好了,我回房间休息休息~”

    他刚转过身准备走,衣袖就被人拉住了……

    ……

    两个不安分的身影在阮老的房间里面窜来窜去。阮天禄趴到地上往床下面爬进去,看到床板的下面果然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他把手指伸进去一顶,衣柜后面“哐”一声,居然开了一道门!

    两个人都朝那边看过去,门内有点黑,不过是能看到有个向下走的楼梯。

    阮小路说道:“……你找东西好像还挺有一套的呢!”

    阮天禄挠了挠头:“就是感觉机关有可能会在这里吧,不然屋子里面角落都找遍了呢!我走前面,小心脚下!”

    阮天禄点起蜡烛,两个人一前一后摸着下了楼梯,这是被掏出来的一个地下房室。房间正当中放着一张木桌子,桌子上面并排放着几方宝砚,还铺着些纸张。一排毛笔整齐的挂着,西面的墙上当中挂着一幅画,给人的感觉是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东墙下面是一个大书架,上面放了许多书本。这应该就是个书房,在这除了阮老应再无人知晓的幽静的书房里,即便很多书本看起来都比较陈旧了,书香却仍在弥漫,有淡香,有淳香,有浓香。六排书架上面每一排都整整齐齐的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一部分是阮小路已经看过的,另一大部分还从来没有翻阅过。她与木云祈读过的这些书本,都有一些标注,那应该都是阮老以前做的。

    阮小路感叹道:“爷爷居然放了这么多书呢呀!”

    阮天禄好奇:“这地下书库,是爷爷什么时候挖的呀……”

    “不知道,爷爷从来没提过……”

    “那是什么?”阮天禄指了指书架最上层一个漆木箱子,箱子上面有一把小巧的铜锁。

    “那里面藏了什么宝贝呀,还专门锁起来……”

    “肯定是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宝贝啊,除了爷爷,连我都不知道呢……”阮小路有些难过,自己终究也是个外人吧,爷爷的秘密啊,怎么会对外人说呢?现在她可不好奇这个秘密了,而是心里面不舒服,为什么就一个书房而已,还要瞒着自己呢?

    阮天禄看起来是想要去拿那个箱子,阮小路拽了拽他:“快走吧!爷爷一会儿就回来了,被抓到可真的该收拾我们了!”

    “来都来了……”

    “箱子有锁啊!你有钥匙吗?再说了爷爷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我们就不应该去窥探啊!”

    “好吧……”阮天禄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两个人匆匆离开了地下书室,把房间恢复原来的样子,那张写着诗词的纸就放在衣柜旁边的地上,假装没有捡到它一样……

    晚饭十分,两个人装作好像无事发生似的,时不时的对看一眼,然后又看阮老一眼,他没有什么反应,阮天禄给他倒上酒:“爷爷,逸村里面的张大娘……”

    阮老抬眉:“怎么,她又在村里胡乱传小路什么闲话了?”

    阮小路赶紧说道:“没有没有,不是我,是说别人……”

    “哎……那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些年她除了做衣裳,也没别的事情做了,那张嘴啊,谁家的事情没有说过?小路是已经习惯了,天禄啊,你也该习惯习惯,不必理会她就是。”

    阮天禄点了点头:“是,爷爷……”

    阮小路趁着阮老没注意白了阮天禄一眼,早说过那纸上的“张家有女”绝对不会是那张大娘了,想想也不可能,阮天禄还偏偏想确认一下子……

第三十一章 往事如风

    一名衣着光鲜的少女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沿着熟悉的廊道去推开了那朱红色的房门。

    门内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妇人,她虽然身上穿着绸缎做的衣裳,却仍然亲自做着针线活。她看到女子进来,笑着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看看这衣裳长度是不是合适!”

    女子走过去,她任由妇人抖了抖手上的外衫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母亲,您大可不用如此辛苦的,我有很多衣服穿的,而且可以在外面裁衣铺买到的,何必亲自做这么麻烦呢!”

    妇人摇了摇头:“外面买的到底不容自己做得好啊!尤其是女儿的衣服,自然应该由母亲亲手做!”

    女子闻言笑的幸福,投到母亲的怀抱之中。

    “甜儿累了嗎?方才晚膳用的不多,如果想吃什么夜宵的話,就吩咐厨房去做!”

    “我不累,也不餓的,母亲。”她笑着摇头。

    这妇人还算是年轻,也万分温柔,一直都是少女父親

    的贤内助。只是父亲出身江湖势力,奔波不少,所以这些年来也吃过一些苦。但从来不会抱怨

    “母亲,甜儿以后会一直陪在你和父亲身边,保护你们!”

    “好孩子!”母亲轻抚着她的发梢:“你以后嫁了人,肯定就会离开我們的,到时候找一個可以依靠可以保护你的丈夫,我和你父亲也就放心下來了……”

    甜儿使勁的摇着头,靠在母亲的肩上:“我才不要离开父亲母亲呢!永远都不要!”

    “傻孩子……”母亲轻轻拍着身旁的女儿一时间无言,房间之中充满着温馨的氛围。

    只是这个时候,突然从外面傳來了一阵吵闹之声,接着竟然有兵刃相交的声音,甜儿怔住,母亲的身体也抖了一下。她趴在母亲的怀中,明显能够感觉到母亲的心跳加快了許多,一定也是非常紧张不安的。

    她们两个人悄悄移到了门边上,贴在门上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就只剩她们母女二人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母亲,我去外面看看!”她打算开门,母亲一下子按住她的手:“不要去,听话,我们等一下!”她只得听从。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到了门外便停下,应该是有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说道:

    “夫人,小姐,现在已经没有事了,方才闯入的那些人全都已经被解決了!”

    这是自家侍卫的声音,妇人终是松了一口气,对着们外面說道:“知道了,你们去吧!”

    “是。”门外那些侍卫应声离去,母亲转头对女儿说道:“沒事的,孩子,沒事了,別怕!”

    甜儿拉着母亲的手拍了拍,然后拉开了房门。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微风有些令人生寒。

    她刚想关上门,却看到了走廊那边一个黑影渐渐走近,不由仔细看过去,那身影似乎有些踉跄,也有点眼熟……

    待那人走到近处,女子不禁瞪大了眼睛喊叫一声:“父亲!”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身鲜血脸色苍白,几步之外像个木桩一样“哐当”就倒在了地上!

    “父亲!”女子冲过去想将人扶起来,可当她一迈步,身旁又是一道闷声,她转头一看,母亲竟然也躺在地上,双目睁的可怕,嘴角益处鲜血。不对,这地上什么时候这么多血了?而且还一直在流淌,快要流到自己脚下了!

    “母亲!”女子见到这般场景不禁一阵眩晕,抱着头开始嘶喊:“啊!”

    “甜儿!”一道女声闯入脑海,女子倏然睁眼。眼前是一个蒙着面的女子——鸿䏵之主,此刻正冷然盯着自己。

    “是在偷懒?”那面纱下的声音冷的可怕。

    女子回过神来,立刻翻身跪地:“弟子……方才太累了,便想在树下休息片刻,竟不知怎的的就睡着了……”

    “又梦到往事了吧。”宁华琼波澜不惊的问道。

    女子低首未言,但眼中不掩悲色。

    “想要报仇,就好好练功,你小憩之刻,就会有人趁机超过你。可不要大仇未报,先命丧同门比试之中,辜负了为师!”

    女子应声:“弟子……谨遵教诲!”

    宁华琼离开后,女子仰头看着天空,黑幕中间尚有月光,倒映在这一地的雪上,渲染成大片白花花,亮灿灿的眩目幻影。这样的雪,这样的冰,让她的心里面同样毫无温度。她举起手上的剑,眉头一锁,随即便挥舞起来,割裂着阵阵寒风……

    ……

    阮小路得了风寒,在院子里面使劲咳嗽。

    “我不吃药也很快就能好!”她倒退着拒绝阮天禄手上端着的药碗。

    “喝了立马就能好了!”阮天禄对她说道。

    “什么药怎么厉害?我怎么不信?”阮小路怀疑道。

    “喝了你就知道是什么药了。”阮天禄把她逼退到了墙根。

    “嘁……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神奇的药呢,喝一次就好了?”

    “当然,现在你就算是见过了!”

    阮小路半信半疑的接过药碗,还是那种刺鼻的味道,她不禁皱眉:“药味都差不多,这难道不是普通的草药么?”

    阮天禄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拙劣的哄骗借口,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吧!”阮小路强忍着不适一口闷了,随即开始干呕:“太苦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阮小路抹了一把嘴白他一眼:“欺负我读书少吗?这两种苦是一个意思吗?”

    阮天禄笑着说道:“差不多啊,都是吃进去的苦呀!”

    阮老从屋内走出来,看了阮天禄一眼,之后对阮小路说道:“你啊,最近不要出门了,等风寒好了以后再说,也暂时不要去木家了,以免把病气过给人家!”

    阮小路点头:“哦……”

    “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身上出汗以后要及时换衣服,不要在外面吹风,你不要觉得甚少伤寒就能一直都万无一失了,好好听话!”

    “知道了爷爷……”

    阮天禄也说道:“小路妹妹回屋里睡一会儿吧!我去送柴。”

    阮小路揉了揉脑袋进屋了,阮老看着阮天禄背着柴捆离开,眼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第三十二章 少年之约

    虽然逸村只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但是到了正月十五,村民们还是会凑凑热闹做些花灯挂在自家院子里面。

    阮小路裹着被子趴在窗户上面往外张望,一道上面家家户户院子里面,都挂着些不算精致的彩灯。有的下面也绑着风铃,随风摇荡,宛如红尘的喧腾,无论在何地总也不肯罢休的。

    阮小路其实从来不在意过什么节,反正就她和爷爷两个不爱凑热闹的人,晚上时辰差不多也就洗洗睡了。

    今年有阮天禄在,多了一个人,也没觉得多一分热闹,这会儿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一个提着红灯笼的身影由远及近,停步在了院子外面。

    阮小路本来以为是阮天禄回来了,便怏怏问了句:“你是到哪里去了呀?”

    “……小路?”竟然是木云祈的声音。

    阮小路一下子精神起来:“云祈哥哥!”

    木云祈走到窗边,阮小路露出笑脸:“云祈哥哥,你怎么来了呀?”

    “今日十五,想来……邀你出去走走,你可方便?”

    “方便方便!”阮小路将被子往身后一扔,就抓起外衣一边出门一边穿上。

    在白雪的映衬之下,这冬日夜空是那么湛蓝,蓝得透明。高高悬挂的银盘,投下清辉地照耀着大地,虽不如白昼那般明朗,但却比白昼多了一层特有的宁静。月朗星稀的天宇,此刻显得更加神秘。

    这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可以看到路两旁的木枝上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周遭的景物像罩上了轻纱,那种朦胧的感觉真舒服,空气也特别好。

    两个人并排走在小路上,阮小路想着应该找什么样的话题,木云祈开口了:“还记得你来逸村的第一个正月十五,我从外面往家里走,发现你正蹲在院子外面偷偷的看人家糊灯笼。我上去拍了拍你,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也一起做灯,你却像惊弓之鸟一样,瞬间就跑不见了。”

    阮小路回想着那时候微微有些认生,觉得村民会不待见自己这个外来人,就悄悄看他们做灯,自己也想回去和爷爷做两个。突然间有人拍了自己,还以为被抓包了会挨骂,所以当即头都没有抬就脚底抹油跑走了。

    “后来第二天我本来想去你们家里送个小灯笼的,却看到你在院子里面与几个孩子打架,当时我就愣住了,你一个小姑娘,跟三四个男孩子打在一起,脸上身上都是泥,你分明打不过他们,却也不哭,只是尽力的反抗着,然后阮爷爷就回来了,把你拉回了屋子……”

    阮小路苦笑一下:“我从来不喜欢哭的,因为自打有记忆来,很小的时候就是,一哭就会挨打,而且哭也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至少来到逸村之后,别人打我,我可以反抗的……”

    阮天禄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阮小路,有些心疼:“当时年纪尚小,我以为你是个顽皮闹腾的孩子,成天打架上树,便也有些冷落了你,后来知道母亲与阮家爷爷定下这亲事,才决定默默关注到你……”

    阮小路吐出一口气:“当初我也不懂事,后来知道了也有些意外,你们家居然肯要我呢,爷爷是有多大本事才能说动木姨呀!”

    冬,似乎早已注定这时节是寒冷、寂寞的。可是人心里温暖,那身上也就自然而然觉得暖了。空气凝结了。两个身影走到一片空地上面,这里观赏夜空,没有任何视线上的阻碍,而且转头就能看到逸村里面挂着高低不齐星星点点的花灯。

    木云祈问道:“小路,我想要弄清楚的是,你对我们的婚事,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阮小路低头想了想:“我曾经以为自己有了爷爷收留,就可以活下去,这就足够了,因为我不懂男女感情,也只想着只要自己一个人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就好,后来长大一些,我也明白,我的性子村里面的人都知道,娶回家做媳妇,谁能够接受呢?万一找不到好人家,成了弃妇,也是给爷爷丢脸了。当初以为自己真的会被退婚,也是一半高兴,一半忧愁吧,因为有人说过,如果云祈哥哥娶了我,那就真是可惜你这样一个少年郎了……我不想拖累别人,可我也不想永远是村里人的偏见……”

    木云祈抬头揉了揉小路发顶:“村中流言中伤,你本不该太过在意,那都是过去,现在你都这么大了,也没有人会再说那些话了。”

    阮小路点点头:“我知道的,习惯了,也是早就无所谓的,可是我的婚约对象是云祈哥哥你呀,你特别特别好,而我有特别特别多缺点,我知道有一个词叫做高攀,所以我其实最不希望的就是云祈哥哥会瞧不上我呢……”

    木云祈淡然笑着:“初时懵懂,若遇一情,这便算做是我的劫难。何况一个人就算再好,但不愿陪你走下去,那他就只是个过客。一个人就算有再多缺点,可他能够处处忍让你,陪你到最后,那就是能够一起走终点。因为陪伴与懂得,比所谓单一的男女爱情更加重要。小路……希望我陪你一直走下去吗?”

    阮小路定定的看着他,脸上有些发烫。

    “云祈哥哥……我、我当然……当然希望的……”她害羞了,想着阮天禄之前说过的话,自己这是……喜欢的感觉吧?

    这世界,显得好空旷,此刻只容下了偌大的天空,它却只用了最简单的装饰,让世界沉寂。轻风吹着,树枝颤抖着,夜空虽静默,却未少去那分柔情,悬挂于天的那轮明月仍完好无损。云层飘动,天空的蓝黑色渐变,原来寒冬也可以如此美妙。

    木云祈牵起阮小路的手,他手上也微微发汗了,小路低着头不敢看他。

    “一世之约,你便是我这一世的牵绊,日后,我便因你而心生惦念,小路,以后便让我为你挡风遮雨可好?”

    淡淡的夜雾之中,那波动的的心情深吸一口透明的空气,沁如心脾的是清凉的湿气……

    小路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想起了书上那些诗词情话,山盟海誓,她抬起头望着对方那双眼眸,认真的说道:“云祈哥哥,唯愿今生不负……”

    紧牵的手,渐渐靠近的心,这个十五的灯笼,亮的耀眼,也亮的暖然……

第三十三章 心思难藏

    木云祈将阮小路送回来,把手上的红色灯笼也送给了她。

    小路十分开心的与他道别之后,拎着灯笼一蹦一跳的进了自家院子,走近屋前,竟然发现阮天禄一个人抱臂倚着墙根,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阮小路将灯举高一些走过去,想看清他的脸。

    “你回来了啊!”小路对他说道,不过看上去他的表情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天黑许久了,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阮天禄淡淡的问道。

    这搞的明知故问,木云祈送她回来阮天禄应该是有看到的。不过这黑漆漆的一个人站在墙边,别人倒是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我……就在村子里面走一走啊!”阮小路说道。这个质问的场面,感觉就像是小媳妇出门晚归,丈夫蹲守在家盘问一样。

    “风寒都好了么?这么冷,还要在大晚上到处乱跑……”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啊,何况我才没有乱跑呢!”阮小路辩驳道。

    阮天禄目光移向阮小路手里的灯笼,问道:“这花灯是哪里来的?”

    “……是别人送的。”阮小路眼神随便一瞟,就看到架子上面也放了一盏桃色的花灯,还挺好看的。

    “是木云祈送的吧?”阮天禄闷闷说道。

    “是啊,怎么……你方才去哪里了?那个花灯又是哪里来的呀?”阮小路开始反过来问他。

    “我……我就是随便走走……”阮天禄垂眸。

    “嘁……是跟谁幽会去了啊!还送个这么粉嫩的灯笼!”

    阮天禄张了张口,阮小路却突然打断道:“别说了,当我没问就好,这是你自己的私事!”

    “……”阮天禄表情微僵。

    阮小路猜测,那灯应该是陈陌楚送给阮天禄的吧!那个颜色……

    阮天禄忽然看着阮小路说道:“那花灯,是陈姑娘送我的。”说着就盯着她的脸,好像在期盼她做出什么表情似的。

    阮小路撇了撇嘴:“我猜到就是她送的了,所以没想追问来着……”

    阮天禄眉头一蹙:“你……觉得我跟她?”

    “不用我觉得啊,爷爷觉得你跟她很配,看来人家这也表示看上你了呀!”

    “……”阮天禄低头,没有说话。

    “那就早点睡觉吧,现在也挺晚了。”阮小路准备绕过阮天禄进屋去,却不想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这是干嘛啊?”阮小路身子一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阮天禄愣了一下,好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伸手了。所以他随即又松开手,摇了摇头:“没事,你快去睡吧,夜安……”

    “……”阮小路犹犹豫豫的往前挪步,一边看着他,总觉得这个阮天禄今天晚上特别奇怪。

    阮天禄催促道:“赶紧进房间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哦……那,夜安。”阮小路朝他挥了挥手就进屋关门了。

    阮天禄转头看向那个桃色的花灯,那是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亲手做出来的,本来想拿回来送给阮小路的,不过她手上已经有一个了,那是木云祈送的,她的未婚夫送的,她也不会再想要别人的了吧……

    月光漫过少年眼底的阴凉,某种情绪有如昙花一般倏然绽放。不曾说明的心思,然而,已然存在于记忆之中。年少的秘密,那微弱的悸动,那单纯的情愫,澄澈如同清水一般,却也祈盼能够甘之如饴……

    阮小路将手上的那盏花灯放到桌子上,坐在床边看了半天才脱衣躺下。她心里面想着与木云祈的相处,现在似乎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这便是是情窦初开,花心绽放的年纪吧。他们的心还是个青涩的种子,那种情感也还是有些懵懵懂懂的。青色透明的心底,简单而美好的愿望慢慢长大。

    年少或许所知无多,但这份感情可以很简单,就是很想和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在一起,希望他想的也跟自己一样。

    人在快乐而满足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行走的特别快,总想用力抓住些什么,害怕着美好的时光流逝的太迅速,还没享受够就失去了拥有下去的资格。

    小路希望自己以后就能够与木云祈在逸村里面平平安安的生活着,希望这样的日子过的慢一些,长久一些……

    ……

    阮天禄最近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阮小路练功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神经常一变再变,周身的气息似乎也有点怪。

    “喂,你有认真在教我吗?”阮小路叉腰。

    “嗯?我?”阮天禄看向她:“我自然是有的!”

    “不是有什么心事吧!怀春了?”

    “……没有的,不要乱说!”阮天禄皱眉。

    “爷爷!”阮小路看到阮老从外面走进来。

    “爷爷……”阮天禄也看过去。

    阮老负着手走到两人跟前,他看了看阮天禄,对他说道:“天禄,你随我来房间里。”

    阮天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是应声:“是……”

    “哎?爷爷,叫他是要干什么呀?”阮小路好奇。

    阮老对她说道:“小路,你去送柴!回来以后再说。”

    阮小路瘪嘴:“……好吧。”

第三十四章 老骥伏枥

    “爷爷……”阮天禄观察到爷爷的表情似乎与平常很不一样,这种不一样给他一种很有压力的感觉。

    阮老坐在椅子上,示意阮天禄也坐下来。

    阮天禄微感不安的做下,同时脑袋不停的转着,思索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性。难不成阮老会提陈陌楚的事情?不对,那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表情……

    阮老捋了捋胡子,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等了一会儿,阮天禄被弄的都有些发汗了。他过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个江湖上的许多门派剑客,一生追寻剑道,最终也会有不少人因种种缘由死在剑下。江湖之人的人生,最是无常了。既是一种自由,也终究被束缚。哪怕是有人选择最终退隐,也很有可能甩不掉曾经沾染上的一身纷扰,所谓,一入江湖,便无绝期……”

    阮天禄看着阮老,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对自己说这些。

    “天禄啊,你年纪尚轻,当然大有可为。不过到最后才能明白,平淡才最为可贵。本是有缘遇到你,留在身边,感受一下乡下的生活是怎样的,你没有觉得,比外面打打杀杀纷纷扰扰要惬意的多么?”

    阮天禄微微有些紧张:“不知……爷爷此话何意?”

    阮老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当真没有想起来任何事情吗?”

    “……”阮天禄双手抓紧了衣摆,摇了摇头:“还没有……”

    阮老手指随意敲了敲桌子:“那你在逸村,可是甘心待着?还是说你暂时没有办法才留下的?”

    阮天禄咬了一下嘴唇:“……爷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能做的却很少,实在良心不安……”

    阮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问你恩情,你的良心也不是不安在这里……”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小路都不曾对老夫如此‘关心’。”

    阮天禄诧异,不明白阮老这话的深意。

    阮老直接点明说道:“老夫这旧屋之下的暗室,你想得到什么?”

    阮天禄眸色一动,原来阮老已经发现了!

    “你已经进去已经不止一次了,小路也知道吧,但是她与你倒是不同,即便让她知道有这个暗室,她也不会在意……不过无论你好奇什么,老夫这里,可没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的宝贝。”

    阮天禄一下子站起来,面上愧疚:“抱歉爷爷,我……我就是好奇了些,绝对不是惦记什么!”

    阮老没有说话,只是在衡量什么事情。

    阮天禄试探性的问道:“爷爷是……要赶我走?”

    阮老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而说道:“你所练的剑法,过于凌厉了。”

    “嗯?”阮天禄意外更甚。

    “你砍回来的柴,那切口处我都有看过。每一次都更加齐平,本是觉得你剑法不错,可是我去过你砍柴之处,有些十数年粗壮树干,能被你一剑劈断一半,着实力道不小啊!”

    阮天禄神色有些难安,一向看起来无所事事的阮老,竟会如此细心注意自己,到底……还是提防着自己这个外来之人的。他解释道:“我只是……砍柴之时顺便练练恢复一下能力……”

    阮老又说道:“平日你自己练功的时候,不愿人看到,一方面是不想扰到别人,同时也是不想旁人知道你练的功有些狠绝吧!”

    阮天禄蹙眉一瞬,低头道:“一举一动,从来逃不过爷爷的眼睛……”

    “年轻人,莫逞一时之能,前路未清时,该多思多虑啊,行事稍有偏差,可能会搭上一生!”

    阮天禄沉默下来。

    阮老站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夫收留你在此,可要对人生有个恰当规划才好……”

    阮天禄想着,或许自己是要离开逸村的时候了,他有些压抑的说道:“爷爷,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阮老摇头:“你不明白。”

    阮天禄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归于最平淡之处,放下多余的痴望,踏踏实实过平淡的日子,老夫希望你能够做到呐!”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阮老,这个自己看来愈发神秘的老人家,他似乎能够洞察一切,又是那么善良慈祥……

    ……

    阮小路送柴去陈家的时候,正遇上陈陌楚,阮小路对她本来没有什么感觉,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看见她以后也难有什么好脸色。

    “柴捆就放这里了。”阮小路说着拍拍手就准备离开。

    “你等等!”陈陌楚叫住她。

    “还有事?”阮小路停步回头。

    陈陌楚看上去有点羞涩,她走到阮小路跟前,但小路一脸别扭。

    “这个……劳烦你交给你哥哥。”陈陌楚从袖口掏出来一个绣花的东西,阮小路没有伸手去接,陈陌楚就一下子塞她怀里……原来是个荷包。

    阮小路两根手指捻起来一看:“我哥哥……你要送这个给阮天禄?”

    “嗯……记得交给他,不要弄坏了!”陈陌楚低头说完就娇羞的跑回去关上了门。

    阮小路呆愣了一瞬,立马撇嘴嫌弃,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我是替你跑腿的吗?我有答应帮你给他吗?就直接塞给我……还不要弄坏了,当我使唤丫鬟吗!”

    她把荷包凑近到眼前,一股清香之气窜入鼻子中,但阮小路却觉得这个味道真是难闻,这荷包上面绣的花纹,是两个什么东西?阮小路想了想,在村子里结亲的人家,做的新被子上面就有绣这些,好像就是书上所描述的……鸳鸯?

    “嘁……”阮小路随手就把荷包捏吧捏吧握在手里走了,边走边心里想着就只是转交个东西而已,回去给他了就是了,干嘛莫名其妙心不甘情不愿的……

    她又转念一想,书里面写的男女互赠信物,好像都是什么荷包玉佩的,村子里面没有谁会有玉佩那种宝贝东西,送荷包的就平常一些了,不过自己倒是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个东西,不然的话,好像也可以做一个送给木云祈呢!针线活勉强可以,可是这个绣花,以前在流香坊里面学的几天似乎都忘差不多了……

第三十五章 引狼入室

    小路回家的时候,屋里面两个人正在饭桌旁边等着她。她发现阮天禄脸上的似乎有点古怪,爷爷倒是与平常没有什么差别,阮小路好奇凑过去问道:“刚才爷爷都跟你说什么了啊?”

    阮天禄眸光微闪,摇了摇头:“也没什么……”

    阮老自然能够听见,他喝了一口温酒,对阮小路说道:“你们的婚事啊,要是能办,就一起办了,过两天老夫就去陈家说道说道这件事。”

    阮天禄闻言,飞快的看了一眼阮小路就垂首开始扒拉饭碗,阮小路微微一怔,想起来那个绣花荷包就在自己这里呢,不过为什么这会儿突然间就不想给他了?算了,反正也不着急呢,什么时候给都行吧,再说了,本来自己也没答应陈陌楚会帮她给啊……

    ……

    逸村年复一年的生活几乎都是不变的,不像这高山外面,每天发生着许多不同的事情,当然,也与这里没有什么关系……

    两道执剑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逸山之顶,一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人眸光深冷,注视着山下那不大的村落……

    “哼,这一次就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吧!”他冷然说道。

    “……”另一人看向他,欲言复止……

    ……

    今日的天气阴沉不少,丝毫没有阳光,冷风吹的呼呼的。

    阮小路拎着斧子边走边跳,身上也就不觉得那么冷了。

    路上,对面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看到他,她心里又觉得暖了几分。

    “云祈哥哥!”阮小路在路上看到外出的木云祈,跳着上前打招呼。

    木云祈看到她,也展露出温和的笑脸:“小路,这是去打柴吗?”

    “对!”阮小路点点头。

    “今日天凉路滑,你要当心些,多注意脚下!”木云祈嘱咐道。

    小路扭了扭身子:“知道啦!那云祈哥哥这是要去哪里呀?”

    木云祈回答道:“我去张大娘那里取做好的衣服。”

    “这样啊,那我先走啦!”阮小路朝他摆摆手。

    “等一等。”木云祈叫住她。

    “嗯?”阮小路转回身看着他。木云祈走近两步,抬起手将阮小路的外衫上面因为粗心没有系上的扣子轻轻的系好。

    “别着凉了。”他收回手时顺便又揉了揉她的发顶。

    “嗯……”阮小路脸上一烫,有点害羞的跑开了,木云祈看着她活泼的背影,温柔一笑。

    ……

    山脚下的河道边,风中的树枝瑟瑟地抖动着身体,河道里面的冰变得薄了一些,预示着这个冬天又快要结束了,不过雪一融化的时刻,会比平常还要冷上一些,这个时候风寒的人就会增多了,毕竟谁都不是铁打的身子。

    这个时候阮老就会去逸山外面的药铺采买一些药材回来,毕竟阮老是逸村里面为数不多的认识药材的人,一些年轻些的村民也是跟他学的认药。他不放心小路一个人离开逸村,怕她跑丢或者遇到坏人,所以每年这件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阮天禄一个人在家收拾,阮老回来还要许久的功夫,小路也才离开不久……他在这个时候,就可以自己练功了。

    阮老说的没有错,他私下所练的功夫,招式有一些狠绝,不过对他而言,越是很辣的功夫,才越能让他变的强大,也能保护好自己。

    ……

    “张大娘,我要的衣服可有做好?”木云祈问道。

    张大娘在晾衣裳,看到木云祈过来,赶紧过去在架子上拿过两套衣服:“好了好了,刚做好呢,你看看!”

    木云祈接过衣裳,温笑道:“多谢大娘,辛苦了。”

    张大娘摆手:“不谢不谢,云祈啊,你可真是个好小伙子,这么好的布料给你娘做衣裳,还给……还给小路也做了一身,怎么都不为自己做个新的!”

    木云祈浅笑摇头:“为母是为孝,为小路……”他摸了摸上面那件淡青色的衣衫:“她即将嫁我为妻,给她做衣裳也是理所应当。”

    张大娘又撇嘴道:“小路那丫头真是好福气啊,云祈啊,要我说……”

    木云祈不想又听她说什么小路的闲话,直接颔首道:“衣服已然拿到,我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大娘忙着了!”

    张大娘话头被憋回去,讪讪一笑:“好、好……”

    木云祈离开张大娘的院子以后,在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了两个人拦住他去路。他发现这两个人并不是逸村的人。他们穿着相似,手上还拿着剑。

    “你,近一个月来可有见过一个外来男子?”其中一个人张口就问。

    木云祈眉头微皱:“你们是……”

    另一个人看起来稍微斯文些,他开口道:“我们是从这山外面来的,是来找人的,一个月之前我们的人在这附近走丢了,到处都找不到,不知你可有见过?”

    木云祈心下思索,一个月……外来男子,逸村不是就那个小路突然出现的兄长是外来之人么?难不成是找他?

    “你们找的人,是姓什么?”他问道。

    “封,他叫封晓昇,你知道吗?”前一个人问道。

    木云祈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村并没有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外来之人,都是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很久的村民。”

    后面那个人点点头:“多谢,那……”

    话还没有说完,前面那个人就打断他,上前一步抬起手上的剑对着木云祈:“当真没有?那看来要我们挨家挨户的找了!”

    木云祈看他拿起剑,后退一步,有些怒意:“两位何意?逸村本是在此地偏安一隅,村民质朴寻常,不会与外界结下什么仇怨,为何要到这里滋事?”

    “我们并非滋事……”

    “滋事又如何?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山野村民,还能反抗不成?”那个人有些凶恶。

    木云祈并未退让:“两位突闯逸村,是为证明自己修炼功夫能够欺压平常之人?”

    那凶一些的男子冷笑一声,突然要拔剑,后面那人见状,赶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背,摇头道:“人还未找到,莫生事端,先问清楚!”

    “哼!”那人不满,却也未再动凶。抱臂站到一边。

    那人转向木云祈抱拳道:“抱歉了兄台,我们找人比较急的,会再在这附近一寻,不会伤人的!”

    木云祈看了看那个温和一些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请便,但这里的人不曾外出过,到底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对这些刀剑之器一向胆小忌惮,还望勿要吓到村民。”

    那个抱臂的男子突然嘲讽道:“没见过世面倒是真的,胆小?呵,之前山里面遇到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不也是出自你们这个村落?还敢得罪我,哼哼,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被狼叼走……”

    “嗯?”木云祈疑惑不解。

    “别说了……”后面那男子阻止道,他又对木云祈说道:“兄台放心,我们不图财不害命,就是找人而已,不会伤到村民的!”

    “好……”

    两个人朝着与木云祈相反的方向走去了,他看着那两个人,内心疑云重重……

    ……

    小路在攀折一根木枝时,被豁口处的刺扎到了手腕,血立刻就渗出来了。

    “嘶……好痛……”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身上并没有带着手帕能擦,她很久都不会弄伤自己了,今天是手冻僵了的缘故吗?

    她抬起手腕到嘴边嘬了一口将血吐掉。

    “这些也差不多了吧,该回去了。”她看了看地上的柴堆,俯身开始捆扎。

    山路有些滑,所以她放慢了脚步,毕竟也不急着回去,她可是要听木云祈的嘱咐,小心一些呢……

第三十六章 恍然如梦

    小路往回走下坡路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腰有些疼。她爬起来活动了活动,瞟到一颗树,发现这好像就是上一次她被那个大坏人欺负过的地方。

    “真是……非要提醒我一下那个令人气愤的事情吗?”她瞪了那棵有些无辜的秃树干一眼,觉得今天的心情都随着阴沉的天气而有些郁结了。

    四下还是那么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这大冷天的,爷爷本来也告诉她今天不要出门了,不过她在家也有些闲不住,跟着阮天禄练了一会儿功就跑出来打柴了。

    阮小路仰头对着那座她多年来再不曾翻越过的高山大喊了一声,空旷的山谷有着莫名激荡的回声。很快就要开春了,等到天转暖了,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吧!

    “……还是回去吧,一会儿遇到村民会觉得我大喊大叫有毛病的!”阮小路重新背起柴捆准备往回走,突然她又停下脚步,今天爷爷回来的会很晚,自己可以看看能不能够在山里蹲守到野味,说不定可以逮到个什么呢,于是她又转了个方向,一步一步的往山腰处走去。

    阮天禄正在自己房间里面认真看着什么东西,那应该是一本武典秘籍一类的,也就是他所练就的内功。突然间他听到外面有人进入了院子。他迅速将手上的东西收起来,然后往屋外面走去,边走边朝外面说道:“小路,这么快就回来了?”

    当他走出屋门,看到院子里面站着的并不是阮小路,居然是木云祈。

    阮天禄表情变了变,问道:“你……来找小路?她不在。”

    木云祈摇了摇头:“我知道她在外面,我不是来找小路的。”

    “那你是要做什么?”

    木云祈看着他:“逸村进来了两个外人。”

    阮天禄抬眉:“嗯?外人?”

    “他们说来找一个失踪了一月的男子。”

    阮天禄闻言脸上瞬间一变,似乎有些讶异和不安。但他立马注意到木云祈正在观察自己的表情,随即故作淡然道:“哦,找人?找到逸村这里来……不过这都是逸村村民,应该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吧!”

    木云祈问道:“你从逸山之外来的,那你有没有听过封晓昇这个名字?”

    阮天禄先是眸光一闪,随即笑了一声说道:“没有,逸山外有那么广阔的地方,人也难计其数,怎么可能我从外面来就能随便听说过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木云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两个人手上都有拿着剑,还有一个有些凶……小路跟我说过你也习武,所以……希望你可以对他们多注意些,不要让他们伤到村民。”

    阮天禄眼光一转,往外面瞟了一眼,应道:“……行,我知道了。”

    木云祈方才遇到那两个人之后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到了阮家。因为他觉得那两个人出现的奇怪,而联想到阮天禄就觉得更加古怪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这种看似空穴来风的猜测,不过还是来这里亲自问一问。

    他拿起手上的衣服:“这衣服……”

    阮天禄也向那衣裳看过去。

    木云祈想了一下又收回手来:“算了,还是我亲自给她吧,我先走了。”

    阮天禄看着木云祈离开,皱起眉头,迅速回了房屋里头。

    ……

    “阿嚏!”蹲在树下昏昏欲睡的阮小路被自己的喷嚏给打醒了,她跑过去看了看自己做下的陷阱,里面什么也没有,有些失望了:“唉……算了吧,下次叫上阮天禄一起,说不定补到猎物的机会会大一些。”

    好像又发现了阮天禄的一点点用处了啊……忙活半天,什么也没有收获,阮小路兴致怏怏的扛起柴火打道回府了。

    “阮天禄!快点出来帮我搭把手!”阮小路走到院子外面开始叫唤,不过屋子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喂!阮天禄!”阮小路又叫了一声,半晌还是没有收到回应,她气的一把将柴捆扔到一边,结果袖子扯到了手腕上刚才流血的伤处,阮小路倒吸一口凉气。

    “我说你这个懒虫是不是还在睡……”她冲冲的口气和脚步在房门前倏然收住,她看到,门外的地上,居然有一滩还没有干的血迹!

    “阮……”她瞪大眼睛,怔愣了一瞬,手上一把推开房门,就跑进去喊:“阮天禄!你在不在!”

    找遍了整个屋子也不见人,除了那摊血迹,似乎也没有任何特别的痕迹……

    这个时候,爷爷外出肯定没有回来,阮天禄一个人在家又突然消失,这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跑出院子,准备去找木云祈帮忙,这是她最先想到的人了。

    只是才跑出去没多远,他就听到了远处一声惊恐的喊叫声:“死……死人了!”

    她心中一沉,来不及多想,就赶忙朝着声源处冲了过去……

    那个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也有人刚刚听到声音就往这边跑。有的妇人已经在那里哭开了,有的村夫发出咋舌惋惜的声音,阮小路看了看,这里……没错,就是木家的院子,那些人围着看什么呢?阮小路脚步慢了下来,但是心里又迫切想要拨开人群去看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惶恐不安的感觉……

    “唉……没有气了,真是飞来横祸啊……”

    “怎么会这样……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太残忍了啊……真是过分!”

    有人眼尖,看到了院子外面的阮小路:“哎?阮家丫头……”

    议论纷纷的人群闻言,都向她看过来,随即自觉的为她让开一条路来。

    阮小路咬住下唇,忐忑不安的往中间走过来,根据那些人的反应她心里出现了一个自认为绝对不可能的想法,但是她又不能不去确认,只是当地上那一幕映入眼帘之后,她还是觉得不能够接受,应该……那只是一场梦吧?

    “云祈……哥哥……”她微微发抖着靠近,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那熟悉的身影。

    “云祈哥哥!!!”

第三十七章 暮色阴沉

    这个时辰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天色似乎阴沉的更厉害了,人群不断发出各种各样的议论,阮小路似乎听不到那些声音,她满眼只有那不可思议的画面。

    从来没有这样子见到过尸首,那僵直的身体看起来真的可怕。他原本年轻白皙的脸上此刻是惨烈的白色。那已无气息的嘴巴微微张着,仿佛想要再说些什么。黑色头发散开些发丝铺在地上,怨艾不平的眉毛蹙在—起,挺直的鼻子已经没有呼吸,紧闭的眼皮,结了霜的眼睫毛,眼角和嘴角都渗出一道血痕,都能看得清楚。两手紧紧攥着,身体旁边是一片铺展开来的血红印记……

    虽是这一片冰天雪地,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吧!阮小路跪到他身前,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应该说,她还没有能够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好像还不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在五六步开外的地方,同样失去生气的,还有木寡妇。只见她静静地躺在那儿,一息无存。也许上一刻她还在高高兴兴与自己儿子说着话,就在那一刹那的转变中,她的嘴唇一下固定了,永远不动了。雪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稀稀拉拉地掩盖着有些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颊。不过,每个村民都还是能从这一张脸庞上认出从前的那熟悉感……

    “木姨……云祈哥哥……”

    阮小路开始不住的发抖,她伸出手想要将木云祈的身体抱起来,可是那身躯太僵硬了,阮小路也是仿佛被抽空了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指尖的冰冷感让她心中一颤,紧接着,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滴落在那再也睁不开眼的面庞上面……

    “还是把他们母子……抬进去吧!”

    “是啊,这后事……就大家商量着一起帮忙办吧!”

    人群中出来几个男子想要将他们母子二人的身体抬进屋子找东西盖起来,阮小路伸手抓住了一个碰上木云祈的手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眼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今天村子里面好像来了陌生人……”

    阮小路皱起眉头:“什么样的,陌生人?”

    一个村妇开口说道:“是两个带着剑的人,说是要找自己失踪的故人,其中有一个还挺凶啊!”

    另外一个人说道:“是啊是啊,看着两个都是年轻人,那个人却凶狠的紧啊,若不是另一个拦着,怕是要闯进人家里面啊!”

    村妇点点头:“那种外来人人看上去就不好惹,所以大家都躲进屋子里面避着些,然后没过多久好像外面就出现了打架的声音啊,舞刀弄剑的,所以村民看就更加不敢出门了呀!”

    村夫叹口气:“等到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我们才敢出来看看,唉……结果,没想到啊……”

    阮小路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指甲都快要嵌到手心里面了,听着村民对那两人的描述,两个身影涌上了脑海之中……

    是他们么?他们又找回来了吗?可是如果是他们,找的人不应该是阮天禄吗?为什么木云祈和木寡妇会……会是他们杀的吗?阮天禄……对!阮天禄呢?

    “你们有谁看到阮天禄了吗?”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有一个被母亲藏在身后不让他看这血腥场面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冒出来半个头:“我见过!”

    他娘赶紧又把他头按回去:“不要看,也不要乱说话!”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我不看,可是我没有乱说!我今天看见天禄哥哥了!”

    阮小路赶忙踉跄起身,跑过去朝小男孩问道:“他去哪里了?”

    小男孩摇摇头:“他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中午我跑出来玩,天禄哥哥在路上走呢,我就不小心碰到他身上了,他蹲下身跟我说,要我赶紧回家,外面可能有坏人,我就跑回家了……”

    阮小路瞳孔微缩,阮天禄他与那两个人照面了?那他现在……家门口的血迹!

    脑海之中混乱的思绪,让阮小路觉得头痛不已,人们将木云祈母子的尸身抬进了房屋,她咬破了嘴唇,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木云祈的床边。

    其他村民都退出去了,阮小路一个人,留在这间死气沉沉的房子里面。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还是两个鲜活的生命,这间屋子里面还充满了生气,自己去打柴之前,还有与木云祈打过照面,他还笑着帮自己系好了衣襟……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木家,为什么要伤害他们?阮小路滑坐在地上,她已经感受不到地面的冰冷,她只觉得,心口的位置揪的难受,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啊……

    她就那样坐着,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自己已经多久不曾哭过了?只是这悲伤该往哪藏,又该怎么藏?

    那份温热的思绪,只能停留在不远的过往,伤情之人也只能静静的体会那孤寂所遗留下的凄冷……

    这个的夜晚,与往日差别不大,却又好像有些不同。月光朦胧,云层隔绝了那本该明朗的清辉,撒落的只有一地冷清。如此淡然苍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阵阵凉意,穿过心情的那片沉痛象雾一样点点漫延,徘徊许久许久,最终在一声无耐的叹息声中飘散飘散,这个时候天已经很黑很黑了,屋子里面也没有点灯,身后脚步声缓缓靠近,阮小路缩成小小一个黑团,一动不动抱着双膝,头顶上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声。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啊……”阮老的声音低沉,抬手抚了抚阮小路的头顶,不知道这叹的是木云祈,还是阮小路,亦或是,两个人都有……

    “爷爷……”阮小路的声音有些哑了,她目光涣散,连抬起头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小路,起来,地上凉。”阮老伸出手去架她。

    腿已经酸麻了,可是她根本不在意。阮老点起灯,光亮又照到那已然僵硬的面孔上,小路抬手想去触碰,颤抖着声音说道:“爷爷,云祈哥哥他……是不是……再也、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阮老又深深叹息一声,脸上是许久未曾有过的痛惜与难过……

第三十八章 闲言碎语

    夹带着寒意的冷风拂过寂静的空气,卷起一片尘土。苍蓝的天幕低垂着

    遥远的高处,似乎可以听到苍鹰高昂凄凉的长吟,由远及近,渐渐明朗,撕心裂肺的响彻了天空……

    一个普通的山村,人们一代又一代,在这里生,在这里死,好像……也只是命途的轮转而已。

    逸村之中,依旧是从前那样的宁静。人们悄无声息的站在两台棺椁之前,几个村夫盖上棺,长长的钉子钉入那厚重的木板,一下、一下,敲的阮小路心里阵阵生疼。彻夜不眠,锥心之恸,方才懂得这冷冬的凄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在逸村逝世的村民,都会被埋葬在逸山的西面。村民们一路上到半山腰,开始挖坑。看着棺椁被埋入深坑,阮小路未发一言,红肿的眼睛毫无神采,嘴上也不知道被自己咬破了多少伤口,血腥味都快要感觉不到了,直到悼念的村民们渐渐散去,阮小路还是站在那地方,那处填平的地面跟前,还有那两个插入地下的简单的木牌,上面的名字,让她移不开眼……

    “小路,跟爷爷回家吧……”阮老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脸蛋,冰冰凉凉的,也有些湿润。

    阮小路只是缓慢的摇了摇头,还是一声不吭。

    阮老有些心疼:“或许当初,老夫也不应该为你定下这婚事啊,不然,你也不会如此难受……”

    阮小路沉默了许久,开口道:“爷爷,阮天禄他……还是没有踪迹吗?”

    阮老蹙眉,摇了摇头:“如今也真无法判断天禄的生死……但是他必然已经不在逸山之中,否则不会找寻一夜也毫无踪迹……”

    阮小路攥了攥拳:“是那两个人,杀了云祈哥哥和木姨……他们是来找阮天禄的!”

    阮老悲叹:“唉……老夫不在村中,当时也无人知晓具体状况是如何发生……”

    阮小路想着可能性:“会不会……他们要杀阮天禄,然后云祈哥哥想要护他,所以……”

    阮老仔细思考了一下:“木家母子身亡于自家院子里面……天禄为何会跑去木家?”

    阮小路双手抱起脑袋,表情痛苦不已:“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云祈哥哥母子……阮天禄他,到底会去哪里?”

    阮老眸光微动:“或许,他们只是想带走天禄,也或许,他当时为奔命,逃离了逸村,而那两人也追离出去了,真是不曾想他们二人还会折返回来寻人……”

    阮小路强行压抑着难过,说道:“爷爷,是不是如果当初没有收留阮天禄,那两个人就不会杀了云祈哥哥他们……”

    阮老垂眸:“这又如何能说得准,老夫不救,兴许别的村民也会救吧……一切,都是命数啊……”

    阮小路眼泪又溢出来:“可是,就是因为他的到来,才有了那两个人……”

    阮老负手静默,片刻后沉声道:“木家母子,一定是他们两个外来人所杀么?”

    阮小路擦了擦眼睛说道:“还有别的可能性吗?村子里没有人习武用剑,云祈哥哥和木姨身上,几处剑伤再明显不过了……”想到那尸身惨状,阮小路不仅觉得揪心,还有一份渐渐滋生出的恨意。

    阮老不言,但是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他对小路说道:

    “孩子,咱们走吧!”

    阮小路低下头:“爷爷,我想再陪云祈哥哥待一会儿……”

    阮老无奈答应:“唉……那你早些回家。”

    “嗯……”

    阮老脚步沉重的离开了,阮小路蹲到木牌前面,伸手触到那字边,轻声开口:

    “云祈哥哥,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要此生不负,说好你会在我年满十七就娶我的,说好我们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食言了啊……”

    她不禁回忆起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懵懂的感情萌芽,青涩而甜蜜,却也……无比短暂。

    “云祈哥哥,我心里面空落落的,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呢,你能回来么……”

    再也不可能听到那暖心的回应声了,也再也看不到那温和的笑容……阮小路垂首,手腕上的那处被木枝弄的刺伤还在,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在预警自己什么呢?如果自己当时拉着木云祈陪自己一起去山里打柴该多好?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这样突然离开了……

    待了许久,等到脸上不知道多少次被风吹干,阮小路缓缓站起身,打算去木家整理他们的东西,她决定好好收拾那处小院子,就让那里面感觉像是依然有人在住一样。

    木寡妇入葬身上穿的,是一件新做的衣裳,柜子上面还有一件看上去有些特别的青色女装,阮小路把它叠好放着,又将屋子里里外外仔细擦扫了一遍。她本来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住到这院子里的,现在看来……

    回去在路过张家院子时,阮小路又听到了张大娘滔滔不绝的讲话声。

    “要不经过这事情,就真没感觉那丫头有多不详啊,家里丢了兄长,还死了未婚夫和未来婆母,说不定啊,当初木家不答应这婚事,也就不会遭此灭顶之灾啊!你看你看,云祈刚来我这里取走给那丫头做的衣裳,没多久就出事了,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呀……”

    一个村妇说道:“木家母子人心软善良,倒是能牵制小路那孩子的脾性……”

    张大娘发出啧啧的声音:“那又能怎么样啊!现如今命都没了,更别说娶什么样的媳妇儿了……”

    又在说自己的不好了。听这口气,完全都能够想象出说话人的那副表情……本来应该冲过去跟她理论的,这时候的阮小路却没有了那股冲劲,她想了想,脚步一转,就转回了木家。

    跑到那柜子前面,她抖开那崭新的青色衣衫,往自己身上比了比,确实……刚刚好呢……

    阮小路紧紧捏着那衣裳,眼睛再度蒙上水雾:“云祈哥哥……是不是,你也有话还没有来得及跟我说呢……”

第四十章 孤雁单飞

    阮老再多的过往,阮小路并未去深问,只是那天之后,阮老每日卯时三刻,就会带着阮小路一同在山边的空地处练功。

    那对锏在阮老的手中再次体现出了它们的力量。扫、扎、抽、划、架,流畅而熟练。如果不去计较他的年纪,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身手矫健的壮年之人。或许在别人没有看到的时候,阮老也曾重温过年轻时那深印在脑海之中的一招一式吧……

    阮老对阮小路说道:“这锏,长而无刃,有四棱锏的分量重,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杀伤力也是很厉害的,即使隔着盔甲也能将人砸成重伤。技法上,这与刀法剑法接近。锏身无节,锏端无尖。锏体断面成方形,你练了几日剑法,挽花之技倒是不难,何况丫头你力气确实不小,这若能练到得心应手了,那护着自己是必然没有什么难处了。”

    阮小路抬手从他手里握过那锏,的确有些份量,比阮天禄那剑要沉上一些。

    阮老教她使着些招式,可是小路出手却总是有偏差,明显她的心绪并不沉静。练了几日后,小路显得有些颓丧。

    她看着自己已经磨的有些红肿的手心:“爷爷……是不是我太笨了,根本就练不好……”

    阮老温声说道:“学习任何东西都是可以修身养性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是一个全新的人,你必须放掉心里面的杂念,静下心来去练习,在不断的自我督促和自我修正中不断进步,才能最终达到修身养性的效果啊……”

    阮小路低下头:“可是我……静不下心来……修身养性,对我来说,也是很难的吧……”

    “爷爷让你读书练功,无外乎是希望你能够修身养性,有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能力,而不是说为了让你去寻仇,丫头,你不能抱着这样的心态去习武,不然以后会反伤自身的!”

    阮小路叹了一口气,报仇吗?自己当然想,可是怎么报?找谁去报?自己又有什么能耐呢?

    离开逸村去寻人,这是她最迫切的想法没有错,可是冷静之下细细想来,就凭借现在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离开之后,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现如今无论是想去寻仇还是去寻阮天禄,自己都必须先有一技之长,这一点的确是无可厚非的,阮小路停住眼泪鼓起勇气,一朝择路,就似没有尽期。

    “爷爷,我知道了。我会沉下心好好练的!”阮小路重新整理了心绪。

    阮老淡笑着点点头,眼中有欣慰,也有心疼……

    小小的身影,从高处跌下再撑着翻起,永不放弃,直面着一切。即便真的很累很难,更是不肯放弃,是突来的转变,需要去面对,那就好好面对吧,日后总是遥不可期的,能做好手上最应该做的事情,阮小路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认输的性子。不怕苦,也不怕痛,心里有坚持,那就没有什么能够绊住她了……

    时间流逝,转眼便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逸村的村民还是正常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逝者已矣,并非自己的亲人,总是容易淡忘的。

    青草冒芽,枝叶渐生翠意。暮夜已至,林间少女身形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双手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华,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那光华斩灭了斑驳的月影,惹得枝条颤动。而后长锏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阮老也有些意外小路的进步如此之快,心中有慰,但更多的是担忧与不舍。

    终于到了小路正式向他提说离村的时刻了。这一天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阮老柔声道:“爷爷知道,你年少单纯,心中难得有了想法与目标,以前,能待在逸村一辈子,是爷爷对你一世长安的期望……”

    小路微微低着头,眼眶发红:“爷爷,我必然是会回来的……”

    阮老淡淡摇了摇头:“小路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性与追求,爷爷年轻时也想过纵横江湖,可是事与愿违,最后觉得淡泊一生才更自在,你这孩子从小在老夫身边长大,我知道你的性子是怎样的,你心中对云祈,或是对天禄单纯的感情,或许是你日后成长的契机啊!”

    阮小路对这番话似懂非懂,但是她心中早已生得执念,她经历简单,觉得木家母子不该白白丧命,更觉得阮天禄不该一声不吭的离去再无音讯,因为她内心觉得,他没有死,即便就是死了……也要得到确切的消息才可以。

    阮老不再揉她的发顶,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小路啊,无论你离开之后得到的结果如何,爷爷希望你,惜命,遵仁,守义,明白吗?”

    阮小路感受到肩膀上的温度,深深点头:“爷爷,小路都记住了!”

    在这个生活了近十年的小村子,从来不曾想过要离开,可是现在,即便对旁人来说,那也并非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可是在她简单的内心之中,追寻这个结果,便是不得不完成的执念。

    阮老将她送到山脚下,那座高山,自她七岁那年翻越过来,便再不曾登顶。如今,即将重逢外面别样花红柳绿的世界,让她过往的点滴记忆也慢慢剥开。

    阮小路回身,阻去了阮老的脚步:“爷爷,回家吧,小路不在,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等我回来,爷爷还是要这样身强康健的!”

    阮老压着不舍的情绪,笑着点头:“丫头啊,你平安顺遂,爷爷就好了!”

    “爷爷……”小路还是忍不住泪水,扑到阮老的怀里……

    那一抹青色的身影,就如同离群的孤鸟一般。走到山腰,临别前再看一看那埋葬着最初心动的地方,小路决然继续前行。山顶渐至,回头望去,逸村越来越远,送行的身影早已看不见……寥廓的,只有自己渺小而孤单的影子……

    远方的天空,一路风景,晚春之色浓浓,满目生机盎然,内心却是萧瑟而惆怅。再下山,就是站在光阴的另一头了,她拉了拉背在肩上的包袱,静看远处,那一边,就即将是熙攘的红尘繁华烟火……

第四十一章 初入尘嚣

    鸿䏵山最险峻的山峰中间,是一片阴暗潮湿的地界。这处峰下有一个山洞,幽深冷清。鸿䏵派将其用作关人的囚房。

    这囚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坡低要矮上一些,终日几乎都不见光,因而非常潮湿。那里面只打通了一个小小的孔洞,从那里可以微微透些光亮,那孔洞开的很高,在囚禁之人绝对完全够不到的地方。只是从那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正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的,除非习惯了黑暗,否则从外面进去的人,一时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到了黄昏时分,鸿䏵山其他地方天还没黑下来,这里早就变成乌黑不见五指的了。用来锁住犯人的粗大的铁链,有的静静躺在地上,有的空挂在囚室的墙面上,已经生了暗红色的锈。

    这里令人压抑的环境,就像是地狱一般令人觉得有些恐惧。高地的风声掠过,就像是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哀嚎声一般,夜间原本温润的月光,投射在这里也变成了惨白而冰冷的幽光。森森的阴气,让人完全不想踏入这样一个地方。

    其实,这里暗无天日的监牢很少会关人,因为在宁华琼的手中,那些犯事的人一般都会直接被杀了。所以蒙尘的地面上少有足迹,可如今,有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一道身影踏至,冷然的踏入了这与她周身气息相仿的地界。入了山洞,她仿佛根本不觉得视物有障碍,轻车熟路的就踏入了那铁栏杆之前。

    她淡淡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人一动不动坐着,分明他已经知道自己来了,但是似乎毫不在意,对自己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本早该成为一具枯骨,只是甜甜她极力为你说情,才压制住我当初的杀意。怎么,还不肯清醒么?”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几个月来,宁华琼只来了两次,没有杀他,但是谁又能知道这是她什么样的心理,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身首异处。但是现在他还做不了任何反抗,只能寻找一个机会,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有的机会。

    宁华琼似也不在乎他是否有回应,继续冷然说道:“不论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看你究竟能在这里坚持多久。到底鸿䏵派不会为你一人开什么先例,只是为师也并不想让你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若带着疑惑死去,那你该有多么不甘呢?哼哼哼哼……”

    身影飘然而去,黑暗中再度生出沉寂,他动了动肿胀的手腕,扣身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身上的外伤都已经好了,可是这有些严重的内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痊愈……

    ……

    阮小路走累了,就坐到石头上面休息,两把被布包裹严实的锏被放在一边,从包裹里拿出爷爷为自己准备的干粮,就咬着那干巴巴的饼,一个东西从怀里面掉了出来,躺在脚边,阮小路低头一看,是那个绣花荷包……

    她弯腰捡起荷包,回想起来,临走前归还荷包的时候,陈陌楚的表现有些奇怪。

    当时带着纠结,阮小路还是决定把这荷包给人家还回去。她敲开陈家的门,陈陌楚看见是她,似乎有些诧异。

    “你、又来送柴?”

    阮小路摇了摇头,将荷包递过去:“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给他。”

    陈陌楚看着那个荷包,指甲扣着门,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阮小路对她说道:“我如果有机会能够带他回来,你就亲手把这个交给他吧!”

    陈陌楚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不、不用了,你扔了它就好……”

    阮小路不免诧异:“扔了?到底是你的心意,再说要想扔也是你扔才对!”

    陈陌楚低下头掩去神色:“我不要了,你……你要离开逸村去找他?”

    “嗯。”阮小路垂眸。

    陈陌楚咬了咬嘴唇,对阮小路说道:“我对他……到此为止了,无缘也无份,你自己……一切小心吧!”说着就直接把门关上了,阮小路举着半空的手,愣了半晌,才带着疑惑离开。

    胆子莫名的小,也不知道陈陌楚在害怕什么,拿荷包准备表白心意的时候也没见她畏畏缩缩的,阮小路想到这里,使劲咬了一口饼,奋力的嚼着,仿佛跟那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阮天禄……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你必须给我,爷爷还有木家一个交代!”

    她心中一时气闷,将荷包一把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绣花荷包嵌进了微湿的泥土之中,她再不看一眼,起身背好包袱直接迈步往前走……

    外面可要比几千个逸村还要大上许多,这样的寻找根本没有方向,只能去慢慢碰碰运气。

    久违的外界,久违的红砖绿瓦。城镇中的繁华是小山村落没法比的,不过春日里多是雨天,方才还阳光和煦,这一会儿功夫就阴霾聚集,天色暗下来,乌云飘至,细雨从檐上聚多而滴落,它们跌落下来,打在地面的小坑里面,溅起一小点水花,慢慢的汇成水坑。于是不多时,檐上的天和檐下的地都被笼罩了起来,一片薄雾渐渐形成,似乎笼络了整个天地。

    阮小路找了一个房檐下面躲了一会儿雨,很快这过雨也停了下来。一进镇上,就看到妇女三三两两拿着编织的菜筐在街道两旁采买。男子有的拿着书,有的拿着他们谋生的工具,叫卖的声音和客栈酒楼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多。

    阮小路一边走一边瞧,不知不觉就融进了这热闹的街市之中。好奇的天性,也让她难以控制,时不时跑到两边的商铺进去看一看,很多东西都离她的记忆太过遥远,虽然那很多都不太美好,如今作为一个自由的人走在外面,不再为谁日夜辛劳,不再需要躲避追赶,她心里面多少有了几分感触。

    不过她身上的钱可并不多,她自己也很清楚,要想在外面生活着,必须要先能够赚取到生存的本钱……

第四十二章 故地重游

    走走转转没有过多久,天就快要黑下来了,阮小路打算先找一间客栈住下来,顺便……兴许客栈里面是可以招个伙计的嘛,爷爷说过,在外面想要打听消息,就在酒楼客栈,这些地方来往的人多,得到消息的机会就多一些,何况,自己能在客栈做活,一边可以赚些银钱,一边也方便探寻些消息。

    她看着不远处就有一处吃饭住店的地方,没有犹豫,就直接往那门口走去。

    “悦来客栈……”她仰头念着牌子上面的字,抬脚走进去,一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客栈掌柜,正在那里低头对着账本拨着算盘。

    阮小路跑过去,伸手敲了一下桌子。

    “掌柜的?”

    “嗯?”掌柜闻声抬起头,看到阮小路,立刻眉眼一弯:“哟,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阮小路踮起脚尖往前面凑了些,问道:“掌柜的,你的店里面招伙计吗?”

    “这……”掌柜的不由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个子还不算很高的姑娘一番:“招是招,不过……”

    阮小路立马眼睛一亮:“我可以吗?”

    掌柜的笑了一下:“你一个小丫头,不好好在家待着待嫁,怎么会跑出来想做工?”

    阮小路撇嘴:“吃穿住用,哪个不需要银钱呢,当然是想养活自己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这里的伙计,是需要男子来做的,你一个姑娘家可做不了的。”

    阮小路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了,提高声音说道:“为什么做不了啊,我可不会比别人懒,我很会干活的!肯定比男子做的要好呢!”

    掌柜的看她如此坚持,不由问道:“你家是住哪里的?”

    阮小路顿了顿说道:“我是从乡下来的,没有……”

    “逃家了?”掌柜的问道。

    阮小路赶紧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就是想出来找人的……”

    “找夫家么?”

    “呃……不是……”阮小路眼角微抽。

    掌柜的又问道:“那是投奔亲戚?”

    阮小路垂眸:“没亲戚,就是想自己来这里生活,顺便找人。”

    掌柜的看阮小路脸色变得不太好了,便不再追问,说道:“你看看我们这么大个镇上,哪个客栈酒楼会有女伙计啊!而且这份活对你这个小姑娘来说也不算安全的……”

    阮小路撸了撸袖子:“很安全的,如果有吃霸王餐的,我可以帮你教训他啊!”

    掌柜的看她小小一只却故意露出很凶的表情,不由笑出声来:“噗嗤……丫头,吃霸王餐的直接找官府就可以了,你这小身板还是省省吧!这外面生活可真的不容易,你啊,小小年纪还是回家去过的会更好一些!”

    阮小路不免有些泄气,她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那点盘缠,要是住宿……可能也只够住几天的,日后怎么办?吃饭怎么办?

    客栈里面不招女子做伙计,那……对了,流香坊!自己也许可以去那处找个收拾房间的活计,或者给那些身价高的姑娘做几天丫鬟,那个地方大,打听消息也是可以的,何况那地方客人出手阔绰,得到的工钱也不低。而且可以回去看看,以前的那些姐姐是不是还在……

    只是时间过的太久了,也不知道流香坊还在不在,还能不能找得到。

    阮小路又问道:“掌柜的,你知道……流香坊吗?”

    掌柜低着头算账,想也没想就直接点了点头:“知道啊,离这里往北十几里的临镇上最大的……”突然间,他拨弄算盘的手顿住,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她:“小姑娘啊,你……你可不要为了赚钱跑到那种地方呀!”

    那种地方?阮小路眼睛一转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哦,那个我啊,我就是在路上听别人说过有很多有钱人去那里吃饭喝酒,所以……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地方而已……”

    掌柜的摇了摇头:“乡下丫头没读过什么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被骗了可不好,那个地方啊,就是青楼,是好人家的姑娘绝对不能去的地方!”

    “哦哦这样啊!”阮小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你啊,可以去那种有钱人家做帮工!”

    阮小路歪头:“帮工?”

    “对,就是给那些个大户人家洗洗衣服做做饭,打扫打扫院子。或者也可以去那些大一些的酒楼后厨帮帮忙什么的,可不要去那种地方沾染上什么烟花之气啊!”

    阮小路点了点头:“哦……好。”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掌柜的合计了一下子,对她说道:“小姑娘,你就在我这里住一晚,不收你钱,到了明天你再做打算!”

    阮小路闻言,心下喜悦,当即露出她认为最甜的笑脸:“谢谢掌柜的!”

    掌柜的笑道:“看你一个小姑娘只身在外也不容易,不过以后你就自己多注意些,不要被人骗了!”

    “好,我会注意的!”

    虽然掌柜的只是给开了一个一般的房间,但是所需要的东西还是一应齐全的,比自己在逸村的房间还要大一些。

    阮小路卸下身上的包袱,在宽宽的床板上把自己一扔,一放松就开始回忆当初在流香坊发生的种种事情。

    那时候自己还学着抚了几个月的琴,现在也该忘的一干二净了吧,还有下棋,有一回自己一边拿着棋子一边走神,差一点就把手上那颗棋子给吞到了肚子里面了。

    那几个月相对于自己前六年来有记忆的那段生活来说,真的是衣食无忧了,虽然学这学那很是辛苦,学不好也会被罚,但是那是她接触外人最多的时候,也是看过了太多各色各样人的脸面的时候。

    当初的花魁百合姑娘,到现在的话也有二十七八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赎身了,还是自己赎身了,还是怎么样了,还有那些别的姑娘……想着想着,小路就睡着了……

    一大早起来,阮小路就重新拿好东西离开了客栈,顺便铺好了床,打扫了一下房间。

第四十三章 自谋生计

    在街边摊贩那里随便买了一个白馒头边走边啃,阮小路心里面不由地有些感叹,记得当初一个铜钱可以买到两个馒头,现在居然只能买到一个,好像还变小了些,难道是自己长大了的缘故?人越来越多的街道上让阮小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华贵的马车吵吵闹闹的走过,官家富贵小姐一身粉黛绫罗,珠翠满头,叫卖声,谈话声交杂一片,如果一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肯定不会是像村子里面那样单调吧!

    上午的阳光晒的刚刚好,出了这个镇,是一片林木伴道的郊地。那密密麻麻的树木环绕,一条白色的道路,也有不少往来行路的人。大约走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城镇。这城门似乎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阮小路走过去,其实恨意就看到了一个比其它楼屋要高上许多的楼阁。她快步朝着那边走过去,果然不少的男子在那门口进进出出,还有很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拿着香帕挥舞招摇。仰头看着,那块扁好像大了一圈,“流香坊”三个大字更加醒目。这楼明显是翻修过了的,白色的云层似乎就飘摇在那精美的橙色屋檐之上,下面是金色和白色交织的墙体,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玉石一样温婉的反光。红色的柱子与点缀的琉璃彼此辉映,在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跟前,这楼就如同飘荡着大气的华丽宫殿,伫立在那一排排用以衬托它独一无二的瓦舍中间。

    没有人去注意她这个不惹人注目的小身板,她被那一声声男人听着销魂的娇弱之声颤的回过神来。

    一个杨柳细腰被一个又短又肥的手掌搂着,一起进了大门,阮小路冷不丁抖了一下,也抬步上了台阶。

    白天这里的生意不算多,堂内三三两两的人喝着小酒抱着美人儿,阮小路环顾周围的环境,虽然有不少各种的脂粉气和酒气,但阮小路还是能够闻到有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这楼内都是镂空的雕花窗桕,从孔洞之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老鸨摇着手帕在楼梯间跟客人打折招呼:“哟~梁员外又来了~春梅啊,要好好伺候~”

    “是~妈妈~”那个姑娘小手搭在一个着装富贵的男人肩上,娇笑着应声。

    老鸨转过头往下面一看,就看到一个打扮的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小丫头,简单的扎着一个发髻,带着看上去不轻的包袱,正站在堂中左顾右盼,她拎着裙角走下楼梯过去,摇起手上的扇子:“唷,小姑娘,不是走错地方了吧?”

    阮小路看着面前这个年过四十的女人,虽然脸上的脂粉是越来越厚了,但她还是能认得出来,就是当年那个老鸨,很显然,她已经认不出来自己了。

    阮小路微微颔首,显得维诺一些:“哦,我、我叫小路,是从乡下来的,想要在这里谋个生计,不知道这里需不需要丫鬟和帮工?”

    老鸨又重新好好打量了她一番,咋舌道:“啧,你先说说看,都会做些什么?”

    阮小路说道:“我会做饭,会劈柴,会收拾屋子,还会伺候人!”

    老鸨挑眉,阮小路愣了一下,又赶紧补充道:“会伺候这里的姑娘!”

    老鸨笑了一声,问道:“乡下来的丫头片子,你可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生意的?”

    阮小路眼睛微微一转,说道:“我打听过的,这里就是做你情我愿的交易的,不管别人做什么,做好自己该做的才是主要的!”

    老鸨有些意外,扇子一顿,说道:“呵,倒是挺明白的。”

    阮小路继续趁热打铁:“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老板让做什么就埋头做好,姐姐们要什么就给她们准备好什么,不该听不该说的,装聋作哑就可以了!”

    老鸨手帕一收,在阮小路面前转了一圈,阮小路只管低下头,任凭她打量。

    过了一会儿,老鸨说道:“虽然你挺懂事的,但我这里倒还不缺人手,兴许过段时间……”

    话还没说完,从后面就传出声音:“快快快抬出去抬出去!”

    两个人都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男子被三四个人抬着往外走,老鸨见状,立马扇乎着扇子走过去:“哎哎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抬人的说道:“他啊,又偷着后厨的酒喝,喝到烂醉,自己脚软被绊倒了,磕到了脑袋昏过去了!”

    老鸨反感的皱起眉头,扇子挡到鼻子跟前,不喜那闻到的酒气,挥手道:“赶紧抬走抬走,清醒以后告诉他,工钱抵他偷喝的酒水,以后再也不用来了!”

    几个人抬着那头上顶包的人出去了,老鸨嫌弃的抛过去一个白眼,目光又扫到站在旁边的阮小路身上,她想了想,对阮小路说道:“在我这里做事,工钱可不会少,但是活也肯定不是那么好干的。你……就先去厨房帮忙洗菜吧!我可先得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我留下。”

    阮小路立马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使劲点头:“好!我肯定会好好做事的!”

    老鸨招呼了一声:“水仙啊!”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薄裙的女子应声跑过来:“妈妈!什么事?”

    “带这个小丫头去安排个住的地方,先把她放在厨房那边帮忙做杂。”

    “哎~好~”水仙答应着,转头对小路说道:“随我来吧!”

    “是……”阮小路对着老鸨弯了弯腰,就跟着水仙走了。

    老鸨的目光追着阮小路,摇了摇头:“乡下日子真不好过,这丫头养的干瘪干瘪的……”

    “你叫什么名字?”水仙笑着问道。

    “小路,我叫小路!水仙姐姐~”阮小路傻呵呵乐着。

    “噗嗤……你真是可爱~”水仙不由捂嘴一笑。

    来到后院,走过一处长廊,长廊尽头有些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有一排房间,水仙推开了一扇房门,对阮小路说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在这里做事早上倒是不用起的太早,我们这里是做夜晚生意的~不过凡事都要多做少说,明白吗?”

    阮小路连连点头:“明白了!”

第四十四章 旧人已远(上)

    水仙嘱咐了阮小路几句,就跑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阮小路直接进房间里面把包袱扔到床里侧,坐到床边,然后才细细打量这小房间一番,身下是一张铺的很柔软的木床,周围有妆台,桌椅茶具,一面挺大的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可能这房间在流香坊倒不是什么高档的,但在小路看来还是很不错的,与自己小时候住进来过的间房差不多,桌子上的小炉子里面应该有熏过香,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阮小路走到大铜镜跟前,看到桌面上有两道划痕,想着这应该是里面哪个姑娘不要了的东西挪到了这里。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十年来几乎没有仔细看过自己呢,在逸村的时候就洗脸时对着水盆随意照照,这样一下子清楚看起来,好像自己都不太认识自己了。

    阮小路不由感慨一番,当初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逃开的地方,自己这会儿又主动回来了。当年的身不由己躲躲藏藏,就算是远去了,如今自由之身,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进出了,心里真是别有滋味呢。

    刚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就有人在门口喊道:“小路!”

    阮小路无奈起身过去开门,是一个不认识的穿的像小厮模样的瘦瘦的男子。他看阮小路开门,对她说道:

    “你就是新来的打杂丫头小路?”

    阮小路点了点头:“怎么了?”

    “之前那个厨房打杂的,喝醉了酒,连菜都没有采买,厨子已经来了,这会儿急要呢!妈妈让你赶紧去买一些回来!”

    这才刚来,就要开始做事了,买菜嘛,倒不是什么难事。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

    “你可以先去后厨看看有没有空闲的人陪你一起去,要买的东西多着呢!”

    那个男子伸手递过来一包银钱和一张纸,阮小路接过来,那人就转身走了。阮小路掂了掂那荷包,咋舌感叹大酒楼就是不一样,买个菜都能拿出够她在逸村跟爷爷生活一年的银钱了。

    打开纸张,上面写着需要买的物什,大概看了看,这点东西觉得没有必要再找个人一起去,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把包起来的双锏用被子蒙起来,阮小路就出去上街了。

    想着一会儿肯定要拎着很多东西,她眼睛一转,决定先犒劳犒劳自己。

    有叫卖糖葫芦的,她摸一个铜板买了一串,小时候从来没有机会吃到的东西,后来在逸村,爷爷在山里面的山楂树上摘过些野山楂做给自己吃,那时候觉得很好吃,不过那些山楂特别小,这个糖葫芦串上面的山楂要大上一倍不止,咬下一颗含在嘴里,味道黏黏酸酸的,好像并不太好吃的样子,她低头吐了出来,剩下的那些看了一眼,就扔到墙根的地方去了。

    “哎……才出来没有多久,好像有些想念爷爷了……”阮小路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再想闲逛,决定快快的买完一大堆东西就往回走。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看到了扔在墙根的糖葫芦,立刻就跑过去捡起来,随意吹了吹灰就往嘴里塞,他脸上黑黑脏脏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他鼓着嘴,一边嚼一边向着阮小路走步的方向看去……

    流香坊的大厨也是换过了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头上绑着布条,正在砧板上剁鱼。

    阮小路拿着各种菜料走进厨房,厨子看向她,不由挑眉:“哟,我还说阿昌怎么让一个小丫头独自去采买东西,你人不大,力气倒不小呢!”

    阮小路放下东西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由问道:“阿昌是谁?”

    厨子说道:“就厨房里面另一个伙计,瘦干巴的,水仙告诉他叫你一起去采买,不过我看那小子刚才溜回后面了,八成是偷懒去了,看你一个人回来,果然啊,欺负新来的小丫头!”

    阮小路听明白了,之前来找自己去采买的那个小厮就是阿昌了,还说让自己去找帮手,他自己都不说自己也是打杂的,果然再不起眼的地方啊,都会有这样子的人。不过小路没打算去计较这些,她冲厨子笑了笑:“我叫小路,这些倒也是我应该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没关系的!”

    厨子把鱼扔到盘子里面,在水盆里洗了洗满手血渍,没有看着小路,只是说道:“乡下来的丫头就要多学点东西,不然啊,出门在外,其实什么样的人都可能欺负到你头上!”

    阮小路点头:“谢谢师傅,我会多学学的!”

    她勤快的帮人打下手做准备,打听到这个厨子叫庖远,是五年前来这里做厨子的,流香坊之前那个厨子病逝了,换来换去,老鸨觉得他做的菜客人吃的最满意,所以就留到了现在。

    阮小路问道:“庖师傅,那你有没有见过有拿着刀剑的人来这里吃饭喝酒啊?”

    庖远点了点头:“当然有啊,有些官差啊,会借着出巡的名义跑到这里来喝花酒,他们手上不就拿着兵器么。”

    阮小路觉得或许应该再问的直接点:“那有没有穿着蓝衣服,手里拿着剑,看起来像是修行的人来过呢?”

    庖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见过,我都是在后厨忙自己的,外面的客人见到的其实不多,你问这个干什么?”

    阮小路赶紧解释道:“哦,我就是……之前在路上见到过好几个那样子打扮的人,浑身上下给人特别凶狠的感觉呢,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门什么派的,所以难免好奇些。”

    “修行的啊,那种人应该都在北方的什么山门吧,要是修行门派应该不可能来这种地方啊!对那些人来讲应该是会违规矩的吧!”

    阮小路干干笑了笑:“哈……说的也是呢!”

    庖远用布巾擦了擦手:“好了,这些菜都洗备好了,就看晚上来的客人点什么做什么吧,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休息!”

    阮小路撸下袖子点头:“好呢!”

    “等一下!”

    “嗯?怎么了庖师傅?”

    “下回干什么体力活,记得叫上阿昌一起,他又不是你的雇主,不用被他欺负着!”

    阮小路笑道:“哈哈!好,我知道了!”

第四十五章 旧人已远(中)

    采买的钱还剩下一些,阮小路猜测,其实阿昌在给她这包钱的时候,很可能就已经自己私藏了一点吧。现在自己拿着剩下的钱,说不定他还会过来要呢。

    睡了个回笼觉,水仙便来叫门,阮小路打开门,水仙捧给她两身衣裳。

    “小路,以后穿这衣裳,换好了就快去后面帮忙!”

    阮小路接过那衣服,手指摩挲一下就能感觉到,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丝绸,但比自己穿的布料的确要好上许多。虽然自己只是个做杂工的,不过流香坊肯定也不想自己这里的人显得特别寒酸。

    “知道了,水仙姐姐!”阮小路微笑应道。

    换上粉嫩嫩的新衣服,阮小路将那身分外珍藏的青色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好收起来,可能过段时间就穿不上了吧,这衣服以后就是自己的珍藏之物了。

    后厨东西准备好了,阮小路被安排着去先将二楼雅间的所有桌子再擦一遍,点上熏香。

    她干起活自然是毫不含糊的,此时二楼只有两间房屋有客,她特意猫着腰顺着门缝偷偷看了一眼,都是寻常的那些富家男子。正当她直起身准备下楼时,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子。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阿昌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声说道:“偷看什么呐?”

    阮小路皱眉,低头道:“没什么,想看看里面是哪个姐姐……”

    阿昌一把拉住小路的手臂,就把她拽到一间空房间里面。

    “干嘛干嘛?”阮小路尽力挣开他的手。

    阿昌先是朝门外看了看,然后凑近说道:“新来的可也不要什么都不懂啊,要是被发现了,可是会被赶出去的!”

    阮小路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撇他一眼:“我也没偷没抢的,更没听到什么,下次不会了!”

    阿昌背起手,朝着阮小路开始笑的狡黠。

    阮小路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想看看哪个人物来喝花酒,看看有没有机会傍上一个有钱的呢!”

    “啧,我可从来没那么想过!”

    阿昌挑眉:“哟,你乡下来的,不是为钱是为什么?”

    阮小路白了他一眼:“钱够用就行,我就是来……见见世面!”

    阿昌“呵呵”两声:“外出买菜的钱还剩了些吧!”

    “是啊!”阮小路就知道他还惦记那些钱,从身上掏出那个荷包。

    阿昌没有去拿,而是压低声音说道:“每次采买,记账的时候每样东西多几几个铜钱没有人会在意的,多出来的那些,你可以自己留着!”

    “……”阮小路定定看着他。

    “这点钱比这里一天赚的零头都要少很多,放心,老板不会查的!你可以攒一攒给自己买点好东西,毕竟你还要长身体……”阿昌眼神上下动了动:“你,有十五岁吗?”

    “……我快十七了。”

    “啧,真是……看不出来啊!”

    “……”好像以前,也有人这样说过自己来着。

    “那你更得买点东西补补身体了,不然以后没有人……呃……不然做几天活把你累趴下了可怎么好?”

    阮小路垂眸:“我可没那么娇弱……”

    阿昌抻着脖子听着楼下动静说道:“好了,咱们可得赶紧去干活,该忙起来了!”

    阮小路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有把钱拿回去,居然还教自己这些小伎俩?看人真是件挺复杂的事情啊……

    刚到黄昏,流香坊的门口就热闹起来了,进进出出的人都是穿着华丽的,而且没有几个是长得好看的,要不是出手阔绰,哪能抱到那些年轻好看的姑娘……

    “小路!这是给楼上雅字房送两壶酒!”

    “小路,这是梅字间加的一道脆笋!”

    端菜上酒,阮小路在各个桌前穿梭,不变的一点就是,过再多年阮小路还是觉得这个地方不会有什么好男人,也不会是女子该值得待着的地方……

    收拾了三楼一处房间的碗盘,阮小路走过一间房间时,听到了屋内的啜泣声。

    门是虚掩着的,阮小路轻手轻脚走过去靠近,听到老鸨的声音:“灵纱啊,你知道程公子花了多少银子买你做陪吗?这可是你的福气啊!别这样哭哭啼啼的,一会儿人家不高兴了,要退钱怎么办!”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频繁的抽泣。

    “我可告诉你啊,不要给我得罪了贵客,不然可有你好受的!”老鸨的耐心不多,很快就凶起来了。

    阮小路内心感慨,说不定又是被卖来的姑娘,被强迫着无法反抗,还好自己当初逃出去了,不然,可真不敢想后果……

    楼梯那边有人往楼上走了,不能再多逗留,阮小路叹口气下楼了。

    忙了一个晚上,阮小路没有时间坐下来喝一口水,难怪这里越做越大,想来也就只有这种地方永远不会失去客人了吧!

    夜幕低垂,已经过了子时,吃饭饮酒的人才算是渐渐少去,走的走,柳楼上歇息的,也快起鼾声了。

    水仙走过来对正在收拾桌子的阮小路说道:“小路,楼下收拾好了,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阮小路点点头:“好!”

    她仰头看了看三楼的那个房间,此时烛灯已灭,不知道那个姑娘怎么样了,也不能亲自过去看看,多半是……只能认命了吧……

    往住处走的时候,刚好水仙也准备休息去,阮小路就问道:“水仙姐姐,现在流香坊的花魁是谁呀?”

    水仙对她说道:“你这问的巧了,之前的花魁已经被人赎买走了,十日之后,就是流香坊新一任花魁的选取,就看谁的身价最高,到时候可也有的忙了!”

    阮小路点点头:“这样啊……”这里的女子,才华再好,再眉美貌,对于别人来说也只是个物件一样被定着价钱,买来买去,再值钱,也是挺悲哀的。自己印象当中曾经的姑娘全都不在了,是被买走了,买到什么样的人家里,谁也不知道了。

    水仙说道:“今天很累了吧,回去睡觉吧,等有空我再与你介绍一下这里的姑娘!”

    “好……水仙姐姐夜安……”

    “嗯。”水仙的住处在与她相反的方向,应该是级别高一些的丫鬟住处了。阮小路看着她离开,想想自己应该去练练功才是,而且不要被人发现,应该溜到外面远一些的空旷之处才可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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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是反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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