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一百八十万
一见面,小嘴就对周先连连道歉,说是江局长不能第一时间赶来云云,态度非常诚恳。
周先自然说了没关系。
“顾问,江局说你拥有现场绝对的指挥权,下一步怎么做?下命令吧。”
紧随小嘴跑步而来的,是几个看起来很熟悉的刑警队兄弟,全副武装越野半个小时后就抵达了梅子山半麓,这会儿一个个正脸色通红,满头大汗。
“那行。”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周先直接朝小嘴点点头,“大家伙儿休息下,喝口水,喘口气……十分钟后再行动。”
“顾问!”
小嘴也有些意外,很是焦急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壁,“咱们就这么干坐着,不怕谢猛跑了?”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小嘴知道顾问是体恤自家兄弟,可现在不是休息的好时候啊!
“放心吧。”
拍了拍小嘴的肩膀,周先朝一旁的树荫努了努嘴,“要跑,那老小子早就跑了。”
刚才只有自己和柳梢两个人的时候,谢猛不跑,这会儿面对七八个扛着长枪短炮的棒小伙你再负隅顽抗?
傻了吧?
“周先?”
当了半天透明人的柳梢出声了,她感觉到了某人话语里的不对劲。
“谢猛……怕是死了。”
叹了口气,周先的声音波澜不惊,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死掉的不是一条人命一样。
死了?
瞪大了眼睛,柳梢许久没有回过神来,难怪半天上面都没有动静,她还以为那个悍匪躲在暗处,准备随时给自己这些人致命一击——原来他已经死了?
“不对!”
猛地抬起头,柳梢的眼睛亮晶晶的,“周先,谢猛要是死了,他的手机怎么一直是开机状态?”
手机开机,鬼妹那边还能追踪基站的信号,如果几天前谢猛就死了,他的手机电池能坚持住这么长的待机时间吗?
“甘禹案发生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四天。”
抬头看着不远处那块光滑的石壁,周先的目光有些深邃,“如果手机只是开机不运行别的程序的话,老式手机是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的。”
“而且——”
这个单词周先拖得又重又长,“柳梢,你不觉得奇怪吗,几天了,鬼妹还没有找到和这部手机有关联的其他人?”
谢猛为了不暴露行踪,这部手机不打电话不接电话可以理解,但不发短信不浏览新闻就不正常了。
用暗语发短信,就算警方追踪到了信号,可短时间内哪里能破解这些短信内容?
浏览新闻,就是为了关注甘禹案的一切信息,毕竟事发华国最有名的高等学府,在警方有意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个案子现在闹得很大。
“你是说,谢猛只是开了机,但是没有别的操作?”
柳梢有些咋舌,如果真的是自己所说的这种情况,那么谢猛千辛万苦弄来这部手机的意义是什么?
开机照个亮玩?
“脑袋说破了不如看一看。”
拍了拍手,小嘴朝身边的兄弟们大声开口道,“兄弟们,劳累搭个绳梯,咱们进去看看!”
听闻谢猛这个悍匪可能死了,小嘴哪里坐得住?二话不说动员起了同事,他有些急不可耐。
面前的这段山岩石壁,不知道什么原因光滑如洗,一根绿草都不长,小嘴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借力的地方,还是柳大组长自告奋勇,再次表现起了攀岩绝技。
一段赏心悦目的动作之后,柳梢再次站到了山坡的台阶上,直接把绳子捆到了自己的腰间,并把另一头扔到了周先面前。
“周先,上来……我拉你!”
小嘴:???
周先:……
好一阵手忙脚乱,周先是最后一个被刑警队员拉上去的。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观察起了这个隐藏在山壁上的小小平台了。
说是小平台,面前的这个平台其实并不小,站下了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刑警队队员还有很宽敞的空白空间。
周先发现,这个平台有很明显的人工痕迹,地面有近乎几何美学的平整不说,四处根本就不见一颗树木或石头,难怪柳梢会把绳子缠在了自己的腰上。
整体看上去,这个平台就像有人用刀子在山坡上硬生生砍下了一块,形成了一个错落有致的直角后平整并修葺好了的。
“有植被遮掩,山顶看不到;高度并不低,底下也上不来;视野宽阔,角度隐蔽……诸位,这里有明显的逃生因素。”
柳梢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开口了,“就像我们的消防通道一样?”
为什么公众设施的消防通道绝对不能封闭或者堵住?因为这里是发生险情后公众最后的逃生希望。
眼前的人造放心入口显然也是这样。
它的存在很符合防空洞的意义。
“对,如果当时的实验室保密等级很高的话,这种逃生通道应该只存在于防空洞的建筑图纸上,真实的设施内部不会有对应它的标记。”
换句话说,谢猛是不可能从防空洞内部找到他的,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了都不行。
“甘禹?”
柳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
再次点点头,周先主动迈开了步伐,神色有些焦急起来,“谢猛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只是躲避我们的搜捕这么简单,甘禹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他……各位,我们直接进去,速度快点。”
“注意绕开这些脚印,快快快!”
一个身影挤开他率先窜了进去。
拿着手电筒,柳梢一马当先,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通道里,“我打前锋……周先,你答应过我的。”
周先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没有遮掩的缘故,这条水泥通道到处都是灰尘,一路走来,柳队都低着头注意到了地面上的凌乱脚印。
不知道什么时候,笔直的通道变成了螺旋状的台阶,众人转八折,步履匆匆,很快就到达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锁被锯断了。”
指了指大门上的痕迹,一个刑警队员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缺口的风化层度,应该就是在这几天。”
“走!”
大手一挥,柳梢又准备打头阵,一只手拉住了她。
“柳梢,你没有闻见什么吗?”
手电筒的灯光下,周先的脸色惨白,表情很是凝重。
“顾问,是什么?”
一边,小嘴探出了脑袋,眼睛里尽是好奇的神色。
“腐烂的味道。”
闭眼沉思,周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开口了。
“腐烂?”
低声呢喃着这个单词,柳梢的眼珠儿转了转,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谢猛?”
“嗯!”
点点头,周先的神情很严肃,“这里温度很低,尸体并不应该腐烂得这么快才对。”
“诸位,里面情况有些不对劲,我们慢点过去。”
众人头如捣蒜。
“嘎吱。”
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嘴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一阵诡异的味道瞬间涌向了众人的鼻口。
众人脚步停下,明亮的灯光散落开来。
好一会儿。
柳叶弯眉挑了挑,柳梢的嘴角翘了起来,“周先,咱们发财了?”
周先没有理会这个二货。
倒是一边的小嘴嘴巴张了张,轻轻开口了,“顾问,这怕是不止一百八十万吧?”
“只多不少。”
点点头,周先的脸色很深沉。
第197章 蛊
此事过后,紧接着就是贾宝玉的婚事了。
有着贾瑞夫妇两个的赐婚旨意,荣国府对此自然是要大办起来。
等到婚礼那天,身着大红新郎服饰的贾宝玉,他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忙活了一天,将两个大红花轿抬着的新娘子娶回了家,那是笑的脸上都要起褶子了。
作为贾宝玉的表姐,表姐夫,薛宝钗和贾瑞,当天差人送了一副礼物给贾宝玉夫妻三个,也算是他们的一片心意了。
当天,荣国府门前红灯彩帐,鼓乐笙歌,轿马纷纷,人头攒动,各种声音混成一片喜庆的交响。
一个过路的男子向一老翁问道:“借问老伯伯,这……怎么这么大的排场?”
老翁拈须一笑:“奉旨完婚。”
这天是夏金桂还有林黛玉出闺成大礼的喜庆日子。
洞房花烛下,宝玉呆愣愣地坐在夏金桂身旁,心中想的仍然是隔壁房间里的林妹妹。
正在这欢声笑语中,贾琏急报:“元春姐姐去了!”
此言一出,府中的男女老少都顿时没了笑脸。
就在此时,鸳鸯突然叫道:“老太君,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君,快来人啊!”
一悲一喜之下,本就年事已高的贾母是直接昏厥了过去,使得贾府众人都惊慌不已,连忙去请太医过来。
而新房里的贾宝玉,也没了新婚的喜悦,他转身就要去看望贾母,同时去见元春的最后一面。
还好是袭人拦住了他,说道:“您可先别走啊,我的爷,这二奶妈还等着您掀盖头呢,你好歹将这事忙了再去好不好!”
贾宝玉听得此言,心中清醒过来,连忙说道:“是极是极!我可真是该死,怎么把夏姐姐的终身大事给忘了呢?真是好个没脸!”
贾宝玉从袭人那里接过秤杆,对着端坐在床上的夏金桂说道:“好姐姐,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然后,贾宝玉就用秤杆掀起了夏金桂的盖头,新娘子那鲜花嫩柳,妩媚动人的模样,真是把贾宝玉看的人都呆了。
要不是袭人的一声咳嗽,只怕贾宝玉这呆子,还清醒不过来呢!
好在贾宝玉回过了神,他对着夏金桂又是一番作揖赔礼,然后就要往贾母那里去。
夏金桂也很满意贾宝玉对于自己的着迷,她爽朗的笑着说道:“相公说的这是哪里话,妾身既然嫁给了你,那我生就是贾家的媳妇,死是贾家的鬼,眼下还是老太君和大姐姐那里要紧,咱们就先过去吧!”
而夏金桂的丫头宝蟾也是一旁怂恿道:“对啊,姑爷,咱们快去看一眼老太君吧,等一会儿回来了,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贾宝玉一听这话,心中对于贾母的担心就占满了脑海,他心想着:“我先去看一眼老祖宗,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林妹妹那里,等会儿我再向她赔不是就是!”
他对着一旁的秋纹说道:“你去一趟林妹妹那里,就说我先去看老祖宗了,让她稍等片刻就好!”
于是众人都急忙向荣庆堂那边去,这可是把林黛玉还有紫鹃二人急的不轻!
林黛玉心里也是心急贾母的情况,想着过去看一眼,但是这盖头还在身上,她是如何也取不得的。
林黛玉只好吩咐紫鹃道:“紫鹃,你快去看看老太君怎么样,宝玉他现在又到了哪里去了?”
紫鹃对此,只能连忙点头道:“那好,我这就过去。”
紫鹃刚出门,正好迎面看到了过来的秋纹,她连忙笑着问道:“秋纹姐姐你来了,是不是二爷就在后面呢?你可不知道,这可是把我还有林姑娘急的不轻!”
秋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紫鹃你别看了,只有我一人过来。二爷也是心急老太太,他和夏家的奶奶已经去看老太太了。
让我来是给林姑娘带话来的,他一会儿就过来,让你们先别急!”
也不知秋纹此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可是让屋里的林黛玉听的真真的,林黛玉真是要把手里的帕子都撕碎了,眼泪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
荣庆堂里,贾宝玉带着夏金桂一行人来到,看着正在为贾母施针的王太医,他是心急不已。
贾政等人见他就这么慌慌张张的将新娘子带了来,有心呵斥,但是为了不打扰到太医,还是没有多言。
倒是王夫人,见了夏金桂一身嫁衣就这么过来了,对于这个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心中是更加满意了。
就是那因为元春去世而悲痛万分的心里,也是好受了许多。
她一边抹泪,一边小声说道:“好孩子,真是委屈了你了,今天第一天嫁过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夏金桂连忙说道:“婆婆这是说哪里的话,媳妇既然嫁给了宝二爷,那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又哪里说得上什么委屈不委屈呢?”
一旁的贾政,贾赦闻言,心中对于宝玉娶的这个媳妇,心中是更加满意了。
王夫人问宝玉道:“那黛玉呢?怎么不见她过来?”
宝玉连忙说道:“儿子心想着林妹妹身子柔弱,就派秋纹知会了她一声,而且这老祖宗的情况又这么急,儿子还来不及去林妹妹那边呢!”
王夫人还要多言,此时王太医已经收了针,贾母也是幽幽醒了过来。
眼见贾母醒来,王夫人的话只好压在心底,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就与众人一起,去看望贾母去了。
贾母此时也清醒了过来,她一脸悲戚的说道:“可怜我那孤苦伶仃的元儿啊,真是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怎么就这么突然就去了呢?”
她看着强忍悲意,还在不停劝慰的贾政夫妇两个,心中的忧愁,那是更重了。
贾母说道:“好了,元儿为了咱们家,那可是吃尽了委屈,我知道老二你们夫妻两个心中也不好受,就别再劝我了。”
贾母问道:“链儿呢?把他给我叫来!”
一旁的贾琏连忙挤到跟前,看着一脸虚弱的贾母说道:“老祖宗,链儿在这呢!老祖宗你有什么吩咐,就说吧,孙儿一定照办!”
贾母泣不成声的说道:“咱们府里,也就你这些年跑前跑后,认识的人多,一定要把你元春姐姐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的,要不然,老身是第一个不依的!”
贾琏连忙答应道:“老祖宗,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这就去操办,您老人家就好好歇着吧!”
贾琏这边话音落下,贾母问道:“我怎么听到了宝玉的声音,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你们怎么把他给叫来了?”
贾宝玉连忙上前来,他强忍着眼泪,对着贾母说道:“老祖宗您出了事,孙儿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过来啊!”
贾母的也看到了他身后的夏金桂,说道:“那身后的,就是你媳妇金桂吧,真是一个好媳妇,玉儿呢?”
贾宝玉连忙将之前的理由又说了一遍,这可是引得贾母呵斥道:“你这混小子,大喜的日子,将新娘子一人扔到房间里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回去!
你要是把我的玉儿气恼了,看我不让你老子剥了你的皮,现在天大地大,你小子娶媳妇才是最重要的。
你老子老娘都在这里,咱们家又有那么多的人,哪里还需要你来捣什么乱,快回去吧,你今夜可一定要把我的两个好孙媳妇都照顾好了,要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贾宝玉闻言,又看了一眼贾政和王夫人,王夫人劝道:“老太君说的不错,这里一切有我们呢,你就回去吧!”
眼见如此,贾宝玉只好带着夏金桂一行人,回了他的怡红院。
看着不远处,林黛玉那里灯火通明的新房,贾宝玉对夏金桂说道:“好姐姐,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林妹妹那里一趟。”
然后他吩咐袭人她们说道:“你们先送夏姐姐回去,我就先去林妹妹那里了!”
贾宝玉心怀忐忑的来到了林黛玉这里,看着这屋里的清冷样子,还有那没好气的紫鹃,他自知理亏,连忙来到林黛玉这里赔礼道:“我的好妹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啊!”
接下来,贾宝玉真的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搜肠刮肚半天,总算是将林黛玉给哄好了。
然后在过来的袭人等人的帮助下,掀开了林黛玉的盖头,然后喝“合卺”酒,共结连理。
……
荣庆堂这边,贾政等人见贾母情况稳定之后,连忙与王太医来到了一旁,贾赦问王太医道:“王太医,不知家母情况到底如何,还望太医给个准信儿!”
王太医有些愧疚的说道:“在下才疏学浅,老太君这情况,在下也是有些无能为力。
以在下之愚见,老太君毕竟年事已高,大悲大喜之下,实在是……还望大人早做准备才是!”
贾赦贾政等闻言,心中自然是无限悲痛,但是他们对此也是有所预料。
贾政说道:“一切都有劳王太医了,政这里感激不尽!”
然后在王太医开了几个温养的方子之后,贾政命人给了诊金,就送王太医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贾瑞这里得知了元春逝世,还有贾母病倒的消息,心中唏嘘不已。
还在薛宝钗那里没什么问题,倒是让贾瑞的心,放下了不少。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贾瑞只能拿这样的话来宽慰薛宝钗,毕竟她现在月份越来越大,贾瑞不能不小心谨慎。
第198章 欲承其冠,必受其重!
这个神秘的师傅是谁,同样是周先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之一。
但是到目前为止,周先在心里对此人的刻画还零零散散,形成不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比如:他年岁很大,当年可能是实验室里领导项目的专家之一。
再比如,他的亲人就死于这个实验室的某个事故,实验停止之后,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沉溺于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后来,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崩溃了,这个天才开始在帝都以及帝都附近犯过案子,因为羡慕憎恨那些成双成对的人,他的目标应该是情侣或者家庭美满的夫妻。
因为某些原因收手或者因为客观条件不能作案后,他心中的杀意转换为控制**,他开始唆使一些类似自己的年轻人来完成自己的杀戮**。
“他在把这些人变成自己,柳梢。”
以一句经典的感叹结尾,周先心里担忧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和无奈。
当初面对可以千变万化随时改变自己身份的槲寄生时,他虽然身体疲惫,忙于奔波,但精神上一直很愉悦,整个人甚至有些享受这个破案的过程。
但此刻,他第一次感到无力了。
这个神秘的老头,实在是太强大了,狡猾如槲寄生之类的天才,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时的**,谁能想到,有的人居然把整个城市当做蛊盘,自己养起了毒物来。
明面上,他培养了游小艺这个极度会利用自身优势的红衣杀手,暗地里,他又开始培养了甘禹利用化学品杀人的手段。
他教会了杜鹃什么?防腐手段,藏尸方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连荣小枝这个初代槲寄生,在周先勘破了她的藏尸方式后,襄县警方已经找出了不下于三处作案现场。
可诡异的是,槲寄生案到目前为止,就算警方动用了警犬,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受害者的尸体。
除了八年前的宁悦。
杜鹃现在保持沉默,一副随你怎么办我就是不配合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心思。
当然,那封信已经判了她的死刑,警方现在已经以“零口供”提起了公诉,不久之后杜鹃这朵小黄花将会彻底凋零。
所以,周元喜呢?
他敢主动到刑警队面见周先,怕也不是表面上唯唯诺诺这么简单,那个老头到底教了他什么?
毕业几年后一个人就创立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怕也不是业务精湛这么简单吧?
“顾问,顾问!”
一段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周先的思索,正恍惚间,小嘴细步小跑,一脸兴奋地站到了周先面前,咧嘴笑道,“发现了一具尸体。”
“谢猛的?”
周先还没有开口,一边的柳梢就急不可耐地出声了,小手紧紧抓着周先,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是。”
重重点点头,小嘴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一手握紧了拳头狠狠在两人面前挥舞了两下,“在角落的那个药池里泡着,整个人都臭了。”
夏日尸体腐烂的臭味,只要闻过的人就不会忘记,那种沁人灵魂的恶心感让小嘴一想到就有些想呕吐。
但此时,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喜欢上了这股诡异的味道了。
一切,都让周先猜中了!
不!
此时此刻,小嘴已经不准备用“猜”这个单词了,或许用“推理”或者“侧写”更为合适?
情感语言,这种工具是如此厉害,周先只不过和柳梢在树荫底下多等了两分钟,就能笃定谢猛已经死掉了,这种本领已经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
但更让小嘴惊讶的是,他居然连谢猛的死亡原因也“推理”出来了。
能进刑警队的,没有哪一个是孬种,看到有暗渠通往房间角落的那个“药池”,众人就猜出了这里是个简单的炼金作坊,谢猛穿着简便的防护服,显然是在做着土法炼金的勾当。
“但他还是死在了药池里……就在他取下防护头盔的第一时间。”
小嘴告诉两人,谢猛的手里紧紧抓着一块巨大的金块,临死都没有松开,比起周身紧紧裹着着的严密防护服,他的偷窥已经取下,就那么随意的放在了药池的一边。
或许是心情激动的原因,小嘴再也没有先前那般矜持,神情轻松了不少。
谢猛的尸体被发现意义太重大了,高悬在众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客人取下来了不说,这个发现最终也确定了周先的推理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走错方向。
“小嘴,干得不错!”
竖起自己大拇指,柳大组长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案子总算告一段落,她这个代理组长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怎么说呢,虽然她不是城东分局的警察,但既然享受赵利民一样的权利,那么她柳梢也要承担刑警队长该有的责任。
欲承其冠,必受其重嘛。
一边的周先有些蛋疼。
你们现在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点?一个谢猛而已。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在这个案子里的关键程度,连他儿子,不,连杜鹃都比不上。
但思索着思索着,他就摇了摇头苦笑起来:什么时候,槲寄生杀手这样一个注定要在华国刑侦史上留下自己代号的绝世猛人,居然成了一个计量单位?
不过仔细想想,对于这几个恶魔的门徒,周先自己都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游小艺就算了,同样是女人,短短两年时间内的杀人数量就超过了杜鹃的整个职业生涯,到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哪个更狠不用多提。
甘禹,这个正躺在监控病房内昏迷不醒的研一学生,瘦瘦弱弱的,但这一身手段比起杜鹃只高不低,周先确定,就算警方这会儿在通天苑找到了甘小荷的尸体,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给甘禹定罪。
哪怕他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
杀死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人而不留下一丝一毫证据,这样的家伙天生就是个罪犯,而且是最绝情最狠毒最穷凶极恶,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那种。
至于周元喜,周先对他的了解不多,暂时还不发表意见。
但就凭此人第一次见面就能骗过自己,周先也觉得这个人也不简单,在他的头顶贴个“老奸巨猾”的标签一定没有问题。
“顾问?”
满腔的热情被周先一句话打断,小嘴的脸上写满了尴尬,但看到周先眼里凝重的神色,他心中这点小小的不好意思瞬间划为浓郁的担忧和不解。
“小嘴,你现在立刻上去,有两个任务交给你。”
“好!”
没有任何犹豫,小嘴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一个,在群里联系鬼妹,让她准备好设备,我要远程提审杜鹃。”
“知道!”
作为周先的粉丝,小嘴自然知道“杜鹃”这个的名字的意义,听闻周先准备远程提审鼎鼎有名的槲寄生杀手,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千里之外提审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重刑犯,顾问有把握让她开口么?
“第二个。”
没有给帝都的小粉丝任何思考的时候,周先继续开口了,“我不管江明怎么做,最多三天……三天内我要看到游小艺的名字成为最大的新闻。”
作为华国首屈一指的大律师,苏珊或许有能量弄出一个大新闻,但她的影响力在某些力量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比如说,周先刚刚提出的,那个不可言诉的名字。
听到周先直呼自己领导的名字,小嘴不敢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嘴巴微张,这个总是碎碎念帝都警察,第一次向周先敬了一个礼,神色严肃。
“顾问,我知道了!”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小嘴转身就走,登登登的脚步声急促又有力量,在黑夜里穿得很远,很远。
“周先?”
柳梢的声音有些迷茫,有些担忧。
看不见姑娘的表情,但手里多了一个有些冰凉的小手后,周先笑了。
“别担心,柳梢。”
“好戏才刚刚开始,我不会就这么倒下的。”
远程提审槲寄生,难吗?
难。
但周先不但命令鬼妹立刻开始做准备工作了,还把时间压缩在三天内,根本不管龙安那边的手忙脚乱。
柳梢相信,局座和兄弟们会理解他的。
游离在游小艺和周元喜中间,更是刀尖上跳舞,有任何差错不说后果是粉身碎骨,但也差不多。
但周先直接动用了城东分局的所有力量,直接梭哈,准备直面这两人。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概?
身体里的鲜血沸腾起来,柳梢的脸色有些绯红。
她第一次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柔荑。
这次牵手,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有些不一样,那个时候的重案组长大大咧咧,但现在的柳梢,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一个被男人感动了,身体有些酥软的女人。
好戏才开始,不是吗?
周先说得没错,谢猛尸体的发现不算什么,接下来的审讯槲寄生和直面游小艺,才是破案的重中之重。
但从此时此刻起,她柳梢决定和周先站在一起。
永远。
第199章 一群单身狗
鬼妹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帝都的警察?
专员的路子都这么野了,不准备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不过,当小嘴开始传达周先的命令时,一米四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双腿绷得笔直。
杜鹃?
远程提审?
这是什么和什么?
放下电话时,鬼妹的整个脑子都是迷糊的。
远程视频她懂,这几天她天天和柳梢这么煲电话,但通过远程视频来审讯一个穷凶极恶的女魔头,这条路走得通吗?
鬼妹其实想说周先有些异想天开的,但想起那个帝都警察满嘴的认真,她又迟疑了。
“不管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盯着。”
她才一米四好么,从来不用担心这些烦心事,从自己的座位上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鬼妹收好了电话。
她决定立刻去找常伟,把这个麻烦甩给他。
嘿嘿,周先要提审杜鹃,专员对上了槲寄生,这下子局里有好戏看了。
办公室外,走廊里。
看着某人小腿盘成了一对轮子,某人伸出了双手拦住了她,还没有开口,整个人就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鬼妹,干嘛去?”
或许是心里彻底放下了这段情债,这段时间三柱子又恢复了往日嘻嘻哈哈,脸上也开始慢慢有了神采,重案组里的兄弟们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比往日更加不要脸的家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据说重案一组的组长这些天在地下室的训练场教训了某人三回,某人还是恬不知耻,顽强依旧。
“要你管?”
翻了个白眼,鬼妹提起了自己的小蹄子。
一个闪身后侧,三柱子的动作十分娴熟,看黑暗风的小妹妹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脚,他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
反正最近没有案子,闲着也是闲着,逗逗女生也是不错的,对吧?
“笑笑笑,等下你还笑得出来,我算你赢赵玉柱。”
随口嘟噜了几声,鬼妹有些郁闷地从三柱子身边挤过,准备理也不理这个无聊的家伙了。
“等一下!”
两米一把抓住了一米四的胳膊,眼睛里尽是疑惑,“鬼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弄疼我了……赵!玉!柱!”
咬牙切齿,眼神有些不爽地看着胳膊上的那个铁杆一样的大手,鬼妹正在考虑从哪里下嘴合适。
“一顿大餐。”
嘴里虽然说得客气,三柱子的大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又没有女朋友,五位数的工资和近六位数的奖金有些不知道哪里花,请鬼妹吃顿大餐还不是小意思?
特别的,如果这个小意思很够换来一些绝密的情报,那就更有意思了。
“三顿!”
毫不客气的加倍不算,鬼妹又加了一顿,“你如果请我吃三顿大餐,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友情提示一下,消息来自帝都,而且和你有关。”
来自帝都?
那么不是周先就是柳梢了,不亲自打我的电话,说明不是生活上的私人琐事。
工作上的事情,而且是和我有关?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从鬼妹身上把自己的大手拿开,三柱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一脸狐疑,“杜鹃?”
“嗯。”
这个名字仿佛有一种魔法,让两个说说笑笑的男女瞬间低沉了,沉默了一会儿,鬼妹轻轻开口,“专员要提审杜鹃,以远程视频的方式。”
远程审讯的方式非常新颖,作为重案组的技术员,鬼妹见多识广,但她还是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审问方式。
但三柱子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了这里。
“我这就通知兄弟们,局里会马上做好准备。”
一脸凝重地丢下这句干巴巴的话,三柱子转身就走,在鬼妹看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你还没有放下吗?
即使是女黑客,也是个八卦动物啊。
“周先去帝都,最开始是处理槲寄生案可能存在的帮手或者受害者……但后来,他发现这个人是杜鹃的师兄。”
没有儿女情长,三柱子的心理早已乱成了一团麻,“但此时,他却要千里提审杜鹃,哪怕这个女人很有可难不配合他。”
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
几天不见,三柱子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这位好兄弟了。
他依稀听鬼妹提过一嘴,这几天她在帮忙找一具尸体,但具体是谁,她没有说,三柱子表示理解,当下就转开了话题。
但此时,他的心中有一个想法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帝都,发生了什么事?
周先需要不需要自己帮忙?
他已经不关心这具尸体到底是谁了,他只知道,龙安总局的顾问在帝都形单影只,这会儿可能遇上了困难,很严重的那种。
他需要兄弟们帮忙。
转过走廊,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喂,金虎,麻烦了……”
……
十分钟后,空荡荡的重案组办公室挤满了满身大汗的大汉们,他们简单地穿着T恤,头发凌乱,身上的味道很重。
“鬼妹鬼妹,顾问需要咱做啥?”
“我听三柱那个苟或说,顾问要远程提审槲寄生?”
苟方:???
一词杀两人,你可真行!
他翻了个白眼,准备暂时放过老吴这个口无遮拦的憨货,“鬼妹,帝都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都这个关头了,还需要遵循保密原则?
要不是看着小姑娘娇滴滴楚楚可怜的样子,苟方都准备上手催催了。
“好吧。”
点点头,鬼妹开始陈述了,狗哥说得没错,待会儿远程视频一打开,帝都的所有案情就会在监控里曝光,她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清丽的女声中,帝都养蛊人的故事开始在鬼妹的嘴巴里娓娓道来。
红衣杀人案的嫌疑人是个小鸟依人的女高中生。
准备发表论文的研究生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创立了自己事务所的大律师,八年前模仿杀人,杀死了苏珊的恋人,自己的亲弟弟。
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某个老家伙在养蛊。
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半个世纪以前,那时候,在一场实验事故里,有一个专家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挤满了人的办公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许久。
老罗才抬起头,胖乎乎的脸上表情很是纠结,“我怎么觉得,那两位走了不止几天呢?”
才几天啊,帝都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案,辗转反复,荡气回肠,反转之后再反转,老罗有些怀疑,这种案子就这几天能找到凶手?
但答案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周先不仅确定了三个高智商杀人犯,还刻画出了他们背后老毒物的形象。
这是什么诡异的师门啊!
众人齐齐点头。
他们是又庆幸又失落,庆幸这样神奇乃至有些残忍的养蛊故事没有发生在龙安,又有些失落到手的功劳飞走了。
顾问又要搭台子搞事了!
“行了!”
拍了拍巴掌,半天没有开口的金虎终于出声了,环视了四周一眼,作为目前重案组最高的领导人,他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顾问要远程提审杜鹃,该怎么做你们比我清楚。”
“我就一句话:你们只许看不许说,一切以配合鬼妹为主……听懂了吗?”
“懂了!”
十几个大脑袋如同捣蒜,鬼妹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不就是搭建个远程监控室,我需要你们配合?
你们还是去洗个澡吧,拜托了!
在心里一鞠躬,鬼妹有些不理解这些人怎么没事就喜欢往地下室训练场跑天天举重跑步练肌肉,
你们出去勾搭小姑娘不好吗?
一群单身狗!
第200章 三句话
测试了下通信线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后,鬼妹朝摄像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一切就绪。
为什么不让杜鹃拿着手机直接和周先视频?
有相关人员在一旁看护,根本就不担心她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眼前这一幕是周先特意嘱咐过的。
他要求鬼妹把自己投影到了杜鹃面前的墙壁上,并把扬声器布置到审讯室的两边,特意制造出一种D环绕效果。
好像自己就在她身边一样。
二维的投影加上D环绕的声响能否欺骗杜鹃的感官?鬼妹觉得希望不大,但她依旧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周先的命令。
杜鹃虽然智若近妖,但小迷妹对自家的专员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她相信周先的一切布置都会有自己的计划。
这些计划可能有些复杂,只是自己暂时看不出周先的用意罢了。
“开始吧。”
耳机里,传来了周先有些清冷的声音。
“啪!”
退出房间,来到不远处的监控室里,鬼妹托了托自己鼻梁上的黑色眼镜,猛地按下自己笔记本上的某个键。
瞬间,重案组办公室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审讯室的清晰影像。
“开始了开始了。”
“杜鹃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头也不抬。”
“奇了怪了,怎么顾问也不说话?”
“鬼妹,卡了吗?”
邦邦邦,拍了拍面前的电脑屏幕,三柱子的神情有些焦急。
“滚!”
电脑功放里传出了鬼妹歇斯底里的怒吼,一米四咬牙切齿的开口了,“耳聋了就不要开口……他们就没有说话好吗?”
对于自己的手段,鬼妹是有无比强大的自信的,一个简单的影像-声音输出和录入系统,她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怎么会出错?
如果摄像机的镜头里两个人是静谧状态,那么现实里的审讯室,两个人一定也是没有说话。
这是一幅什么样诡异的画面?
“这两人……真有意思。”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老罗喃喃低语了一声。
“老罗,说说?”
和老罗勾肩搭背,三柱子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解。
“怎么说呢?”
把三柱子的爪子挪开,老罗的眼睛微微眯起,“或许你们还太年轻,有些不懂这些动作语言背后的意义……我来抛砖引玉下,你们看我猜测得对不对?”
“你丫都说了自己是猜测了,还抛砖引玉?”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三柱子很不客气地拍了拍老罗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老罗装什么文化人呢……快说!”
“罗哥,罗哥,我知道你年纪大,懂得也多。”
拱拱手,阿发佝偻起了身子,装模作样地敬了个礼,“您老能不能教教小弟啊?”
“滚回你的法医科!”
削了某人一个铁手靠,老罗不气反笑,直接破了功,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屏幕上的某个人,“顾问不说话是为了制造压力,这点你们都懂吧?”
众人重重点头,周先不说话,明显是不准备让杜鹃好过,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哪知道,对面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似乎连交流的**都没有。
或者说,此时的杜鹃,沉默就是自己的态度。
“但杜鹃呢?”
摊了摊手,老罗环视了众人一眼,“杜鹃意志消沉,看起来是在老老实实等待着自己的死期降临吗?”
办公室里的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随后齐齐摇头。
非暴力不合作。
杜鹃一直以沉默对抗审讯,并不意味着她已经认罪伏法了,至少,这么些天来闭口不交代几个已经曝光了的受害人尸体下落,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个人怕死,隐藏自己的罪行可以理解,但你现在还对温馨谢韵她们的藏尸位置遮遮掩掩,有任何意义吗?
法庭已经裁决,你的杀人罪行成立,无论你是否认罪这个结果已经无法改变。
但她就是不开口,即使知道了自己会被零口供起诉也是一样。
在重案组的组员们看来,杜鹃不是在求生,而是在坚持自己的倔强。
似乎以沉默对抗警方是她最后的体面一样。
“杜鹃这样做,有意义吗?”
轻轻开口,阿发似乎是在询问老罗,也似乎是在反问自己。
有意义吗?
对于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老罗摇了摇头,杜鹃这个人的心理很复杂,他有些不知道答案。
但他很确定,就算是周先,想要让杜鹃开口也很难。
“杜鹃,说吧。”
屏幕里第一次有了声音,可周先平静的语气却吓了所有人一跳。
他直言不讳的让杜鹃认罪,好像是刚刚随口说出了很普通的一句话一样。
“说什么?”
更让众人惊讶不已的是,那个从来不和警方对话的女人抬起头,第一次开口了。
“你要死了,你知道吗?”
周先又犯了一个审讯的大忌,直接开口打破了嫌疑人所有的希望,让她丧失了所有的生存意志。
但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里,杜鹃却是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甚至有了浅浅自嘲之意,“知道。”
因为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表情却是无比的轻松。
看着屏幕里那个淡淡笑着的姑娘,周先叹了口气,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也是满脸含笑地开口了起来,“你后悔吗?”
身子前倾,是拉近自己的嫌疑人距离的方法,动作虽小,但在心理上有强烈的暗示作用。
而且,身子前倾后,脑袋也不可避免地会降低高度,自己也不会给对方强烈的压迫感。
周先在故意制造一种朋友聊天的轻松氛围。
刚刚用沉默的方法试探一波后,周先发现杜鹃拥有强烈的对抗意志,所以他立刻改变战术,把自己的定位从“重案组顾问”转化成“天才对手”,马上就有了收获。
对抗,此时是一种态度,彼时却是杜鹃和周先第一次碰面时的状态。
周先在心理上无缝转换了两人说话的场面,把自己的身份和说话的场景直接来了个转换,间接地降低了对方的敌意。
怎么说呢,杜鹃对于警方可能有强烈的敌意,但对于一个旗鼓相当甚至战胜了自己的对手,她认赌服输甚至怀有一种敬意。
她对正视自己的对手,并给与对应的尊重。
所以,周先出声,她就应声,这就是她的回答。
特别是周先的直言不讳,更让她有了一种这是自己“老朋友”的错觉,有时候,客气就是疏远,真正的朋友从来都是毒蛇的。
这一波心理上的交锋很精彩,虽然没有鸣枪实弹地火拼,但一样是硝烟四起,你来我往。
除了没有一个观众看懂有些遗憾外,周先彻底压制住了杜鹃。
只用了短短三句话的时间。
发生了什么?
屏幕外,重案组的组员们一脸懵逼。
鬼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周先旁边的柳梢,更是直接瞪圆了自己的双眼,满脸地不可思议。
杜鹃,这这么招了?
第201章 广撒网
老罗愣住了。
这是什么神仙展开?
为什么周先一开始不说话,直接开口后,杜鹃就一点反抗情绪没有了,这么配合?
但周先明显不想给观众们惊讶的时间,见杜鹃回应了,他二话不说就使出了自己的杀招。
“你后悔吗?”
后悔。
多么唯美的一个词啊。
人生总有遗憾,放不下,求不得,你会为自己的过往悔恨吗?
即使外表看起来再坚强的女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放下所有的伪装,周先敢确定,这段日子里,杜鹃一定不少思考过自己的人生。
所以,她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或许是这个问题太直接,对面的姑娘再次抬起头,眼神里有些惊讶之色。
不,应该说“抗拒之意”才合适?
心里一紧,周先的呼吸差点停顿了一会会,脸上却依旧布满了笑意,“后悔写出那封信?”
“是吗?”
嘴角扬起了笑意,杜鹃斜眼瞥了周先一眼,不再言语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杜鹃。”
压低了嗓子,周先把手里的话筒拿近了一些,他指的,可不是最终指证她罪行的那一封。
“认赌服输。”
沉默了一会儿,杜鹃再次开口了,她扬起了下巴,看起来却是骄傲无比,“故事的开始是我写信给三柱,结束也是因为信件被抓……一切看起来很浪漫,不是吗?”
某人还在装糊涂。
“不不不。”
竖起自己的食指在镜头前晃了晃,周先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荣小枝为了活命,自己创造了独有的犯罪手法,你从小耳读目染,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违心把对方的犯罪动机往生存和家庭教育上靠,周先忍住作呕的**,继续悠悠开口了,“但你后悔的,其实不是那封信,对吧?”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眨了眨眼睛,杜鹃有些疑惑地开口了。
“我一直怀疑,那个人是怎么联系上你的……毕竟当时你在大陶村的瓷器市场里,时时刻刻都在荣小枝的保护下,想要越过她联系上你可不容易。”
墙壁上,周先的身影清晰无比:他坐在一块山岩上,背后的山林葳蕤,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映照在他的脸上,斑驳黑白,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他故意耍了个花招,用“那个人”这个没有性别标志的单词来称呼某人。
抛弃所有伪装,直言相对,你要再遮遮掩掩就没有意思了。
周先无声地发出了邀约,以给对方留下足够尊严的方式。
看见对面的女孩儿脸色一白,瞬间低下了脑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神秘的师傅,真的是通过书面信息联系上她。
母亲会保护自己的女儿。
但每个母亲都会知道,进入到自己的叛逆期后,每个女儿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
所以,当这一家子在大营村站稳脚跟后,少女杜鹃会不会有主动和荣小枝保持距离的时候?
忙于生意,荣小枝就算有心保护自己的女儿,也没有足够的闲暇时间来做到这一点。
杜鹃总会有自己单独的时候的。
比如,试图破解一封“信”什么的。
有些信并不用寄出,只需在特定书籍的特定位置上留下自己的特定信息,自然会有看懂这些信息的人联系上你。
承载文字和信息,这就是信的原始意义。
有人利用并**了它。
周先记得,在警方当时的调查报告里,大陶村的村民普遍反应,崔胖子家的小姑娘不喜欢和同龄人玩,倒是挺喜欢看书。
他们经常看见这个女孩儿在柜台后一个人看书的身影。
会不会,她当时在书上看到了什么?
在互联网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书籍和报纸绝对是承载信息的最好产物,几乎每一家商户都会订购杂志和报纸,了解最新的行业新闻的同时,也可以在无聊守店的时候消磨时间。
那时候,国家对这种出版物的监管也很宽松,这些书籍和报纸的广告位置,可以刊登上你能想象到的任何商品信息,包括现在已经成为了禁品的许多东西。
周先相信,在周边没有太多书籍来源的时候,源于人类本身的强大求知欲会让那个文学少女把每一页广告都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荣小枝就算再绝顶聪明,也不会阻拦自己的女儿看书的。
她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对这种记载了文字的东西心有敬畏,所以即使发现了自己的女儿在津津有味地阅读着某本书,她不但不会阻止不说,反而会乐享其成甚至鼓励。
那么,师傅在这些书籍或者报纸的广告页里,留下了自己的什么信息?
暗语交友?
密码求解?
周先敢肯定,这个神秘的师傅不会留下自己的明确信息,他会留下暗语或者密码之类的东西,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同时,也能挑选符合自己要求的人才。
必须是解开密码并联系上自己的人,才配当自己的传人。
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取之?
周先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只是不知道,杜鹃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傅,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呢?
看她低下头不敢出声的样子,周先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
叹了口气,他轻轻开口了,“杜鹃,抬起头……告诉我,什么书?”
他掀了桌子,直接选择了摊牌——不要怕,我来帮助你。
以曾经对手的名义。
生,
生不了,杀人偿命,熟读法律,怕是杜鹃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
但死呢?
死要死得有意义。
杜鹃想做回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是槲寄生杀手。
但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被原生家庭影响了一辈子,一个被某个坏人教唆了的倒霉蛋。
……
另一侧。
书?
什么玩意儿?
众人还没有领会过来,就愕然发现随着周先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姑娘再次抬起了头,嘴巴张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脸上的肌肉疯狂地颤动,从来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已经是晶莹一片。
“你后悔了,对吧?”
看着杜鹃如捣蒜般点着头,眼泪不要钱一般溢出,周先终于明白了一切。
杜鹃的确后悔了,还不止一次。
荣小枝的言传身教让她走上了犯罪道路,但帮她犯罪升级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人虽然没有和她见过面,但在毁灭之路上狠狠推了她一把。
后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深渊,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读书使人明智。
所以,当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她恨过这两个人吗?
耳读目染母亲的犯罪,让她以为这就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来自老师的敦敦教诲,让她把藏尸灭迹当做了一种荣耀。
她曾经尝试过借着警方的手杀死自己的母亲,会不会也在心底盘算过同样对付自己的师傅呢?
“《高山》……《高山》杂志!”
终于,哽咽出声,杜鹃说出了一个名字。
高山流水觅知音,长歌一曲有谁听?
第202章 代理人
当杜鹃说出杂志的名字时,柳梢发现自己也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十年前,她还在读高中吧,那时候班上流行的课外书除了《故事会》,就是《观客》和《高山》了,每个休息日到学校门口的小书摊上买到最新一期杂志时,柳梢总是喜欢闻着墨香徜徉在书海里。
她承认,她不是周先这样的文艺青年,喜欢咬文爵字品味诗词句子的美好,她只是普通的女高中生,喜欢看的是杂志里的故事,民间的,惊悚的,荒诞的,情情爱爱的……不管是哪一种,都可以让她津津有味地度过一下午的空闲时光。
但她从来想过,这些精美杂志的背后,那些扉页里不仅藏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垃圾广告,还埋藏着世界最邪恶最恶毒也最危险的陷阱。
谁能想到,一个解密游戏的背后,是某个老毒物在变着花样挑选受害者呢?
第一次,柳梢当一个观众都当得惊心动魄。
短短几句话的交锋,各种内涵和暗示就如潮水般涌来,浩瀚的信息流差点没有把柳队的脑袋爆炸开来,就算全程没有开口,她都觉得心神俱疲。
但周先依旧战意盎然。
“杜鹃,你回应了他,对吧?”
声音激动,表情夸张,不等对方开口,帅气的青年又握拳挥了挥,厉声大声开口道,“地址……杜鹃,那边的收信地址是什么?”
一个密码式的谜题不会留在太多的信息,毕竟只是初筛,难度不会太大,能够破解并获得这些信息的人,应该不会只有杜鹃一个。
周先觉得,那个人筛选受害人的方式,就是以“智力挑战”“解谜游戏”之类的形式,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
能收到来信,就说明候选者过关了,至于后来那么多候选者为证明只有杜鹃一个人脱颖而出了,周先就不得而知了。
信息太少,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查。
收信地址?
柳梢摈住了呼吸,知道了收信地址,就能查到收信人的具体信息。
不要小看警方的能力,哪怕是一个十年前的地址,他们发动调查顺藤摸瓜找到当年那个地址上所有嫌疑人的信息。
更不提,这里是帝都,小区里有着整个华国最热心最富有正义感的围观群众。
“多多律师事务所。”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杜鹃咬着牙,说出了一个让柳梢意外的名字。
多多?
这不是周元喜的公司吗?
杜鹃刚刚说,十年前她就给周元喜寄出过信件?
柳梢呆住了。
虽然屏幕里的那个姑娘刚刚证实了周先不久前的猜测,几个天才私底下有联系,是同门师兄妹的关系,但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真的。
有这么一个老毒物。
在帝都养蛊!
帝都啊,国家的首都,什么时候沦为别人的蛊盘了?
强悍如杜鹃,一个敢只身闯警局,并把自己的犯罪线索主动透露给警方的人,十年前就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此人的可怕可见一斑。
十年后,只是简单地说出那个联系地址,她就仿佛耗尽了全部勇气一样。
明明,她不久前还倔强地和警方对抗来着。
“杜鹃,周元喜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周先温柔的声音吸引了柳梢的注意,她抬起头,发现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挺直了身子,脸色十分严肃。
“没有。”
话音刚落,屏幕那边的姑娘就摇摇头,态度诚恳极了。
柳梢:???
杜鹃居然不知道周元喜的存在?
她不是和此人是同门吗,哪有师妹不认识师兄的道理?
“周先?”
遇事不决问周先,柳梢已经习惯了某人的存在。
“我知道……周元喜曾经是那个人的代理人,或者说白手套。”
但现在不是了,游小艺取代了他。
他在心里轻声嘀咕了一句。
头也不回,周先的表情一变不变,继续沉声发问,“杜鹃,甘禹你是怎么认识的?”
“老师介绍的。”
杜鹃依旧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应了,语句虽然简单,但包含的信息量却是不小。
“老师?”
“对!”
点点头,杜鹃的语气有些沉重,“他自称‘山丘’老师,我那会儿的寄信人,就是写的这个名字。”
山丘?
是受教父那首歌的影响吗?越过山丘,暗示自己年龄大?
抑或,干脆姓“岳”?
不过这种“老师”“学生”的称谓,倒是符合当时笔友交流时的一般习惯。
摇了摇头,周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杜鹃,知道游小艺吗?”
“不知道。”
依旧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杜鹃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墙壁上某个人的身影。
“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受害者。”
叹了口气,周先颓然地坐了下来,苦笑着轻轻开口道,“利用事业绑住周元喜这个大律师;利用金钱控制了游小艺这个高中生;利用光明的前途引诱了甘禹这个研究生……这个人看人很精,出手很准。”
“杜鹃,最后一个问题:他教会你了什么?”
一定不是防腐手段。
对于槲寄生杀手而言,处理尸体让自己的罪行不曝光才是目的,防腐保留尸体只会事得而反,相比较背道而驰防腐,荣小枝“水泥藏尸”才是正确的做法。
“一种化妆方式。”
沉默了一会儿,杜鹃还是开口了,抬起头,她第一次主动朝周先提出了要求,“周顾问,能否让这两位姐姐,打开我的手铐?”
“打开!”
没有任何犹豫,周先直接下了命令,严肃且不容拒绝。
重案组的两位警花小姐姐赶紧动了起来,生怕自己的迟疑破坏了周先的计划。
谁都知道杜鹃在重案组的审讯室里不会兴出什么事端,但她此时要求解开手铐,目的是什么?
还有,她所说的“化妆方式”是什么?
槲寄生之所以在华国刑侦史留下自己的名号,靠的就是一手神乎其神的化妆方式,这种近乎易容的手段可以让她很好地隐藏在普通人中间,使自己的罪行不容易被发觉。
难道说,这种化妆方式,是这个神秘人教授的?
“周顾问。”
起身站起,慢慢走到了摄像头面前,杜鹃双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看到了我的脸吗?”
“看到了。”
周先轻轻回应了,被关押了这么久,杜鹃依旧肤若凝脂,周先不得不说一声天生丽质。
“最多半年,我的皮肤就会溃烂。”
收回双手,杜鹃努力挤出了一道笑容,“他有一种药品,可剔除皮肤内的杂质……代价是伤害一部分角质层。”
周先穆然。
角质层是什么?
简单的讲,角质层就像包裹在皮肤外面的一层薄膜,保护着皮肤免受花粉灰尘和紫外线的刺激。
这种天然的保护层有着自身的硬度,换句话说,它会使皮肤变得硬邦邦的,有一定的张力。
角质层变薄,皮肤的可塑性就会大大增加,再加上能够剔除皮肤里的杂质,怕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这种美白加美容的效果吧?
特别是对当时急需易容的槲寄生来说。
这就是他教给杜鹃的东西,一种能够帮助她犯罪的化学药剂?
摆摆手,没有再和杜鹃说些什么,周先主动关闭了视频。
他已经听懂了杜鹃的暗示之意。
半年之后脸部会溃烂,所以希望临死之前,她能不留遗憾。
“半年时间,你小瞧我了啊。”
摇头笑了笑,周先喃喃自语。
只是,为什么他还在给杜鹃灌注防腐知识?就连给母亲的亲笔信里,她还对自己防腐技术的精进沾沾自喜。
可怕的是,这一点连杜鹃本人都没有注意到。
……
“周先?”
呼吸沉重,双眼通红,一边柳梢差点都不会说话了。
她想要药。
“别想了。”
回过神来,轻轻把某人的爪子挪开,周先没有好气地开口了,“药?谢猛提炼黄金的时候,也用了这种药。”
剔除杂质,不管是用在皮肤上还是黄金上,都是一样不是吗?
无非是量大量小的区别了。
女人们爱美丽,却容易忘了这种化学制品的腐蚀性。
虽然不知道这种药剂的具体成分是什么,但周先十分确定它十分不稳定,容易和别的东西起反应,瞬间产生剧毒的气体,杀死旁边的人类。
比如谢猛。
简短的审讯正式结束,但杜鹃给周先带来的信息并不少。
神秘师傅的形象拼图,他又补齐了一块。
这是一个彻底丧失了人性的老混蛋。
十年前,宁悦案还没有发生,十六岁的杜鹃还是个单纯的少女,他教会了她什么?
一种超强但会减少皮肤生命的化妆手段。
他深深知道,没有女人会拒绝这种诱惑,哪怕使用这种药剂之后,这个女人的美貌只能保存十年。
很难说杜鹃后来的疯狂没有这种药剂的原因。
“杜鹃只是他的一个实验品,可以任意损坏。”
“周元喜也只是个小小的代理人,随时可以抛弃。”
“他最终,会在游小艺和甘禹中间挑选一个继承者。”
“现在,甘禹已经率先出手了……柳梢,你觉得,游小艺会应战吗?”
杀父弑母,甘禹的出手不可谓不狠辣,周先一直认为,假死躲进警方日夜看守的监控病房里,是甘禹的脱身手段。
现在看来,他未必是想摆脱那个神秘的师傅了。
他是不是在回应他,以行动作为密码的方式?
第203章 索然无味
不知道游戏规则的话,外面的人观察这些人的行为时,就会发现他们的某些动作很怪异。
比如刺穿喉咙的假死方法。
甘禹如此聪明,会不知道贯穿伤和割伤两种伤口的不同吗?
城东分局的同事只是一时间线索太多,当时有些忙昏了头没有及时察觉到这点,周先相信给这些人一点时间,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甘禹的不正常。
换句话说,他被关进监控病房,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了——作为一个高智商罪犯,警方的这一步动作他一定是可以预料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明明知道会被警察抓进去,他为什么要故意挑衅?
如果他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师傅而故意假死,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放下手机,周先有些气馁,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间看不出甘禹的目的。
唯有一点,他无比确定,那就是甘禹所有的计划,怕是还是来自于那个神秘的师傅。
“他,到底想做什么?”
喃喃低语中,周先站了起来,踱着步子,他开始在平台上走来走去。
“周先,在想什么?”
见周先一脸不解,柳梢连忙关心地询问起来。
“柳梢……这个人在养蛊,挑选自己的最终传人。”
柳梢点点头,这个情况她了解,然后呢?
“记得吗,自从两年前给谢猛当了辩护人,游小艺已经许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了。”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姑娘,周先的表情很是认真。
对于法律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来说,有时候曝光度就相当于金钱,如果游小艺沉溺了两年不出现,周先只能认为她在做一件事。
“周先,你不是怀疑游小艺出了事吧?”
狐疑地白了某人一眼,柳梢有些惊讶地开口了。
“她怎么可能出事?”
周先有些无语,但还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别看游小艺是个女人,但有钱又有能力,一般人伤害不了她,更何况她本身就在帝都最著名的律师事务所上班,就算有人想做些什么也要掂量掂量。
“那就是……她在暗地里谋求事务所?”
打了个响指,柳梢又给出了一个猜测,这人不是喜欢钱吗,自己当一个律师事务所的老板,总比当个苦逼的小律师赚钱吧?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一辈子也不可能当人上人。
当然,想要当律师事务所老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柳梢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出职场白骨精大战狐狸精老板的大戏。
“柳梢,你真的觉得多多事务所,是周元喜的吗?”
见某个小妞性质高昂,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周先没有好气地丢出了一句话。
代理人也好,白手套也好,周元喜可能只是那个神秘人扔出来的靶子,负责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
他要是真的看中了周元喜的能力,当年就不会直接把多多事务所的地址留在杂志上了。
说到底,周元喜虽然有些能力,但还不能入神秘人的眼,用一个律师事务所控制他为自己打工的同时,神秘人随时可以把这个白手套丢掉,断尾求生。
“周先,你什么意思?”
柳梢有些不解了,作为同门大师兄,周元喜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如此不堪吗?
“我什么意思?”
勾了勾手,周先让某个人靠近了过来,然后才指着某个方向开口道,“那是柯院长所在的教职工宿舍区,你也去过他家了,老旧不堪对吧?”
“你猜猜他为什么不搬家?”
说句不客气的,柯院长作为帝都大学某个系的一号领导人,他在帝都还算有点脸面,拿到手的工资和补贴,加在一起应该超越了帝都大多数人。
但他买不起帝都一栋房子。
“多多律师事务所,不谈它的名声等隐形资产,光那栋大楼就值不少钱,你觉得周元喜一个人短短几年就能赚到?”
寸土寸金的帝都市中心,一栋大楼值多少钱?
周元喜就算业务再精湛,每天都在不同的**之间奔波,把嘴皮子都说破了天天赢官司,他能赚到一栋楼???
简直是在搞笑。
多多律师事务所是突然之间就成立的,周先很清楚的记得苏珊曾经和自己说过,当年她和她的那班同学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诧异和不解。
她们大多数认为,周元喜是当了某个大人物的白手套。
毕竟,任何一个庞然大物每天都需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培养一个白手套处理些法律方面的事物再正常不过了。
小公司小老板喜欢咨询私人律师,但大公司和大老板雇佣的是自己的法律团队,周元喜就是那种专门提供法律支持的团队成员。
“周元喜是白手套……但他只为一个人服务。”
点了点头,周先信誓旦旦地作出了总结,表情很坚决。
柳梢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那个师傅?”
“对。”
周先再次点点头,故意压低了嗓门开口了,“柳梢,你记得刚刚房间里的那堆金沙吗?”
“怎么可能会忘记?”
不过是半个小时才被刺激过一次,柳梢怎么会忘记?
那堆金沙太吸引人的眼球了。
“你觉得谢猛拿到的,是实验室里的全部金沙吗?”
周先的声音幽幽传来,柳梢猛地一惊,心里一下子就愣住了。
如果说谢猛死于他儿子之手,那么甘禹投毒的手段来自于谁?
考虑到甘禹患有机器人症,整个人都没有创新能力,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当年的那个专家,在实验室做的或许就是黄金提炼的实验,因为某种原因实验出了问题之后,实验室里到处都充斥着有毒的气体。
这种气体杀死了他的亲人,和这会儿杀死谢猛的手段如出一辙。
所以,半个世纪后或者更早之前,他有没有可能已经发明出了解除这种毒气的手段?
柳梢觉得答案很有可能是“有”。
毕竟,作为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只要给了他足够时间,他是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的。
五十年,不短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神秘人曾经来过实验室,自己取走了全部的金沙?”
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周先笑了,“一个错误,外加一个事实。”
“他没有取走全部的金沙,留下了一小部分……另外,不要说疑问句,直接陈述肯定句就好了。”
柳梢越加不解了,“他为什么要留下一小部分?”
“为了掩人耳目。”
叹了口气,周先看着不远处的方形入口,表情有些唏嘘,“柳梢,虽然赵利民那队人马还没有消息,但我敢肯定,他们顺着游小艺当年的路线前进时,一定会在那个实验室门口发现很多尸骨。”
尸骨?
尸骨就意味着有死人。
眼睛一亮,柳梢恍然大悟,“当年有知情者,曾经回来过?”
“财帛动人心啊。”
虽然没有明说,但周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现在知情者这么少了,真的是时间过了太久,那些人都忘记了吗?”
一个埋藏着大量金沙的实验室,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别说五十年,周先相信再过五百年,一样也会有人拿着藏宝图来寻宝。
这些人会是那些知情者的后代,而所谓的藏宝图,很大几率就是防空洞的具体地址和详细的建筑结构图。
“原来如此……就算这些人死了,他也要让这些人给他背黑锅?”
实验室里发现尸体,而大部分金沙不见了,你说后来进入实验室里的人会怎么想?
这是一种绝妙的心理暗示,绝大多数人会下意识的认为是这些尸体的同伴把战利品拿走了。
然后,他们就会马不停蹄的寻找那些不存在的同伴,反而拿走大半金沙的某人安全了。
“游小艺的夜视能力不错,她当年就看到了这一幕?”
周先点点头。
“游小艺发现了尸骨,以她的聪慧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封闭实验室不能随意进……但危险,有时候就代表着机遇。”
“我猜测,她后来应该不止一次偷偷潜入过防空洞,瞒着商群不说,怕是随身还带着不少工具和测试用品。”
“但折腾许久,她也拿面前满是毒气的实验室有办法……或许是心有不甘,或许是运气使然,她终于发现了神秘人和实验室之间的关系。”
柳梢的眼睛亮了起来,“游小艺,是怎么发现的?”
“查资料……这一点几率不大,暂时可以排除。”
这个实验的保密级别很高,连鬼妹这样的好手都查不到一点信息,周先怀疑应该是国家级的。
游小艺,当年不过是个高中生,她能知道这个实验项目才怪。
犹豫了一会儿,周先沉声开口了,“或者那个人在实验室入口附近藏着密码标记。”
“密码标记?”
柳梢又愣住了,这不是和杜鹃遇见的一样吗?
“对。”
抬起头,周先的目光又移向了入口方向,“他在筛选目标。”
“明知危险,却对机遇这么执着的人,非常好控制……更不提她还破解了密码,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柳梢俏丽的脸上愈加迷惑了,“他就不怕有别人发现自己留下的标记?”
“密码不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摇了摇头,周先苦笑起来,“况且,实验室的门口死了那么多人,你凭什么不能认为那些记号是那些人临死之前的涂鸦呢?”
人类濒临死亡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抓住一切他们能抓到的东西,坚硬的指甲在墙壁下留下划痕,这种情况太正常不过了。
谁能想到这些弯弯绕绕里面会有隐藏的文字信息呢?
除了无计可施瘫坐在地上的某个聪明的小姑娘。
好奇之下,她开始转动眼珠,发动了自己的头脑风暴。
于是。
一切就开始了。
好了,问题回到原点。
拍了拍巴掌,周先把柳梢拉回了现实,“柳梢,我很确定,当年实验室里的金砂已经被神秘人换成了多多律师事务所。”
“此刻,他手里已经没钱了。”
“现在你告诉我,两年了游小艺一直在做什么?”
没有钱就意味着不好控制游小艺。
那么游小艺一直不露面,她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
沉默许久,柳梢终于妥协了。
如果游小艺自身没有出问题,而且不是在谋求这个事务所的话,柳梢实在是不清楚,她一直在低调做什么。
“我提示你一下。”
笑了笑,周先的眼睛很明亮,“在做下第一个案子之前,游小艺其实一直是个好人。”
好人?
坏人?
如此简单粗暴区分人类的方法从重案组顾问的嘴巴里说出来,柳梢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扑通扑通。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柳梢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该死的!”
她终于明白了周先的意思了。
咬着牙,她恨恨地开口了,“周先,那个老东西的入门要求,其实不是杀死自己的亲人对不对?”
周先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他努力地想挤出笑脸,却发现自己同样的笑不出声来了。
叹了口气,他想到那个答案,刚刚这番成功的推理也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第204章 那年那月那兔
“加快速度吧。”
周先感慨了一声,满脸惆怅。
“嗯。”
点点头,柳梢的声音细不可闻。
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中午时分,他们就在附近寻了个位置简单吃了吃了点东西,然后直接去了城东分局的刑警队办公室。
谢猛的尸体被发现,意味着监控病房所有的人员都可以撤回来了,头发凌乱的梁坤在办公室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之后,这才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回去补觉了。
“周先,梁坤的担心有道理……如果实验室里真的有剧毒气体,赵利民他们会不会中招?”
当技术科几位同事的声音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时候,柳梢转过身,有些担忧地开口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进入防空洞的那组人马,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柳梢有些担心赵利民他们遇上了麻烦。
“放心吧,作为刑警队的队长,赵利民知道怎么做的。”
周先不知道刑警队有没有类似于“行为准则”的东西,但遇到危险第一时间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赵利民这个经验丰富老警察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如果看到了那么多尸骨还蒙着头带人往实验室里闯,不仅破坏了现场还可能把自己人立于危险之下,他可以直接下岗了。
其实,相比较赵利民,周先更担心自己两人。
“柳梢,你不觉得,江明现在还没有回来,有些不正常吗?”
江局长早上在梅子山主持了动员会,上午周先两人发现防空洞第三个入口时,他更是曾经派小嘴带队过来支援,还借小嘴的嘴巴说自己稍后就到。
哪知道两人都吃了午饭了,回到了警局,江明还不见身影。
他们自然不会怀疑这个总是一脸笑容的老好人会放他们鸽子。
“他中途有事,被人叫走了吧?”
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还有什么事比谢猛的尸体被发现更重要呢?
一只手指轻轻指了指天上,周先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觉得,江局长等会儿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不知道。”
摇摇头,柳梢苦笑着地回应了。
金沙的出现,意味着实验室出问题了,柳梢觉得,以那么严格的保密等级来讲,这个实验室的规格可能是以“国”字开头。
沉寂了这么久,历史终于要揭开自己的真面目了。
“是啊。”
叹了口气,周先感慨极了,“保密等级再高,可总是有人知道的……上面派人来,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是坏事。”
柳梢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了。
……
事实上,周先并没有等待太久,只不过,等待的结果有些让他有些意外。
“江局,你就一个人回来的?”
连站起来的**都没有,周先的表情有些诧异。
“嗯。”
江明也不在意,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在周先身边坐了下来,“说实话,我比你更诧异。”
“怎么讲?”
朝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先顿时来了兴趣。
实验室出了状况,作为分管本地治安的警局局长,江明肯定是要把这个情况上报的,以他的能力和地位,找到负责这个事情的部门并不难。
结果,人上午去,中午刚过就回来了,匆匆忙忙估计连顿午餐都没有混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找人的事情很顺利,她也在第一时间接见了我。”
“她”是谁,江明没有明说,但周先和柳梢也很明智地没有开口询问。
放下手里的水杯,江明压抑住了眼睛里的疑惑之色,继续喃喃开口道,“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找不到这个实验室的任何资料,好像当年的项目并不存在一样。”
“不存在?”
说话的是柳梢,柳大组长毫不掩饰的惊讶:如果不存在这么一个实验室,那么周先所有的推理都会被推翻!
原因很简单,周先的推理都是建立在实验室的存在之上的。
“不存在并不代表没有过。”
抬起头,周先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江局长,“资料是被销毁了吗?”
资料销毁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秘密太过骇人,你没有把握安全守护它的时候,直接把所有相关资料销毁就是唯一选择。
“她没有和我明说,不过思考许久后,她和我讲了个故事。”
摊了摊手,江明苦笑了起来。
说实话,他走出那个院子的大门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在炽烈的阳光下烘烤了许久,他才摇摇头回过神来,同时诧异她为什么会给自己讲这个故事。
而且,特意嘱咐自己把这个故事转述给周先听。
是的,周先的名字已经上大天听,她点名周先了。
一个故事?
反复咀嚼着这个单词,周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故事不管再诡异离奇,它都是由人编撰的,而历史不一样。
历史不容改变。
点点头,他叹了口气,“江局,你说吧。”
“许久许久以前,兔子发现自家的菜园里,快要收获的胡萝卜出问题了……它生了一种病,兔子吃了这种患病的胡萝卜就会死。”
胡萝卜的病情很严重,而兔子显然是靠着吃胡萝卜活命的,胡萝卜快要收获了却出了问题——局面看去来有些紧张。
“于是,兔子就组织了一群聪明的兔子研究怎么治疗这个病……”
周先点点头,群策群力,兔子的方法传统而又有效,他十分赞同。
“但实验许久,疾病也没有得到控制……直到某个兔子提出了一种新颖的治疗方法。”
“什么方法?”
柳梢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不知道。”
江明摇摇头,见柳梢脸色一白,他连忙又开口道,“不过有人说,胡萝卜要好吃,颜色必须要鲜艳……生了病的胡萝卜里有太多别的颜色,兔子们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剔除掉。”
剔除颜色?
果然是黄金提纯吗?
周先心里一紧,黄金无疑是最好的硬通货,如果一个国家的黄金储备出了问题,那绝对是一场大事故。
甚至不能简简单单用“严重”来形容。
黄金的纯度,是直接决定黄金价值的决定性因素之一,所以这个实验室的存在,就有些必然了。
只是,后来那个实验室出了什么问题?
“江局,故事里,那次研究出了什么问题?”
“新方法失败了。”
低下了头,江明的声音有些唏嘘,“杂色没有被剔除不说,病房里还因为这次意外被毒气注满了,这种病毒来得十分迅猛,很快就夺去了十几条兔子的性命。”
事情果然是这样吗?
这些死掉的兔子里面,应该有神秘人的家人吧,要不然后来他会把杀死自己的亲人当做了入门仪式。
“江局,请你告诉我,那个兔子是谁?”
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先一眼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局长大人。
嘴里虽然说得客气,但他咬牙切齿,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不容拒绝的意味很是明显。
“我不知道。”
江局长的笑容有些苦涩,摊摊手,他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了,“故事的结尾,兔子们又在另一个地方建起了新病房……但中途有一种兔子黯然退出了。”
中途退出?
那必然是一只失去了亲人伤心欲绝的兔子。
因为爱人的离去,它已经无心继续治疗胡萝卜的疾病了。
“老江,这只兔子只是黯然退出,没有别的表现?”
抓住了江明故事里的某个漏洞,周先的眼睛瞬间亮了。
“原话就是这样。”
尽管有些疑惑,但江明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某个年轻人激动之下直接喊了自己“老江”。
“我懂了。”
收回自己紧紧抓住江明的手,周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周先,你懂了什么?”
一边的柳梢还是一脸糊涂,“黯然”这个单词能够说明什么吗?
“待会儿告诉你……老江,你继续。”
按下了柳梢的爪子,周先很是敷衍地安抚了一句,换来个某人的一对白眼。
“没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谓,江明有些蛋疼,但还是耸耸肩回应了请来。
“没了?”
双眼瞪得老大,柳梢有些惊讶。
“对!”
重重点头,江明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态度。
“周~~~先?”
一个名字拖得老长,柳梢的声音婉转又低沉,淡淡的郁闷里透露着浓浓的不爽。
“老江,我有些事要麻烦你。”
站起身,周先不理会一旁的柳梢,直接一脸严肃地对着江明开口了。
“你说。”
江明也站起身来,神色十分认真。
PS:修修改改,这章太难写,不要怪我文字太晦涩,懂的都懂。
第205章 永生
“我需要你集齐一群华国最顶尖的密码专家……两天时间内。”
两天时间找一群顶尖的专家?
这群人分布在天南海北,想要在两天内把他们集齐在一起,该有多么不容易?
特别是,他们一个个都有工作在身,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来帝都一趟的。
但江明连问都没有问,直接就点头了。
“周先,你是想?”
漂亮的眸子眨啊眨,柳梢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对。”
虽然柳梢没有明说,但周先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了。
十年前的那本《高山》杂志虽然发布的年限有些久远,但鬼妹还是有办法找到那个致命的广告的,周先甚至怀疑这本杂志其它年限的也一样留有类似的信息。
虽然杜鹃已经明确了这个密码广告的答案就是多多律师事务所,但周先还是想请其它的密码专家确认下神秘人的密码逻辑,然后顺藤摸瓜理清其它的暗语信息。
比如,很有可能存在于实验室门口的那个标记。
或者,其他杂志上那些云烟雾饶的类似暗语。
“只要这些谜题的内在逻辑一致,我们就能查明他是怎么挑选自己的继承人的。”
密码学就是逻辑置换,你只有知道这种置换的具体规则,才能彻底解开密码的真实意义。
继承人?
柳梢愣住了,不是说他招收的是入门弟子吗?
虽说严师如父,但师傅和父亲到底是有区别的。
“对,继承人。”
点了点头,仿佛看出了柳梢的想法,周先在众人面前竖起了两根手指,“目前看来,他最看中的继承者不是游小艺就是甘禹,杜鹃和周元喜都是他的淘汰品……更不提在他们之前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群人。”
折腾了襄县警方八年之久的槲寄生杀手,居然只是这个师门的淘汰品,听起来是不是十分讽刺?
但更讽刺的是,甘禹只杀了两个人,就彻底取代了她在师门中的位置。
如此看来,这个师门的入门规则,到底是什么呢?
柳梢曾经向周先感慨过这个问题,周先曾经暗示过她这个神秘师傅的选人眼光极其挑剔,他的标准不是“杀死自己的亲人”,而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游小艺在谢猛的审判法庭上高光了一下后,连续两年没有动静?
为什么周元喜身为大师兄,在师门里的地位如此之低?甚至沦为了白手套。
还有杜鹃,即使连续杀了十几二十几个陌生人,却没有入师傅的眼,最终还是被抛弃。
以及,甘禹只是杀了两个人,结果地位直接超过了杜鹃和周元喜,现在甚至和游小艺比肩?
比较下四个人之间的不同吧!
一。
二。
三。
答案其实很简单,突破口就在甘禹身上。
他杀死的两条人命,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父亲,所以作案目标抛去外在条件,真实的情感特性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本身。
他们两个是甘禹唯二的直系亲人,甘禹要杀死自己的父母,不管他们是谁。
换句话说,神秘师傅的入门要求,用一种较为准确的说法,是“所有直系亲人”,并不是笼统的亲人这个泛指。
然后,再以这个标准来衡量四个人做个对比吧。
杜鹃手上有十余条人命,但没有一个受害人是自己的亲人,荣小枝虽然离疯狂不远,但现在还活着。
周元喜虽然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但案子已经发生了八年,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对自己剩下的亲人,也就是父亲和母亲下手。
游小艺同样是八年前作的案,但她杀死的是自己的父亲,血缘关系上更甚弟弟一步。
而她之所以沉寂了两年,就是因为她没有对自己那位可怜的妈妈动手。
至于甘禹,杀父弑母毫不手软,十分符合神秘师傅的要求,所以才得天独厚地获得了他的“核心”传承。
黄金的提炼方法,以及对应的剧毒气体的触发公式。
“柳梢,这个人失去了自己的恋人,一辈子无儿无女无依靠……所以,他也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和自己一样。”
叹了口气,周先用一个长长的句子作了总结。
神秘人挑选继承人的过程,其实是一种重现另一个自己的心理过程:“天才”,“没有亲人”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同时,这两个要素也是他心理画像的完美写照。
“无视性别,无视年龄……只看内在的情感刻画,我们会发现甘禹和此人非常相像。”
“很巧不巧的是,甘禹患有机器人症,是个完美的学习机器……神秘师傅将会很轻松的把自己的所有学识都灌输到他的脑海里。”
“如果我们不在甘禹清醒前找到证据,一个年轻版的神秘人将会在帝都重生……不久以后,多年前的悲剧将会再次上演。”
呼~~
长久的沉默,柳梢脸色阴沉,差点忘了呼吸。
周先终于没有再吊胃口,第一次在她面前坦诚了自己的心思,可这短短几句话差点没有吓死她。
入门条件是杀死所有直系亲人,这一点她现在就从周先的暗示中猜到了,可她从来没有想过,神秘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变相的让自己重生。
天才,同时又无父无母,这种人的存在简直就是他完美的模板复制体,同时甘禹又能轻松的继承他的学识和杀戮手段,变成一个年轻版的神秘人。
他将不会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完美地被神秘人的意志控制住,请问,这不是灵魂的重生是什么?
“柳梢,他就要死了。”
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周先的笑容很是苦涩,“记得杜鹃的防腐技术吗,你觉得槲寄生案子里面那些受害人的尸体,有必要进行防腐吗?”
“没有。”
咬咬牙,柳梢开口了,说句不好听的,杜鹃恨不得把这些尸体化成灰,以免暴露出自己的杀人手段,她怎么可能还防劳什子腐让尸体完整的保留下来?
这和她的作案目的背道而驰。
所以,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现在看来,这又是神秘人的主意……在抛弃杜鹃之前,他还不忘利用一下她的剩余价值,把自己的防腐配方改进一下。”
抬起头,周先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姑娘,“柳梢,他想永生。”
防腐技术,他最终还是会用到自己身上,毕竟,他已经老了。
尽管精神矍铄,心智依旧聪慧,但他的身体已经佝偻,肌肉已经萎缩,血管已经脆化,他离死不远了。
所以甘禹的动作才会这么急切,杀死母亲半年后又对父亲动了手。
肉体,靠着防腐剂永远的保留着。
精神,通过挑选受害人完美复制过去。
两者简单的叠加,就意味着某种意义上他永远不死。
这已经属于人类需求的第五个层次了,自我实现,永生才是神秘人最求的人生价值。
……
柳梢久久不语,现在这个社会,居然有疯子在追求永生?
听起来很像是天方夜谭,但可怕的是,他几乎快已经成功了。
“周先?”
江明已经傻了,嘴巴不经过脑子就学着柳梢喊出了某人的名字,“你确定,他没有疯?”
“没有。”
很坚定地摇摇头,周先倒是希望自己疯了,要不然就不用面对这个强大的疯子。
“老江,鬼妹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不知道他的第一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闭上了眼睛,周先的表情有些痛苦,“但几十年的犯罪生涯没有露出半点破绽,这种巨大的成就感已经让他的精神肆无忌惮地生长成了一个怪物……他现在已经狂妄到无视一切了。”
“是我们失职了吗?”
江局长双目失神,喃喃低语起来。
“不,是他太聪明了。”
五十年前,年轻的他就可以成为国家级实验室的项目带头人,智慧,心理,手段,甚至品格通通可见一斑。
可等自己提出的新的实验方法失败后,失去亲人的他开始在痛苦中沉沦,那几年他的心理发生了什么变故,谁也不太清楚。
但周先知道,等他再次清醒过后,一个新的人格取代了那个专家,彻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憎恨那个专家,认为是他的失误害死了自己的情侣,所以这些年以来,他一直在惩罚那个专家。
专家品德高尚,他就堕落杀人。
专家和死者相亲相爱,他就一辈子不结婚孤独终老。
专家因为自己的过错,不忍心责怪任何人,黯然离开了实验室项目组;他干脆就把自己的过错怪罪给整个社会,不仅自己杀人,还要给别人制定计划,杀死其它的陌生人。
甚至有些人紧紧是和专家一样聪明绝顶,他就妄图毁掉这些人,杜鹃锒铛入狱,周元喜和游小艺怕是也跑不了。
而甘禹,看似继承了他的一切,何尝又不是失去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这样的人,即使他七老八十了是个耄耋老人,你认为他不可怕吗?
“周先,我们到底要怎么抓住他?”
低声感慨,柳梢的声音痛苦极了,元气满满的柳梢,这会儿也有些无力了。
“第一个方法,耗。”
苦笑了一声,周先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不管他躲在哪里,这个人都快死了,我们只要蹲守住甘禹,他就无计可施。”
一个完美的灵魂载体,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周先如果愿意釜底抽薪,死死定住甘禹,那么不管这个人有多么强大,面前周先这样的王八拳他都无法接招。
但,这个方法可行吗?
柳梢摇摇头,“我们耗不起。”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都说他死期将近,可这个时间到底是多少呢?
一天两天刑警队等得起,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呢?
没有一个专案组成存在两年的,巨大的物力人力投入就算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会把专案组的所有人逼疯。
“第二个方法,只有我们主动出击,找到他的死穴了。”
柳梢抬起头,满脸希冀地看着他,“他的死穴,在哪里?”
“游小艺。”
终于,咬着牙,周先说出了那个名字。
四个徒弟,杜鹃虽然被周先说服,愿意配合调查,可她对这个神秘人的所知最少,平日里要么是用书信和他联系,要么,干脆和是甘禹来往。
说到甘禹,甘禹怕是四个人中间最难说服的,不说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配合警方,就算他现在完整无损地站在两人面前,柳梢也确定他什么也不会说。
这是个靠逻辑选择的怪人,恐吓威逼等手段吓不到他,警方也给不出国际期刊论文那般巨大的利益,所以他的选择很清晰。
没有证据,他不会说出任何一句对神秘人不利的话。
至于周元喜,还是那句话,柳梢也好,周先也好,对他所知甚少,暂时不做评价。
但对于游小艺,柳梢可是不止一次听周先说,这个女孩儿许久以前,其实是个好人。
就算距离最后一个杀人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对自己的妈妈下手,这是不是说,某种意义上,她还保留着基本的人性?
有人性就有机会说服,哪怕希望再小,那也是希望。
“老江,加把劲吧。”
“我需要一个机会,彻底打破她的傲气,然后才能找机会平等对话。”
公诉她。
然后折服她。
就像对待杜鹃一样。
“我懂你的意思。”
起身,敬礼,快要退休的老警察朝周先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他大步向前。
就在刚刚回到自己的警局半个小时的时候。
第206章 你的骄傲
一个心狠手辣的连环杀手可以被感化,并变成控方证人吗?这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可一点不幽默的是,游小艺几乎已经是周先破案的最后希望了。
他手里的嫌疑人画像,总是缺少几块最关键的拼图,让他的眼睛迷迷糊糊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江明离开后,刑警队的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
见周先低头沉思,柳梢乖巧地走出了房间,并安安静静都关上了房门。
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周先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故事,故事。
如果一切都只能是故事,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到底会怎么样?
如果因为某些原因,这段历史并不能被承认,上面也无法告诉自己这只兔子的名字,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我,八十九十岁,快要死了,临死之前我会回忆什么?
少年成名,中年凄苦,老年伶仃。
以第三视角来看,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应该是实验室出事之前,作为年轻的科研带头人,他收获了所有人的赞美和羡慕。
可直到他黯然离开,一切都开始有么变化。
没有事业的衬托,一个中年天才还能算成功人士吗?
所以,从形单影只到行将就木的五十年,他应该是在别人的怜悯和惋惜中度过的。
那么视角转移到第一人称,他的心理有变化吗?
爱人出事之前,他的一切行为由内心的道德来控制,作为人类行为最基本的规范,他在那时候一定把这一点维持得很好。
学富五车,彬彬有礼。
说到底,若不是一个有着崇高道德的人,也不会主动埋名在实验室里奉献,对于这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周先给与极高的肯定和赞美。
他崇敬这种人。
但实验室出事故之后呢?
他会痛苦,会逃避。
但每一次醉生梦死后醒来,他都无可避免地问自己一个问题:要是当初自己不提出这种新方法,他的爱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个问题是如此直击心灵,让他无可逃避。
他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辩解,答案都逃不过一个“是”字。
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于是,巨大的羞愧感瞬间笼罩了他,他所有的坚持在这种自责中崩溃。
这种逻辑走起来很圆润,没有一点突兀的地方,看起来很符合现实,对吧?
但周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把这种推理排除掉了。
一个人知道羞愧,证明他还存有良知,心底崇高的道德和残酷的现实之间的冲突,会让他整个人十分痛苦。
长时间处于巨大的痛苦和羞愧之下,一个人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自杀。
这是逃避痛苦最决绝的手段,精神崩溃后,情感战胜理智,许多心理薄弱的普通人都会走这条路。
以及,黑化。
理智战胜了道德,求生的**最终打赢了心里的羞愧感。
他会找各种理由为自己辩解,把所有的错误推给别人,甚至社会,好像这样想了之后他心里就会好受些。
到此,这个人就恢复了理智,整个人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这个人脑子已经清醒了,爱人的离去再也不能给他带来痛苦后,他还会做下一系列案子**自己的压力,用行动为自己的这种想法作注解吗?
他是那么天才绝伦,会以一种极低性价比的行为来挑衅警察吗?
要知道,他养蛊的地方是华国首都,这里有全国最严密的防伪手段,和最富有正义感的底层人民。
周先觉得希望不大,只要他的脑子不是缺根弦,就不会做出这种脑残的行为。
没有自杀,没有黑化,当年神秘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彻底地走出了人生深渊,并开始狂妄到在警察眼皮底下连环杀人的?
会不会,为了逃避自己精神上的压力,他衍生出了第二个人格?
这个人格暴虐嗜血的同时,也继承了他的聪慧与胆大?
答案也是不可能。
第二人格虽然稀少,但在社会上还是可以发现的,与上文描述的一样,许多第二人格都是源于第一人格为了躲避巨大的精神压力而主动安睡了。
多人格的产生现在还是人类医学上的不解难题,但有一个值得说明的观点是,副人格由于是中途产生,“他”其实对自己的肉体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也就是说,“他”更像是一个精神上的人,汲取了你的情绪和记忆,在你的灵魂里醒来,和你共用一个躯体。
但他不是你。
或许占据你的身体后,他会沾沾自喜,高兴一段时间,但兴奋期过了之后,他为做出符合自己情感的一些行为。
你品德高尚,副人格猥琐狡诈,那么第二人格醒来一段时间后,你脸色的气色和眼神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整个人都显得阴沉黑暗起来。
其余的行为同理。
说到底,第二人格也只是个精神活跃体,他会注重一具苍老丑陋满是疾病的老年躯体吗?
不会。
防腐和永生,更像这个神秘人的真实想法,虽然听起来有些疯狂。
纵观神秘人整个人生的轨迹,周先觉得,神秘人其实一生都没有怎么变过,实验发生意外的前后他突兀的变化,其实是所有人都选择了从第三视角来观看和品味。
也就是说,他们被某些表面现象欺骗了。
爱人离世,他沉寂了两年,但他真的痛苦吗?
未必。
值得人类仰望终生的东西只有两件。
头顶的星空,和心底强大的道德准则。
人,都是逐利动物,如果一个人从小就知道,“强大的道德感”能够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呢?
看看案子发生的时间吧。
那个时候,人们虽然贫穷,但一个比一个淳朴,心里的道德约束虽然简单,但非常纯粹——才与德,所有人看中的一定是后者。
所以,神秘人最终的选择是当一个道德崇高的人。
大部分人喜欢吃兔肉,但同样是大部分人不知道,有些兔子是会变色的。
秋天灰,冬天白,为了生存,它们会根据环境改变自己的颜色。
人也是一样。
伪君子可以假装自己很无私很崇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
你可以说他是投机主义者,也可以说他是伪君子,反正在人生的前半段,他就是这么做的。
国家需要人进行隐秘实验,好,我主动报名,勇于牺牲。
项目停滞不前,行,我第一个提出新建议,敢于尝试。
爱人出了意外,按照道德崇高者的逻辑,我要痛苦,所以我也痛苦。
如果一个人当了一辈子的好人,那么他是不是一个好人?
是。
就算假装的,他也是。
但这个时间变成了三十年呢?
答案就不一定了。
他的前半生和后半生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矛盾,但从情感分析的角度来说,所有的表现和他内在的情感需求很契合。
他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和甘禹一样。
看看他对杜鹃做的一切吧,牺牲一个小姑娘的一生,其实就是为了实验某个防腐配方的真实性,他很自私,不是吗?
他之所以在沉寂两年后选择了犯罪,就是因为他已经抛弃了的道德准则,彻底地放飞了自我。
他的骄傲从来都只是他自己而已。
唯一的破绽,就是当年在摈弃强大的道德观时,他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选择了杀人泄压。
不再伪装,这是他第一次在人们面前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所以,抓住他的身份,必须从这里入手。
想到这里,周先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底已经有了决断。
“柳梢,打电话给鬼妹吧,催一催。”
打开房门,周先叹了口气,“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第207章 黄金十二宫
“好的。”
虽然周先的出现差点吓了自己一跳,还柳梢还是乖巧地点点头,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可电话刚刚接通,周先就勾了勾手,做出了一个“让我来”的手势。
“专员?”
话筒的另一边,鬼妹似乎有些惊讶。
“是我,鬼妹。”
周先点了点头,沉声开口了,“案子筛选得怎么样,有目标了吗?”
“有,而且是许多。”
“我这里一共有一百多件未结案的悬案,全部是发生在帝都和帝都周边的。”
半个世纪能发生许多事了,鬼妹正担忧手里的备选目标太多,一百多个案宗要整合成文件传输到周先那边,也是一个麻烦事。
“鬼妹,筛选出受害者是情侣的。”
顿了顿,周先继续开口了,“不管死者是一人,还是两人。”
先前的时候,周先就通过神秘人的心理活动,推算出他要通过杀人的方式泄压,而且作案目标一定是恩爱的小夫妻或者陷入爱情浪漫的小情侣。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杀人技术不是很娴熟,作案完毕之后如果担心有人过来马上逃走的话,现场可能还留有幸存者。
之后,就不好说了。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真正身份暴露,目击证人和幸存者存活的可能性不会很高。
“专员,受害人为情侣的有二十三个。”
鬼妹的声音幽幽,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会儿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组织了措辞道,“而所有案子幸存者的数量……是零。”
呼~~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鬼妹说出这个消息时,周先还是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是啊,如果有幸存者存在,那个这些案子就不会简单地成为悬案了。
第一次作案就团灭目标,这个人的出手不可谓不狠毒。
计划严密,手段毒辣,说这样的人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恐怕傻子都都不会相信。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这个神秘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正面目。
伪君子。
“鬼妹,继续。”
把手机移近一点,周先的声音依旧无比沉稳,“这二十三件里,有没有现场出现‘密码’‘暗语’这样的因素的?”
对于此人来说,杀人不是目的,泄压才是。
如果有一件事情能让他比杀人更能减轻自己对那场意外的遗憾,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比如挑衅警方什么的。
密码是他最擅长的传递消息方法,周先在想,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会不会胆大妄为到直接在现场留下自己的标记呢?
比如一段写有特殊信息的密码?
“密码,密码。”
功放中,对面的女子嘴巴里一边念念叨叨喃喃自语,一边噼里啪啦地敲击起键盘来。
很快,周先就很清晰地听到了前面所有的声音停止了,仿佛时间突然陷入了宁静。
“嘶!!!”
“专员!”
愕然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鬼妹总算回过神来,“有,有密码!!”
真的有?
柳梢的眼睛一亮,瞬间把脑袋挤到了手机前,张口就大声叫喊起来,“鬼妹,你确定?”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姐妹,只是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她不得不再次确认一遍。
“有五件。”
那边的鬼妹没有理会自己的老大,反而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开口道,“老大,是‘黄金十二宫案’,你应该听说过。”
黄金十二宫?
莫说是柳梢这个专业的刑事警察,便是周先这个普通人,也对这个大名鼎鼎的连环案也是知晓甚多。
传闻中,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帝都各个区的五个地方,发生了一系列恶性的连环杀人案。
嫌疑人趁着夜色,携带枪支偷袭了在小车里正在亲亲我我的年轻情侣们。
五次出手,十条人命,他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那个时代,社会风气还不是很开放,小情侣们偷偷摸摸亲密一下,总是喜欢跑到偏僻的位置避开众人的眼光。
所以这五起案子发生后,警察调查时很郁闷地发现附近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更遗憾的是,那会儿马路上还没有摄像头这种东西。
在彼时的帝都,拥有小车的家庭不会是普通人,受害人的家属们给了警方施加了多大压力可想而知。
可偏偏更让警方愤怒的是,这个神秘的凶手杀死了十个人不算,还在每次作案后,偷偷地往邮局和报社寄信封,里面用详细的文字记录了只有杀人凶手和警方才知道的案件细节。
这不啻于直接往警方的脸上扇巴掌。
“周先,当年的那五封信里,这个人总是以‘我是黄金十二宫的主人’开头,所以在我们内部,他的代号就是‘黄金十二宫’杀手。”
“信件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普通的简体汉字记录的案件细节,另一部分是含有特殊符号的密码。”
“这个人坦言,这些密码记录了他的所有信息,只要警方能够破解出这些密码,就能顺藤摸瓜顺利地把他抓捕归案。”
声音轻微,语气严肃,陈述时柳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周先还是感受到了她心里的凝重。
后来的事,他都从报纸上听说过了。
因为从第三封信开始,神秘人就逼迫警方在帝都的所有媒体上把信件的密码部分公开,邀请帝都所有的聪明人一起来破解这个密码。
但结果呢?
近五十年过去了,到了科技无比发达的现代,利用电子计算机穷举,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解开这些特殊符号的涵义。
作为华国的首都,当年的帝都街道上,到处都是邮筒和书报亭,警方就算想发动人海战术,也无法蹲守这个人把这些书信寄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了五个案子后嫌疑人就收手了,但这个案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华国最有名的悬案之一,已经有无数的作者和编剧把这个案子改编到了自己的故事里。
柳梢敢说,哪怕半个世纪过去了,只要这个神秘凶手的身份被曝光,这个案子一定会瞬间成为整个华国最热点的新闻。
毕竟,整个华国有好几代人,都是听这个故事长大了。
让柳梢意外的是,就在不久前,周先居然隐隐抓住了这个神秘人的尾巴?
也难怪鬼妹刚刚大气都不敢出了。
“周先?”
紧紧抓住身边某人的胳膊,柳梢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作为一名警察,柳大组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急切想抓住某个嫌疑人。
她承认,自己想立下天大的功劳。
但更多的。
她想驱逐这个压制到所有警察头上半个世纪的耻辱。
“柳梢,我知道。”
轻轻拍了拍面前姑娘的肩膀,周先苦笑了起来,“我会尽力帮你。”
时间过去太久,所有的证据都随着岁月烟消云散,周先敢肯定,就算自己祭出旁白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个案子,怕是只能靠自己了。
黄金十二宫,里面有个单词特别扎眼。
会是他吗?
所有的心理刻画都符合神秘人的感情需求,但第一次,周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案情太大了,任何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他有些不敢赌。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帮自己判断。
比如说,
黄金十二宫的案子发生在五十年前。
但游小艺的案子最早也只是发生在十年前,周元喜和杜鹃更是在八年前才开始作案,最后的甘禹不提。
中间的四十年他在做什么?
没有理由连续杀了十个人他就突然收手了啊。
不会真的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他不是患病了受伤了身体出了毛病无法动手,就是自己因为某些客观的原因搬离了帝都吧?
抑或,他干脆被抓了起来,关到了监狱中?
可什么监狱,会把一个犯人整整关押四十年呢?
心里咯噔一响,隐隐约约的,周先总感觉自己触动了什么。
可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又说不上来。
有些烦。
第208章 今夜无眠
在希腊传说中,黄金宫里居住着一位强大的神王,有十二个黄金战士保护着他。
这十二个战士强大又忠诚,永远不会背叛他们的王。
在扶桑,曾经有一部风靡全球的动画片,就是根据这个神话故事改编的。
只不过,为了吸引眼球,这个神王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名字叫雅典娜,十二黄金圣斗士也不是无敌的,全部成为了主角们的垫脚石。
值得说一句的是,动漫的主角也不是华国人。
但不管怎么说,动漫里的雅典娜也好,神话故事里的神王也好,都是一种有着特殊意义的心理符号,或者说,都是代表着普通人类的精神寄托。
神王无敌,雅典娜永远不死,他们在某些意义上就是实力和地位高于一切的存在。
不可直视,不可亵渎。
周先有些想不通,“神”这种生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一个人孤零零地享受着人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
在他看来,这种永生就是一种另类的酷刑。
自称黄金十二宫的主人,可见神秘人挑衅警察成功后,心理已经膨胀到什么地位了,看他一眼都是侮辱,说他一句就是该死。
请问一下这种极度自high的人怎么会突然停下杀戮?
没有**的延续,他整个人会疯掉的,特别是,那时候的他还有可能没有摆脱道德感的约束,正是心理压力最大的时候。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恍恍惚惚间,时间很快地流逝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赵利民终于带队回来了,一个白天没见,这位帝都的汉子脸上疲惫了不少,但见到周先第一眼,他还是忍不住兴奋地给周先敬了个礼。
他带了个一个不太让周先意外的消息。
实验室被发现了。
和周先预料的一样,在防空洞实验室外面某个甬道的角落里发现了白骨之后,他没有急着让手下的兄弟打开实验室紧闭的大门,而是用手里的设备做了简单的毒敏分析。
“实验室封闭很严实,我们简单地尝试几次后就放弃了……顾问,情况就是这样。”
侃侃而谈,赵利民的激动心情已经平定下来,表情已经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第三个入口的通道,发现了没有?”
周先还没有回应这位汉子,一边的柳梢就急急忙忙出声问询了起来。
倒不是她喧宾夺主,只是看到周先满脸忧愁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无力后,姑娘有些心疼而已。
赵利民小队花了将近一个白天才折返回来,虽然有第一次下坑路况不熟又要防备着谢猛速度不可能很快的原因,但柳梢更愿意到时候警方能从第三个入口花更短的时间进入实验室。
谢猛能从这条通道到实验室取金沙,他们一样也能,此时此刻,节省时间就是帮了周先很大的忙,柳梢不得不关注。
“待会儿我就带队从上面往下搜!”
挤出笑容,赵利民朝柳梢点点头,他并不怪罪柳梢的急忙开口,关心则乱,赵利民了解这种热恋中的小女生心思。
下面光线和路况并不好,赵利民的属下们忙了好一会儿都无功而返,但他有信心,从上面的大厅里找到通往实验室的隐秘通道。
尽管上面的那个大厅,其实面积并不小。
“没事,不急……老赵,你带兄弟们去休息,明天再辛苦跑一趟吧。”
挥挥手,周先毫不在意地开口了。
“没事没事。”
赶紧摇摇头,赵利民苦笑了起来,他今晚能睡着才怪。
刚才决定回办公室向周先汇报之前,他曾经在分局其它地方遇见过自己的同事,了解过案子的最新情况。
第三个入口被发现了。
谢猛的尸体找到了。
江局回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又让周先怼出去了。
还有,就在刚刚,他似乎把案子的最终嫌疑人,定位为了黄金十二宫的凶手。
天啊,黄金十二宫。
五十年了,这个时间就比他还大一轮多,凶手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这样的悬案也能破?
瞠目结舌,他没有在周先面前出丑就不错了,更不提只是简单地敬个礼了。
作为甘禹案的负责人之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研究生遇袭案子,兜兜转转不到十天,不但抓到了躲避全国警察追寻近一年之久的悍匪通缉犯不说,还找到了隐藏在背后的三个高智商天才罪犯,最终的线索更是直接追踪到了五十年前。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近乎凭借自己的一人之力推理出来的?
听同事说局长曾经感慨周先的名字已经上达天听了,赵利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要是那一位身边的人,早就把这小子调到刑事厅的重案组当特聘专家去了,哪里会让他在一个小小的龙安市偏安一隅?
情感语言是这么强大,破获槲寄生这样的案子都是在浪费才华。
我大帝都的池子都有些养不起这条金色的鲤鱼,他终究是要化龙的。
赵利民走了,劳累了一天,但这位刑警队长依旧龙行虎步。
他感觉,这个案子的破案的时间并不会很远,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办公室外的走廊又恢复了宁静,偌大的一个刑警队,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生怕打断了顾问的思路。
“周先,休息一下吧。”
轻轻扶着周先的胳膊,柳梢有些心疼的开口了。
“也行。”
笑了笑,周先的表情有些疲惫,“柳梢,陪我喝点吧……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行啊。”
周先主动提出想喝点什么,柳梢自然不会拒绝,她也知道,周先不是贪杯的人,甚至因为养生,他从来不沾任何酒精饮料。
他只是想暂时地麻痹下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好好入睡而已。
有时候,柳梢会问自己,把一个爱干净甚至有精神洁癖的帅气小伙拉进刑侦这个泥潭里,你后悔吗?
柳梢觉得自己不会后悔。
周先是喜欢自己的,她看得出来,但她也很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对刑侦的热爱。
他嫉恶如仇。
他擅长用情感语言来刻画的人物。
所以这两项简单的叠加在一起,用情感语言这个工具来抓那些犯罪者,他从来不会拒绝。
或许比起自己,他更适合当警察,而且是重案组里那些专门抓悍匪重犯的警察。
很快,柳梢就在分局的食堂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收拾好了让周先坐下。
摆了摆手,她轻声吩咐食堂的工作人员去外面买些啤酒。
少见的,禁烟禁酒的食堂里,年轻的服务员重重地点了点头,直接化身飞毛腿窜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他连柳梢手里的钱都没有拿。
“小伙子,速度挺快的。”
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先已经挺直了身子,满脸笑意。
“你不累了?”
柳梢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累呀……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笑容依旧灿烂,周先举起了手里的清水,无声邀约。
柳梢回应了。
两人一饮而尽,你看我,我看你,瞬间齐齐大笑起来。
“那你怎么突然恢复了斗志?”
许久,柳梢才喘着气,脸色通红地开口了。
“我在想,就像那个小伙子一样,我们这些普通人很多。”
恨恨地放下手里的水杯,周先咬牙切齿,“凭什么无缘无故让那些混蛋王八蛋夺走生命?”
杀人入门。
杀人泄愤。
杀人立威。
杀人让自己长命百岁,另类重生。
我可去你的吧!
第209章 风起云涌
江局长的行动很迅速,第二天早上的手机新闻里,周先就发现了某浏览器震惊部的置顶新闻。
“法外狂徒”苏珊代表警方,对“多多律师事务所”的明星律师游小艺正式提起了个人诉讼。
罪名是“破坏公众财产”。
说实话,这个退罪名可大可小,但几乎是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个罪名上升不到需要诉讼的高度,但偏偏帝都城东分局就直接站了出来,毫不客气地起诉了游小艺。
别说吃瓜群众,怕是游小艺接到诉状,自己本人都有些懵逼。
作为本次案件的唯一指定公诉律师,苏珊第一次站到了警方这一边。
罪名近乎搞笑,但新闻里,接受采访时,苏珊的表情很严肃。
人们惊讶于此次新闻的发酵速度是如此之快时,也对苏珊和游小艺两位新老律师间的恩怨情仇八卦不已。
但诡异的是,此次新闻里,所有的行业大拿第一时间保持了缄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蹭热点或对此事发表自己的法律意见。
公诉人苏珊的背后站着的是帝都城东分局,但所有人相信,她代表的绝对不是帝都本地的某个警察分局,而是别的力量。
一个分局就算规模再大,也不可能在所有的重量级媒体上,把这个新闻主动置顶。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周先,苹果娱乐上报道了,**的传票已经送达游小艺手上,她已经签字了。”
依偎在沙发里,柳梢把自己的手机扬了扬,一脸兴奋。
今日不出门,她少见地穿了一身休闲服,玲珑的身材尽显。
“她估计也想不通,为什么珊姐要起诉她吧?”
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视线,周先也有些乐不可支。
签字了,就代表游小艺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虽然罪名是如此诡异和轻浮,但极尽夸张的立案和开庭速度,会让她再次审视这个罪名。
破坏公众财产。
“公众”是谁?
哪里的财产?
作为一个律师,游小艺应该很清楚第一天提起公诉,第两天就开庭审判意味着什么。
公诉的主体是帝都市五环区城东分局,但从某些意义上,说它代表着整个帝都警方也未尝不可。
帝都警察会起诉她踢坏了马路边的垃圾桶吗?
显然不会。
如果她稍微心里敏锐一点,就会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压力扑面而来,人正不怕影子斜,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她会怎么应对呢?
明天真的站到被告席上,还是找到苏珊,私底下进行和解?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苏珊怎么会轻易和她和解?想来游小艺也知道,自己当年犯下的案子,明面上的最后一位死者,可是苏珊深爱着的未婚夫。
就那么站到摄像机前,接受公开审判?
怕是这个聪明的女人也不会很愿意。
警方想惩罚一个人,可以有一万种方法让这个人体面,但绝对不是提出一个近乎侮辱的罪名,然后直接要求法庭直播和公开审理。
偏偏法庭连被告一方通知也没有通知一声,直接干脆地同意了。
这其实已经是一种很强烈的暗示了。
……
周先今天哪儿也没去。
他在家里一边养精蓄锐的同时,一边也在静静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果然,才起床不久,安静的客厅已经成为了他的办公室。
鬼妹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了当年刊登密码信息的那几期《高山》杂志,龙安重案组正在杜鹃的配合下,一一破译每一个密码文字的具体意义。
小嘴在群里留言,通天苑还有最后几栋建筑没有检查,想来在襄县那两只警犬的帮助下,最多今晚就会有甘小荷尸体的消息。
技术员梁坤已经做完了生物检验,确定了防空洞里发现的那具尸体,正是甘禹生物学上的父亲,死因也正是周先猜测的那样化学品中毒。
具体的化学成分,还有待技术科接下来的分析,但就在此刻,一代枭雄谢猛的故事正式写下了结局。
江局长自从被周先一句话激出了刑警队办公室,许久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脸,但就在这个下午,他带着一位客人,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帝都大学,静静地来到了这栋别墅里。
“周先,柳梢,这是刑事厅的崔立专家。”
从柳梢手里接过热茶,江明笑眯眯地把客人推到了两人面前,“你小子不是要密码专家吗?老崔正好在帝都忙个案子,我好说歹说把把请来了,你看怎么样?”
嘴里说着“请”,但看江明手上的动作,对这位专家可不是很客气,周先哈哈一笑,显然看出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崔专家,你老。”
他主动伸出了手,很是热情。
“周先,你可不要叫我专家。”
崔立看起来六十出头,头发花白,但眼睛明亮,精神很好,“我经常听金有志说起你……你要是不介意,叫我老崔就好。”
原来是老金的朋友?
周先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又是一阵寒暄,崔立主动放低了姿态,周先又花花轿子人抬人说了些漂亮话,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终于说到了此行的目的。
崔立的眉头皱起,脸色严肃起来,“周先,来的路上,我听江明大概说了下这个案子……你想让我破解一份十年前的密码信?”
“不是一封,是好几封。”
拿起自己的手机,周先打开了不久前鬼妹传来的资料,“我已经确定了这些广告都是神秘人发布的交友信息……《高山》《观客》连续好几个月,每一期都有。”
放大了屏幕直接观察起了广告的细节,崔立的眼睛愈发疑惑起来,“密码信?神秘人?”
“对!”
出声的是柳梢,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崔专家,不瞒你说,我们怀疑神秘人是五十年前的黄金十二宫杀手。”
崔立是上面派下来的专家,又和金有志以及江明关系很好,柳梢不准备把这个重要的情报瞒着他。
她很期待这位专家听到这个名字后反应。
“黄金十二宫?”
崔立的反应果然没有让柳梢失望。
几乎就是在话音落下,这位专家就猛地抬起头,嘴巴大张,毫不掩饰自己满脸的惊讶。
“老崔,你研究过他?”
周先饶有兴趣地开口了。
“我没有。”
摇摇头,看着周先,崔立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我的老师有……她是当年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专家组成员。”
“哦?”
周先一下子来了兴趣,再次给客人满上茶水后,他朝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崔,能不能仔细说说?”
老崔今年六十出头,当年案子发生时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没有参与这个案子也可以理解,但他的师傅如果是专案组的成员之一的话,他会不会曾经从师傅那里听说过这个案子嫌疑人的具体情况?
黄金十二宫杀手的信息,网络上繁多而杂乱,周先查了一上午头昏脑涨,却几乎还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查出来。
这时候如果能够听听专案组成员的侧写,他心里是一百个愿意。
第210章 嫁接
为了让两小辈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周先的家人们今天都找借口出门了。
所以大厅里此刻只剩下警方的人。
“说说黄金十二宫,自然可以。”
点点头,崔立顺势坐了下来,放下水杯,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先,“不过周先,你能确定这个案子,是黄金十二宫做下的?”
时隔几十年,曾经肆掠帝都的狂徒再次犯案,崔立不得不再三确定下。
“我确定。”
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周先的脸色十分认真,“在我的侧协里,这个案子的最终嫌疑人,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他的年龄很匹配当年的黄金十二宫杀手。”
“另外,他这会儿的作案手法,也符合犯罪升级后的特征……从枪击偷袭到教唆杀人,这个人永远是个心里狂妄现实胆小的伪君子形象。”
“还有密码,我认为杂志上的密码信只是他收拢学徒的一种测试手段——虽然低级,但一样也能看出他的密码语言背后的相同逻辑。”
一连说出三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周先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竖起自己的食指晃了晃,他继续开口,“还有黄金这个元素……老崔,你们当年是怎么看待他自称黄金十二宫主人的?”
每一封警告信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飞扬跋扈的嚣张自称,警方想要不注意都难,周先确定,当年老崔的师傅一定研究过“黄金十二宫”传说的每一个细节。
“黄金十二宫是希腊传说。”
叹了口气,老崔的眸子开开变得深邃起来,“当年,我师傅认为他是一个年轻且浪漫的本地青年。”
五十年前,华国的经济并不发达,就算是国家的首都,帝都的底层人民也是每天都在为自己的下一顿忙碌,想要了解一个外国的神话故事,这个人的家庭条件一定不错。
他一定要是年轻人,只有年轻还没有遭受社会毒打的时候,人们才会对一切都怀有足够的兴趣。
他一定也是个浪漫主义者,在那个时候,希腊并不是一个很有名的国家。
当然,也只有熟悉本地情况的人,才能在帝都的五个不同区域开枪杀死人后还从警方的眼皮底下顺利逃脱。
“年轻对,浪漫对……但本地不一定对。”
苦笑着,周先摇摇头,“老崔,你师父似乎忘记了:当年有一类人,天上的就是个浪漫胚子,同样从来也不用为吃喝担忧。”
“哪类人?”
愣了一下,崔立的脸色不好看了,若不是从金有志那里听说过周先的本领,他怕是已经翻脸了。
“大学师生。”
周先淡淡地开口了。
即使是现在,国家对顶级大学的财政补贴从来也是一流的,这些大学里的福利很好,老师和学生们从来也不用担心自己吃不起饭。
五十年前也是一样。
比起外面那些哭哭求生的普通民众,他们有太多的时间读书,听音乐,甚至闲暇之余走出学校游览整个帝都城。
特别是,对于某些过目不忘的天才来说,几年后回忆起这些景观附近的地形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相对于年轻稚嫩的大学生,周先更倾向于这个人当年是某所学校的老师或者教授,只有这样有专业背景的身份,他和他的伴侣才会被上面抽调到实验室的那个项目组。
嗯?
大学老师,这是不是一条线索?
周先心里一紧,心跳迅捷了不少,但很快,他又主动地摇了摇头。
五十年前某所学校的人事调动,鬼妹辛苦一点或许能够查到,但此人出走实验室的最后那次调动,一定是保密的,学校放在档案里的人事记录要么是空白没有记录,要么干脆作假了。
不找到当年知晓内情的当事人,自己这边根本无法知道真假。
“周先?”
“没事。”
叹了口气,周先挤出了一道笑容,“老崔,麻烦你看看这些密码信,试试能不能找出密码背后的语言逻辑。”
“我可以帮你找,但意义不大。”
接过了周先递过来的手机,崔立一脸严肃地开口了。
“这是怎么说的?”
周先还没有反应,一边的柳梢就有些急了,“崔专家,实话告诉你,龙安那边就有一位当年破解过这种密码的当事人——你刚刚说这种破解没有意义?”
“对!”
崔立毫不客气地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看看我破解的信息,和槲寄生破解的是否一样吧?”
尽管柳梢没有说明,但崔立还是直接点破了杜鹃的名字。
他在表情了自己和金有志关系很好的同时,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在密码破解这条路上,殊途并不能同归。
信息是树根,逻辑是树杈,最后的密码就是树杈上的果子,每一根树杈都会对应着不同的果子。
但有一种技术叫嫁接。
密码编造者往往会把另一层逻辑套在原始信息上,让你无法判断哪一根树杈是这个树根长出来的,甚至,对于密码高手来说,这种嫁接变换会连续好几次。
现在有一只香蕉长在了橘子树枝上,请问这是一颗什么树?
不翻开地面看树根,你绝对不知道这是一颗枣树。
但实际上,苹果树也可以嫁接成橘子树枝和香蕉果实,你难道看到了香蕉果实和枣树树根,就能确定它的树叉子是橘子树吗?
无法确认。
密码,
逻辑,
信息。
三者息息相关。
密码+逻辑,可以推算出具体的信息,这就是密码学成立的基础。
信息+逻辑,反推出来的密码形式,其实也并不确定,枣子树根加橘子树枝,并不一定非要挂香蕉,我也可以长出哈密瓜。
但有了密码和信息,你无法知道它的语言逻辑是怎么样的,就像你看到了枣树根和香蕉无法判断树枝是什么一样。
周先现在的情况是,杜鹃已经确定了杂志上的密码信,所有的树枝都是橘子树,他妄图把“树枝是橘子树”这个逻辑往神秘人所有的密码信息上代,可能吗?
你还不兴别人嫁接另一种水果了?
换句话说,崔立确定了黄金十二宫杀手有不止一套逻辑来编译自己的密码,至少,他留下了的那几封密码信,直到如今都没有人能够破解出,不是吗?
他甚至可以肯定,黄金十二宫杀手发明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逻辑。
这个逻辑不一定就是树枝要嫁接成橘子树。
周先的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原来如此。”
点点头,周先表示了然,但心里并没有多说沮丧。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他并非全能全知,在不了解密码学的前提下犯下了一个并不太严重的错误,他觉得无所谓,从另一方向说,崔立算是替他排除了一条死路,也算是个好消息。
放弃密码。
他在心里瞬间有了决断。
在黄金十二宫杀手坦言密码能破解自己的真正身份之后,五十年前的警方曾经拼尽一切力量试图破解它,但事实证明他们做了无用功。
但如果不走破解密码这条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确定黄金十二宫杀手的身份?
真的,只能靠游小艺了吗?
“叮,叮,叮!”
正苦恼时,周先的手机响了。
“游小艺约我晚上见面。”
设置为特别关注的苏珊,刚刚发来了一个消息,拼摆直述,语气平静。
但短信的内容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晚上?
见面?
大鱼这是咬钩了,还是准备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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