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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全文阅读

作者:藤蔓山枝     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txt下载     小仙君今天成功追到魔尊了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糖葫芦

    君旻做好饭看到的就是小狐狸头上顶着朵花,蜷缩着身子躺在树下,时不时身子带着花还抖两下,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缘衣悠然自得的躺在树上,丝毫不管自己给小狐狸带来了多大的心理伤害,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直到烤鱼的香气顺着风飘进缘衣的鼻尖,缘衣才睁开眼。目不斜视地跨过小狐狸,裙摆掠过小狐狸的毛,惊得小狐狸又一次浑身炸毛。

    等女魔头离她有些距离了,小狐狸暗暗吁了口气,她这两天炸的毛比她之前一年的次数都多。君旻见状,在缘衣身后抱起小狐狸,面上看似温柔,一只手却只是轻轻拢住,见缘衣走远了,低声道:“别忘了我的话。”

    小狐狸不想干了,甚至动了偷偷溜走的念头,可是她刚才寻花的功夫发现周围都是结界,她想走都走不了。这两个都不是善茬,一个面冷心硬,一个面善心黑。小狐狸很难过,有气无力地呜了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缘衣冷眼看着这主仆两在后面说悄悄话,双手捧着小桌子上烤的色香味俱全的烤鱼,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几分混不吝的神色,冷笑道:“你把她做成围脖,说不定我会更开心。”

    小狐狸着实不明白缘衣为何如此执着将她做成围脖,但到底敢怒不敢言,只转过头表达对缘衣的不满。

    缘衣也不管他们,视线早已经被桌子上的全鱼宴吸引了过去。大概真是食材有限,君旻只做了鱼,有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片,还有烤鱼和鱼汤,小小的桌子被摆的满满当当。

    君旻在缘衣对面坐下,将小狐狸放到左边的凳子上,柔声笑道:“师父好吃吗?”

    缘衣没有理他,只埋头吃着烤鱼。君旻嘴角扬起一抹笑,小狐狸发誓那是她见过君旻笑得最温柔的一次。

    缘衣吃东西的时候,往日冷艳的眉眼变得柔和许多,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她吃东西甚至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她和食物了,十分虔诚,看的君旻颇有些妒忌缘衣手里的烤鱼。

    他笑着搭话道:“这只小狐狸可怜得很,昆仑山雪崩,她的父亲母亲为了救下这只小狐狸,埋骨雪山。她还是只幼狐,我们若是不收留她,她离开这里可能就活不久了。”

    说话时,小狐狸的爪子悄咪咪摸向了红烧鱼,还没碰到,就被君旻的冷眼逼了回去。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收回爪子。

    君旻说完似乎又怕缘衣不高兴,又补充道:“当然师父你若是不喜欢,我明天就把这小狐狸送回昆仑。”

    小狐狸在一旁流着口水瞪大了眼睛,呜咽两声,我爹爹和娘亲明明还好好活着啊,什么时候为了救我埋骨雪山了。

    小狐狸自出生起就一直待在昆仑山,后被君旻抓来交给梓潼,梓潼心思纯善,也从未交给小狐狸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叫说谎不眨眼。

    缘衣依然没有搭理他,慢悠悠吃完了一整条烤鱼,扔下骨架,又去吃水煮鱼片。君旻在一旁给她端上一碗鱼汤,小心翼翼,目光带着些惶恐。一副生怕缘衣将小狐狸赶走的模样。

    缘衣吃饱喝足了,褪去了刚才岁月静好的模样,冰凉的眸子射向流着口水的某只狐狸。虽然看着小狐狸没什么喜欢的感觉,但美食是会让人心情变好的,缘衣现在心情不错,看这只小狐狸都顺眼了。眉眼淡淡,“你想留便留下吧,我无所谓。”

    君旻神情变得十分柔和,咧嘴笑了,小虎牙若隐若现,可爱极了。“师父,那您给她起个名字吧?她还没有名字呢。随便您起什么,她肯定都会喜欢的。”

    小狐狸收回口水,滴溜溜的眼睛看向君旻,我什么时候说什么名字我都喜欢的。

    君旻看着缘衣,一点视线都没扔给她。

    ......

    缘衣看着小狐狸不情不愿,眉眼间染上些兴味,刚吃完饭的红唇愈发娇艳欲滴,“是吗?小狐狸,糖葫芦怎么样?”

    唧唧唧唧,不怎么样,难听死了。小狐狸咬牙反抗。

    君旻往小狐狸面前放上她垂涎已久的红烧鱼,笑道:“我觉得糖葫芦挺好听的,你说呢小狐狸?”

    小狐狸恶狠狠地咬着红烧鱼,无声反抗。

    君旻看向缘衣,“师父你看,糖葫芦很喜欢这个名字。”

    缘衣又觉得无趣了,起身伸个懒腰,轻描淡写道:“别忘了把柴劈了。不准让她乱进我的房间。”

    君旻睫毛微敛,掩住眼中的笑意,低声说:“好。”

    *

    小狐狸就这么留了下来。按照君旻的嘱托日常去讨好缘衣,绞尽脑汁地想着天界的小仙子是如何打扮自己的,自己的爹爹是如何讨好娘亲的,每次兴致冲冲的去,哆哆嗦嗦的回来。

    但是渐渐地,糖葫芦也发现,这个女魔头其实就是个非常懒的人,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一个月都在睡觉。她大多数时候去找她,女魔头都在睡觉,躲过了女魔头的冷眼,糖葫芦甚至爱上了去找女魔头。

    原因无他,女魔头虽然凶残,但是修为高深,就是她睡觉时,灵气都自发往身边聚拢,缘衣身边着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而且十次有九次缘衣都在睡觉,她又逃过了君旻的冷漠,又躲过了女魔头的威胁,还能修炼,小狐狸眯着眼,舒服的喟叹一声,真好啊。

    缘衣有多懒,除了吃饭时间是清醒的,其他时间她不是在树上睡觉,就是在房间里睡觉。

    寒来暑往,两百年过去了。期间,缘衣教君旻的方式就是偶尔的洗髓丹洗清身体内的杂质,或者扔本书给他,让他自己去修炼。偶尔的交流还是缘衣来了兴致,想出个法子为难君旻。两百年来,两人的交流寥寥无几。

    捧着今日缘衣给的修炼三昧真火的法则,君旻神色有几分暗淡。糖葫芦在一旁看了咂咂嘴,暗道:脸皮可真够厚的,人家明显就是不想教你,还死皮赖脸留在这里。不如早早回天界,做回你的小殿下,免得在这里整日给人家做厨子,还得不了好。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刚开始的时候,她看不下去,说了让君旻离开的话。她到现在都记得,君旻眼尾泛着红,恶狠狠地盯着她,警告道:“下次再说这话,你就不要留在苍梧山了。”

    若是之前,她怕是求之不得,但体会到留在苍梧山的好处了,她是万分不想离开的,便老实的闭嘴了。而且那次训过之后,君旻十分小气的罚了她三日不准吃饭,差点把她饿的去见那早夭的姐妹。

    其实本来以火狐灵敏的身手,捕捉猎物是很简单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苍梧山的山水养动物,那一个个死精死精的,她怎么都抓不到。被饿的头昏眼花之后,糖葫芦再也不敢说什么让君旻离开的话了。

    糖葫芦其实有一点说错了,君旻还是得了点好的。缘衣虽不想收下君旻,但收了君旻为徒后,除了偶尔不开心会捉弄一下他,教给君旻却都是十足十的干货。缘衣给君旻的许多法则都是缘衣根据经验,亲自撰写的,比天界前人留下的书不知道详细了多少。这两百年来,君旻的修为猛涨,缘衣看在眼里虽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是惊讶的。除了她自己,她从未见过修炼天赋这么高的人。

    君旻拿着三昧真火法则想着怎么才能更进一步接近缘衣时,缘衣从房间里出来了。见君旻在外面,淡淡丢下一句,“我有事回魔界几日,你自己留下来修炼。”

    君旻眼皮一跳,机会来了。他跟上缘衣,“师父,魔界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也可以帮忙的,正好师父可以看看我这两百年练的如何。”

    两百年过去了,少年眉眼间褪去了几分稚气,看着缘衣认真说出这几句话,无端让人觉得信服。

    缘衣偏头打量了几下君旻,想到要去处理的事情,觉得君旻说不定真能帮些忙。便扔下一句道:“那你跟来吧。”

    小狐狸迷迷瞪瞪醒来就看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眼前变得逐渐模糊,脑子磕磕绊绊想到刚才在睡梦里听到的话,赶紧迈着爪子跟上去了。

    开玩笑,不知道魔界出了什么事情,万一这两个要好久才回来,她岂不是要饿死在苍梧山。

    去魔域的路上,缘衣表现的像是去吃顿饭一样简单,但是这些年来君旻也知道,魔域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了鬼卿处理,没什么大事,缘衣是不会去的。

    “师父,魔界发生什么事了。可需要天兵帮忙?”

    缘衣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魔族的小公主喜欢上了西海的大殿下而已。如今西海龙王不同意,西海的那位大殿下与西海龙王闹得不可开交。魔族的小公主也实在忍不住了,求到了缘衣面前。

    本来缘衣不必来解决这件事的,但是这位魔族公主是前任魔尊的女儿。当初缘衣杀掉前任魔尊,掌管魔界。但是魔尊易杀,元神不容易灭。元神若是不灭,谁都不知道千百年后会带来什么祸患,缘衣从来不是会给自己留下祸患的人。

    但是炼化元神需要上古神器炼妖壶,而炼妖壶失传已久。

    后来是那位魔族的小公主拿出炼妖壶,并借此和缘衣做了个交易。

第十七章 巴蛇

    妖魔一族本就对情淡薄,加之当时的魔后就是死在魔尊手里,魔尊对魔族的小公主松如并不好,因此缘衣杀掉魔尊后,松如拿着炼妖壶找上了缘衣。

    当时松如不过刚及笄,小姑娘穿着玄色衣裳,拿出炼妖壶,明明手和腿都在发抖,却故作冷静,“我用炼妖壶帮你炼化父亲元神,你要许我一个要求,往后你得护着我。”

    缘衣当时杀戮太重,身心俱疲,听到女儿竟然要帮助他人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觉得好笑又讽刺,便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松如抬眸,颤声道:“因为我的母亲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当年女娲大神创苍穹万物,但又有许多生性凶残,为了维护天地运势平衡,便铸造一能净化凶残之气的青铜壶。后,炼妖壶为巴蛇一族守护,使用方法也只有巴蛇王知道。

    炼妖壶不仅能化解凶残之气,同样它能吸收天地灵气,炼出神器,亦可修复元神。其实巴蛇一族本也是属于神族,但后来巴蛇一族贪图炼妖壶带来的神力,竟妄想炼出神器龙渊一举覆灭三界。

    后巴蛇一族战败,神器龙源坠落人间不知所踪,巴蛇在神谱上被除名,巴蛇一族残存的族人逃至洞庭湖,就此沦为妖魔。千年后,巴蛇有族人在洞庭湖修炼成妖,并为害人间,天帝震怒,派四大圣兽下凡彻底剿灭巴蛇一族,但下凡后,洞庭湖却没有巴蛇一族的踪迹。

    松如话里带了些哭腔,“我们巴蛇一族就此消失在三界,是因为我们被魔界抓走了。他逼我们交出炼妖壶并要求我们交代神器龙源的下落,不然就要杀掉我们全族。当时我外公任族长,与他谈判,要求他娶我娘亲,从此魔界庇佑巴蛇一族,只有这样外公才愿意交出炼妖壶。”

    “后来呢?”

    “后来?”松如泪眼朦胧,眼里带上了恨意,“后来他同意了,和我娘亲举行了婚礼,大婚第二天,我外公将炼妖壶交给了他。但是没有神剑龙渊的下落。

    他因此很生气,又命令我外公再造出一把龙渊,但是神剑龙渊乃是用上古九阴玄铁所制,世间只此一块九阴玄铁,如何再造的出龙渊。

    便是有了九阴玄铁,自前任巴蛇王造反被杀,炼妖壶炼造神器的法子便就此失传了,只留下了如何用炼妖壶炼化凶残之气的方法。

    他听后不满,竟将我族人全部杀光,因还未得炼妖壶炼化凶残之气的法子,他留下我娘亲的性命。

    我娘亲知道那是她的救命稻草,更是不敢将方法告诉他。后来娘亲生下我,将真相告知于我,并将炼化凶残之气的方法告诉了我。但一次醉酒,他询问方法不得,竟将我娘也杀了,更是把我囚禁在幽冥。”

    松如抬眼看向缘衣,眼中红光隐隐闪过,那是心生煞气的征兆,“你说,我该不该帮你灭了他的元神。”

    大抵缘衣真的是冷心冷情,她听后并未悲悯松如,只觉得可笑,感叹了一句,“他求而不得的东西,最后竟是彻底毁灭他的根由。”

    这便是同意了,松如帮她炼化魔尊元神,她答应她往后若是有事,她得护着她一次。

    松如炼化魔尊元神后,就离开了魔域。七万年来,杳无音信。这本也与缘衣无关,她便把这事抛诸于脑后了,谁想那小姑娘如今竟然找来了。

    苍梧山到魔域还是有段距离的,缘衣和君旻到的时候,松如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女子一身红衣,眉眼清冷中带着妖艳,身后一白衣少年气质清隽却又透着稳重,怀里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亦步亦趋的跟在女子身后,满眼都是她。

    两人看着竟出奇的般配。

    松如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怦怦跳,“几万年不见,尊主这是找到伴侣了?”

    说话不经大脑,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这俩人之间的氛围也不像伴侣啊。

    伴侣在缘衣听来没什么,君旻听了心跳却突然漏了一拍,鬼使神差的看向缘衣,见缘衣毫无波动,心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缘衣看向松如,七万年前满身伤痕和戾气的小姑娘如今完全变了,虽还是身着玄衣,但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身上的戾气也消失殆尽。

    “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对伴侣一词丝毫不做解释。

    可这少年明显是天族的人啊?松如有些奇怪,难道她在凡间的七万年里,天魔关系这么好了吗?

    松如不由好奇看了一眼君旻。

    除了对缘衣温柔,君旻对所有人都是淡淡的,见松如看向他,思及松如曾经也算帮过缘衣,给面子地点头微笑示意。

    少年长相俊美,突如其来的笑容明媚灿烂,松如被美色所获,竟呆楞了几秒。等松如再回过神来,君旻已经又冷了脸。

    大概是偷看人家徒弟还被发现了,松如有几分尴尬,心里十分庆幸那个小气鬼不在身边,不然又要生气了。心里抱怨,眼里却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缘衣早就察觉到松如和君旻之间的小互动,她多了几分不耐:“说吧,什么事。”

    提及正事,松如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她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事松如不怎么好意思麻烦尊主.....”

    缘衣很困,但是松如一直磨磨唧唧,缘衣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不好意思那就别说了。”

    糖葫芦早一旁笑得浑身打颤,不懂这松如是怎么想的,和女魔头在这里假惺惺地客气。

    君旻眼中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一只手抚摸着糖葫芦示意她收敛些。

    松如有点被吓到了,脱口而出:“我与西海大殿下两情相悦,只如今西海龙王不同意,故来烦请尊主帮忙。”

    松如一踏入魔域的地界,鬼卿就已经派人去查了松如此番的目的,她和西海大殿下的事情,鬼卿也早已经在信中说过了。

    缘衣压下体内翻滚的煞气,“要我怎么做。”

    松如抿唇,终究将那句希望尊主能够出面帮她一次改成:“魔界也算是松如的家,松如不求别的,只求尊主让我在出嫁前能够住在魔界,并为我备好嫁妆。”

    恰好这时鬼卿进来了,青年经过松如时,松如鼻尖传来一阵海风的腥味。

    鬼卿附耳说了什么,两人靠的很近,君旻神色冷了几分,本来一直憋笑的小狐狸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意,抬眼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缘衣听后,挑眉看向松如:“你当真只要嫁妆,我怎么听说那位西海大殿下正在被西海龙王那个老顽固责罚呢?你嫁的出去吗?”

    七万年来,除了收了君旻做徒弟,缘衣的日子平淡如水,如今终于听到件感兴趣的事情,缘衣瞬间来了兴趣,简直惟恐天下不乱。

    右手撑住额头,侧躺在宽大的白玉椅上,宽松的红衣缭乱的散在四周,青丝因侧躺的姿势垂于胸前,气质慵懒,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勾人的妖媚,兴味十足的看着松如。

    女子的模样太勾人,君旻的脖颈悄无声息的发热,红晕逐渐蔓延至脸颊。缘衣如今的模样是君旻在苍梧山的两百年从未见过的,她对他的只有冷漠和讽刺。想到这儿,君旻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变得苍白。

    糖葫芦也看呆了,柔顺的毛发下小脸通红,半天才回过神来,心想:比我们狐狸还狐狸。

    鬼卿在一旁自然也看见了,往日平静无波的眼中多了分悲伤。

    而松如满脑想的都是缘衣说的“西海大殿下正在被责罚”,她急了,“责罚?是如何责罚?他可有受伤?伤的可严重?”

    缘衣缓缓起身,走到松如面前,纤纤细指挑起松如下巴,轻笑道:“听说快死了,不如,我帮你杀了西海那个老顽固,把你的情郎夺回来?”

    松如这才反应过来缘衣是在逗她玩,但察觉缘衣话里的认真,又害怕缘衣真的这么做。

    君旻心中无奈,缘衣向来喜欢开玩笑,在苍梧山时,她好几次开玩笑把糖葫芦给吓哭了。

    君旻拿下缘衣挑着松如下巴的手,柔声道:“师父,别闹。”

    一触即收,缘衣心里没甚想法,鬼卿内心却如万马奔腾,尊主从不喜旁人触碰她。

    其实缘衣确是不喜旁人触碰她,但大概因为君旻受伤的时候,是她抱起来,加之君旻小动作太多,久而久之,缘衣已经习惯了。

    缘衣收回手,冷嗤一声,她倒也不算是开玩笑,若是松如真的作出这个选择,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师父,不如让我去吧。”君旻轻笑,“你说的西海老顽固是我的外公,或许我可以说上几句话。”

    松如知道眼前的少年气度不凡,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是天族的小殿下。天族太子妃是西海龙王的小女儿,若问这西海龙王最疼爱谁,不是他的大儿子,也不是这位天资卓越的外孙,而是这位天族太子妃。

    但是说及太子妃最疼谁,肯定是这位小殿下了。

    松如仿佛看见了希望:“如此,多谢小殿下了。”

    事情就这么被解决了,缘衣又觉得无趣了。

    君旻向缘衣道别,“师父,我这就回天界找我母妃商议此事。”

    鬼卿却道:“尊主,我们忘了一件事,巴蛇一族,当年是畏罪之身。”

第十八章 巴蛇(二)

    君旻还是回了天界,因为缘衣极其嚣张地指着松如说:“她如今是我魔域的人,没有畏罪之身的说法。”

    君旻走后,松如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这个曾经关押过她的地方。

    她坐在床前,眼睛突然泛酸,命运似乎从未优待她,从出生时,她整日面对的就是魔族的冷眼,和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的威逼利诱,后来好不容易离开了魔域,过了几万年太平日子,遇到了自己想与之携手一生的人,却终究困难重重。

    缘衣无聊出来闲逛,忽然就听到了似有似无的哭泣声,魔域煞气极重,本就阴森,大半夜的突然传来哭声,糖葫芦在缘衣身后惊得头皮发麻,迈着小短腿望缘衣腿边靠。

    糖葫芦不得不承认,女魔头虽然凶,但的确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

    缘衣踢了踢糖葫芦,见她原地不动,就不管她了。大半夜的在她的地盘装神弄鬼的,除了今日刚来的也没人了。

    顺着哭声寻去,果然是松如在哭。

    缘衣啧了一声,“你哭什么?”

    松如泪眼朦胧中看到缘衣和那只小狐狸,连忙起身抹掉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事,就是有一瞬间的难受。”

    缘衣也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左手托腮看着松如,“有什么好难受的,你若是喜欢那什么大殿下,也不必在意西海那个老顽固的想法。两人一起离开就好了。”

    缘衣想了想,这在凡间叫什么来着?

    私奔!

    “你们可以一起私奔啊。”

    松如觉得自己今天嘴角抽的次数比她在凡间那么多年抽的次数都多,私奔是什么好东西吗?这位未来魔神知道的还挺多。

    松如看向缘衣,“当然不能私奔啊,西海是广白的家,他若是和我一起走了,以后还怎么回家。”

    缘衣有些幸灾乐祸,“那如果你们因为西海那个老顽固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

    松如双手抱住膝盖,下颚抵在上面,“不会的。尊主,我给你讲一讲我们的故事吧。”

    缘衣挑眉,反正无事,听听也无妨。

    “讲吧。”

    小狐狸抬眼看女魔头,觉得女魔头真奇怪,对着天族的小殿下冷冰冰的,两百年来都不怎么说话,如今话倒是多了。

    松如自小就听娘亲说凡间的洞庭湖景色最是迷人,那也是娘亲曾经生活的地方。后来松如在那里待了七万年,再美丽的风景,七万年,也早就看腻了。

    于是松如去了凡间。凡间真的挺热闹的,热气腾腾的小摊贩,追着不听话的小孩打的娘亲,带着学生朗读的夫子,她们的生活不像在洞庭湖底那样万年来一成不变,而是多姿多彩。松如喜欢那种生活。

    后来她在凡间结识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傻得很,竟然为了所谓的爱人牺牲掉自己的生命,当时她不懂。

    后来她遇见了广白,没有什么惊天骇俗的初见历程,不过就是俗套的志同道合,两人又结伴走过凡间的山山水水,品尝凡间的美食万千。闲暇时,他吹箫,她舞剑,细水流长。两人之间的日子很平淡,安稳,但又很幸福。那个时候她想她渐渐明白她的朋友了。

    松如笑得很开心,“我们都明白彼此的身份,如果想在一起必定困难重重,但他还是带着我回到了西海。”

    小狐狸听不懂,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向缘衣,以为她听懂了。

    结果缘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你那个朋友挺傻的。”

    松如看向缘衣,“尊主,你不是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感情吗?离墨帝君当年为你挡剑,他的心里可能和我的朋友是一样的。”

    缘衣还没说什么,松如又自顾自摇摇头,“也不一样,那个男人不值得,但是尊主值得。”

    缘衣觉得好笑,“我哪里值得,我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松如眼睛很亮,“你如果真的是魔头,当年你大逼我打开炼妖壶,亦或是在我炼化他的元神后把握杀了,但你没有,不但没有,你还答应了我一个条件。”

    缘衣嗤了一声,没有再回答松如的话,起身:“我若是你,我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等他的消息,而是会和他在一起。”

    她顿了一下,“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更有力量的。”

    糖葫芦看看缘衣,看看松如,没听懂两人的话,垂着脑袋跟着缘衣离开了。

    当夜,松如离开了魔域,去了西海。

    *

    是夜,君旻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压住了,怎么睁都睁不开。但能感觉到女子一只白嫩软滑的玉手,自他腹部缓缓向上,在他喉咙处停下,青丝微垂,在他喉结处来回晃动,酥酥麻麻的触感一瞬间蔓延全身,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女子的脸靠他越来越近,温软的红唇自胸膛一路往上,路过他的喉结,嘴唇,鼻尖,最后来到眼睑处。

    君旻猛的睁开眼了,眼前女子身着红衣,赫然是缘衣。

    君旻醒了。

    身下一阵冰凉,纵然是少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了,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恐慌和羞耻之心渐渐浮上心头,他竟然对师父......

    梓潼奉命来为自家小殿下收拾床铺的时候,自然看到了那滩遗迹,禁不住偷笑起来,他们家小殿下总算是长大了啊。

    君旻脸上划过一丝羞赫,恼羞成怒:“还不快收拾了。”

    梓潼憋住笑:“是。”

    想到那个绮梦,君旻心跳的飞快,故意转移话题:“母妃呢?”

    昨日他回到天界已经太晚了,若安早已经歇下了,君旻便没有去打扰。

    梓潼回:“娘娘已经醒了,听说您回来了,高兴地很,正在太华殿等您呢。”

    君旻转身,扔下一句,“不准告诉母妃。”

    等君旻走后,梓潼在身后笑的不可开支。

    *

    若安两百年没见到君旻了,一大早听说君旻回来了,兴奋的跟什么似的,结果听到君旻的话,脸色瞬间不好了。

    “母妃,大舅舅的事情,母妃可否出面帮一下忙。”

    她大哥的事情,若安早就知道了,也打算今日去东海帮她大哥一把,但从这个小崽子嘴里说出来,她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

    若安瞪了一眼君旻,“你是不是为了你师父来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君旻面庞逐渐发烫,向若安解释道:“那松如曾经帮过师父,我这个做徒弟的自然该帮忙。”

    若安有些伤心,养大的儿子还没娶媳妇呢,就已经向着他师父了。

    但提及松如,若安问:“阿旻,你是见过那个松如了?她人怎么样?”

    她虽有心帮大哥一把,但若是松如不怀好心的话,她便是惹恼了大哥,也不会让他娶松如的。

    君旻其实并不了解松如,但是他对缘衣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既然是和师父做交易的,那想必不是什么有邪念的人。

    “是个良善之人。”

    是个良善之人。若安听了松了口气,既然是个良善之人,那便还有的商量。只是若安还在担心一件事,那松如是巴蛇的后代,巴蛇一族当年是畏罪之身啊。

    说什么来什么。若安和君旻走到九重天门外时,意料之外的,辰烨在那里等着。

    说不上是为什么,君旻不是很喜欢这位辰烨帝君。辰烨和缘衣一样性子清冷,但缘衣给人的感觉是那层清冷对她来说是一层保护罩,内在十分柔软。而辰烨不同,他的清冷的皮囊下,更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东西,像是深渊,深不见底。

    辰烨明显是等两人好久了,“苍术让我前去处理一下那个巴蛇族的后人,毕竟她们一族是畏罪之身,且上古神器炼妖壶还在她们手里。”

    辰烨说的有理有据,若安也不能以家事这个理由拒绝辰烨前往西海,只在心里感叹,她这个哥哥的情路怕是不顺啊。

    君旻见状,暗暗给在魔域的缘衣传了条消息。缘衣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逗糖葫芦。

    糖葫芦是一大早缘衣吩咐鬼卿从凡间买回来的,她嘴里塞着一串,手里拿着一串逗糖葫芦,似乎让糖葫芦吃糖葫芦这件事颇有意思。

    缘衣大致扫了一遍,吐掉嘴里的核,叫上糖葫芦,“走,带你看戏去。”

    糖葫芦刚从女魔头手里抢到糖葫芦,这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芦,甜甜的酸酸的,很好吃。听到缘衣的话,十分茫然地抬起脑袋,糖渍粘腻腻的粘在嘴角四周,看上去蠢极了。

    她看看走远的缘衣,又看看地上被咬了一半的糖葫芦,迅速地咬起糖葫芦跑向缘衣。

    缘衣走的很慢,真的像是去看戏一样,丝毫不担心去玩了戏就结束了。糖葫芦乐的她慢悠悠的,方便她吃糖葫芦。

    *

    而此时西海边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松如警惕看着眼前的青年,身体摆出作战姿势,“你是谁?为何跟着我?”

    这人自她昨夜出了魔域没多久就一直跟着她,直到到了西海,他才出现在她面前。

    青年面色苍白:“在下想找你借炼妖壶一样。”

    眼前的人修为不低,大概是他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松如并不能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但此人身上并没有怨气,想必没有杀过人。松如倒是没有那么警惕了。

第十九章 巴蛇(三)

    青年直视着眼前这位巴蛇族的后代,言辞恳切:“在下并无恶意,只想借上古神器炼妖壶一用,用完之后,定当完璧归赵。”

    松如打量着眼前的人,良久道:“我不知你身份,如何借得你炼妖壶。你说会完璧归赵就会完璧归赵,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晨曦渐起,远处海天相接处云彩将天自然分成两半,下面一半橙光渐露,一半是清冷的金黄色,慢慢地给海水染色。海风将海浪一步步逼向岸边,从青年的角度来看,海浪翻涌的浪花,像是有什么巨兽正在海底潜伏,等待着时机给岸边的人一个致命的袭击。

    青年双拳紧握,轻声道:“我乃神鸟凤凰,借炼妖壶是想救我亲人,不知姑娘可否慷慨?”

    松如抬眸,莞尔:“原来是神族的朋友。只是就算是神族的朋友,这炼妖壶乃是上古神器,也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将炼妖壶借给你。万一朋友用炼妖壶去做什么恶事,那我巴蛇一族就成千古罪人了。如此,还请见谅。”

    青年神色冷了几分,“姑娘既然不愿将炼妖壶借给我,那在下只能动手抢了。”

    松如气笑了:“怎么天界的人都是这样不讲理吗,别人的东西,不给你,你就要强抢。”

    青年脸色有些难看,“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并不是不还了,是姑娘不肯借。更何况,这炼妖壶乃是上古神器,当初女娲大神交由巴蛇一族守护,是巴蛇族生了异心,沦为妖魔,既然如此,上古神器也没有交由巴蛇族守护的理由了。”

    巴蛇一族的叛变成了巴蛇最大的耻辱,若是叛变成功便是英雄,偏偏有野心没能力,徒给世人增添了笑柄。

    脑海里闪过西海龙王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巴蛇的后人,骨子里带着巴蛇一族的卑劣,我可不想有个随时都可能在背后捅我一刀的儿媳妇。”

    松如冷笑,“当年的事情,巴蛇族的确有错,但也不代表你们可以死抓着这点不放,来折辱我们巴蛇族。这炼妖壶,你是别想了。”

    君子不言人私,不揭人短,青年闻言脸上有些难堪。又听到松如后面的那句话,薄唇几近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漂亮的凤眼多了几分狠厉。

    松如还未反应过来,一把长剑突然朝她命门刺来。她连忙拿出长鞭去挡,但是青年动作太快,长剑在鞭子上挽出个剑花,一个假动作,直朝松如面部刺去。

    长剑带着寒光,青年下手狠辣,那一剑若是刺下去,松如的脸必定会毁。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青光射向长剑,长剑躲避不及,从松如面部擦过,一缕青丝乍然落地。

    长剑被青光击退,青年被施于长剑上的法术反噬,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恨恨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

    若安刚从君旻口中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大哥要娶的那个女子,虽然父王还未同意,但也算半个亲戚了,欺负了她的亲戚,她怎么能忍?

    天族太子妃的气场一拿出来,整个气势就变了,“小小年纪,谁教的你出手如此狠辣......”

    “我教的。怎么,有意见?”女子清冷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若安晃神回头,见到的就是一个长得倾城绝色的姑娘,肩膀上站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小狐狸灵动,女子妖媚,两者相辅相成,竟一时让若安看晃了眼。

    君旻见到缘衣,眼睛多了几分笑意,上前行礼,“师父。”

    缘衣没有看他,直接掠过君旻,走到若安面前,重复刚才的话,“他是我教的,怎么,有意见。”

    缘衣曾经是天界的帝君,受万人敬仰。成为魔尊后,更是无人敢忤逆,上位者的气场死死压住了若安。

    若安回过神来,被缘衣这么一逼问,神色恹恹的,扯出一个笑容,“原来是魔尊的徒弟,”

    想到刚才君旻给她行礼,她却不搭理的模样,若安有些不开心,“本宫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还望魔尊教我儿子时,不要教如此毒辣的手段。”

    君旻皱眉,提醒道:“母妃。”

    君旻走到缘衣面前,“师父,我母妃无心之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徒儿还未曾见过这位师兄,倒未曾向这位师兄行礼。”

    话说的轻柔,然而提到青年时,眼里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敌意。甚至嘴上说着行礼,身体却一直没有动作,只倔强地站在缘衣面前,似乎在等着缘衣给他一个解释。

    缘衣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他不是你师兄,你不必向他行礼。”

    赤丹的剑法和法术都是跟离墨学的,离墨剑法向来都是柔韧有余,杀意不足。缘衣很是不满,就私底下对两只小凤凰说:“你们将来若是化成人形与人交手,出剑时万不可心软,一定要快狠准,才能一招制敌,一击毙命。”

    没想到赤丹竟记住了,缘衣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

    简单到甚至算不上解释的一句话,君旻的心情却好了很多,看赤丹都顺眼了很多。

    他看向赤丹,轻笑道:“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赤丹认出了君旻,这是当初他和沙棠一起送回天界的那个孩子,沙棠还曾夸过这个孩子比他们的翎羽还漂亮。

    这个孩子长大了,长成了少年人的模样,的确如沙棠所说,长得很漂亮。

    想到沙棠,赤丹神色暗淡了下来,“赤丹。”

    沙棠不和赤丹在一起,赤丹脸色不太好,还在西海边和松如动起手来了,缘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两人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但是赤丹没说,缘衣便也冷眼看着,全装不知道。

    倒是若安看向赤丹,“不知这位小友为何与这位姑娘动手,两位有何过节?”

    赤丹不语。

    若安见状,已经认定是赤丹理亏了,又接着道:“若是有什么过节,你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做个见证,也好解决了二位的矛盾。”

    松如在一旁突然插话道:“并无过节,只是这位想借炼妖壶一用,两人没有谈拢,才交起手来。娘娘不必担心。”

    松如向来是聪明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和缘衣做交易,见到若安的第一眼,她就猜出若安的身份了。

    若安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不怎么笨,还可以。

    赤丹想了想,还是放低自己的态度道:“是我鲁莽了。”

    辰烨闻言,眼中悄无声息划过一丝流光,“今日我也是为炼妖壶之事而来,你若是想借炼妖壶一用,还得等我们将事情处理好了。”

    赤丹自是不愿的,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话说完,海风吹过,吹来一阵尴尬。

    君旻低头想着缘衣和赤丹的关系,缘衣和辰烨向来话少,赤丹和松如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若安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摆出主人的架子,“今日我西海处理家事,炼妖壶的事恐怕得日后再说。各位,告辞。”

    缘衣喊上赤丹,“我们也去。”

    赤丹有些愣,“不是说是西海得家事吗?”

    缘衣嗤一声,“他们谈他们的家事,我们谈我们的公事,是吧,辰烨?”

    辰烨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从嗓子里轻轻飘出一个字,“嗯。”

    缘衣说完,也不管若安难看的脸色,反客为主,自顾自走在前面,赤丹见状赶忙跟上去,反正是跟着缘衣进去的,出了事也是她扛着,赤丹跟的毫无心理负担。

    日出的余晖照映在两人身上,将两人人影拉的细长,某个角落甚至融合在一起。

    君旻落在身后,低眸看着两人的身影纠缠,见到缘衣的开心瞬间消失殆尽,双手无意识的紧握。

    他眼中划过一丝悲伤和迷茫,两百年来,缘衣一直都是对他冷冷的,他以为这是她的天性如此,可昨日看她与松如的交流,今日和赤丹讲话时的情态,全然不是对他那样的冰冷。

    是不是,她的身边除了他,谁都能待。想到这个可能,君旻眼中多了几分阴霾。

    小狐狸趴在缘衣肩头,小心翼翼地将头转了方向,面对君旻,看见君旻低着头,眼中多了些同情。

    这两百年来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是让糖葫芦彻底明白了,缘衣性子古怪,但并不是不爱说话,在苍梧山的两百年里,私下里,她会捉弄自己,但也会讲几句话,但是对君旻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不喜欢天族啊。

    亦或是她在以这种手段逼君旻主动离开,可是为什么呢?天族的小天孙做自己的徒弟不是倍有面子吗?

    糖葫芦觉得自己小小的脑袋想的太多了,为君旻也操心的太多了,于是又悄咪咪地转过身,打了个哈欠,还是睡觉吧。

    若安看缘衣冷落君旻要被气死了,心道:到底谁是你的徒弟,不带着自己的徒弟,带着一个陌生人。

    此时,若安完全忘了,她之前是不同意君旻拜缘衣为师,甚至是不愿意缘衣也进西海的。

    若安被气得,拉着松如径直往前走,似乎超过缘衣是件很骄傲的事,把被扔在后面的君旻忘得干干净净。

第二十章 巴蛇(四)

    西海内,广白正挺直着脊背跪在大殿上,听着西海龙王敖闰的训诫。

    “我告诉你,你今日便是随便娶一个小妖,我都会让你凤冠霞帔迎娶她。但是巴蛇族的后人不行。”

    “巴蛇族当年造反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她手里还有炼妖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炼妖壶将来也定是个祸患。你别想了,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就是在这里跪一年,我也不会答应的。”

    广白不知道跪了多久,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巴蛇族当年的确造反了,但是已经七万年过去了。松如何其无辜。更何况,当年天族是三界之主,如今可不是了,松如也算半个魔族人,天界如今也没有立场问罪巴蛇族。”

    “说得好。”

    此言一出,敖闰先是一刹那的惊讶,后勃然大怒:“什么人。”

    缘衣走在众人之前,迈着步子悠悠地走了进来,并未回答敖闰的话。

    敖闰看到缘衣,瞳孔微缩,心道:这魔头怎么来了。还没惊讶完,辰烨、若安相继出现在视野内。

    他赶忙行礼:“拜见辰烨帝君。”

    辰烨颔首,示意他起身。

    身后松如一看到广白,立刻跑到其身边,一脸担忧,“广白,你没事吧。”

    广白双手缓缓抚上松如的脸,笑道:“我无事,你不要担心。”

    敖闰瞪了一眼广白,示意他老实点,广白却丝毫没有顾及他老父亲的心,反倒是松如觉得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行了一个小辈礼,恭恭敬敬道:“晚辈拜见龙王。”

    敖闰冷哼一声,并未拿正眼瞧松如,而是转头询问辰烨:“不知今日帝君来我西海,是有何时吩咐?”

    辰烨看向松如,“我是来处理炼妖壶的事情的。”

    敖闰不解:“辰烨帝君向来不管这些公事,今日怎么?”

    这话说的好像辰烨突然野心勃勃,要干涉正事了,若安揽住敖闰的臂膀,解释道:“今日大荒隐有异动,天君派零瑜去处理了。炼妖壶乃是上古神器,事关重大,天界也只有帝君能出面了。”

    敖闰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大荒有异动,那也是能理解的。”

    ......

    松如有些尴尬,她倒是不知道这位西海龙王,竟是个没有脑子的?

    “只是今日这炼妖壶一事该如何解决呢?”敖闰斜乜了一眼松如,又道:“但是这小妖与当年巴蛇族叛变一事倒也无关,是个无辜的,若是帝君要收回炼妖壶,那这小妖,不知帝君该如何处理。”

    敖闰话一出,在场各人有各自不同的反应。

    小狐狸、赤丹一脸惊讶,不是不同意松如和她家儿子的婚事吗?怎么还替松如求情呢?

    若安,君旻和缘衣倒是波澜不惊,与敖闰熟悉点的都知道,敖闰就是个老好人,还是个没脑子的老好人,向来好说话的很。

    缘衣听说敖闰不同意松如和广白的婚事时,其实内心根本没担心多少。她心里清楚,若是有心,广白求几天,这老东西就会同意了。

    但她并未将此事告知松如,毕竟别人手里捏了个她的承诺可不是什么好事。

    广白肯定也是知道他父亲的性格,才会不吃不喝在这里跪了好几天。不过这次倒是有些出乎广白的猜想,他以为父亲顶多三天就会松口,没想到这次五天过去了,敖闰竟没有松口的痕迹。

    如今听到老父亲的话,广白唇角微扬。

    松如先是一阵惊讶,紧接着一阵羞愧涌上心头,人家帮她说话,她却还在心里腹诽对方,这么一想,松如的脸瞬间红了,几近滴血。

    缘衣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看看辰烨这个伪君子准备做什么。

    糖葫芦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在缘衣腿上趴下,为了不让缘衣赶她走,还立马将眼睛闭上假寐。

    感受到缘衣打量的视线,糖葫芦身体绷得紧紧的,等到那道视线消失,才悄悄睁开一只眼偷偷瞄,结果对上的却是君旻冰凉的眸子。

    吓得糖葫芦一激灵,立马闭上眼睛装死。

    君旻冷冷看了一眼糖葫芦,就不管这只蠢狐狸了,这么蠢,还掩耳盗铃。

    缘衣挑了个最大的椅子坐下,斜坐在那里,君旻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她是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无论在哪里总能找到让自己最舒服的坐姿。

    糖葫芦若是听到这话,必定要在心里咂咂嘴,感叹道,明明是女魔头脸皮厚。

    不过后来糖葫芦跟着某人的时候,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那时候心里是十分怀念厚脸皮的女魔头。

    君旻视线瞥到坐在缘衣一旁的赤丹,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劝慰自己道,“想必是师父的朋友。”

    赤丹不知君旻的想法,若是知道,怕会说上一句,能被缘衣当作朋友恐怕也只有离墨帝君了。而此时赤丹无暇多想,他的全部身心都在炼妖壶上。

    辰烨被敖闰迎座上座,神色淡淡道:“此事简单,你们若是要结这对姻亲,有结姻亲的方法;若是不愿,就是另一种方法。

    此话一出,广白坚声道:“帝君,小仙此生只愿求娶松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的妻子,只有她,也只会是她。”

    话说完,广白悄悄拉住松如的手,在她手心写上两个字,卖惨。

    虽说妖魔一族对情淡薄,但天界向来冷冰冰的,又何曾见过如此热烈的爱情宣言。

    若安倒是第一次见她往日成熟懂事的大哥这般模样,本来想劝说敖闰的,现在却在一旁看起了戏。

    就是辰烨眼里都划过一丝兴味。

    敖闰起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广白怒道:“你这个逆子,我告诉你......”

    话未说完,松如也跪下了。松如也算是半个魔界公主,虽不曾得到父爱,但是身为魔界公主的那份尊严,在魔域却是得到了十足十的尊敬。向来都是别人跪她的份,她还从未跪过别人。

    然而这一次给敖闰下跪,她跪的心服口服。

    生来骄傲的魔域公主红了眼眶:“在凡间时,我听广白说过很多次,他的父亲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神仙。他要什么,他的父亲都会给他。可我不信。”

    松如抬眸,:“不瞒您说,我的父亲元神是我亲自炼化的,换句话说,是我亲手扼杀了我父亲最后的生的希望。因为我的父亲除了一个魔域公主的身份,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威胁和酷刑,只为了炼妖壶的使用方法。儿时懵懂时,我曾以为天下父亲都是一样的。”

    “后来到了凡间,我才发现父亲原来并不全是向他那样,他们会冒着雨送孩子去书堂,会在身上只有一文钱时而选择将钱用在孩子身上;但人间也有魔鬼,他们会为了钱殴打孩子,为了钱卖掉一声声唤他们为父亲的孩子。我冷眼看这个世界,会时不时感慨两声,但从不会为他们哭或者笑。

    但是广白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人,如何去接受别人的爱。他又和我说您有多好,在这今天之前,我总是不信的。我曾偷偷回来过,听到您对着广白骂我的话,其实您骂的没错,但我还是生气。但在刚才,您却出面为我求情,我才知道广白说的没错,您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

    松如泪眼朦胧,“我也想有一个像您这样的好父亲,但我大概运气不好,没有这个福分。可是如今这个福分来了,松如求您,成全我和广白,让我和广白好好孝敬您。”

    敖闰被一番高帽子戴下来,经过了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吃惊暗喜,如今更是喜不自胜,摸了摸胡子,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广白真是这么说的?”

    松如含泪点头。

    敖闰更开心了。

    小姑娘如今年龄不过和若安一般大,泪眼朦胧诉说自己对父亲的渴望时,敖闰早就心疼和心软了。

    又见松如含着眼泪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立马将之前口口声声说的话抛到脑后了。

    转头看向辰烨:“帝君,既然这两孩子两情相悦,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阻拦。您看?”

    一番神奇的操作下来,在场的人都傻眼了。糖葫芦睁开了假寐的眼睛,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地看着变脸比女魔头还快的敖闰。

    怎么这就同意了。

    若安简直没眼看父亲,您就算心软,软的也太快了。

    广白嘴角扬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笑。

    君旻倒是对这个结局意料之中,毕竟他外公本来就心软,又是大舅舅亲自设下的局,他不入都难。

    他看到广白对松如做的小动作了。

    倒是缘衣心里冷笑,真是十万年如一日蠢,到现在还是那么心软,松如没得过父爱关你什么事,三两句被别人忽悠地路都找不着了,将来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辰烨手指在衣袍下轻轻敲打,看着跪在那里的两人,眼里兴味愈浓,想到那个用死换心上人存活的凤凰,突然就想换个法子惩罚这巴蛇族的后裔了。

    有情人终成敌人想必很有意思。

    面上却是面不改色,“当年巴蛇族造反,后战败而逃,带走炼妖壶,此事虽与你无关,但你也算是得了巴蛇族的庇护,这惩罚你还是的受的。”

第二十一章 巴蛇(五)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松如却无言反驳,的确若不是巴蛇族后裔的身份,她可能都不会出生。

    广白紧紧握住松如的手,悄悄捏了她一下示意她安心,神色自若对辰烨帝君道:“帝君,广百愿和松如一起受罚,她是我的妻子,我和她理应共患难。”

    若安脸色微变,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敖闰眼神微凛,劝道:“广白,你可要想好了?”

    广白眼睛对上敖闰,“我想好了。”

    敖闰叹了口气,罢了,孩子长大了,他不得不同意凡间的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既然如此,那就罚你二人下凡历劫十世,尝尝人间的酸甜苦辣吧。至于这炼妖壶,就归还给天界。如此,你二人可有异议?”

    “我不同意。”广白和松如尚未说话,缘衣清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听到缘衣的声音,敖闰内心一颤,以为这祖宗要开始作妖了。

    糖葫芦立马竖起耳朵,随时等着缘衣发难。

    缘衣看向辰烨:“你怎么惩罚他们我不管,但是这炼妖壶,何来归还一说?说还给天界就还给天界,我不要面子的?”

    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辰烨轻笑:“这炼妖壶是上古神器,自当归还于天界。”

    赤丹神色有几分着急,缘衣不动神色示意他安静,突然笑道:“这炼妖壶虽说是上古神器,但也没有谁规定,这上古神器就必须交由天界。松如也算是我半个魔界的人,这炼妖壶按理来说也该归我魔界一半。”

    归于魔界一半,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这炼妖壶如何能归于魔界一半,难不成还要将炼妖壶一分为二使用不成?

    “我对炼妖壶不感兴趣,”缘衣轻哼,“但是这使用炼妖壶的权力,我魔界得有一半。”

    辰烨微蹙的额头渐渐舒展,“原来你是想用炼妖壶,你可以直接说,倒也不用浪费周章。”

    君旻薄唇轻抿,心里明白,缘衣是帮赤丹要的。

    果然赤丹起身道:“在下想恳请姑娘启动炼妖壶帮忙修复一人的元神。”

    赤丹话一出,松如有一瞬间的呆愣,皱眉道:“实在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事情我无能为力。当年,巴蛇王上战场前,的确把炼化戾气的方法交给下一代族长,也就是我的外公。但是谁想,巴蛇王直接战死,利用炼妖壶炼出神器和修复元神的方法也就此失传了,也就是说,炼妖壶再也无法炼出神器和修复元神了。”

    赤丹踉跄了几步,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西海夜明珠的衬托下,愈发难看。

    松如不知赤丹想救的人究竟是谁,但见他这模样,心有不忍,想了想道:“或许,你可以试着找一找神剑龙渊。”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赤丹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神剑龙渊?”

    松如点头:“世人皆知,炼妖壶可以修复元神,但不知炼妖壶炼出的神器亦可修复元神。只要将元神置于神器中,让其慢慢接受神器灵力的浸染,假以时日,也可修复。只是修复的远远不如炼妖壶快。”

    赤丹看向松如,“那神剑龙渊现在何处?”

    松如耸耸肩,转向缘衣,“这得问尊主了,当年巴蛇王是被尊主斩杀的,神剑龙渊也被尊主打下凡间,就此失踪了。”

    赤丹注视着缘衣。

    缘衣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落哪里去了。”

    是啊,谁知道呢?几万年过去了,

    沧海桑田,龙渊可能沉于海底,也可能困在某个深山,也有可能大隐隐于市,在某户人家的地底下。

    刚得到的希望就像海上的霞光,转瞬即逝。然而虽然失望,但是好歹还是有希望的。

    他面向众人,低声道:“在下有要事缠身,先行告辞。”又对松如行了个大礼,“多有冒犯,还请原谅。今日多谢你的帮助。”

    缘衣看着赤丹的身影,等他看不见,眼里浮上离墨的背影。

    她起身,“你的嫁妆我为你备着,等你历劫归来,再来找我讨要吧。”她唤上君旻,“走了。”

    不曾像赤丹那样走之前与众人打个招呼,态度及其嚣张。

    君旻回首行了个礼,也跟着缘衣离开了。

    若安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缘衣拐走了,气得牙痒痒。

    见缘衣远去了,辰烨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俯视着松如,“既然将炼妖壶归还天界了,你便也该将炼妖壶炼化戾气的法子告知于吾,吾再除掉你关于炼化戾气法子的记忆,你可有异议。”

    松如有点想笑,是不是上位之人都喜欢问最后一句话,她睨了一眼与广白紧握的手,便是有异议,她又能如何?

    松如并未多言,直接用秘术传音将口诀告知辰烨,辰烨随即抬手用术消除掉松如的记忆。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明明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了,若安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却也想不明白哪里怪。

    辰烨收回炼妖壶,“你们自己去过奈何桥,祝你们早日历劫归来。”

    若安想了想,还是上前道:“帝君,我有些话想与父亲和兄长说,帝君可先行回天界,我随后就跟来。”

    辰烨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管若安的事情,听了若安的话,颔首离开了。

    若安扶起松如,笑道:“我今日之后可是多了一位嫂嫂了,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幸福啊。”

    松如眼睛还有些红肿,闻言脸上漫上一丝红晕,轻声道:“我们会的。”

    缘衣和辰烨都走了,整个西海的气氛都缓和下来了,广白轻松道:“小妹妹放心,你等我们历劫回来,我们给君旻生个小表弟玩。”

    松如一下子羞红了脸,若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广白,“大哥你向来不知轻重,下凡之后可要好好对嫂子。”

    广白笑的张狂,“那肯定......”

    “哼。”

    敖闰后知后觉自己是被儿子套路了,没好气地看着广白,广白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

    若安见状,轻晃了一下松如的胳膊,松如轻声道:“伯父莫要多想,松如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与广白无关。”

    松如说的也的确是实话,神色也十分真诚。

    敖闰脸色好了许多,虽说他的确同意了,但是若真是被儿子骗了,那也未免太没有面子。听到松如所说句句属实,不得不说,他这心里好受了许多。

    脸色虽然缓和了,说出的话却一样难听:“既然没事了,你们便早些去过奈何桥吧,也好早去早回。”

    *

    凤凰神鸟本可日行千里,但是赤丹心里有事,行动慢的很。很快就被缘衣带着君旻追上了。

    赤丹不解:“你为何追上来了?”

    缘衣冷眼瞥了一眼君旻:“我这徒弟还需要把命剑,我觉得那龙渊倒是不错。不如就帮你一起寻吧。”

    赤丹怔了片刻,看向君旻,笑道:“你们二人有缘。他长得真好看。”

    没听没脑的一句话听的君旻眉头微皱,缘衣却明白赤丹在说什么。

    “沙棠出什么事了?”什么事会让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赤丹摇头,“当年我们离开苍梧山后,就去了凡间,我们就各自分开了。我害怕出事,取了两人的心头血制成命珠。后来沙棠再有消息,就是命珠突然发烫,碎裂,我才知道,沙棠出事了。”

    缘衣皱眉,“我曾给她留下保命符,她不会身死。”

    赤丹眸子红了,“是你的保命符救了她一命,但不知为何,她的元神成了碎片,在人间四散。我寻了五百年才将沙棠的元神凑齐。后来好不容易找到松如这个巴蛇族的后人,找到炼妖壶,谁想,这炼妖壶也没用了。如今,我只能去寻龙渊了。”

    赤丹看向缘衣,“缘衣,谢谢你。”

    糖葫芦听故事听的兴起,乍一听到赤丹感谢缘衣有些发懵,还没反应过来赤丹为什么感谢缘衣,就听缘衣道:“我去寻北方,你去寻南方。若是寻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两人就此分别,君旻不解:“师父,你为何要去北方?北方有什么值得您挂念吗?”

    君旻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北方有什么是和离墨有关的。缘衣却答的大大方方,“没什么,不过是南方我已经玩的差不多了,北方还没去过而已。”

    话一出,糖葫芦一脸黑线,君旻忍不住轻笑。

    缘衣看见了,问:“你笑什么?”

    君旻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师父你很好。”

    缘衣没再说话,心道:等将来天魔两族交战时,你就知道我不好了。

    *

    天界。

    辰烨将炼妖壶置于苍术面前,苍术端量了一会儿,问:“西海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你放心,都已经解决了,就罚她二人下凡历劫,十世后方可归来。”

    十世说到底不过千年的时光,与神仙来说转瞬即逝,但苍术眉头微蹙,“历劫十世,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若是不重,如何震慑三界。”

    苍术细想,也觉得言之有理,又看向炼妖壶,“那条小巴蛇可有将如何使用炼妖壶的法子告知于你。”

    辰烨轻笑,抬眸:“并未。”

第二十二章 夫人

    缘衣带着君旻,一路上经过深山,大海,小村庄或者大城市,却都没有龙渊的下落。

    两人一狐的惯常相处模式还是君旻负责做饭,缘衣负责吃饭。如今糖葫芦的讨好缘衣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她最是轻松,只负责吃和睡觉。

    但是两人一路走来却还是不怎么说话,缘衣就像是故意冷着君旻一样,若非君旻主动搭话,缘衣绝对不会理睬他。便是君旻主动提起话题,缘衣也是一两句就终结话题,丝毫不顾及君旻的难堪。

    缘衣带着君旻和一只小狐狸出现在凡间集市上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红衣似火的美人,白衣如雪的俊俏少年郎,一只娇俏灵动的小狐狸,众人晃神,差点以为这是天上下凡的仙人了。

    周围落在两人身上的视线愈发多了,君旻瞥过一群盯着缘衣看的男人,眼中划过一抹阴骘。

    几个男人触及到君旻带着寒光的眼睛,后背一阵阴凉,连忙收回落在缘衣身上的视线。

    君旻看着缘衣,“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缘衣漫不经心:“到处找找喽。”

    君旻看到前方的客栈,笑道:“师父,我们已经奔波多日,前面有家客栈,不如休整几日再出发。”

    缘衣无所谓:“随便。”

    缘衣以为君旻真的想去,遂大踏步走在前面。君旻停滞在原地,看着缘衣的背影,鼻尖突然酸酸的,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像是在做什么试探,他只呆在原地,想看看缘衣何时会发现她丢了。

    眼看缘衣逐渐消失在人海中也没有回头,君旻眼底有些悲凉,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自己又在期待什么?

    缘衣走了一半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往日一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怎么突然消失了?有点疑惑地回头一看,结果看了个空。

    趴在缘衣肩头的糖葫芦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才发现人没了。

    缘衣回头就看到君旻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头像在冥思着什么,“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

    女子清隽的声音在纷扰的闹市间响起,声音明明不大,却穿过喧闹的人群,直击君旻心灵。

    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童,一双星眸瞬间亮起来了,朗声道:“来了。”

    君旻欢欢喜喜地上前去,“师父,今日虽是住客栈,但还是我来做饭吧,我怕店家的东西不干净,到时候我去接店家的厨房一用。”

    “不用了。”缘衣冰冷的声音像是冰泉瞬间浇灭了君旻的热烈。

    君旻敛下眼眸,掩盖眸中的失落:“好。”

    缘衣倒也真么多想,她纯粹是以为君旻提出住客栈是他累了,既然累了,还做什么饭。

    君旻却不是,满心以为缘衣是彻底厌恶他了,心下还有些后悔刚才的行为,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缘衣才彻底不耐烦他的。

    缘来居前,小二远远就看到一对玉人在朝着客栈走来,两人面容惊为天人。街上人来人往,后面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前面的女子护在臂弯里,女子一脸冷漠走在前面,后面少年一脸失落。

    两人这模样太像那些吵架的新婚小夫妻,小二眼珠子一转,连忙迎上前,笑得谄媚,“两位打尖还是住店啊。二位放心,我们缘来据可是月城最好的客栈,您二位入住了绝对不亏。”

    君旻看向缘衣,缘衣凉声道:“住店,两间上房。”

    女子生的娇媚,嗓音却清冷异常,极致地对比使得小二看呆了眼,直到一道阴冷的视线射向小二,他才回过神来。

    有些心虚地对上君旻的视线,转瞬又别过脸笑,身上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却越发确定两人的关系,毕竟少年眼中的占有欲浓的发黑。

    小二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近日月城热闹的很,实在是没有房间了,只剩一间上房了,要不您二位委屈一下,住一间房?”

    缘衣无所谓,她看向君旻,君旻凝视着小二,“近日月城有什么事

    情那么热闹。”

    少年与缘衣如出一辙的冰凉眼神像一把利剑射进小二心里,小二有些心虚,又转念一想,自己也没说谎啊,近日月城的确热闹,上房也只剩一间了。

    “咱们月城一年一度的花兰节到了,可热闹,好多人茂名前来呢。看您二人是外地来的吧,往日我们月城也很繁华,可却没有今日的盛像。好多客栈都没有空房间了。”

    君旻看着缘衣,“我们不如去别处看看?”

    缘衣点头。

    小二不由瞪大了眼睛,心道:难怪惹媳妇生气,我帮你,你还把人往外推,是不是傻。面上却丝毫不显,拦住二人,苦口婆心道:“您二位别不信啊,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今日月城人多,店家早就住满了,这剩下的上房还是因为先前的客人临时有事走了,才空下来的。您二位,便是找遍了月城,也找不到空房间了。”

    小二这话说的太过绝对,心里也有些担心两人真离开去寻了别处。

    但缘衣向来是个懒的,听了这话也懒得跑了,“一间就一间吧。”

    君旻跟在缘衣身后,有些奇怪地睨了小二一眼,却见小二对着他挤眉弄眼,一脸猥琐。

    君旻皱眉,别过头去了,也不是很担心,即便是有问题,他也会护师父平安的。

    小二将两人送回了房间,临关门前建议道:“二位若是无事,大可留在这里等两日后的花兰节,那天可热闹了。”

    君旻随手关门,将小二的絮叨关在了门外,门缝紧闭前,君旻又看到了小二对着他挤眉弄眼。

    君旻心下疑惑,想回头与缘衣商量此事,结果缘衣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缘衣很累,往日她借睡觉慢慢平息体内涌动的煞气,但最近繁忙,她已经好久不曾运功平息煞气,今日煞气竟隐隐有提前发作的征兆,因此进了房间她就躺下了,压根没注意到君旻的担忧。

    君旻注视着缘衣眉眼间的疲惫,出神地坐在床边打量着她,良久,才悄悄打开房门出去。

    门外店小二急得跳脚,怎么半天也不出来,莫不是这位年轻人眼神不好,没看到他的暗示?

    君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店小二像浑身扎了针一样乱动,他眉头微蹙,走上前去。

    小二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果然是那少年出来了,顿时,本来就小的眼睛一下子看不见了。

    他迎上来,头伸直了往君旻身后的房间瞥去,君旻眉目冷然,挡住小二的视线。

    小二讪讪地笑了两声,“您夫人歇下了这是?”

    君旻也在凡间走过,自然知道凡间的阿夫人是形容他人妻子的话,他脑子有些懵,讷讷道:“夫人?”

    小二一看少年的情状,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急切道:“莫不是我搞错了?”

    鬼使神差地,君旻脱口而出:“没有。”

    没有二字一出口,小二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怎么会猜错。君旻的双手却突然紧握成拳。

    那一刻,愧疚感及冒犯缘衣的罪恶感扑面而来。小二低头思考着讨多少赏银合适,并未看到君旻因为羞愧红的滴血的耳朵。

    然而君旻就像鬼迷心窍了一般,甚至强调了一句:“你,没有猜错。”他抿了抿唇,生怕小二不相信,又道:“的确是夫人。”

    最后两个字声音像是从喉咙眼中发出来的,小的旁人听不见,不知是在说给小二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猛然间想到之前松如说的话和那夜的绮梦,低声问小二:“你觉得我们像,夫妻吗?”

    小二觉得好笑,“我可是离得老远就看见您二位了,那通身的气度和不凡的长相,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您二位不是夫妻,谁是夫妻?”

    小二为了银钱,自然是将话往好了说,君旻明明知道不可信,如星的眸子却多了几点笑意。

    小二眼看着君旻的心情似乎不错,伸出手做了个数钱的姿势,殷勤道:“您看,您和您夫人吵架,我特意为您二位安排了一间房间,你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

    君旻回过神来,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小二的意思,只是特意安排一间房?

    君旻给了小二一袋银钱,遂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看出我和,”他顿了顿,“夫人.......在吵架?”

    小二一脸骄傲,“这不简单吗?您那么护着您夫人,您夫人却不搭理您。一般这种情况啊,肯定是新婚小夫妻,错不了。”

    君旻皱眉:“万一不是呢?”

    啊?小二张大了嘴,数着银钱的手停了下来。这是他听别人说这么做可以赚钱,恰好他今日惹了刚娶的媳妇生气,便想着赚些银钱,趁着过节,买根成色好点的簪子好回去哄婆娘开心。他这是第一次这么做,倒是真没想过万一不是该怎么办。

    君旻神色冷了下来,“万一不是,如果恰好那男子有歹心,你便是将人家姑娘毁了。”

    小二脸色泛白,也有些后怕。

第二十三章 糖葫芦

    若真的遇到了不是小夫妻的,那他不就是将人姑娘毁了吗?

    小二虽然贪财,但也从没想过害命。一时间,数钱的手都在发抖。

    君旻当然知道小二并未做过什么坏事,顶多也就是贪点钱,见他被吓的脸色煞白,缓了脸色,凉声道:“这次便罢了,下次别再这么做了,这里面的银钱够你生活了。”

    小二点头如捣蒜,“客官放心,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君旻倒也不担心小二会撒谎,因为他在银钱上下了咒,若是将来小二做了恶事,自会有惩罚降临。

    他又掏出些银钱,递给小二,吩咐道:“你去给我买些新鲜的蔬菜和肉,买好了告诉我。”

    小二已经想明白了,笑着接过银钱,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苦着脸问道:“公子,您和那位夫人应该不是假的吧?”

    君旻脚下顿住,背对着小二,一双眼睛有些漂泊不定,“当然,是真的。”

    小二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君旻神色未变,绷紧的唇角衬得脸色有些难堪。

    缘衣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直至第二日晌午才醒。小二在大堂擦着桌子,和另一个跑堂的闲聊,“昨天那位夫人啊,可真是好福气,谁家娘子能睡到日上三杆啊。最关键啊,那位公子,出手阔绰,周身气度一看就是不凡。”

    小二笑得很是开心,想是昨日自君旻那里得的银钱买了银簪哄了自家娘子开心了。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跑堂的面前,手指了指上面,“恐怕是从上京来的。”

    跑堂的刚要附和两句,余光瞥见那位夫人不疾不徐自楼梯上缓缓而下,一双妖媚的眼睛在大厅内寻了一圈,似是没找到自己想找之人,便要懒懒散散转身上楼了。

    小二顺着跑堂的视线望过去,连忙小跑着上前,“夫人可是在寻您的夫君,那位公子带着小狐狸出去了,像是给夫人淘些新鲜的玩意儿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的就好了。”

    缘衣回头,黛眉微蹙,心下对小二口中的夫人有些疑惑,却并未多问,只当他是想多了。对君旻和糖葫芦的去向她也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她背身离开,转而上楼。

    小二丈二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明白这对夫妻。说是夫妻吧,一点也不像,丈夫倒是挺关心妻子,却胆子大的很,敢将妻子一人留在在客栈。妻子的态度更奇怪了,似乎一点不关心丈夫的去向。

    跑堂的放下手中的瓜子壳,轻飘飘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人家不愁吃不愁穿,你管好自己就好了。忙去了。”

    这几日月城人多,两人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休息过了就要继续工作了。

    小二嘟囔了几句,也不再闲着了,继续去门口招呼人了。

    今日便是月城一年一度的花兰节了,虽才是晌午,但有眼光的商家早早地将今日要贩卖的东西拿出来了,只怕晚了占不到位置。

    来月城游玩的客人多数前几日已经到了,小二在门口蹲着也并未等到什么人,百无聊赖时,一大早就出门的白衣公子回来了。

    少年长得俊美异常,手中却提着一堆新鲜的蔬菜和两串糖葫芦,吸引着周围人的注视。

    小二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接过君旻手中的东西,“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刚才您夫人还找您来着。”

    君旻没有理睬他,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缘衣是不会主动找他的。但听到缘衣醒了,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小二跟在君旻身后,想到眼前这位心心念念的人态度,心下明白,怕是两人闹矛盾还未好,笑眯眯地建议道:“公子啊,女子都是要哄得。我家那位婆娘,虽然刁蛮任性的很,但是昨夜我送了她一根簪子,便不闹脾气了。”

    君旻闻言瞳孔微动,面上不显分毫,只脚下一转,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糖葫芦见状,立马从君旻身上跳下,往房间去了。大概是跟在缘衣身边久了,糖葫芦染上了和缘衣一样的恶习,只喜欢吃,却连厨房的边都不沾。

    君旻将两只糖葫芦让小狐狸衔着,嘱咐道:“不准弄脏了。”

    糖葫芦唧唧两声,表示知道了。

    小二在后面看的新奇,乐呵呵地,“这小狐狸真是有灵性。”

    *

    小狐狸含着两只糖葫芦送到缘衣面前的时候,缘衣嫌弃地眉头紧皱,手上却迅速地接过糖葫芦,“你们去哪里了。”

    小狐狸跑了一上午累得慌,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听了缘衣的话,强打着精神睁眼。

    唧唧唧唧。

    一大早君旻就起来跑去最新鲜的菜市场买菜了,这时候正在厨房做菜呢。

    缘衣吃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她并不是无心之人,当然知道君旻的行为是在讨好她。

    她毫没有同情心的戳了戳小狐狸,“你说本尊是不是对他过分了。”

    小狐狸眯着眼睛,我不敢说。

    缘衣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也不是想求个答案。更何况,便是小狐狸说了过分二字,她也不过改的。

    天界的目的她当然知道,她虽然不怕死,但她这条命是离墨给的,为了离墨,她不能死。

    手中还未吃完的糖葫芦顺着窗口掉落,不知砸到哪个过路人的头上,引来了一阵骂。

    糖葫芦瞬间精神了,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又惹得面前的女魔头不开心了。

    君旻推门进来,就看到糖葫芦瑟瑟发抖地坐在那里,觉得好笑,又看到糖葫芦都不见了,心里还以为都被缘衣吃了,脸上笑意愈显,少年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等身后小二将菜布齐,君旻整理好碗筷,笑着说:“师父若是喜欢吃糖葫芦,今夜正是月城的花兰节,我再去为师父买几串来。只是糖葫芦太甜,吃太多怕是不......”

    天界的小殿下如今做起这琐事竟是得心应手的很,缘衣嘴角扬起一抹讽刺,天界为了除掉她,倒真是费尽心思,也是真舍得。

    “我不喜欢。”

    少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的脸色难看,缘衣却似乎更开心了,又接着刺激少年道:“本来是喜欢的,只是尤其不喜欢你买的。”

    君旻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嘴巴紧抿。他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得她生气了。

    “砰砰砰。”

    突兀的敲门声传来,门外小二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欢快,“公子,你要的特色酒来了。”

    听到小二的声音,君旻脸上划过一丝慌乱,正要开口拒绝说不要了,缘衣清亮的嗓音阻止了他,“进来。”

    “好嘞。”

    小二脚步轻快地进了门,将托盘上精致的瓶子小心放到桌子上,笑道:“这是我们当地的特色酒,名唤山兰酒,入口纯棉,最适合女子喝了......”

    说到最后,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不对,讪讪地笑了,低声说了句:“二位慢用,小的先退下了。”

    缘衣并未拦着小二,君旻悄悄松了口气。

    小二退出门外,心里越发看不懂这对夫妻。

    “他为何唤我为夫人。”

    缘衣视线落在客栈内摆放的兰花上,漫不经心问道。

    像是石破天惊,君旻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我也不知。”

    他不敢说实话,有道声音告诉他,如果缘衣知道了他的行为,他就完了。

    缘衣丝毫没想到这是君旻默认的,她并未怀疑这是君旻授意的,闻言,真以为是小二多想了,便不再多问了。

    缘衣的脸皮有多厚呢,糖葫芦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看着缘衣毫无心结坐下吃着东西,她想,她是永远都测量不出缘衣脸皮的厚度了。

    明明刚讽刺过君旻,转头却吃起了君旻做的饭,糖葫芦在心里咂咂嘴,觉得自己是永远学不来缘衣的厚脸皮了。

    君旻心里紧绷的那道弦却松了一瞬,看着缘衣吃东西的模样,自嘲道:最起码自己还有点用。

    夜幕降临时,华灯初上,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亮了起来,人间的烟火气息愈发浓厚。这是缘衣上万年都不曾见过的。

    缘衣坐在窗边,一身红衣被夜风吹的迷了君旻的眼。想到白日小二的话,君旻望向窗外,“师父,听说这花兰节十分热闹,闷在这里倒也无事,不如出去逛逛吧。”

    糖葫芦趴在那里就等着君旻这句话呢,心里兴奋的同时,也不由佩服君旻,被缘衣这么讽刺了,还能坚持,真是有心了。

    缘衣低头俯视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想到来月城的目的,终于在君旻失望时,低声同意了。

    君旻的眸子又染上笑意,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两人出门时,小二正蹲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束兰花和兰花草。见两人出来时,递给君旻一支兰花。

    两人不解。

    大概是过节,再加上君旻给的银钱的魅力,小二笑呵呵解释道:“今日是花兰节,我们月城民风开放,在花兰节这日啊,男子手持兰花,若是看到了心生欢喜的姑娘,可将手中兰花赠予那位姑娘,那位姑娘若是也对男子有意,便可接下兰花,之后男子便可上门提亲了。”

    他看向缘衣,“若是已婚的女子出门在外,可以带上兰花草,便于告诉对方自己已婚了,若是不喜兰花草,也可由丈夫亲手给您送上兰花。夫人,您看您是要兰花,还是兰花草。”

第二十四章 成婚

    君旻手握兰花,下意识地将兰花草朝缘衣面前放,眨眼间又瑟缩了回去,一双眼睛看似淡然,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缘衣,等她做决定。

    缘衣自顾自从小二手中抽出一束兰花草,“走吧。”

    君旻看了眼手中的兰花,小心地握紧,跟了上去。

    小二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直跺脚,“这公子,怎么就不开窍呢,应该直接将兰花送到你娘子手中啊。”

    *

    花兰节是非常热闹的,这一天小贩们可以得到一年中的最高的收入,许多往日关在家里的姑娘可以出来游玩,需要赚钱养家和相夫教子的夫妻也可以出来散散步,重温年轻时的温情。

    长街上摩肩接踵,君旻手握兰花小心护住缘衣,不让他人撞到她,糖葫芦站在君旻肩膀上,被撞的苦不堪言。

    她其实本来是想站在缘衣肩膀上的,但是她刚上去就被缘衣提着后脖颈扔下来了,“那么肥,以后不准站在我肩膀上。”

    狐狸一族甚是爱美,若是往日,她比然要呲着牙表示不满的,但今日她低头看了肯自己肥嘟嘟的爪子,最终耷拉着脑袋去找君旻了。

    站在君旻肩膀上,骂着君旻每日做那么多好吃的,骂了君旻又把眼睛悄咪咪投向缘衣纤细的腰肢和鼓囊囊的胸脯,抱怨缘衣怎么吃都不瘦,然后唉声叹气地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两人走在人群中,丝毫不知肩上这只小狐狸心里在想什么。

    缘衣的容貌太过出色,即使手中拿着兰花草,身边站着君旻,却还是有许多男子手捧着兰花送到缘衣面前。

    君旻看着眼前对着缘衣笑得猥琐的男子,眼里染上一层寒霜,手中兰花被他捏到变形。

    那男子其实并不猥琐,相反十分儒雅,与君旻一样,穿着一身白衣,站在缘衣面前,嘴角弧度柔和,“姑娘,可愿接下小生的兰花。”

    缘衣十分好奇,“我明明手里拿着兰花草,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男子轻笑:“姑娘虽然拿着兰花草,但并未梳妇人髻,想是姑娘一时贪玩,为了方便,故意拿着兰花草。”

    缘衣哼笑,还未说什么,君旻冷冷来了句:“她不要。”

    被君旻抢了话,男子却并未生气,只是笑看着面前这位气鼓鼓的少年,“公子可是这位姑娘的弟弟,若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小公子见谅。”

    君旻并未说话,似是被什么戳到了伤心处,眼尾微微泛红。

    缘衣突然没了和面前男子搭话的兴趣了,冷冷说了句:“我不需要。”

    便晃荡着手里的兰花草离开了。身后男子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君旻带着寒光的眼睛的吓住了。

    君旻垂着眼眸,跟在缘衣身后,糖葫芦看不出什么情绪。没走几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收拾好了心情,高高兴兴地指着前面人群聚集处,“师父,前面有猜灯谜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缘衣想了下,点头同意了。

    那灯谜刚开始,老板拿着个锣在那里敲打,高声喊着:“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我们一年一度的灯谜大会又开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欢迎外地来的朋友积极参加,若是赢了,今年的最高奖项是一只白玉钗。世间仅此一支啊,绝无仅有了。”

    少年看向缘衣,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师父,我送你一支钗子吧。”

    面上淡然,话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少年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还是一如当年他哭着求她救她一模一样,干净明亮到耀眼,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突然不敢看少年的眼睛,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少年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惊喜,笑眯了眼,“师父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那灯谜对于饱读诗书又天资聪颖的天族小殿下来说并不难,前面八关他轻而易举地过了,惹得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小少年的身上。一群年轻的姑娘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悄悄红了脸。

    少年此刻与在缘衣面前全然不同,像一只争奇斗艳的孔雀,那股子骄傲劲,缘衣还是初见君旻时在他身上见过。

    最后一道灯谜有些刁钻,“久雨初晴”。少年思考了一会儿,众人都以为他是答不上来了,善意地劝道:“小公子已经十分厉害了,这最后一道谜底就是猜不出来也无伤大雅,公子还年轻,将来必定能猜出来。”

    缘衣睨了一眼说话的人,全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这时候倒也不是缘衣故意为难君旻,而是她确实不会,她惯常不会猜这些玩意儿,一碰到这些,往日还算灵光的脑子就成浆糊了。

    刚要开口唤少年下来,就听见少年清隽的声音,“昨,昨日的昨,久雨初晴是为乍见日出,因此是昨。”

    台下的读书人听了这个答案,嘴里念念有词,等想明白后,眼睛都亮了,个个拍手叫好。

    老板也开心,这还是好多年才出这么一位解出这谜底的人,今年终于能给上面交差了。

    他笑着上前,递过早已经准备好的白玉钗,“这位小公子文采斐然,将来必有不凡造诣。先在此祝贺小公子了。”

    台下的人虽然羡慕,却还是心怀善意的人多,都大声祝贺着君旻,甚至有那胆子大的,扯着嗓子开玩笑道:“小公子如此认真,是要将发钗送给哪位姑娘啊。”

    少年脸隐隐发烫,只是周围灯光太亮,不是很明显。君旻眼睛看向缘衣,年少慕艾,一时间缘衣那边的姑娘都以为少年看的是自己,竟含羞低下了头。

    君旻走下台阶,察觉到缘衣脸色有变,刚要询问缘衣身体是否不舒服,眨眼间,一股强大的妖气却直冲君旻过来。

    君旻刚要使出法术御敌,运转周身,却发现周身力量无法使用,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看向了缘衣。

    缘衣眼眸冰冷,却对眼前的一切,毫不惊讶,显然,她知道会有这场意外,甚至,她将他的力量封起来了,为什么?

    想通了之后,君旻这一刻如致冰窟,浑身发冷。

    *

    君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栋宅子里,他穿着一袭红色的喜服,他身形修长,身上一件简单的婚服,未作其他装饰,却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身贵气。

    身后唢呐敲打的热闹,来往的下人忙忙碌碌,似乎没人注意他。他眉头微皱,心下纳闷这是哪里。

    怔神间,一个满身胭脂味的女人挥动着手帕朝他跑来,看那模样是个媒婆。

    媒婆嘴笑得老大,一上来扯着君旻的衣袖将他往前拽,“公子啊,你快点啊,新娘子可是在外面等你等了好久呢,您搁这愣什么神啊。”

    君旻不懂这是什么地方,但也大概猜测这是幻境,未免打草惊蛇,他面色镇定地跟在媒婆身后,朝着大门外走去,只手上不动神色抽回了衣袖。

    门外喜轿停在原地,周围的人群围着看热闹,熙熙攘攘地谈论着新娘子长得有多漂亮。

    君旻本以为出门能找到什么线索,谁想入眼的不过是凡间普通的嫁娶之礼,一丝妖气都寻不到。

    他眉眼间染上些不耐,正欲转身离开,喜轿里传来一道女声:“相公这是去哪里?”

    女子凤冠霞帔,一把鸳鸯喜扇遮面,声音娇媚,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勾人的意味。

    女子的声音太过熟悉,君旻蓦然回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愣愣道:“师父。”

    缘衣面上染上些红晕,微微低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在君旻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扬。

    媒婆笑得合不拢嘴,轻打了一下君旻:“什么师父,应该改口叫娘子了。”

    君旻仿佛被什么迷惑了一般,喃喃道:“娘子。”

    众人闻言笑得更大声了,缘衣的脸也愈发红,竟比那大红的喜服还要艳丽几分。

    媒婆眼中精光闪过,朗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去拜天地,送入洞房啊。”

    围观的人群笑得愈发开心,像是在参加自己的婚礼,听了这话,一个个起哄道:“拜天地,送入洞房。”

    整条街上,只有这一栋房子热闹非凡,笑声穿破天际,竟带着些阴森。

    天空是湛蓝色的时候,屋檐下的红灯笼亮了。丫鬟和喜婆开始退出了房间,喜房内的龙凤烛正在燃烧,红纱帐暖,缘衣缓缓褪下身上的喜服,只穿着一件小衣,露出白皙的肩膀,细长滑腻的腿一步步朝着床上的少年走去。

    少年身上的喜服不知何时早已凌乱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有力的胸膛,往日盛着星光的眼睛的眼睛此刻一片迷离,随着眼前女子的动作而动。

    缘衣欺身而下,乌亮的青丝垂于君旻胸前,纤长的腿随便搭于少年腿上,往日清冷的眼眸此刻装了数不清的情谊。

    少年眼神划过一丝清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泛出水色,眼尾渐渐染上淡淡的桃红色,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

    缘衣眼中掠过得意,手上动作越发妖娆,红唇离少年越来越近。

第二十五章 狐妖

    糖葫芦已经被困在这片竹林好久了,再次回到原地的时候,她愈发焦躁,两只爪子在地上来回摩挲,露出了兽类的凶态。

    心里十分后悔没有听缘衣的话时刻跟在君旻身边,早知道就不贪图舒适从君旻身上下来了,那大妖将君旻掳走时她也不会只来得及抓住君旻的衣袍,半路被落下了。想到君旻现在生死不明,小狐狸内心有些愧疚和害怕。

    再次试着找到那只大妖的藏身地无极而归时,糖葫芦垂头丧气准备回头找缘衣来帮忙。

    那大妖靠的他越来越近时,君旻眸间杀意越来越浓,真以为自己要葬身此处时,身上力量却又在瞬间回来了。

    手心一记冷光闪过,本该是一击致命的招式,谁想那大妖警惕性很高,君旻动手的时候,她已经闪出好远了。

    女妖媚眼如丝,见君旻醒了,有些惊讶,盯着君旻打量了好一会儿,眼中有些狂热,兴奋道:“竟是仙体,若是能吃了你,我的修为必定大增,到时候打开大荒,指日可待。”

    君旻冷笑,“就凭你?痴心妄想。”

    眼前少年虽还年轻,但是女妖却无端感到一丝压力,心中并不是全然轻松,想到幻境里的场景,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媚笑道:“幻境中的我美吗?你可想再体会一遭。”

    说着,女妖一步步走近君旻,竟又幻化成了缘衣的模样。

    君旻脸上布满嫌恶,“我师父也是你这只妖配扮演的,真是找死。”

    女妖还是带着缘衣那张脸,闻言大笑,“这徒儿对自己的师父动了心思,你师父知道吗?看你这模样,想来你师父是不知道的。”

    女妖的话像是揭开了君旻一直隐藏的秘密,少年有些慌乱无措,像是想要掩藏什么,手心法术凝结的寒光幻化成剑径直朝女妖刺去。

    一剑一剑,下手狠辣,女妖甚至有些躲闪不及。然而躲闪的越是狼狈,女妖笑得越开心,嘴上继续刺激君旻,“你对你的师父动了心思,可你的师父不喜欢你吧。你乃是仙家,我避之不及的人物,然而我抓你时却只能感觉到你体内灵力醇厚,是个绝佳的炉鼎。让我猜猜,你身上的仙气是被谁隐藏的。”

    君旻的剑意越来越凌厉,女妖一个躲闪不及,剑气划破了她的脸。

    女妖擦掉脸上的血珠,笑道:“是你的师父吧,你的师父不但不喜欢你,甚至还厌恶你,所以封印你的法术和真实身份,用你做诱饵,引我出来。”

    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君旻,他体内正在运行的灵力突然开始紊乱,眼尾通红,甚至隐有红光闪过,那是魔化的征兆。

    君旻到底年轻,经历的事情不多,心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定。

    少年举起手中的幻剑,狠厉道:“你胡说,我师父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女妖同样惊讶少年的师父对他的影响,听了少年的话,她哼笑:“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问问你自己,我是在胡说吗?”

    女妖的确是在胡说,她哪里知道缘衣的想法,更何况她有神器在手,他师父如何能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女妖猜对了。

    龙渊坠于凡间,但是凡间这么大,一寸一寸地找,她得找到猴年马月。

    人类寿命不过几十载,如何得知龙渊的下落。但是妖不一样,修炼成人身的妖,想来也在凡间活了好多年了,龙渊乃是神器,又怎么会岌岌无名。

    缘衣一路走来倒是碰见不少小妖,但一个个堪堪称得上是精怪,连自己的出生地都走不出去,又上哪里去知道神器龙渊的下落。若是寻到大妖,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可是当年因着那场天塌地陷的灾难,不少大妖在凡间作乱,后大妖被女娲娘娘封印在大荒,凡间已经很少有大妖的踪迹了。

    谁想路过月城时,缘衣隐隐察觉城外有大妖的气息,便动了将大妖抓来,询问一番龙渊的下落。可是大妖不必刚成精怪的小妖,它们向来狡诈,而且那气息太弱,想必大妖手里是有什么东西可以隐藏气息,她便是想寻也寻不到。

    便动了以君旻为诱饵的念头,引大妖出来,保险起见,她封印了君旻体内的神力和身上的仙气。这是一场赌博,但缘衣赌赢了,大妖的确出现将君旻掳走了。

    君旻脑海中闪过缘衣见到他被掳走时波澜不惊的态度,又想到往日缘衣对他的冷漠,身上气息越发紊乱。他不得不承认,他心心念念的师父是故意以他为诱饵的。

    少年此时太过脆弱,全身心都没有防备,女妖见状,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双手化手为爪,直奔君旻天灵盖袭来。

    千钧一发时刻,一道红光击退了女妖。缘衣提着小狐狸,蓦然出现在君旻面前。

    缘衣是谁,当年能独自抵挡天族三千天兵天将的神,即便女妖是从大荒逃出来的大妖,也抵不过缘衣的一招便重伤倒地了。

    女妖被重伤,妖力不足以隐藏真身,身后九条尾巴显现出来,耳朵也若隐若现,竟是只九尾妖狐。

    糖葫芦有些震惊。如今世间灵力衰竭,远远不如万年前,就是她的娘亲也只在前辈嘴里听过九尾妖狐的故事,狐狸一族已经上万年没有出过九尾妖狐了。

    最后一只九尾妖狐,还因为两万年前犯下大错,被关在大荒了。这只妖狐若是大荒那只妖狐,也就是说,这只九尾妖狐已经有上万年的修为了。

    糖葫芦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缘衣,上万年的妖狐她一招就解决了,她的修为又究竟有多深?

    糖葫芦意识到这个问题,狐妖当然也明白这个问题。缘衣身上气势太过骇人,狐妖眼中划过惊恐,捂住伤口,一步步悄然后退,边说话试图吸引缘衣的注意力,“你是什么人?”

    缘衣没有搭理她,一道捆妖印封印住狐妖后,转身打量君旻。

    君旻此刻有些魔怔了,眼睛通红望着缘衣,身上竟隐隐有戾气渐生。缘衣眉头一折,不明白妖狐给君旻设了什么幻象,让君旻成了这个模样。同时眼睛深处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心虚,手上迅速往君旻眉心注入了一道灵力辅以清心咒。

    缘衣灵力强大,少年很快就恢复意识了。见缘衣站在站在面前,少年嘴角轻抿,眼角微微下垂,转过身去不搭理缘衣了。

    缘衣眉心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被困在地上的狐妖,决定先不管这个别扭的小孩,把狐妖解决了再说。

    缘衣不再隐藏自己的灵力,转身的功夫一瞬间释放自己的灵力,狐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面上越发惊慌,“你究竟是谁?身上竟然又有魔力又有神力?”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震惊道:“你是魔尊。”

    缘衣徐徐转身,慢悠悠走到狐妖身边,“是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本尊,不过你也别怕,我只是想找你问点事罢了。”

    狐妖警惕地看着缘衣,她虽然刚出大荒,但是缘衣的性子她也是听说过的,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听小妖说简直是个变态。

    缘衣轻笑,“不要用那么害怕的眼神看着本尊,本尊只是想问问,你在凡间可有听过龙渊的下落。”

    狐妖摇头,“我刚从大荒逃出来,并不知道您说的龙渊的事情。”

    缘衣脸瞬间就阴了,语气带着森森寒意,右手掐住狐妖细白的脖子,“不知道?你以为你身上有上古神器我就不能将你怎么样?若是今日你不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那你可就要刚享受过出了大荒的自由,就得死了。”

    脸说变就变,果然是个变态。

    狐妖吐着舌头,双手死死握住缘衣的手腕,试图让自己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扯着嗓子痛苦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她视线落到一旁冷眼旁观的君旻身上,仿佛看见了救星,“小公子,你救救我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这话说的突然,缘衣回头看向君旻,还以为自己不在的这点功夫,这徒弟动了凡心了。

    见缘衣看着他,想到幻境里面的场景,君旻眼底渐渐起了杀意,冷漠道:“师父,她既然不知道,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杀了吧。”

    最后三个字说的轻轻巧巧,像是在问缘衣今天吃什么一样。

    缘衣嗤笑回头,糖葫芦躲在一旁瑟瑟发抖,觉得君旻和女魔头越来越像了。

    狐妖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大笑道:“想杀了我,怎么?是怕我对你师父说出你心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吗?”

    她转向缘衣,眼中带着恶意,“你还不知道你这好徒弟对你......”

    狐妖的声音戛然而止,死亡突然离她那么近,她眼中还带着未来得及收敛的恶意,一下子转为茫然无措,糖葫芦都不忍心看了。

    缘衣也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淡定地将妖狐扔在地上,只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白忙活了。

    这是君旻第一次杀妖,收手后,瘦削的手指还微微发抖,只是一双眼睛像淬了冰,不复以往的满目星光。

    狐妖撑着最后一口气,歪过头对着君旻,脸上满是不甘,渐渐流逝的生命使得她说不出话来,只在君旻才能看得见的方向,对着君旻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没有人看见,一道黑线悄然进入君旻体内。

第二十六章 心思

    君旻下手干脆利落,狐妖直接灰飞烟灭了。只是狐妖死后,原地凭空出现了一面镜子。

    镜子只有手掌大小,边缘装饰雕刻着神兽青鸟,周身隐隐散发着金光,只一眼缘衣就知道这是当年宴会上丢失的神器天机镜。

    天机镜乃是上古神器,相传有知晓天地,预测天机的本事,甚至能穿梭时空。只是当年那场揭穿缘衣身份的宴会上,这面天机镜于混乱中失踪了。

    缘衣挑了挑眉,心间有几分疑惑,这天机镜丢失了七万年,为何会在这狐妖手中。世间最后一只九尾妖狐早就在两万年前被关入大荒了,大荒被封天印封住,她是如何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缘衣突然想起了五百年前出现在苍梧山的朱厌,她看向君旻,嘴角上扬,这三界怕是有场好戏看了。

    糖葫芦还是第一次见到神器,眼里冒着精光,伸出爪子想扒拉几下天机镜,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手截胡了。

    缘衣将天机镜扔到从刚才就一直默不吭声的君旻怀里,“你们天界的东西,拿去吧。”

    缘衣虽不喜欢君旻,但是也说不上讨厌,将君旻用作诱饵,刚才看他那还像生了执念的模样,多多少少心里是有点心虚的,将这天机镜还给他也算是赔礼道歉了。

    谁料这话一出,君旻本就冷着的脸色更冷了。

    你们天界——君旻死死握住天机镜,内心一片冰凉,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明白,缘衣从未真心接纳他,与她而言,他始终是个外人。

    君旻呼吸急促起来,一双眼睛渐渐泛红,紧紧盯着缘衣,体内黑线在盘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一圈。

    君旻此刻的眼神与往日的温柔不同,而是极具侵占意味和攻击力,缘衣眉头微蹙,也冷下了脸。她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这让她感到不安全。若是别人,她可能会直接动手解决了对方,但是一想到刚才对少年做的事,她压下了心中逐渐上升的烦躁感。

    糖葫芦见两人气氛不对,在一旁缩成一团鹌鹑的模样,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然而下一秒,她被缘衣提了起来送到君旻面前,“我在这只笨狐狸身上下了追踪术,是她把自己弄丢了,我才没找到你。”

    言外之意就是你受伤出事都是这只蠢狐狸的错,如果她没把自己弄丢,他就不会受伤出事。

    糖葫芦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她吃惊地扭过头看着缘衣,心道:如果不是你拿君旻当诱饵,我会弄丢他?但是她不敢反驳,只敢低下头做懊悔状。

    说完,缘衣内心止不住的懊悔,说这些干什么,搞得好像自己在认错一样,他若是真的生气了,滚回天界也好,省的自己麻烦。

    想到这,缘衣冷了脸色,把糖葫芦扔到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刻,她却被人死死抱住。紧紧嵌入腰间的手修长白皙,颤抖地握住缘衣的腰肢,少年颤声道:“师父,下次你可以提前和我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别不要我,刚才我很害怕。我以为我死定了。”

    缘衣有些惊愕,同时也有些慌乱,从来没有人这么亲密地抱过她。

    她扯下君旻紧紧抱住她的臂膀,推开少年,呵斥道:“谁让你抱我的,你......”

    缘衣声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少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双水眸仿佛带着哀求,还透露着几分可怜,眼睛通红地盯着缘衣,可等缘衣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他又气哼哼地把头转了过去。

    像是闹脾气的小孩。

    缘衣:“......”

    缘衣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对君旻了,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君旻。往日无论她如何冷待与讽刺他,可他永远就像是没有生气的情绪一样,总是十分听话的跟在她身后,她叫往东绝不往西。

    如今少年突然生气,她竟然有点无措。

    别说缘衣觉得奇怪,缩在一旁的糖葫芦也觉得奇怪。

    君旻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以往他虽然冷漠,但是像一块冷玉,如琉璃般清澈、冰冷,但是摸在手里是圆滑不伤人的。但是现在的君旻却像是一把利剑,剑锋凛冽,浑身冒着寒光,让人多看一眼,心里都觉得害怕。若是碰一下,想必会血流成河。

    糖葫芦悄悄瞥了一眼缘衣,但是好像她并没有察觉君旻的变化,也是,缘衣从来就没关注过君旻,又怎么会了解君旻的性格呢?

    君旻将头转过来,眼尾依旧泛着红,指控道:“师父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不是从内心就不承认我是你的徒弟。”

    缘衣不知道怎么就扯到这个话题了,她收回心绪,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道:“是。”

    缘衣冷笑,“三界自七万年前,灵气逐渐枯竭,三界皆传是因为本尊邪骨苏醒,才致灵气枯竭。你出生之日,三界灵气空前浓郁,于是又有传言说你将会是杀掉魔神的人。”

    她看向君旻,“怎么,难道苍术和辰烨派你来本尊身边,不是让你找机会杀掉本尊吗。你现在是在委屈吗?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回天界。”

    君旻嘴唇轻抿,眼睛愈发水润,像是天上的星子即将坠落,委屈地凝视着缘衣,“师父一直都在自己猜测,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传言既然是传言,如何能信?当初天君和辰烨帝君的确怀着一些心思让我来到师父身边,可我全部拒绝了。师父曾经救过我,我是想报答师父的。更何况,师父修为高深,若是能拜师父为师,是我的幸运。”

    话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委屈极了,又像是在指责。

    缘衣神色淡淡,听了君旻的话依旧无动于衷。

    君旻拿出天机镜,“师父若是不信,大可进入这天机镜中,看一番我的过往,便可知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天机镜有能够穿梭时空的能力,只要将天机镜握在手中,心里念着想看的人的名字,就可以回到那个人的过去。只是只能回到过去,而不能去往未来。

    缘衣嗤笑,并没有接过天机镜,“我不需要东西来验证,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回天界。我没有闲工夫入天机镜。”

    君旻嘴角微微下垂,低头默默不语。

    良久,君旻抬头,缘衣以为他想通了要回天界,正要嘲讽两句,却见君旻右手突然浸出血来。

    他将手举至胸前,左手颇为不熟练地画着符。

    缘衣年少时喜欢看一些禁书,她曾在天界藏书阁的禁书中看过这种符咒,这是生死契。

    生死契,字如其名,是生死的契约。生死契约并不少见,像主人与灵兽的生死契约,许多道侣之间也会有生死契约,但这些契约都是可解的。

    生死契之所以被列为禁书内容,就是因为其不可解。不但不可解,生死契还与旁人一大不同在于,生死契只需要一方同意。

    一方设下生死契,以另一方的名字、生辰八字入契,生死契即可成。生死契一旦设下,终身不可解,如若另一方死亡,则立契之人也会身亡。反之,立契之人若是身亡,另一方则并不会出事。

    这种契约一开始多是魔域为了管教不听话的妖兽设下的契约,但因太过残忍,早就被禁用了。

    少年手法生疏,想必是第一次使用。

    缘衣不再淡然,骂道:“你疯了。”

    君旻轻声道:“师父不信我,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师父相信我。”

    缘衣道:“你以为这样我便会信你?你莫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君旻嘴角上扬,收手,生死契成。

    “我若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师父又如何能多看我一眼。”

    缘衣双眼微眯,拂袖转身,“随便你,自己设的生死契,将来便是你后悔了也无用。”

    君旻看着缘衣离去的背影,良久,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闷笑。

    他终于承认,自己对缘衣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思,所以在鬼卿靠近她的时候他会不开心,在别人说他和缘衣像夫妻的时候暗自开心,自欺欺人,在打听到离墨喜穿白衣时,从此衣柜里只剩下白色。

    他想让缘衣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想让缘衣有事时想到的会是两人可以一起,而不是把他推出去作诱饵,显得他可有可无。

    狐妖能伤他,是因为他的执念太明显。

    从狐妖说出他的心思时,他就想,他完了,他再也不能躲着这份心思,再也不能找各种理由来掩盖自己对缘衣的欲望。

    他终于承认,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那个他第一眼就刻在心里的女子。

    只是缘衣一直不搭理他,换句话来说她在躲着他,她用冷漠和嘲讽逼着他主动离开。他大概猜到为什么,既然如此,他只好用生死契来逼缘衣信任他。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破不立。只有她信任他了,他才有留下的可能性,才能发展新的关系。

    君旻低眸看着尚还流血的手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糖葫芦抬眸恰好对上了君旻的视线,打了个寒噤。

    心里有道声音告诉她,这把利剑出鞘了。

第二十七章 过往

    两人在天蒙蒙亮时一前一后回了月城,刚进城门,暗中观察两人的几人对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此时不过卯时,尚未破晓,但街道上已经有小贩支起热腾腾的早点摊子。昨日花兰节的热闹散去,徒留一地的寂寞。

    君旻走到缘衣面前,漫不经心地露出右手,“师父,昨日幸苦了一夜,我们吃点东西吧。吃完东西,我们回客栈休息一会儿,再上路找龙渊。”

    缘衣余光瞥见君旻的右手,那上面虽已用了绢布包扎过了,但大概是伤的太深,还是有血迹渗出。

    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了。

    不得不说,君旻立下生死契让她惊讶,但是也的确打消了缘衣一直以来的猜测,甚至因为他这一行为,缘衣感到亏欠。

    她太明白不被人信任的痛苦了,可是她却把这种痛苦加诸于一个孩子,她抿了抿唇,将面前的馄饨夹了两个给君旻。

    君旻有些惊讶地抬头,问道:“师父,你不吃吗?”

    缘衣将筷子插在碗里,下巴抵在筷子上,微抬下颚,嘴巴努了努君旻受伤的右手,“我可没有受伤。”

    君旻看着颇为不自在的缘衣,笑了笑,将碗中的馄饨又夹了一个给缘衣,“我们一人一个。”

    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漂亮的桃花眼像是点缀了星星,缘衣看的晃了眼。

    缘衣转头,避开君旻的视线,冷声道:“快吃吧,马上凉了。”

    君旻嗯了一声,眼睛更加亮了,也不管馄饨还是滚烫的,直接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被烫的满脸通红。

    缘衣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平时没有虐待他吧。

    *

    两人回到客栈时,正是日出东方的时候。小二正在打扫昨夜门前留下的垃圾,见两人回来了,本来因为困意惺忪的眼睛瞬间蹦出了光亮。

    “二位客官回来了,需要什么早饭吗?”

    缘衣直接略过小二上楼,小二被缘衣的高冷的弄得一鼻子灰,讪讪地站在原地。

    君旻朝他摆了摆手,吩咐他:“今日不要来打扰我们。”

    小二见他心情不错,听了君旻的话,一脸我懂了的表情,他对着君旻挤了挤眼睛,“公子,我教你的方法没错吧,没有哪个女子是不喜欢发簪的。这不,您夫人是不是和您和好了。”

    事情虽然与小二说的有出入,但君旻的确有意外之喜,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二笑得更开心了,将右手的扫帚放到左手中,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轻摩,“公子,您看我帮了您那么大一个忙,你看是不是。”

    君旻哂笑,却也没说什么,又扔了一锭银子给小二。

    小二欢天喜地接过银子,对着君旻的背影傻笑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君旻回到房间,不出意外地缘衣又睡觉了,站了一会儿后,君旻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熟练地在地上打起地铺。

    但是君旻并没有睡着,他拿出了天机镜,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抓过一旁困得睁不开眼的糖葫芦。

    君旻抬手在糖葫芦眉心留下一缕神识,捏着糖葫芦的后脖颈,张着一口森白的牙,“我在你脑海里放了一缕神识,待会儿我有事,你不准睡觉,不准乱跑,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护着师父,听到没。如果你敢睡着,或者乱跑。”

    君旻话说一半没再说下去,糖葫芦却已经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君旻虽然从刚才吃过馄饨后,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但是兽类的敏感告诉她,如今的君旻比那个女魔头还可怕。虽然知道君旻并不会杀了她,但万一呢?或者又不让她吃东西怎么办?

    君旻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他太了解这只狐狸了,大概是和师父在一起待久了,虽然没了一开始的野性,但是又蠢又懒,他如果不警告一番,这只狐狸恐怕转头就睡着了,他待会儿要做的事情不能让师父知道,必须在师父察觉之前回来,见糖葫芦点头答应了,他倒也不是那么担心了。毕竟这只笨狐狸最怕死。

    君旻躺下,将天机镜放于手心,心里默念缘衣的名字,糖葫芦看到一阵金光闪过,君旻睡着了。

    糖葫芦见君旻睡着了,大概猜到是君旻的元神进到天机镜里了,晃了晃迷糊的脑袋,爪子揉了揉因为犯困发涩的眼睛,强打着精神死死盯着缘衣,生怕缘衣醒了自己没看到。

    *

    君旻从拿到天机镜的那一刻,就想着进入天机镜中看看缘衣的过往了。

    只是没想到缘衣幼时生活的地方是这样的。

    二十万年前,三界那场浩劫刚过去没多久,无论是人、神、还是魔都是一片混乱。补天石的一块碎片落于宪翼水,在此地生根发芽,魔界少的可怜的灵气汇聚于补天石四周,孕育出世间最新的神灵。

    君旻选的时间点是缘衣刚生出神识的时间点,她躺在泛着柔光的补天石中,带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

    刚经历过灾难的魔界煞气十分浓厚,宪翼水底下更是藏着嗜杀成性的玄龟和无数死去的魔兽的怨念。

    玄龟一族生性残忍,最喜嗜杀,常常为了争夺地盘自相残杀。但玄龟一族繁衍能力极强,一代接着一代,似是永远不会灭绝。

    死于宪翼水的魔兽的怨念离不开宪翼水,生生世世被困于宪翼水,它们吸收新的怨念与煞气,不断壮大,于是在宪翼水底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刚开始它们会觊觎补天石的力量,甚至想吃掉灵石中正在慢慢生长的缘衣的灵魂,但是补天石灵力强大,像一个母亲死死护住自己的孩子一样,黑暗中的一点光芒,它们从来都靠近不了。

    渐渐地,它们不再觊觎缘衣和补天石的力量,但是它们故意将战斗放在补天石附近。一场接着一场的屠杀在刚生出神识的缘衣面前上演,它们对着缘衣狞笑,当着缘衣的面吃掉自己族人的肾脏,残忍至极,鲜血淋漓。

    它们想让缘衣生出怨念,想把缘衣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恶魔,它们的念头一览无余。

    宪翼水的水永远都是鲜红和泛着恶臭的,因为底下藏着永无止尽的杀戮。

    君旻元神飘到缘衣面前,眼睁睁看着缘衣从最初的好奇,到害怕,最后木然,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罪恶的世界。

    君旻脸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滚。他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日子平坦,遇到缘衣之前,他最大的烦恼就是每日不断的学习,他从来没想过缘衣曾经的日子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他心里闪过一阵疑惑,在这种情况下,缘衣体内的邪骨都没有苏醒,究竟是什么情况邪骨才能苏醒呢?

    君旻还想继续看下去,可是缘衣醒了。

    糖葫芦眨巴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赶紧给君旻打小报告。

    君旻眉头一折,以缘衣的修为,若是醒了,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体内元神不在了。

    缘衣是被一道紧紧盯着她的视线弄醒的,但是那道视线没有杀意也没有怨念,就好像是在监督着她。

    因为那道视线没有恶意,缘衣又忙着平复体内的煞气,她便也没有搭理那道注视,结果等平复完体内的煞气了,那道视线还在紧紧盯着她。

    缘衣眉头微蹙,睁开眼顺着视线看去,就看到糖葫芦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盯着她。

    缘衣提起糖葫芦的后脖颈,眯着眼睛质问道:“你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你在做细作吗?”

    糖葫芦瞪着大眼睛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两只爪子揉吧揉吧揉成一团,左看右看,就是不回答缘衣的话。

    缘衣冷笑一声,将糖葫芦提的更高了,作出要撒手的模样,“你若是不说,我这手上灌注了灵力,你要是摔下去。”

    她上下打量着糖葫芦,“你这一身皮毛可就连围脖也做不了了。”

    糖葫芦脑袋不动了,僵直了身子,机械地转过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缘衣。

    缘衣凝视着糖葫芦,好半晌,糖葫芦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眼睛没了笑意,提着糖葫芦的手毫不犹豫地松开。

    这是从遇见缘衣以来第一次糖葫芦从心底深处开始感到了害怕,她虽然口口声声叫她女魔头,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的安逸,让她忘记了缘衣的身份,她是魔尊。

    糖葫芦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成了一滩烂泥,一个冰凉的手掌接住了她。

    君旻把吓得不轻的糖葫芦放到一边,看着缘衣道:“师父是我让糖葫芦看着你的,狐妖狡诈,你和她近身待过,我怕她会留后手。”

    缘衣双手撑住床沿,微微后仰,刚醒来,她并没有穿鞋,白皙小巧的脚轻轻晃动着,粉色的指甲泛着盈盈的光泽,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他们。

    这个眼神,君旻很熟悉,那是天机镜中缘衣看宪翼水的眼神,那是看一个死物的眼神。

    君旻双手猛然握成拳。

    良久,缘衣说话了,声音很冷,“君旻,不要试图窥探我的过往,后果你承受不起。”

    这是缘衣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缘衣声音清冽,唤他的名字时,声音很好听,但君旻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她知道了,知道他进了天机镜,试图窥探她的过往。还在警告他。

    缘衣的冷漠衬得早晨的他像个笑话,对她来说,他什么也不是。连她的过往,他也不配知道。

第二十八章 和平

    君旻嘴唇发白,好一会儿颤声说:“师父放心,我不会的。”

    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好不可怜。

    缘衣眉头微蹙,实在不明白这个天族的小殿下怎么那么多眼泪。她也没说什么,为什么眼睛又红了?

    其实缘衣也没想怎么样,她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窥探他的过往罢了,不只是君旻,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缘衣起身,冰肌莹彻的玉足不着罗袜,插进绣鞋中。走到君旻身边,微微偏头,“走吧,我们该起身去别处了。”

    这是不追究的意思了。

    君旻手指轻抵在下颚,掩住嘴角的笑意,提起还在瑟瑟发抖的糖葫芦跟上缘衣。

    刚一下楼,小二迎上来了,身后跟着昨夜举办灯谜的老板。老板手中捧着一个盒子,见他们下来了,笑着上前:“这位小公子昨夜把玉钗扔下来。”

    君旻接过盒子,审视着面前的老板。

    老板年纪大概四十多岁,蓄着短须,虽然穿金带银的,但身上丝毫没有商人的市侩,甚至还隐隐带着贵气,举止间有礼却不卑微。

    君旻低眸看着手中的盒子,若只是为了还玉钗,大可差手下人来送,即使为表诚意,也可将盒子交给小二,不必亲自前来等这么久。

    少年的目光锐利,像是能穿透内心,洞察人内心的想法。老板额头上竟渗出汗滴来,心里有些恐慌,这少年的气势竟比上头那位主子还要瘆人。

    缘衣自然知道这老板怕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早早找了个位置坐下,抓起手边的瓜子,等着君旻和他周旋。

    君旻看了一眼懒懒坐在那里嗑瓜子的缘衣,眼里多了几分笑意,面容也柔和了许多,沉声问道:“还有事?”

    老板悄悄睨了一眼,大概猜到缘衣在君旻这里的意义,笑道:“姑娘可想去上京城逛逛,今日我们商队正要去上京城,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见老板的视线落在缘衣身上,君旻心中有些躁,冷声道:“你看我师父做什么,不是找我的吗?”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角落的小二停下了手中擦拭桌子的手,瞳孔放大,脑袋一下下转向君旻。

    缘衣放下瓜子,觉得这老板有眼光,知道自己才是老大,轻笑道:“上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君旻抿唇,轻声道:“师父~”

    声音婉转,听的老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没把小二的魂叫回来。

    “姑娘想要什么好玩的东西。”

    缘衣左手臂肘撑在桌子上,漫不经心说:“我不喜别的,就喜欢一些兵器,若是有什么好的兵器让我一观,这上京城,倒也不是不能去。”

    既然大妖这里没有消息,缘衣想了想还是退而求其次找了人类。毕竟人类寿命虽短,但是文化源远流长,神剑落于人间,说不定会有史书记载。

    君旻也明白缘衣的意思了,静默在一旁,不再说话。

    老板神色有些凝重,缘衣和君旻的气度一看就不凡,寻常的兵器恐怕入不了两人的眼,想到那把剑,又想到主子的嘱咐,老板还是点了点头,笑道:“上京城想必会有姑娘满意的东西。”

    缘衣勾唇,“好啊,那就走吧。”

    老板的商队已经等在城门口了,两人的待遇很好,老板为两人准备了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

    几人走的干脆,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小二惊掉了下巴的模样。等君旻身影彻底消失了,小二才像回了魂一样,颤抖着手指指着君旻的方向,“你你你,骗我。”

    当然君旻没有听到这句埋怨,他正坐在马车里,询问闭眼假寐的缘衣,“师父,你为什么要答应和这人去上京。若是想去,我们可以自己去。万一他不怀好意。”

    缘衣睁眼,凑到君旻面前,“你怕什么?你还怕一个凡人吗?”

    缘衣凑得太近,脸几乎贴到了君旻的鼻尖,君旻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神色紧绷,磕磕巴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解师父为何一定和他们一起入京,明明我们也可以自己去的。”

    说到底,君旻不喜欢那老板三两句改变了缘衣的想法。

    缘衣躺回去,“我们在凡间不可随便使用法术,有些地方,我们进去也不方便。”

    君旻恍然,是皇宫。

    皇宫自有天道庇佑,在皇宫内,无论是神是妖都不得使用法术。

    然而君旻想的却不再是这个,他满脸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目光澄澈,笑意溢出眼底:“师父,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那么多话。”

    缘衣暗暗挑眉,“我以前不和你说话吗?”

    缘衣的语气带着疑问,她的确是没有察觉自己之前是不和别人说话的,准确的是不搭理君旻。缘衣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她潜意识对自己的保护。

    缘衣从小出生于宪翼水,她的身边只有无尽的杀戮和血腥,从来没有人和她讲过话。化为人形那天,当时的天帝亲自来接她,可是因为她从未说过话,她不会说话,只会用一双不带感情的眸子看着天帝。

    于是天界便有了一个说法,缘衣帝君性情孤寒,不喜说话。

    但她是喜欢说话的,后来学会说话了,第一个和她聊天的离墨曾经十分无奈地摸着她的头道:“你一个小姑娘话那么多,将来若是嫁人了,可该怎么办哦。”

    当时缘衣拂开离墨的手,满脸疑惑:“为什么小姑娘要嫁人?小姑娘嫁人了就不能说话了吗?说话了又会怎么样呢?如果不让我说话,我可不可以打他一顿。”

    问题多的很。离墨还来不及回答前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就来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缘衣得不到答案开始自言自语,离墨在一旁闷笑。

    可是离墨死后一切都变了。没有人再和缘衣说话,缘衣就像是自我保护一样也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渐渐地,缘衣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话少的可怜。但是偶尔,缘衣实在忍不住了,也会在街边拉着路过的魔族,强迫对方讲故事,她也不说话,只是听。

    于是魔界又有传言,新上位的魔尊性子古怪,阴晴不定。

    缘衣虽然话少,但是正常的交流还是可以的,甚至遇到顺眼的,她还会多说几句,但是她从不和天界的人交谈过多。

    这是潜意识的抵制,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抵制。

    但是君旻设下生死契后,缘衣心里的那道防线松懈了,在君旻面前她不再时刻伪装着自己,甚至还会主动交谈。

    君旻惊喜万分,开始寻找话题,“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人可以进皇宫,龙渊会在皇宫里吗?”

    缘衣摇头,“猜的。不知道。”

    一听就是缘衣的性格,随性的很。

    两人气氛融洽,仿佛刚才缘衣掐着糖葫芦的脖子,冷脸威胁君旻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但是角落里的糖葫芦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缩了缩脖子,腹诽道:真是天生一对。

    君旻本想再说些什么和缘衣搭话,可被缘衣打断了,“君旻,说些你的事情吧。讲讲你的幼时的乐趣。”

    君旻傻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没什么好讲的。从出生开始,除了一开始不能走的时候没有学习,其他时候一直就是学习各种各样的法术和知识,日子无聊的很。”

    缘衣闭眼不语。

    “师父,你呢?”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有一个毛病,得寸进尺。君旻见缘衣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便开始妄想有进一步的发展,明明有天机镜,却还要问缘衣的过往,期盼缘衣能亲口说出往事。殊不知操之过急的说法。

    说完之后,君旻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缘衣,生怕又惹了缘衣生气。

    缘衣哂笑,“我的?你没有在天机镜里看过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那个样子,没有变化。”

    话里带着讽刺,但是并没有怒气。

    君旻悄悄松了口气,但随之心里开始弥漫出名为心疼的情绪。

    缘衣大抵对这种情绪很敏感,也很反感,睁开眼睛凝视着君旻,皱眉道:“不要再露出这个心疼的眼神,我不喜欢。”

    她不需要别人心疼,曾经这么心疼她的人,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这种情绪只会让她不舒服,再没有其他的作用。

    日子就在两人这么聊天中过去了。月城距离上京不远,路上紧赶慢赶,不过五天的时间,商队就踏入了上京城的城门。

    进了城,缘衣两人坐在马车内,冷眼看着老板将人打发走,走到马车面前道:“在下有些急事,想带两位去见位贵客,冒犯了。”

    两人这时候已经确定这老板和皇宫有关系了,君旻掀开车帘,沉声道:“带路吧。”

    老板被派来做这件事,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一见两人的模样,也知道这两人是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了。

    他眼底笑意更浓,猜到了更好,主子喜欢和聪明的人聊天。

    马车走了很远,穿过外城,进了内城,缓缓驶进一个铺着青石板的小巷子,最后在一户门口装饰着几盆兰花的小户前停下。

第二十九章

    老板跳下车辕,躬身道:“二位下来吧,主子在等二位呢。”

    君旻率先跳下马车,缘衣紧随其后。

    刚下马车,从宅子里走出两个随从打扮的男子,两人对着老板行了个礼,左边黑衣俯身道:“主子在里面,烦请二位进去了。”

    缘衣看了一眼君旻,将趴在君旻肩膀上的糖葫芦扒下来抱在怀里,一只手托着糖葫芦,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

    糖葫芦强忍着炸毛的感觉,老老实实地任由缘衣抚摸着。

    宅子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自正门进去,便是一条长廊,不同于别的大户人家的紫藤长廊,那长廊上爬着的是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

    左边是一个小池塘,正值七月,荷花开得正好。右边种着几树梅树,梅树下还养着一只老龟。

    那老龟不怕人,见有人来了,脑袋慢悠悠地转向缘衣和君旻的方向。大概是觉得两人没什么好看的,瞥了一眼后,有慢腾腾地把头转了回去。

    穿过那条长廊,一个小亭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老板口中的主子身穿宝蓝色长袍,鸦黑的头发用着双鹤束发冠高高半束,侧脸在阳光下闪耀,这是个十分俊俏的青年。

    不同于君旻的少年感,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宝剑,锋利逼人,这人更像是经年打磨的玉,温润似水。

    然而吸引缘衣的不是青年,而是他身边的男子。男子清瘦的很,身穿青衣,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瘦削,那袍子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缘衣远远打量着男子,心里有几分怪异,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熟悉。

    君旻的心思一只落在缘衣身上,见缘衣打量那个青衣男子,他眉头微皱,也抬眼看了一眼那人。

    样貌平平无奇,浑身阴郁,身材瘦削,哪都比不上他,不构成威胁。得出结论,君旻便不再关注那人了,但是身子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缘衣的面前,挡住了缘衣打量男子的视线。

    萧骛注意到了少年的小动作,眉眼弯弯,轻笑道:“两位请坐。”

    又吩咐站在身旁的男子,“阿慕,去给两位客人那些新鲜的瓜果。”

    阿慕俯身行礼,他很老实,听了吩咐后,很老实地转身离去,并未多看主子的客人一眼,只是青年本该是挺直的身姿,走路时却有些佝偻。

    缘衣还是觉得阿慕有几分熟悉,眼睛盯着阿慕离开的背影,良久轻声道:“他为什么不说话?”

    缘衣随心惯了,无论什么事都是想问就问,旁人也不敢不回,甚至说话间带了些命令的语气,却忘了这是人间,眼前的人是人间的帝王。

    萧骛久居高位,何时被人这样忽视过,更何况缘衣长得漂亮,他为之惊艳,但是女子的视线却始终落在一个宦官身上,他眼中有几分不悦。

    如今缘衣说话竟带着些命令的意味,萧骛更是不悦。

    但是萧骛从来不是什么昏君,向来聪颖,从老商口中知道了眼前女子对这少年的影响,他更不会为了芝麻丢了西瓜。压下心中的不满,他笑道:“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说话。”

    话说一半,并未多言。缘衣见他不说,也失了兴趣,低眸撸起了糖葫芦。

    君旻对阿慕牵扯了缘衣的心思十分不满,唇角轻抿,漫不经心问:“你找我们何事。”

    若说刚才缘衣态度随便,萧骛会以为她是家里惯出来的任性罢了,可是君旻这如出一辙的嚣张,甚至并不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的态度,萧骛眼底多了几分深意。

    恰好这时阿慕端着水果上来了,萧骛笑道:“不急,我们先吃些水果,这里的水果都是我亲自种的,两位尝尝?”

    君旻不语,一双黑黝黝的眼眸望着萧骛,萧骛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他收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事关重大,虽然是朕让老商带你们来的,但是朕总要看看二位是否真的可信。”

    缘衣忽略了萧骛其他的话,心想,原来那个老板叫老商。想到老板一路上每每谈及生意时眼里冒出的精光,缘衣暗自点点头,这名字倒是符合他。

    萧骛表明了身份,浑身上位者的气场也出来了,一旁的随从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君旻黑眸沉沉,低眸凝视着萧骛,“是你让人请我们来的,若是怀疑我们,大可不必废这些功夫。说吧,什么事。”

    萧骛眼睛微眯,心里再次确定眼前的两人身份不一般,又想到最近周国总有异动,他想了想,抬手示意阿慕。

    阿慕躬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羊皮卷。

    “听说二位想找宝剑,二位若是能将这幅图解出来,自然就能见到世间难得的宝剑了。”

    君旻接过那张羊皮卷,缓缓打开,神色有点奇怪。缘衣抬眸,又收回了视线,哦,原来是一张陵寝的墓葬图。

    那羊皮卷摊在手心不过两个手掌大小,但是上面画的墓室十分清楚,只有一条墓道,墓室平面为“甲”字型,前后甬道,墓葬天井两壁还绘有宫门,这是标准的帝王墓。

    缘衣不管事,君旻抬眸问:“这图已经十分清楚,你为何不自己进去。”

    萧骛垂下眼睑,沉声道:“若是能进去,何须朕暗中广招天下能人义士。这陵墓是我大楚开国皇帝的陵寝。”

    当年世道混乱,天下群雄乱起。开过皇帝萧策当时不过是楚国世子,虽有大志,但楚国国势微弱,远远不及其他诸侯国。后来,萧策阴差阳错得一把神剑,便有如神助,战无不胜,一统天下。

    但是萧策逝世后,那把神剑作为陪葬物一起葬于陵墓。

    萧骛看向君旻,“如今周国异动频繁,我大楚因着去年的一场瘟疫,承受不住战火,只能借助于这把神剑。但是萧祖的陵墓易找,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打不开。故朕暗中广招能人,望寻得聪颖之人,替朕打开陵墓。”

    缘衣抚摸糖葫芦的手停下来了,她没猜错,来这里果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也不看那张羊皮卷,直接抬眸看向萧骛,“陵墓在哪?”

    萧骛却笑了,缓缓道:“不急,二位舟车劳顿,不如先吃点东西,稍后我们再一起去。”

    像是附和萧骛的话,他话音刚落,一声咕噜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环境中异常明显。

    众人看向缘衣,缘衣看向怀里的小狐狸。糖葫芦一下子收到那么多关注,吓得打了个激灵,之后意识到自己再这么多人面前出了糗,赶紧把脸往肚子里埋。还掩耳盗铃般将爪子往脑袋上放,似乎是想藏好自己。

    缘衣这才想起来,这只狐狸最近吃的都特别少,本来圆滚滚的身材现在都苗条了。

    缘衣不知,糖葫芦是那天被她吓得后遗症,到现在靠近她身体还会忍不住的发抖,于是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饭都不香了,自然就吃的少了。

    小狐狸动作太过呆萌灵性,惹得萧骛大笑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阿慕眼里也闪过了几分笑意。

    萧骛吩咐阿慕,“阿慕,将这只小狐狸抱下去,给她准备些好吃的,可别饿着这小东西。”

    阿慕薄唇轻抿,他从不干净的地方出来,常年浑身阴郁,周围的宫女宦官都不愿意靠近他,他并不认为这只小狐狸会让他抱。

    殊不知糖葫芦听到不用再和缘衣一起吃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不等阿慕伸手,她已经对着阿慕的方向举起两只前肢,爪子一紧一收,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阿慕,期待阿慕上前将她抱过去好吃饭去。

    小狐狸的眼睛太亮了,像是天上的星子,阿慕有点呆愣,从未有人用如此的眼神看过他。

    因为太过突然,阿慕并没有想到如此人性化的动作由糖葫芦一只小狐狸做出来是及其不正常的。

    萧骛看着小狐狸的动作,心里越发确定两人的身份不一般,毕竟连宠物都如此通人性,可是不少见。

    见阿慕还在呆楞着,萧骛大笑提醒:“阿慕,傻愣着干什么。这小狐狸如此通灵性,不过听了两耳朵就知道你就是阿慕,你两有缘啊,还不把小东西抱下去。”

    阿慕回过神来,一下子撞到糖葫芦亮晶晶的眼眸,他低眸对着萧骛作揖,转身笨手笨脚地抱起小狐狸,大概是害怕小狐狸掉下去,又小心翼翼的。

    离开了缘衣的怀抱,糖葫芦更开心了,一双眸子的星星更多了。

    阿慕嘴角微抽,被他抱着,这么开心吗?

    糖葫芦毫不留情弃她而去,缘衣也不生气,她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反正找到龙渊了,她心情不错,不管她了。

    阿慕抱着糖葫芦来到了小厨房,他不知道狐狸都喜欢吃什么,把各种各样的食物都往糖葫芦面前堆。

    君旻为了缘衣,每次做的都是缘衣爱吃的,虽然都好吃,但是糖葫芦经常吃那些,也早就想吃别的了。突然见到面前放了那么多东西,开始浑身发颤,激动的。

第三十章

    小狐狸突然发颤,着实把阿慕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准备的食物不合她的口味,正准备换些其他的,就看见糖葫芦的爪子抓住了面前的烧鸡,抓完烧鸡又将他面前的蜜饯往她那边扒拉。

    阿慕失笑,原来是太激动了。

    用完饭后,天色已经晚了。君旻看了一眼缘衣,知道她喜欢睡觉,“师父,要不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缘衣体内煞气的确在涌动了,她需要休息时间来压制体内涌动的煞气。她点了点头。

    这时刚刚消失的黑衣突然出现了,在萧骛耳边说了什么,萧骛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一改刚才不急不躁的模样。

    “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恐怕要劳烦二位现在就帮忙去打开陵墓大门了。”

    君旻不同意,“我师父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萧骛沉了脸,低声道:“你们屡次对朕不敬,朕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便罢了,如今还想得寸进尺吗?这墓室今晚必须下。”

    萧骛有预感,这两人能打开他困惑已久的墓室大门。

    君旻还要再说什么,被缘衣拦住了,“那就去吧。”她看向刚吃完饭被抱过来的糖葫芦,对着阿慕道:“这只小狐狸就暂且交给你照顾了。”

    阿慕俯身表示明白了,眼底有些异动和疑惑,缘衣吩咐他的语气,他有些熟悉,但是他并未见过缘衣。

    缘衣也不知道沙棠的元神到底还能支撑多久,但是若是能早点找到龙渊,沙棠无事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君旻一直紧盯着缘衣,见她并没有露出疲惫的模样,他才放下心来,点头同意了。只是还是对缘衣说:“师父,你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直接回去,不急的。”

    缘衣睨了君旻一眼,撞到他担忧的眸子,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君旻眸间多了几分笑意。

    一行人驾着马车并未走多久就停下了,缘衣看着面前的宫墙,眼里有些兴味。

    等黑衣拿出令牌,马车被放行后,一进了宫门,缘衣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宫墙内有一股气在护着这座宫殿,庇佑着这个国家。也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制着她。

    然而除了那股子天地自然之气,还有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散发出来,甚至......

    缘衣看向皇宫西北方向,“是那里吧。”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萧骛看着缘衣指向的方向,瞳孔微不可见的放大,再看向缘衣,他眼里已有了几分怀疑和杀意。

    他敢直接将两人带到皇宫,自然是已经让人查过两人了,虽然没有查到什么东西,只知道两人突然出现在大楚,似乎是在找什么剑,但他有信心,这两人翻不出什么浪来。

    可是缘衣直接指出陵墓的方向,这让萧骛有些胆寒。

    他压下眼底的杀意,眼神变得锐利,沉声道:“缘衣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

    萧骛的话语毫不客气,君旻眼睛微动,没说什么,他知道缘衣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

    果然缘衣看向萧骛,声音冰凉:“萧骛,我不喜欢别人用一双充满杀意的眸子看着我,你要是再有什么心思,我不介意送你去见你祖宗。”

    缘衣说话时,黑漆漆的眸子像黑暗中紧盯着猎物的猎人,冷静又冷漠,不带丁点儿感情,完全没有刚才含笑抱着小狐狸的影子。

    不得不承认,萧骛被惊住了,他上一次看到这种冰凉的眼神,是老商从战场归来时的眼神。因杀戮太重,整个人浑身冰冷,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这是血流成河中养出来的气势。

    忽略掉缘衣直呼其名,萧骛思索了一会儿,轻笑:“姑娘多虑了,只是姑娘知道的太多,朕却什么都不知道,对二位知之甚少,难免心里有些忌惮。”

    缘衣冷眼看他:“你不用多想,我对你们凡间的争斗不感兴趣。”

    凡间的争斗?萧骛在嘴边轻轻呢喃了几遍,眉头微蹙,正要问是什么意思,马车停下来了。

    “陛下,到了。”

    萧骛收回思忖的心思,思量过后,决定还是先解决目前的事情。

    饶是想到这墓室是葬在宫里,但是缘衣觉得这萧策着实奇怪,为什么要把墓室建在假山下面。

    几人站在宫里最不起眼的假山前,大概是得了萧骛的吩咐,假山前环环围绕着侍卫,将假山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君旻跟在缘衣身后,像小媳妇一样,也不说话,听着缘衣打趣萧骛,“你是每次找到人,都那么大的阵仗?”

    萧骛摇头,“当然不是。”

    他看向君旻,笑道:“朕只是觉得这位小公子和姑娘能帮朕解开这墓室大门,所以才派了这么多人看着。”

    君旻薄唇轻启,“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们可以帮你。”

    萧骛很聪明,不然不会找到这羊皮卷,也不会找到这墓室入口。缘衣和君旻的种种表现都体现出两人身份不凡,刚才缘衣在马车上说的凡人二字,让萧骛想起了先前有一个老道说的话。

    “这陵寝大门以神眼为锁,凡人是打不开的。”

    神眼?凡人?

    萧骛几乎立刻联想到关于萧祖的传说。当年世道混乱,萧祖虽然得神剑大杀四方,统一天下,但是天下仍然有人不服。后来叛军攻城时,萧祖上空却有凤凰环绕,凤唳九天。凤凰乃是神鸟,神鸟现世,萧策为帝,乃是天意,众望所归。

    至此,萧策的帝位才是真的稳固。

    萧骛接受能力很强,身为皇族中人,自然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他也一直怀疑这墓室打不开可能和神鸟凤凰有关,但是尝试所有的方法却实在打不开。听到缘衣的话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七分把握,这两人能将墓室打开。

    想到这,萧骛态度越发好了,“大概是信任吧。”

    缘衣冷笑,没有接下萧骛的话。君旻本就不喜缘衣与萧骛讲话,见缘衣不搭理萧骛了,他也不说话了。

    萧骛没说什么,但是站在身后的黑衣和一直没有说话的随从怒了,斥道:“放肆,陛下说话,尔等竟敢不回话。”

    萧骛抬手示意,摇头笑笑,“无碍,两位若是能帮我打开墓室,便是我大楚的恩人。”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毫无疑问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陛下竟连自称都不用了。

    缘衣多看了一眼萧骛,觉得这人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最起码脑子还算灵光。

    *

    因为墓室隐蔽,最初发现这个墓室时,萧骛为减轻外人怀疑,便在这里建了一个密室。

    其实萧骛本来虽对神剑有兴趣,却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挖老祖宗的坟墓。他最初是想将墓室保护好的,这两年大楚天灾频发,国力渐渐衰弱,周边各个小国竟妄想联合起来推翻大楚。

    萧骛无奈,只好动了借用神剑的想法,于是被墓室大门困住之后,萧骛一直暗中找能人义士,尤其这段时间找的越发急切了,这密室几乎隔三岔五就有人来。

    密室并不阴暗,一路上火把照亮,尤如白昼。密室通道很长,也很绕,缘衣并没有在意这密室有多绕,但是一行人走了有三炷香的功夫,缘衣才看到一扇石门。

    石门看着十分厚重,密不透风,的确是关闭墓室的天然屏障。

    大多数帝王陵墓大门前装饰的多是一对仙鹤,但是眼前的墓室与别的帝王墓室不同,这石门前压门的是一只凤凰,还是只有一只。

    缘衣凑上前去近看石门上的雕刻,上面雕刻的也是凤凰,凤凰凤头高昂,一身凤凰翎根根分明,一双凤眼漂亮、耀眼,整幅雕画栩栩如生,好像雕刻的人亲眼见过这只凤凰一样。

    只是整幅雕画虽美,但是凤凰眼中的悲伤却让这副画失了几分美感。

    缘衣看石门的时间太长,君旻有些担心,走到缘衣身后,轻声问道:“师父,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缘衣没说什么,这幅画当然是有问题的。这画上的凤凰,她熟悉的很,是沙棠。但是又有几分陌生,她从未在那只会傻笑的凤凰眼睛里看到过这种情绪。

    缘衣有几分好奇,沙棠究竟经历了什么?

    “可是有什么问题?”萧骛问道。

    缘衣摇摇头,只是转头对萧骛道:“这门我打不开,我们需要等一个人。”

    萧骛皱眉,“等谁?”

    缘衣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掌心变出一根翎羽,那翎羽泛着流光溢彩,在昏黄的光照下熠熠生辉。

    缘衣左掌化指,指尖一点红光闪过,手中凤凰翎化为灰烬。

    刚从大荒出来的赤丹一身狼狈,眉心闪过一缕红色,等回过神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眨眼的功夫,俊俏的青年消失在原地。

    凭空化物,又能无火燃物,一系列不正常的事情吓得跟来的侍卫一个个拔出刀剑。

    萧鹜眼睛划过精光,他果然没猜错,两人果然不是凡人。抬手阻止了身后的侍卫,萧鹜恭敬道:“不知两位身份,在下唐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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